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听出沧笙的偏心, 闷闷道:“主上自来就更偏袒他些。”

沧笙也知道,这是事实。聪明的娃不用操心, 傻不拉几、死心眼又成天哭的娃, 可不就天天戳在眼眶里头,放出去都怕他养不活自己。

讪讪:“是他更闹腾些。”

鹿言知道沧笙的这位面首, 白灵瑾。一般的人将面首二字当做耻辱, 唯有他当做毕生追求。

沧笙这样的人, 既然认可白灵瑾一句喜欢与漂亮,那就是千里的大堤被蛀出了小口,有了翻盘绝胜的希望。否则,但凡是秀气些的男子, 在她眼里准是标准的娘娘腔。谁让她曾是帝君,看不上别人软绵绵的花拳绣腿呢?

鹿言并不看好沧笙与虞淮, 因为两人皆心高气傲, 在一起总得有人妥协。沧笙是先爱上的那一方, 服软了,天下尽知的追了帝君这么些年,收效甚微。倘若她能迷途知返,白灵瑾其实很好,简简单单,最合适治愈沧笙心底的久经风霜。

鹿言不爱多管闲事, 沧笙却不一样。他瞧出帝君的情绪,沧笙的感情好不容易有转机,不能被轻易且不负责任的抹杀。

与之传音:“帝君若不肯要,不妨就此放手,成全了阿笙的悬崖勒马,对谁都好。”

悬崖勒马?

虞淮心中喃喃念了几遍这词,竟然不能理解此中的意思。

沧笙是不会变心的。

难道不是么?

放目望去,沧笙正领着青灯慢慢从人群中往外退去。她在和青灯说话,始终背对着他的方向。

一个简单的动作,可以看出太多端倪。就像他,人在视野里,时时刻刻的上心着,不在视野里,便要下意识的寻找。见面的机会来之不易,哪里舍得主动放弃?

虞淮曾以为她是因不愿拖累沧宁,处处受限,才不似从前肆无忌惮地黏着他。静而思之,一份永远得不到反馈的感情,沧笙可以孤身坚持多久?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入肺,缓慢浸透开来的莫大恐慌。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锲而不舍的坚守?

沧笙步步朝十方镜外行去,逆着涌动的人潮。忽而听到沧宁的传音:“阿姐出了十方镜不要回头,与石族几名心腹汇合之后,即刻动身返回须臾宫。”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爱将他往好的想,信他不会伤害,信他只是高高在上,尚且没有坠入红尘。所以沧笙才会来参与这么一个对她而言意味着挫败的朝拜,绝不放弃任何一个见他的机会。

为了避嫌,她们偌大的石族只带了数百人。反观旁族,五千都只是小数目。

殿内的站位很微妙,管事道是按九天的次序来分先后,可第八天的辰帝都到了,第七天的狐帝与玄帝却尚且候在十方镜外。鹿言本该在石族旁近,却给安排到了大殿的另一端,远远隔开。环绕在石族身遭的是帝君麾下的族落,若说还有外人的话,便只有凤族了。

沧笙早便看懂这样的局势,却不想懂,她无法理解虞淮防着她的理由。当沧宁率领麾下旁支族落上前,她彻底被“隔离”在外族中间,也尽力克制不去朝那个方向想。

牵一发而动全身,再想相信,沧笙也明白自己对于沧宁的牵制作用,于是选择退而求稳。

如今沧宁的传音传来,足以证实她的猜想。

一朝登帝,便不能同从前一样衡量。彼此之间的关系变成了君臣,他是想警醒你还是想打压你,真正发生前,很难看出门道来。

虞淮能不能容下沧宁留在第二天,全看他自个的想法了。

沧笙出了十方镜,绝不拖延捏碎空间符带人离开。青灯惊诧不已,直呼不合规矩,沧笙毕竟是有帝位的人,贸然离开怕会落人口实。

人心就是如此,失了公正就很难看清。青灯习惯两族交好,没能适应过来这个转变,还以为是沧笙我行我素,关键时刻掉链子。

沧笙没解释,负着手往须臾宫刚建雏形的石阵中行去:“有宁儿在,无碍的。”

十方镜。

帝君登位,万族来贺,共庆九天。

沧笙是废帝的消息,就在这一绝佳的时期内被传开了,万族皆震惊不已。

沧宁不能扭曲事实,点头默认。

事实上,沧笙的身份向来都是不明真相的众人的争议点。她比虞淮更早成帝,共进第二天却处处以虞淮为先,未能称帝。

她与虞淮之间的桃色风波曾为她转移视线,旁人可以理解成石族重情,沧笙为了抱得美人归就连帝位也拱手相让,甘愿退居次位。但今日朝拜,沧笙确确实实跪地臣服,惊掉无数人的眼球。

惊诧过后便是好奇,有什么能让一位帝君屈膝?一时间暗下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纷飞,愈演愈烈。

而后便又消息不知从哪传来,言道沧笙为废帝,法力尽失,空有帝位,如何能不臣服?

