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掳走一事也不知是怎么传开来的,不过短短数日就有源源不断的压惊礼送上来,就连单凌也挑了个时间过来。

他过来的时候,沈珩正在教我在被绳子捆住时要如何自己松绑。

我正努力地用着沈珩教我的法子解开绳结时,就听到一声轻笑响起,我抬眼一望,就瞧见了单凌翻墙跳了下来,落在我的面前。

一见到单凌,就想起那五个跟我没有缘分的银镯子。

单凌凉凉地道:“师侄,这解绳结可不是靠蛮力的,是有技巧的。想来师兄也告诉你诀窍了,你怎么还是解不开?”

我就晓得单凌对我不满意,这话里行间不就在说我笨么?

我刚才是有些急躁,所以总是解不开。现在在单凌面前,我不想输了志气,便立马沉静下来,细想沈珩说的每一句话和他给我示范的动作。

我这人只要不是涉及到情之一字,学起来东西来也不会太迟钝。

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后,我总算是如愿解开了绳结。我松动了下被箍得有些红的手腕,刚想给单凌抛一个得瑟的眼神时,沈珩已是急急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一脸心疼地道:“怎么这么用力?疼不疼?我给你抹点膏药。”

单凌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和沈珩。

我赶紧缩回手,“不疼。”

单凌的眼神就变了,仿佛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似的。他皱眉看着我,“女孩子家的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快去让你师父抹抹膏药。”

我对单凌道:“师叔说得严重了,这些红痕今晚就能消掉了,哪里需要抹膏药这么夸张?况且我的身子也没有那么娇弱,师叔实在是严重了。”

我又对沈珩说道:“师父,你懂医术,应该也晓得这红痕过一会就能消了吧。”

单凌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了,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就被沈珩笑着打断了,“嗯,今晚应该就能消掉了。”接下来,沈珩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个话题,“你怎么来了?”

单凌似乎还是很不满,但是在沈珩的眼神制止下,他硬生生地憋住了,一张脸憋得有些红。

“听说师侄被人掳走了,我来瞧瞧。你放心,没人瞧见我来。”单凌从怀里摸出一样事物来,“给你压惊的。”

单凌一说,我心里就不舒爽了。要不是因为他那天突然拦下我,我也不会被人捡了机会掳走。

我道:“师叔上回送我的五个银镯子在被掳走的途中弄掉了,师叔的一番心意,如今却不见了,师侄真是愧疚极了。”

沈珩一听,眼睛眯了起来。

“你被司马瑾瑜的人掳走前见过他?”

我点头,很感慨地说道:“唉,一出一品楼的后门,五个银镯子还没揣热呢,就被人打昏了。那五个银镯子现在也不知便宜了谁…”

末了,我瞄了单凌一眼。

单凌颇是惶恐地看了看沈珩,赶紧地对我道:“没事没事,就五个银镯子。你是我师侄,过多几日,我再给你送十个过来。”

沈珩说:“师弟,我记得你有样好东西,是下山前师父给你的。”

单凌肉痛地说道:“师侄,过多几日我再给多你一份见面礼,你一定会喜欢的。”

瞧单凌那模样,估摸是样顶好的东西。

我笑眯眯地道:“多谢师叔了。”

作者有话要说:甩泪,没有在12点前更新…

本来可以在11点更新的,但是家里发生了点事,我有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小弟弟,他把很重要的钥匙藏起来了,结果我们一家人都在找,找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才在鞋柜的靴子里找到了钥匙。全家人都快找疯了!!

ps谢谢lulu童鞋的第二颗地雷。。。

42第四十章

我和司马瑾瑜的婚期定在了元月十六,算起来也就剩下二十天不到了。司马瑾瑜让我安心在王府里待嫁,还派了不少侍女随从过来,明面上是供我使唤,暗地里不过是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晓得阿爹的谋反也就在几天了,便也老实乖巧地当一个安安分分的待嫁新娘子,知道司马瑾瑜不喜欢沈珩,我就尽量少与沈珩接触。

兄长悄悄地过来了一回,告诉我——太子元月初一会带兵逼宫,这消息已经传到大皇子耳里。

我懂得兄长的意思,既然司马瑾瑜知道太子要逼宫,那么元月初一那日肯定会前去阻止的,这是司马瑾瑜翻身的好机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阿爹是想借假蝉引出螳螂再去当这黄雀了。

