在他面前,这样的火修不是一位,是三位!
重云之枪就不怕兵变吗?
忽然想起来,重云之枪选拔时一些小趣闻,火修需要经历火池的考验才能通过。之前的时候,大家也没多想,觉得师雪漫更看重意志。而到了塔炮之术风靡,火修行情大涨,大家在感慨重云之枪运气真好,挑走了火修之中最精华的部分。
谁能想到,重云之枪竟然会根据火修超强的忍耐力来专门设计战阵?
小山心中再无半点对重云之枪的轻视,他不仅佩服火修的坚忍,也佩服重云之枪的另辟蹊径。
他心中忽然有些动摇。
就在他分神之际,流沙托住整个小锋矢阵,眼看就要和疯狂生长的晶化钟罩撞上。
犹如雕塑的姜维动了,他右手拉开弓弦。
端平的大弓,骤然光芒暴涨,弯起的弓身和拉开的弓弦之间,遍布薄薄的银光,宛如一泓水光,又如手捧一面银色光扇。
银光从手指两端的弓弦,向正中央横扫汇集,张开的银色光扇忽倏合拢。
一根粗壮如标枪的银光箭矢,出现在弓弦上。
铮!
弦响闪流光!
姜维神色不动,闪电般拉开弓弦,又是一箭!
咚!
面前斑斓却如冰般剔透的晶化元力炸出一个大洞,但是很快它们的边缘又开始生长,第二道箭光,再次没入,把刚才的大洞又推进了数尺。
铮铮铮!
咚咚咚!
耀眼的银光中,姜维的动作快到极致,人们根本无法看到他拉弓的动作,只能偶尔捕捉到他拉开弓弦定格的瞬间。
不断闪现在弓弦上的银光箭矢粗壮依旧,但是很快人们发现,弓弦上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
锋锐的金元力灌注在弓弦,弓弦就像锋利的刀刃!
然而姜维神情无动于衷,就像没有感觉一样,机械地拉开弓弦,松开弓弦。
闪耀的银光、爆炸的轰鸣和纷飞的碎芒中,他们疯狂突进!
小山终于明白,为什么火修会如此拼命,为什么能够忍受需要如此拼命的战术。因为姜维这些将领,身先士卒。
多么简单的道理,可是又有多少战部能做到?
听风部,疏远沙场,好像已经很久了…
莫名地,他忽然生出几分羞愧。是啊,这些实力孱弱,身份卑微的人,在这么拼命的战斗。宁愿用痛苦的方式去战斗,只为了胜利。
像这样炽烈燃烧要把天空烧穿的血勇,应当…出现在听风部啊!
大人,您应该看看这些人啊!
不苟活而生,唯信念而死…
小山突然意兴索然。
疯狂突进的姜维等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们每个人的面容扭曲,竭尽全力。箭光只要稍慢一点,刚刚炸开的洞穴就会重新恢复,姜维不顾一切,疯狂地拉开弓弦。
脑海中已经没有半点其他的杂念。
只有一个念头。
突进!突进!
隔着斑斓剔透的晶化元力,中年男子的身影模糊扭曲,姜维充血的眼睛,却一眨不眨。
越来越近!
三丈、两丈、一丈…
姜维越来越兴奋,他不知道能不能取胜,但是他知道靠得越近,自己的机会越大!
咚!
冲出晶化元力钟罩的姜维只觉得周身压力一轻,视野陡然清晰,目标的身影如此清醒。
近在咫尺!
拉开弓弦,他毫不犹豫把最后所有的元力,全都一股脑灌注入弓。
锁定!