该来的总会要来,谎言瞒不了一世。沧笙废帝的身份在帝君的登位大典之后被揭发,难保不是上位者有意鞭策,他根本不能反抗。

于是承认,万族唏嘘。石族从与帝君伯仲之间的对峙刹那沦为刀俎上的鱼肉,没有沧笙坐镇,沧宁拿什么越级与虞淮抗衡?即便能留在第二天,也不过是在帝君的手下谋生活罢了。

在座看沧宁的眼神皆有变化,不怀好意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之。唯有早已知情的鹿言在桌下轻轻扣着瓷杯,若有所思凝着洞开殿门外黛色的天际。

共庆九天,除开低位者傻乎乎庆祝着九天统一,其他大帝个个恍若被软禁。

这是施加帝威的方式,诸位大帝都是称霸一方的至高者,从没试过被人要求的滋味,朝拜时虽然心甘情愿臣服,但到底没能适应。这九天,在别人的余威下过活,搁谁都都不好受。

天子变诸侯,莫过如是。

有人翘首以盼,不知帝君要如何敲打石族以证帝威。沧笙选择明哲保身,参拜过后就消失无踪,无疑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是沧宁顶在了风口浪尖。

但九天过后,依旧是风平浪静,帝君甚至不怎么露面。凤昱不敢置信,虞淮放弃了这样好的机会。沧宁是他帝位边卧着的虎,也是他主宰第二天的污点,他难道就不觉得阻碍么?

石族来的不过数百亲兵,绞杀易如反掌。沧笙废帝的消息传开,就算鹿言和戚玄与她交好,也不至于为了她将整族都搭上与帝君抗衡。

想得再好,部署周全,迟迟等不来帝君的消息也无可奈何。眼看沧宁同座上帝君辞别之后就要离开十方镜,凤昱牙槽咬紧,心火乱窜。

在她旁近守着的凤琴小声道:“姐姐不觉得奇怪?帝君像是有意放任石族。”一顿,传音道,“帝君怕是知道是我们传出的消息了,之前放出去的‘舌头’尽数失联。难不成帝君早就知道笙帝是废帝一事?”

凤昱眯着眼:“说不准。”略有迷惘,“帝君可是嫌过河拆桥这一招太阴损了?”

凤琴干笑:“姐姐不要说笑了,您可还记得当年追杀过帝君与穷奇一族的那三位大帝,如今的尸骨是个什么模样?除了最后一刀,他们身上千万的伤痕哪一道是被帝君亲手所伤?杀人还要先诛心的人,哪里会嫌过河拆桥阴损?”她想了想,“朝拜那一日,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细节。帝君面色有过一瞬变化,眸光也朝人群里看去,你猜他看的什么?”

凤昱茫然,在场的人太多,又忙着围堵石族,好在虞淮面前献功。她没能将所有细节都注意到:“什么?”

“是沧笙,她身边有一唇红齿白的小生,两人相谈甚欢。”

凤昱摇头:“帝君不是没有回应过沧笙么?”

凤琴耸耸肩:“我也纳闷,所以开始没注意。如今帝君摆明了不肯对石族下手,除却他有与石族联姻的念头不做他想。”面色肃然下来,“姐姐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凤昱顺着她的话一思忖,打了个寒颤,万没想到帝君也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为了情,连第二天都可以割舍吗?人间的帝王打击外戚势力毫不手软,他呢?半点名分都没有,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肯动她吗?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事情比想象中的难办,凤昱凝着眉微微恍惚起来。反倒是凤琴伸手握住了她,压了压,“姐姐不要慌,事情还没成定局,帝君与石族双方看着还不像是已然坦诚相待的。”低下头,深深望进她的瞳里,“姐姐不是给笙帝种了心魔吗?倘若帝君真的有情,对我们来说,反而会是件好事。”

