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兰川:“我试试。”

  杨总:“好啊,那我们就开始准备带流量了,这是‘无数个’十万加啊。”

  扣押在特殊病房里的向小满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当时曾经给她留过联系方式的小女警。

  上一次,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那么无力,向小满也没有领情。

  这一次,小女警终于不再是独自带着天真的孤勇来的,她还带来了妇联和家暴救助组织的人,还有真正的精神科医生,以及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也许官司打得声势浩大,最后的判决依然让人意难平。

  也许对于坏人的惩罚,永远也抵不了他们给别人造成的伤害。

  但她至少要爬起来活下去。

  哪怕真的生无可恋,也要给那些不堪的、卑鄙的东西一些颜色看看。

  甘卿在路口等红绿灯,刷着铺天盖地的手机新闻,一看日期,正好半个月——小喻爷还怪准时的。

  她抬起头,看见闫皓正在帮隔壁宠物店扛猫砂,忙得脚不沾地。

  闫皓对她心理阴影犹在,一不小心撞见她的目光,吓得低头就跑。

  “哎,”甘卿在马路对面叫住他,“你老婆在我那,有空去取一下吧。”

  宠物店的小哑女惊讶地看着他,闫皓窘迫得面红耳赤,原地变成了一颗大番茄。

  不过……大番茄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功劳吧。

  甘卿冲橱窗里的小猫“喵”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西北风卷来了一场大雪, 燕宁群众纷纷举起镜头, 网上,沸沸扬扬了好一阵的“渣男团伙”话题终于被盖了过去。

  此起彼伏的“喀嚓”声里,地球完成了一次公转。

  “‘绒线胡同居委会预祝大家元旦快乐,请同志们在节日期间注意安全,市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啧, 什么鬼,谁元旦放炮, 土不土?”杨逸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墙上的通知, 转身去砸她爷爷的门, “老头!老头!”

  杨帮主正焚香煮茶摆棋谱, 被她砸得一激灵, 不小心把棋盘碰歪了,棋子洒了一地。

  老杨大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干什么啊你!君子人, 静以养神, 坐卧行走都有规矩,你看看你……嘿!我说你,多大姑娘了!注意点行不行?”

  杨逸凡直接把裙子套在外头, 然后一边走一边从裙子里扒裤子,刚扒下一条腿, “叮里咣啷”地单腿蹦了进来:“我快迟到了——假期社区组织打流感疫苗,我给您登记了, 就明天上午, 我起不来, 您自己去。”

  老杨大爷慢吞吞地捡棋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才不去,没病找病,扎什么针?”

  杨逸凡连滚带爬地脱下了裤子,站着化妆:“有病再打疫苗就晚了!”

  老杨大爷振振有词:“人身上有点小毛病,就好比是开闸泄洪,锻炼身体免疫力,感冒不见得是坏事。”

  杨逸凡差点把眼线戳到眼球里,一边玩命眨眼,一边怒不可遏地说:“我看你那帮狐朋狗友的朋友圈就是谣言集散地!再说流感又不是感冒。”

  老杨大爷:“流行感冒不是感冒是什么?”

  杨逸凡懒得跟他费口舌:“反正你去就行了,钱我都交了。”

  老杨大爷一撇嘴:“咱们院六十岁以上的打疫苗免费,你少蒙我。”

  杨逸凡:“……”

  这些老年人,该知道的常识一窍不通,不该知道的比猴还精!

  于是杨总一把抄起杨帮主平时拎的绿拐杖——据说这是丐帮的打狗棒,正品古董,不知道真的假的:“明天我要是发现你没去,我就把你这破棍子烧了。”

  气定神闲的杨帮主一跃而起:“你给我放下!你……大逆不道你!”

  杨逸凡觉得“大逆不道”是褒义词,夹着棍,拎了双准备晚会上换的高跟鞋,转身就跑。

  “回来,你要上哪去!”

  杨逸凡一步跨进电梯:“跨年晚会!”

  老杨大爷追了出来:“大过节的,你……你晚上不回来吃啊?”

  “找你楼上张女神吃去吧,我就不打扰……”杨逸凡的话音被关上的电梯门打断,留下一楼道的香水味。

  老杨大爷独自站了一会,趴在楼道窗户上,目送孙女从楼下开车走了,这才有点落寞地回屋去了。

  年轻人越到年节越忙——这还是阳历年,赶上春节的时候,他这宝贝孙女虽然人在家,但膝盖上放个电脑,手里拿俩手机,一会发语音一会发文字,忙得不可开交,八个爪不够她调配的,更没时间听他的老话。

  平时他还能腆着老脸上楼找张美珍,但这两天,美珍也不在家,据说是参加了一个老年旅游团,去三亚了。

  老东西们越来越跟不上时代,朋友越死越少,日子也就越来越没滋味。

  老杨大爷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溜达回家,在这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夜里,与棋谱为伴。

  中央商务区里,喻兰川跟擦肩而过的同事们点头道“新年好”,也准备回家,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正点下班,不用在公司叫外卖,大家都有点躁,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晚上去哪玩。

  “喻总!”助理踩着高跟鞋跑过来,往喻兰川手里塞了个纸袋,“这是我妈带来的年糕,我们老家那边的特产,给您带回家,加个菜。”

  喻兰川拿人手不软,接礼物跟接纳供一样,很持重地一点头:“嗯,问你父母新年好。”

  助理不好意思地冲他笑,扭扭捏捏地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喻总高洁地看着她,心想:“这就敬谢不敏了,我最反对办公室恋情。”

  就听助理说:“您上次给的那个‘水逆退散符’,还有吗?”