元月初一很快就到了。

因为是过年,整个建康城都十分喜庆热闹,天还未亮就听到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响个不停,王府里也摆了许多应节的事物。我起来后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就穿了新裁的宫装同阿娘入宫去了。依照往常的规矩,今日有中宫朝会,各等命妇都需前往宫中朝拜皇后。

进宫后,我发现阿娘有些心不在焉。我算了算时辰,还有不久宫里就会乱套了。想来阿娘也是知情的,不然也不会是此副模样了。

朝拜皇后前,阿娘拉了我的手,轻声嘱咐道:“等会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惊慌,有阿娘在。”

我点点头。

皇后这阵子因司马瑾瑜被废一事憔悴了不少,即便用了最上好的胭脂水粉,可是也难掩面上的愁容。她草草地训诫了底下的命妇数句后便让众人退下。

我心底一喜,恨不得脚上长一对翅膀,好快些离开今日的是非之地。

不料我同阿娘刚刚踏出凤栖宫,就有宫人前来道:“郡主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话要和你说。”

阿娘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道:“阿娘先回府吧,我陪皇后娘娘说完话后马上就回去。阿娘无需担心。”我仔细地想过了,这场皇位之争,无论是谁输谁赢,我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目送阿娘离去的背影后,方是同宫人一道进了凤栖宫里。

皇后仍旧端坐在主位上,不过身边却多了个雯阳公主。我屈膝行礼,皇后摆手,“不必多礼了,坐吧。”

我也不知皇后单独留我下来想说些什么,只好不动声色地坐在铺了软垫子的绣墩上等皇后开口。

“听说西陵王给你找了个师父?”

我倒是没有想到皇后会问起沈珩来,瞧了眼雯阳公主,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瞅着我。我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的。”

“是北朝人?”

“是的。”

“你和你师父感情不错?”

我怔了下,道:“还好。”

皇后淡淡地说道:“还有十来日你便是本宫的儿媳了,有些人和事你也该懂得避讳些,莫要教人说了闲话。你是瑾瑜亲自挑的,本宫虽是不大满意,但也奈何不了瑾瑜对你的心。既然不能奈何,本宫也就认了,成婚后还望你好自为之,谨守本分,早些为瑾瑜开枝散叶。”

我应了声“是”,同时心里在庆幸着阿爹要造反,不然以后天天对着司马瑾瑜和不喜欢我的皇后,这日子该怎么过呀。

之后皇后又训了我几句,不外乎是些谨守本分的话。

我恭谨地听了,心里却没有当作一回事。

离开凤栖宫后,我算了算时辰,若是再不离开皇宫,很有可能就会跟逼宫的兵马撞上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没多久,有马车辘辘声传来。

在这宫里,能坐马车的且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左右也不过只有雯阳公主一人。马车在我身前停下,有宫娥打了帘子,雯阳公主的声音传来,“我送你一程。”

雯阳公主似乎有话想同我说,我即便想拒绝也不行。况且有马车代劳,倒也不错。

我上了马车后,瞧了眼外边的天色,道:“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了。”阴沉沉的,就像是这皇宫里快要变的天。

雯阳公主眼皮也没抬一下,“新年第一天就下雨,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话有些难接,我干巴巴一笑,只好道:“多谢公主送我一程。”

雯阳公主总算是抬起眼皮子瞅我了,“多谢什么,过多十来天就是自家人了。以前我不喜欢你,只可惜皇兄偏偏就着了你的魔道,我也只好学着母后那般认命了。至于你们的前世之事,我也是无意中在书阁里见到祖奶奶留下来的只言片语才知晓的。不管如何,那都是前世的事,我也不想为祖奶奶计较什么,你以后好好地侍候皇兄便是了。”

我总算明白了,雯阳公主也是同汾元皇后一样找我来训话的。我心中郁闷,其实我也不想被前世之事所纠缠,是司马瑾瑜偏要缠着我,雯阳公主应该去让司马瑾瑜不要计较才对。

雯阳公主又道:“过多些日子,我估摸着也不在南朝了。即便我不在,无法时时刻刻盯着你,你也要好自为之,尤其是你的师父,能不接触就是不接触…”

雯阳公主后头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脑子里腾地跃起一惊骇的想法来,当初荣华公主打听到北朝前来联姻要的是南朝的嫡长女,这嫡长女可没说非得是雯阳公主。今日若是如阿爹所愿,司马瑾瑜死在太子的手下,那么阿爹迟早都是要登基的。

阿爹登基为帝,那么这南朝的嫡长女不就是我了么?