沧笙老实本分在石阵里头藏了九天,等沧宁从十方镜回来,才又恢复了活力,四处溜达去了。

沧宁依旧心有余悸,那九天以来无时无刻不像是再等待着滔天大祸的降临,旁人虎视眈眈,看他仿佛是在看一块待分食的肥肉,从没有那一刻能深刻体会到沧笙曾经历过的,各大帝之间的明争暗斗。

有惊无险的鸿门宴,末了,他也不知道虞淮在想些什么。披露沧笙的身份看着就像是宣战的前兆,结果帝君没有出面,反倒是鹿言和戚玄狐帝隐约连带着划分阵营,欲与凤帝、息帝等等的一行形成一触即发的对峙。

战局一旦拉开,九天全在期内,但是满打满算他们也没有多少胜算,石族唯一能占据的是道德的制高点,跟随沧宁的一干附庸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回来的。

虞淮没有对石族发难,沧笙似乎又能看到希望,但是现在的时机不适宜去找他,只能将好心情压抑下来。

青灯同白灵瑾说好了,两人一起动身去第四天。如今出发恰好能狐族一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沧笙便催促了他们早日动身。

两人翌日启程,带着几位护送的亲兵,外头艳阳高照,晴正方好。

沧笙没去监工须臾宫的布阵工程,强行支开白灵瑾,叫她心中有愧。尤其他没见过外头的世面,青灯也不晓得能不能收起对他的成见,届时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起初觉得互相远离对谁都好,真到了这一刻眼皮又一直在跳,放不下心来。

沧笙一声不吭偷摸尾随着白灵瑾走出须臾宫,看他突然回头往回望了一眼,眼眶通红,却没有垂泪,哀戚更深地镌刻在瞳里,恋恋不舍地期待着什么。

青灯看他止步不前,不禁冷冷开口:“你这样的身份,难道以为主上会来送你?”

白灵瑾摇头:“我没有做那样的奢望,我只是想再看看这,怕以后没机会回来了。”他心里明白,沧笙想送他走。这一去,有千万的理由将他拒之门外。

沧笙躲着,被愧疚压得抬不起头来,心乱如麻。

青灯对他们之间的事知道得不多,皱眉:“你不要乱说话,咒自己就算了,可不要连带着我。主上说过让我在路上照顾你,你若是回不来,我还能活吗?”

白灵瑾不语,终于回头继续前行。

沧笙听了不是滋味,青灯对白灵瑾太不客气,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一去不知要受多少欺负。于是蹲在草丛里头,从乾坤袋中摸出个折好的纸鹤来,预备给戚玄寄话:“小七,你路上若是得空,能不能抽几个人帮我照顾一下白灵瑾。我怕…”

“这么放心不下,笙帝可以自己跟去。”头顶上方冷不丁传出一个声音截断她的话,惊得她手一抖,纸鹤掉在地上,翅膀扇了几扇,不动弹了。

沧笙心脏狂跳,瘫坐在地,匀了半晌的气:“帝君怎么在这?吓我一跳。”

前几日躲在石阵里,最怕见到的就是他,如今危机解除,仍旧逃不过下意识的恐慌。沧笙左右瞄了瞄,看他身后并没有带人,奇道:“是沧宁邀了你见面吗?”

“人整日在你面前戳着都看不厌吗?还要制几个相似偶,笙帝的喜好着实奇怪。”虞淮像是听不进她说的话似的,无甚表情,寂黑的眸能将人凝穿,语气既不会冰冷,也不是阴阳怪气,是控制得极好的、与平常无差的淡然。

他这个语气,这个表情,沧笙一头雾水:“帝君怎么知道这件事?”

虞淮瞳孔一缩,震惊于她的理直气壮:“你承认了?”她不是在追他吗?怎么好当着他的面就承认对旁人的好感?!

沧笙挑眉:“我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虞淮喉间发苦,心中剧痛,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变了心,连脚踏两条船的虚伪都不愿做,要干干脆脆一脚将他踹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粗长~

前两天家里有点事,大家见谅啦

第94章

他不知道怎么谴责她的变心, 哪种立场都站不住脚, 垂袖身侧,淡淡道:“笙帝坦荡,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虞淮说完便走,在语调中压抑的怒意体现在行动上, 沧笙终于理解了, 在他侧身的刹那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仅仅只是牵扯的力道,却生生让一位帝君停了下来。

“帝君这一通脾气由何而来?”回念他问她的那些话, 微妙起来, “你是在意白灵瑾的事?”