绷,他忽然手上一空,弓弦断了。
他愣住了,断开的弓弦打在他身上,就像锋利的刀刃,在他身上留下两道伤口,他都浑然不觉。
远远躲开的王睿忽然尖叫:“杀了他!”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王睿尖叫连连:“杀了他!快杀了他…”
啪,小山头也不回地打了一个响指。王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禁锢住。
小山看了一眼昏迷的何敏,再看到失魂落魄手掌血肉模糊的姜维,看着力竭颤抖却兀自朝他怒目而视的土修,看着全身火焰没有全灭的三名火修。
他淡淡道:“这孩子更适合你们,好好培养他吧。”
姜维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山转身,腾空而起,空中传来余音袅袅。
“日后战场再见。”
第五百七十二章 前线的溃败
当柯宁带着蓝旗战部退下来,才发现重云之枪驻地周围,人满为患。
蓝旗战部损失惨重,能活着回来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可以说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但是柯宁并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他带着残存的战部,在比较外围的位置驻扎下来。
终于有喘息之机,蓝旗战部上下,也松一口气。
但是伤亡巨大,营地里将士们士气低落,意志消沉。奔赴战场之前,他们雄心万丈踌躇满志,改良塔炮之后,更是认为已经掌握了胜利的钥匙。
然而血修给他们迎头一击,看着身边的战友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他们才明白和血修战部的差距有多大。
营地里到处是伤员的哀嚎声、呻吟声,剩下的人也垂头丧气意志消沉,柯宁觉得压抑,独自走出营地。
李厚堂注意到柯宁的异常,放下手上的活,走出营地。
柯宁坐在营地不远处的小溪边。
李厚堂走近才听到柯宁压抑的哭声,他心中叹息,在柯宁身边坐下了,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过度自责。”
在他眼中,柯宁就像自己的侄儿,看着长大。柯宁从小就自视甚高,这场失利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李厚堂很担心他能不能从中恢复过来。
李厚堂接着劝道:“没有几个战部,能够和血修战部抗衡,输了也没有什么丢人。不过此地不安全,我们还是尽快后撤。照血修战部突进的速度,很快就会杀到这。”
柯宁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止住哭泣,抬头道:“我不走。”
李厚堂叹息:“现在岂是闹脾气的时候?这次血修战部倾巢出动,谁人可挡?就连重云之枪,有镇神峰相助,只怕都难以阻挡。”
柯宁反问:“重云之枪也挡不住,那我们就算后撤,又能往哪后撤?”
李厚堂哑然。
是啊,重云之枪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守不住,那就真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血修的洪流。
“我们要留下。”柯宁加重了语气:“加入塔炮联盟。我们的塔炮实际上有给敌人带来伤害,塔炮之术是有用的,只是我们的水平太差。加入塔炮联盟,学习真正的塔炮之术,我们的战斗力一定会提升。”
李厚堂忧虑道:“可是我听说师雪漫跋扈骄横,万一我们加入塔炮联盟,要把战部交出去怎么办?”
“那就交出去!”柯宁的语气坚决,他接着自嘲道:“我们这点残存战部,拿在手上,又有什么用?”
李厚堂也不在劝,柯宁说得没错,战部已经残了,士气低至谷底。惨痛的失利,很多人此生只怕再也没有勇气和血修战斗。
柯宁盯着溪水道:“这么多兄弟死了,我没办法不声不吭就回去躲着。”
李厚堂有些担忧道:“这么多的战部,只怕塔炮联盟也不是那么容易入。”
柯宁好像自言自语:“很快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战部了。”
李厚堂忍不住道:“什么叫很快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战部了?”
柯宁问:“李叔觉得咱们蓝旗怎么样?”
李厚堂带着几分骄傲:“没办法和重云之枪比,但是比一般的战部,还是强太多。”
柯宁点头,显然赞同李厚堂的意思,语气却是一转:“连我们都败得那么惨,其他战部岂能幸免于难?”