胸腔里头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阿爹敢谋取皇位,身后铁定是有所倚靠的。当初兄长可以陷害司马瑾瑜,这里边有不少是沈珩的功劳。沈珩和单凌是师兄弟,单凌在北朝的官职是一品正将军。

那么以沈珩之能,他的官职又是什么?

阿爹说沈珩久居深山,也有人说北朝太子甚少露面。当初爹娘说起北朝太子来,那一副引以为豪的模样,活脱脱就是看女婿的目光。

再想起打从一开始,阿爹对沈珩的恭敬和客气…

我心中极是骇然!

“平月!你有无在听本宫讲话?”

我下意识地就摇头,见雯阳公主一脸铁青之色,我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有,听着呢。”

我不由得想到,若是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之前荣华公主说雯阳公主仰慕了北朝太子许多年,那么雯阳公主以后定会恨死我了吧。

回了王府后,我第一时间就去找阿娘。阿娘看起来颇是紧张,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外头。见着了我,才勉勉强强地控制住了。

“阿宛,皇后娘娘同你说了什么?”

我道:“只是平常的训话,跟之前和命妇所说的没什么不同。”我给阿娘倒了杯茶,说:“阿娘,你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让兰芳姑姑把安神香给点了吧。”

阿娘接过茶杯,道:“也好。”

我笑眯眯地道:“阿爹也快回来了吧。”

“嗯。”阿娘应着。

我又道:“阿娘,阿宛一点也不想嫁给大皇子。”

阿娘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背,“嗯,阿宛说不嫁就不嫁。等过了今天,什么都会好好的,没有人会逼迫你嫁给大皇子。”

我眼睛一亮,“当真?什么都会好好的?”

阿娘颔首。

我要的就是阿娘的这个颔首,我道:“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嫁给师父?之前我不小心听到下人说阿爹有将我许给师父的意思。阿娘,师父是北朝人,我又不是雯阳公主,我不想嫁这么远。”

阿娘的手一僵,有些不自然地缩了回去。

她说:“傻阿宛,你师父不好么?”

我道:“师父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阿宛,听爹娘总没错的,爹娘比谁都希望你好。阿珩很好,你能嫁给他,你下半辈子的着落总不会差到哪里去。”阿娘拍了拍我的肩,“你不是喜欢吃阿珩做的东西么?嫁给他之后,你就能天天吃了。”

“可…可是他是师父…”

阿娘道:“傻阿宛,他可以当你师父,也可以不当你师父。再说了,知道你和阿珩是师徒的并没多少人。阿宛,当娘的总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你现在还小,很多事都看不清,爹娘会帮你把后路安排好的,让你一辈子都无忧无虑。”

我垂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道:“阿宛听阿娘的。”

阿娘欣慰地摸了摸我的头,“好孩子。”

这建康城里的天变得我想象中快多了,原以为好歹也需要一头半月。殊不知,不过短短半日,宫里头便传来了太子逼宫,皇帝暴毙的消息。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司马瑾瑜没有如兄长所料带兵阻止太子的逼宫,反而是在当天失踪了。接连数日,各方人马挖地三尺也未曾寻出司马瑾瑜的踪影。

而假太子也如阿爹所愿,在半月后说将皇位传给了阿爹。

自此,这南朝的江山不再姓司马,而是姓萧。阿爹…噢,应该改口了,该称父皇了。父皇也因司马瑾瑜始失踪的理由废去了我同他的婚事。

元月末,在南朝逗留了许久的北朝使臣总算是真真正正地当众开了口向父皇求娶嫡长公主。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方是明白,从一开始单凌根本就是奔着我来的。

父皇没有任何迟疑就答应了北朝的求亲。

婚事定在三月初十,而我的身份也在短短数月内从南朝准太子妃变成了北朝准太子妃。其实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太子妃,而太子都是前世与谢宛纠葛相当深的男人。

司马瑾瑜奔着谢宛来,他眼里由始至终都是谢宛。

沈珩也是奔着谢宛来,即便他眼里的人是我,可是他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要娶我。阿爹当了黄雀,在某些方面而言,沈珩何不曾也是黄雀。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阿宛会是这么听话的人咩~~~~~~~~

好吧,第一卷结束,明天上师父番外三或者是后天上~~~~~

后面的主角是师父君了,司马瑾瑜还是会冒头的。╮(╯▽╰)╭不过前太子君的冒头理由都是为了更好地虐师父…

这文的主角是师父君啦~~~

想看司马瑾瑜转正的童鞋,建议弃文之~~~~

嘤嘤嘤,俺是亲妈有木有,都剧透了!!!!

ps谢2娘的第二颗地雷~~~~~么一个~~~

43师父番外三

沈晏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地藏菩萨。

地藏菩萨眉目慈祥,只道:“你是功德之身,可有什么心愿?”