沧笙伸手拉住他, 给了他莫大的心安,像是绝处逢生,有了片刻的光明。安分静候着,只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虞淮在意白灵瑾意味着什么。沧笙心里再清楚不过, 就好像近乎干涸的湖突然注入了大量清水,刹那生机盎然。

只不过时机不对, 她没能立马将欢喜表现得太过, 仰着头朝他笑, 耐心地柔声道:“我已经将他送走避嫌了,帝君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沧笙的解释在他看来避重就轻,送走白灵瑾是不是她的根本目的他不清楚。在十方镜,她对青灯将话说得那样直白,照着喜欢人的模样捏出偶,一句送走, 哪里能算是在避嫌!

“他不过是鲛人族送给你的贡品,值得你动用大帝的关系,一路照看他?”

“值得”二字叫人印象深刻,分明青灯说了同样的话,沧笙不以为然,到了虞淮这就有了刺心之感。

身份悬殊,她和虞淮何尝不是?

“他人活生生在我身边待了这些年,我如何将他当做一个单纯的贡品?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沧笙淡了笑容,皱眉,“帝君介意什么?我的爱情只能给你一人,其他的感情却不能只维系在你一人身上。若帝君非要蛮不讲理,那就请便吧,但愿未来的帝后有这样的决心,只守着你一人过活。”

虞淮难以置信,她为了这样一个理由,轻飘飘就将他推了出去,说出“未来帝后”这样的话来。

沧笙面无表情说完,便要将地上的纸鹤捡起来,刚有个弯腰的起势,草丛中的纸鹤忽而自燃,单薄的白纸眨眼成灰,飘散开来。

这一下彻底挑起了火,沧笙动作稍止,蓦然抬眸盯了他一眼。

她也不总是笑脸迎人的模样,从秽土出生的人,周身的杀气该有的不会少,只不过被活泼的性子掩盖,未有旁人身上那样明显。如今眸中毫无笑意,那一眼足以冷彻人心。

“帝君似乎格外喜欢掌控的感觉。你想要的,便得尽数属于你,哪怕你根本不那么在意。”她直起身,挥去裙摆上的灰烬,“若我还是当初的帝君,你敢这样对我么?”

感情本应该相互尊重,如果失去平衡,可以被人任意掌控,那算什么?他居高临下,强硬的手段让她难以接受。

虞淮看她的面色,隐约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可怒火中烧掌控不了:“我比不了你多情,阿猫阿狗在身边带着也能养出感情来。倘或笙帝觉着彼此不合适,那就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沧笙无甚表情看着他,不言不语。

虞淮怒极反笑,被逼出了心底话:“若你还是当初的帝君,你还会这样对我?”怕是欲杀之而后快了吧!

没有默契的人强行在一起,一点风雨都经历不了,沧笙不知道他在意有所指的说什么,心灰意冷,不想卑微祈求更不愿意松口。望向他的眸,就知道自己是割舍不下的,两面为难。

她收敛起笑,冷静的模样,气场可怕,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株冰绒花来:“这是我早些年就做好的冰绒花,保存至今,近年又在上头铭刻了空间阵,原本是要送给你的。”她将花托在手心,“你让我别招惹你,这个你管不着,是我自己的事。不过你说得对,我俩性子并不合适,你是帝君而我是废帝,身份也并不合适。你今日来若是特地想告诉我这一点,那我听进去了。该怎么抉择,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这花,要你便拿出,不要我可以转赠给别人,好过一直留在我这毫无用处。”

“帝君?”

遥遥传来一声呼唤,沧宁语带疑惑与不安,皱着眉从云上下来。

沧笙下意识随着声音回头,只见眼角衣襟带过,虞淮从她身侧让渡,眨眼间走远了。回眸一瞥间看到他离开的侧颜,冷清入骨。

沧宁与虞淮是两个方向,见人离开没有去追,停下来临近了上下打量沧笙:“帝君此番是来做什么的?”

沧笙滞了一下,低头望着手里的冰绒花,笑不出来:“谁知道。”

当夜酩酊大醉,沧笙抱着酒坛仰躺在山丘赏月,孤身一人,却有肆意洒脱的自由。

爱错了人要怎么办,谁也帮不了她,沧笙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的同情。脑子里乱极了,一会儿恍惚浮现虞淮与别人成亲的画面,带着锥心之痛。一会又自我开解,喜欢一个人并不非得要同这个人在一起,这些年她单相思不也有苦有乐么?