李厚堂愣住。
柯宁接着道:“李叔,你看,很快就会有很多的坏消息传来,到时候这里起码一大半都会跑。”
李厚堂心中讶然,忍不住端详起柯宁。
之前还有着几分稚嫩的脸庞,如今烟熏火燎,一夜之间好似成熟许多。之前的骄狂自大,也消失不见,沉稳了许多。
李厚堂很欣慰。
柯宁一语成谶。
天青战部战败,金羽战部战败,白杨战部覆灭…
溃败的战部接踵而至,最多的一天,收到五个战部战败的消息。
到现在敌人的实力和战部也逐渐浮出水面,敌人分三路,同时进发。
率领明光血部、咆哮血部的神虎战部和率领生血部、灭血部的神妖战部充当两翼,神狼战部带着银霜战部充当突前箭头。
然而在三个方位上,元修方面的战部,全线溃败。
之前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塔炮之术,并没有给大家带来胜利。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压抑,前线溃败的战部逃回来,对士气的打击极大。在幸存者的描述中,血修战部就像神魔般无法战胜。
各战部人心惶惶,各种流言版本,到处乱飞。
已经有战部见势不妙,开始往后方撤退。有了效仿之后,立即引来撤退的热潮。每天都有战部,拔营后撤。
人满为患的重云之枪营地附近开始变得空旷起来。
重云之枪的气氛也变得很紧张。
回到营地的姜维,顾不得伤势没有痊愈,就已经开始投入备战之中。带回来的年轻队员,此时也被安排加入修炼。本来这些年轻队员是给未来准备的,但是情况骤然危急,也顾不得其他。
营地内,压力最大的是胖子。
一开始胖子就充满了干劲,尤其是在得知艾辉马上就会过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能在阿辉面前炫耀一番,那可是从蛮荒苦力时就有的梦想啊。
但是随着局势的恶化,向艾辉炫耀的心思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
塔炮是他们的对付血修战部的关键武器,也是他们设定战术布置的基础,如果塔炮出了问题,那所有的布置就要推翻重来。
从未肩负过如此重任的胖子,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压着山峰。
偏偏塔炮铸造遇到了问题。
营地的一个区域被改成专门的工匠区,热火朝天。大量被征调、用雪熔岩换取的工匠,此时都在尝试炼制真正的蜂巢重炮。
胖子那天用于演示的是缩小版,在他的设想中,蜂巢重炮的长度达到六丈,直径达到一丈。
胖子的设想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大家对塔炮的炼制都还不熟悉,更别说规格惊人的蜂巢重炮,到现在还没成功,这把胖子急得嘴巴都上火长泡,眼睛布满血丝。
“胖师,这么重的炮,哪个塔能受得了?”
“胖师,要不然咱们还是做小一点?小一点的威力也不错啊!”
工匠们纷纷劝说,连续的失败,对大家士气的打击很大。
胖子眼睛登时红了:“都给老子闭嘴!”
胖子一发怒,大家顿时噤若寒蝉,个个耷拉着脑袋。
胖子现在无比怀念何瞎子,何瞎子虽然始终冷冰冰的,但是手上的活那是绝对厉害。
祖琰过来,蹲在地上,仔细检查报废的重炮。他很快发现问题出在蜂巢形状的内管,内管上有着许多细小的伤痕。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工匠无法铸造出合格的蜂巢重炮内管。
祖琰也在绞尽脑汁,他身上的伤势基本痊愈,也知道当下的情况危急,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无法铸造出足够的蜂巢重炮,他们的实力会大打折扣。
可惜祖琰并非兵器师,对锻造一窍不通,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
离开工匠区的时候,还能够听得到胖子的暴跳如雷和咆哮。祖琰第一次看到胖子如此着急上火,在他眼中胖子从来都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什么都不上心。
眼下犹如暴君的模样,判若两人。
别的不说,胖子救过他的命,祖琰也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够帮胖子解决这个问题。
他记得胖子说过,只要工匠的技艺好,蜂巢内管锻造不是问题。可是,营地工匠都是换来的、征调来的,水平只能算得上合格。而工匠的技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提高。
或者去找个厉害的工匠来?
可是到哪里去找呢?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什么工匠?
祖琰忽然眼前一亮,他知道哪里有工匠了。但是随即他又有些顾虑,毕竟塔炮锻造是需要保密的,但是转念一想,这场要是输了,什么都没有了,还管什么保密。
形势如同柯宁所料,他并没有闲着,这些天他就在不断鼓舞士气。而那些已经失去血勇的将士,他则发放遣散金,让他们回去。
经过他的一番整顿,本来不多的人,仅剩下一百多人,营地里空荡荡。但是营地里的士气,却焕然一新,坚持留下来的,都是渴望复仇的战士。
塔炮联盟迟迟没有动静,柯宁忍耐住,没有去找师雪漫,他在等待机会。
柯宁始终在暗中关注重云之枪,当他发现一名重云之枪的元修朝这边走过来,精神一振。
他主动迎了上去:“可是塔炮联盟要开始招募了?”
对方愣了一下,摇头:“不是。”
柯宁有些失望,但还是保持耐心,看到对方神情焦急,便道:“有什么可以帮忙?”