  喻兰川:“……”

  “对对!”旁边立刻有人响应,“很灵的,上回水逆期,我电脑都没坏!”

  “马上土星又该进入逆行周期了!”

  “哎我天,它们就不能好好转吗?我说我这两天脖子怎么又落枕了!”

  “喻总,能再跟你朋友说说,跟我带一张新年转运符吗?”

  喻总瞠目结舌,心想:“你们他妈是不是都疯了?”

  就这样,背负着沉重的代购任务,喻总下班后来到了星之梦。

  元旦假期前最后一天,学校放假,公司早下班,星之梦小店里客人多得快忙不过来了,甘卿也没工夫搭理他,喻兰川就游手好闲地参观她的封建迷信道具。

  六芒星的年历手账本卖得很火,分星座,一共十二款,每周印了新编的运势预测,花花绿绿的,喻兰川翻了两页,嗤笑一声,心想:“无稽之谈。”

  旁边还有好多求财运、求桃花的小道具,喻兰川碰都不屑碰:“粗制滥造。”

  角落里摊着一打各种行星逆行、转运卡片,喻兰川一想起自己要买一打这玩意回去,就呕得脸发青,有点不想上班了。

  这时,门口风铃响了一声,又有新客人进店,喻兰川回头一看,居然是于严和他一个同事,幸灾乐祸地想:“人民警察来打击迷信活动了。”

  只见人民警察于严同志仗着个高,伸长了脖子,头颅越过一众青少年,问甘卿:“梦梦老师,上次那个粉水晶的手链还有吗?我给你介绍一个客户,他要送女朋友!”

  喻兰川:“……”

  当代青年已经垮掉了!垮进海底两万里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大波客人,甘卿这才腾出时间,用数钱的手势数出了十五张转运符,递给喻兰川:“一张二十哦亲,谢谢惠顾,新年大吉大利。”

  喻兰川怒道:“怎么又涨五块!”

  “因为火啊亲,”甘卿理所当然地回答,随后她脸色一变,“不是……小喻爷,你先把手机放下,有话好好说,我给你算批发价好吧?十九块五……十九,零头也给你抹了!”

  于严在旁边拾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喻兰川给了他一脚,一边刷卡,一边数落他:“就你们这些人,跟半夜去排头柱香的那帮有什么区别?”

  甘卿和于严异口同声道:“洋气啊。”

  喻兰川:“……”

  “阿兰,不要那么严格。”于严对喻总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斗士说,“青年人求转运、钻研玄学,中年人拜佛、转珠串,老年人入养生神教、加保健品团购群——大家都有自己的精神港湾,挺好的——豪,你来都来了,不如请我们去隔壁喝点什么,共祝世界和平。”

  喻兰川自从搬到了一百一十号院,虽然一天到晚被奇葩邻居们闹得要发疯,但手头宽裕了很多。不用交房租了、不用开车了,省的钱大约也就是于警官两倍的工资。这让喻兰川好好地喘了口气,连加班都不那么面目可憎了——虽然干的都是同样的活,但被“生活所迫逼着赚钱糊口”,还是“努力奋斗拼搏事业”,两者的心理感受是不太一样的。

  “和平什么?”喻兰川嫌弃地把钱包扔给他,“高楼入室盗窃那事你们查清楚了吗?”

  于严在门口对隔壁孟老板喊了一嗓子,口头点单,可见泥塘后巷是本地片警重点工作对象,于严刚调来不到一年,已经混熟了。

  于警官喊完,回头说:“没,你们院那个蜘蛛侠的嫌疑还是最大,毕竟能徒手爬楼的人不多。”

  甘卿拖着尾音说:“不会的哦……”

  喻兰川打断她:“说人话。”

  “哦,”甘卿试着找了找人话的调,回归了正常语气,“那蜘蛛侠兄弟,让他跟人说句话,跟要了他老命似的,对于这种朋友,‘别人家’差不多是龙潭虎穴了,你请他去他都不敢,别说自己闯了。”

  于严想了想:“也有道理,唉,不管了,反正没丢东西。”

  喻兰川奇怪地问:“你上次不是说有人丢了钱么?”

  “没丢钱,丢了个卡包。”于严说,“后来事主过来说卡包找着了,小偷没拿,是他家猫给扒拉到沙发底下了。”

  “他家有猫?”甘卿若有所思,“几家被盗的人家里不会都有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