沧笙瞧出来了,在她一步步迁就的时候,虞淮仍在一步步的后退。一面保持着自身的高洁,不肯被她拖下云端,一面又不动声色接受着她的示好,将她步步往泥淖里头带,恃宠而骄的提出要求。

这样的傲娇听上去像是皇子对穷姑娘的感情,可以动心,却在意彼此之间的鸿沟。他有顾忌,怕是觉得她配不上他吧。

她可以反追,但这样的倒贴真的很没意思。

虞淮此后半月都没出房门一步,从起初的怒火中烧,到慢慢冷却,一点一滴凉彻下来,整个人像是淡了生息。

他想到白灵瑾二十余载与沧笙在石中世间孤男寡女的朝夕相处,心尖就像是嵌进去一枚针,哪怕是好好待着不动,也会随着心跳而尖锐的刺痛。他迫切地想要解释,沧笙却一副理所应当、不过如此的模样,将他当做无理取闹。

妒火焚身,两人都绝不低头,结果就是相互试探的中伤,越演越烈。

吵过一次,隔阂就会多上一层,譬如当年沧笙对他说的分道扬镳。自那以后,两人之间的见面愈发的少了。

虞淮从没想过沧笙会真正的放手,只是觉得难过,他与沧笙总是在微妙的点错开,明明拼命的想要贴近,结果不得要领,越走越远。

待他出关,石族消息传来,沧笙因为替须臾宫布下主阵,心神大为损耗,避世修养。

又七月,须臾宫落成。

虞淮受沧宁所邀前来参加“乔迁”宴,席上沧笙的数位好友,包括戚玄皆在,唯独主座空了一个,沧笙迟迟没有出现。

虞淮静默不语,只字不提。

鹿言则毫无顾忌地发问:“阿笙仍是在闭关?怎的行宫落成这样大的喜事,也不见她出来露个面?”

戚玄闻言侧目,沧宁默了默:“她去第四天了。”

虞淮豁然抬眸。

戚玄哦了一声:“去那做什么?”

沧宁蓦然笑了:“阿姐说,是去接一个人。”

“嗒”地一声,是玉佩撞击桌角的脆响。虞淮站起身,脸色发白,眸色沉得可怖:“她人在哪?”

“帝君说笑了,我阿姐出门向来不会给我精准定位的。”沧宁神情很淡,这些日子沧笙的不开心他都看在眼里,如何能不迁怒,刻意道:“帝君不用担心,她接了人是要带回来的,不出半月就能到须臾宫,不会有事的。”

鹿言刹那便明白过来其中的因果,把玩着折扇,状似漫不经心:“哦,是阿笙的那位小面首吗?妙得很,还能叫她甩下我们这些老友,亲自去接,魅力无边啊。听说是鲛人族?从前没仔细看过,模样当是顶好的了。”

话语未落,扫眼主座,空置的座位变成了两个。

鹿言望着空位与沧宁一齐陷入沉思,这是铁证了,帝君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楚。

虞淮心乱如麻,后脑像是被人猛然敲了一闷棍,耳边嗡嗡作响。

不该是这样的。

沧笙说过,她的爱情只会给他一个人。

眼前发黑,路像是走不到尽头,人到了哪,他毫无知觉,只一心朝第四天去。渡过通往第三天的结界,忘记压制仙力,强行闯过,喉间一甜,竟至于尝到铁锈的腥味。

她要接他回家吗?

明明他们同处第二天,当初她却说要与他分道扬镳,因为她做不到跨越那么远的距离。

第二天到第四天的距离有多远?她却亲自去接他!

虞淮咳嗽起来,像是带刺的空气钻入肺,突然撕心裂肺。咳出了血,云却半点没慢。

整个人像是拉开的弓一样,浑身肌肉都紧绷着,轻轻发颤。

她更爱白灵瑾了吗?

彻彻底底,被抢过去了吗?

路太长,长到能让他慢慢冷静,但滔天的杀意有增无减,越凝越深,潜藏在眸底。

他有毁灭一切的念头,对一个曾叫他轻视的对手产生了莫大的恐惧,乃至,入骨的仇恨。

第95章

沧笙会来第四天, 是因为青灯给她传了消息, 言道白灵瑾被鲛人族扣押下了。隔日鲛人族的请帖也传到,说请她到第四天走一趟。

理由里头旁的只字未提, 只说是相互的走动。

鲛人族早在千年前便欲与石族结好,白帝是神陨时代过后新成的大帝, 手段方式一直被人诟病, 乃是受血祭而成的大帝。要血祭总不能抓自己的族人,一来二往, 得罪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