沈晏毫不犹豫地道:“许我带着今生记忆进入下一世轮回,我要与我生前的妻子谢宛再续前缘。”

“然。”

沈晏心底松了口气,欣喜掠上了眉梢。他蓦然想起大长老的话,又问道:“请问菩萨,我妻子谢宛可有投胎?”

算起来,阿宛也该进入轮回道了。

未料地藏菩萨却道:“有人阻止了谢宛的轮回。”

此人非彼人,正是秦沐远。

秦沐远当初从碧桐口中得知沈晏欲要与谢宛再续前缘后,也暗地里想了个法子。沈晏有天门大长老指点,秦沐远身边亦有高人。

秦沐远也想带今生记忆进入下一世轮回,只可惜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善事于他而言无疑是登天之难,秦沐远选择了其他方法。

此法虽是不及沈晏的难,但却需在凡间待够整整六十年。

秦沐远生怕沈晏会在他之前抢走谢宛,便央求高人施秘术阻了谢宛的轮回,待到他进入地府之时再一起投胎。

只是秦沐远却不知一点,凡间一年地府便是十年。

人死后化为鬼,沈晏因是功德之身,模样也没那般狰狞,但因离开人世时已是高龄,再绝世无双的样貌也抵不过时间的摧残,沈晏望着忘川河里的倒影,心底有些紧张。

经他百般打听,终是知道了谢宛在幽冥穴里。

当初沈晏得知真相时,就恨不得把秦沐远撕成碎片。秦沐远若是真心爱着阿宛也便罢了,可现在却活生生地让阿宛受了数百年的孤寂之苦。

沈晏心疼谢宛,但却也无法解开高人所施下的秘术,他只能在剩余的时间里陪伴谢宛。

沈晏在幽冥穴前徘徊了许久,眼见盼了数十年的人就在前方,他只需往里边再走几步就能一睹阿宛的容颜,可他害怕。

怕阿宛恨他,也怕阿宛怨他。

他终是鼓起勇气进了幽冥穴,洞穴里阴寒森然,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沈晏想过许多与谢宛再次相见的情景,譬如谢宛不愿意搭理他又或是谢宛恨得上前掌掴他。

只不过当他真正见到谢宛时,预料中的场景都没有出现。

谢宛依旧年轻美貌,死时方是双十年华,即便当了鬼,礀容也一如既往地秀丽。她抬眼与站在穴口的沈晏遥遥一望,温婉的笑意浮上嘴边。

“老爷爷,你是新来的?”

沈晏僵在穴口,心骤然下沉。

她…认不得他。

他心心念念了数十年,终于见到她了,可她的眼里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情意,而是陌生到极点的疏离。沈晏有那么一刹那,心如死灰。

瞧着她秀丽貌美的面容,再想想如今自个儿已是年老色衰,似乎连给阿宛提鞋也不配。

从小到大都被世人所艳羡的沈晏在此刻变得自卑了。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似乎有什么狠狠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言语,只剩满脑子的“阿宛不认得他”。

其实这也不能怪谢宛,离谢宛去世凡间已有数十年,相对应的,地府则有数百年。更别提谢宛再去世前已经想透了,再过了这几百年后,她几乎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沈晏于此刻的谢宛而言,就相当于好几辈子之前不经意做过的一场梦。

谢宛见沈晏站在门口不动,只是定定地凝望着她,便以为他一时间不能适应自己已成鬼的事实,遂走了过去,安慰道:“老爷爷,生死有命,您就别伤心了。”顿了顿,谢宛又道:“您瞧瞧我这么年轻就死了,您还活了大把时光呢。”

见他仍然怔忡地看着自己,谢宛又道:“你是不是在想念自己的家人?”

明明鬼没有心,可偏偏沈晏却感觉到左边的胸腔里隐隐作痛。他扯开嘴角,声音嘶哑地道:“我只有一个妻子和女儿。”

谢宛听了,笑道:“你一定很爱你的妻子和女儿吧。”

这话谢宛只是很随意地接下去,并未料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是我对不住她,没有好好地照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