对方问:“你们这有会锻造的工匠吗?技艺出色的工匠。”
柯宁感到意外,对方竟然是为工匠而来,不由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对方不肯说。
柯宁心中一动,这个时候需要锻造的工匠,还不肯说,莫非…
他强自按捺,镇定道:“等一下。”
他转头喊来李叔。
来者打量李叔,客气问:“我们需要技艺出色的工匠,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李厚堂神情傲然道:“李厚堂,兵器师。”
他有这个资本骄傲。
来者先是一惊,旋即狂喜。
第五百七十三章 【鱼骨头】
局势恶化的速度比师雪漫他们预期的要快许多。
师雪漫、铁兵人和昆仑天锋三人召开紧急会议,三个战部的重要将领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大家的神情凝重。
铁兵人沉声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白杨战部、天青战部遭受重创,北域战部覆灭。到目前为止,被打残的战部超过二十个,全军覆灭的战部,超过六个。而且根据幸存者的描述,敌人本来完全可以围歼他们,但似乎故意放他们离开。”
桑芷君吃惊道:“故意放他们离开?”
师雪漫略一琢磨,神情变得不是太好:“他们想用溃兵来冲击我们的防线。”
铁兵人面具后传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笑:“没错。他们这是赶羊,现在前面的战部都被吓破了胆,都在拼命的逃命。从位置上来看,三路大军散得更开,就像一个大布兜,而我们这,是唯一出口。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战部,从前方撤退下来。”
姜维道:“我们营地附近的战部少了很多,墙头草基本都跑了。”
铁兵人点头:“跑了也好,省得还是个隐患。”
其他人纷纷点头,就如铁兵人所言,这些战部是大麻烦。他们战斗力不强,还不听号令。前两天师雪漫亲自教训了几个刺头战部,那些家伙才乖乖后退。甭想他们帮忙,能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偏偏这些战部数目众多,人员混杂,分属各城,互不统辖。杀又杀不得,打又打不得,如今走了更好。
哪怕知道血修的目的,大家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昆仑天锋道:“能不能专门开辟一条通道,给这些战部后撤?”
大家纷纷摇头,当初为了能够建立一条防线,他们专门挑选了一个易守难攻的狭窄地段。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裂缝,终年喷涌着狂暴的金风,这里便是著名的珍珠风桥。山谷裂缝很长,喷涌的金风几乎形成难以逾越的屏障,但是在山谷裂缝上,有十多处天然的石桥,不受金风所害。因为石桥遍布狭长的裂缝,就像珍珠项链,所以被称为珍珠风桥。
石桥宽窄不一,窄的地方数里,宽的则达数十里。
为了能够减小防守的面积,铁兵人还专门用镇神峰把其他的风桥摧毁,剩下最后一座适合他们防守的风桥。
他们的防线方案全是围绕着风桥来建立。
山谷裂缝长达千里,敌人如果不从风桥进攻,需要绕一个很大的圈子,而且很不好走。换做平时,师雪漫他们还担心血修会绕路,但是面对急于报复的血修,他们认为血修强攻的可能性更高。
这是他们认为,最适合防守的地方。
如他们所料,敌人确实是强攻,但是没想到的是,敌人却用这样的方式强攻。
师雪漫沉吟道:“敌人很有可能会紧贴着溃兵,或者借助溃兵的掩护靠近,我们的攻击会束手束脚。”
“暂时只能加固防线了。”铁兵人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他看到大家个个愁眉不展,气氛压抑,话题一转:“艾辉他们快到了吧。”
师雪漫虽然竭力克制,还是露出一丝小女孩的雀跃之色,嗯了一声:“应该快到了。”
桑芷君道:“艾辉肯定有办法!”
铁兵人目光扫过其他人,惊讶地发现,大家脸上的神情都轻松许多。
就像对艾辉有着一种…盲目的信心。
他忽然有些期待。
“再往前,我们就进入前线了。”
乔美祺有些亢奋,他的全部家当和家属,都安置在【鱼骨头】上,抛弃了所有的顾虑,他如同焕发了新生,整个人都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鱼骨头,艾辉给飞在天空的黑鱼嘴山和松间谷取的名字。黑鱼嘴山的形状就像半个身子跃出水面的黑鱼,然而为了让它飞上天空,山体外层剥落,比之前瘦了一圈,所以艾辉叫它鱼骨头。
一如往常,这个名字遭到所有人的唾弃。看看人家的镇神峰,多么霸气!明明体积更大,威势更惊人的自己山峰,名字却这么普通,起码响亮一点啊!
然而艾辉没有给其他人机会。
离开松间谷之后,沿途没有停留。他们也没有遮掩行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朝重云之枪的驻地前进。
一路顺利得让人觉得不像是乱世。
“怎么没有人来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