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是梦，那个不诉诸于人的秘密，穆然不会轻易告诉第四个人。
所以，他还是可以在她的面前，伪装成最阳光、纯良的模样，让她心动的模样。
叶旌又哪里知道，隔着薄薄的门板，对面卧室里的人是怎样艰难地熬过了一夜。
苏萤的这一夜，梦也未停歇。
只是在她的梦里，那个叫叶旌的少年欲言又止，总是止步在与她咫尺之遥的地方，不肯向前半步，不愿碰触她一分一毫。
于梦中悠悠转醒，不久前被他碰触过的肌肤就像是有了自己的记忆，在黑暗里，被握过的手腕，被呼啸拂过的唇瓣，被他拥在身前的温度，无一不让苏萤辗转难眠。
与梦中的疏远相比，苏萤不得不承认，她宁可与他如白昼般亲密。
作者有话要说：每晚20:00更新哈
第24章 第24宠
次日, 顶着熊猫眼的两人相顾无言，匆匆赶往学校的时候，正赶上高峰。
四面八方赶去教学楼的学生, 都要从同一条主干道上经过, 在被无数目光洗礼之后, 苏萤无比后悔, 早上没有坚持分开来学校。
幸好, 计算机系和艺术系分别在东西两个校区，她才终于得以落荒而逃。
叶旌收起特意为苏萤准备的头盔, 正出神地看向走远的背影, 忽然被人拍了下肩。
罗姜穿着篮球服，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满头大汗的男生, 其中一个剑眉星目的, 正是邱礼源。
他一直跟罗姜玩在一起吗？叶旌不大记得了。
事实上, 他一贯对所有事都不甚上心。
罗姜调侃他：“叫你今天早点来打球，你说有‘别的事’，原来是为了她吗？”
叶旌随口说：“顺路而已。”
罗姜看着苏萤的背影，疑惑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不是艺术系的系花吗？”
叶旌意外：“你认识她？”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罗姜说着，眼底浮现一丝疑惑，拿肩膀杠了下邱礼源，“你不是一直在——”追她吗？
不像其他几人那么狼狈，邱礼源倒像是漫步归来的，矜持文雅, 被罗姜问到才开口，语调是一贯的大度：“对，我正在追苏萤。”
众人没做声，但都不约而同地看看叶旌，又看看邱礼源。
这姓苏的小姑娘何德何能，居然一下受两大校草的宠爱？
楠大言论自由，BBS从上世纪末就一直热闹，学生们每年自发投票评选校花校草，而在上一年度，头一名就是邱礼源，第二名是叶旌。
邱礼源早几年就一直独占鳌头，虽说是交过几任女朋友，但都是和平分手。虽说大半年他苦心追求苏萤。甚至不惜为她在校区里开了咖啡店——当然，开店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追女朋友，众说纷纭。但无疑这种深情人设虽然打击了女孩们的粉红梦，却也让人莫名倾心，专情的白马王子，谁能不倾慕？
而反观叶旌，以天才少年的名头杀入榜单，一路扶摇直上，喜欢他的人对他的聪慧和漫不经心赞口不绝，而不喜欢的人，则觉得他这个人没有半点真心——待人接物都不走心，那笑容就像是面具或者伪装。理由就是，三年了，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要么没心没肝，要么是gay。
所以叶旌最终落于邱礼源之后。
邱礼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在追苏萤，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叶旌呢？他跟苏小妹妹是什么关系？
不得不说男人八卦起来也非常恐怖，在罗姜的带头下，众人一个劲地盘问起来。
叶旌打着哈哈，答得滴水不漏：偶然遇见，顺路，巧合，是朋友。
邱礼源半开玩笑地说：“叶旌，罗姜说你不住校，家在城南。而苏萤住城北——你怎么会跟她顺路？”
叶旌瞥了他一眼，冷淡地反问：“你指的是我哪个家？”
“好了好了，知道你家房产多，”罗姜打着圆场，“答应我，两位富二代别在穷人面前谈房子，OK？”
邱礼源勾唇，没说话。
有人笑：“说起来邱你追她好几个月了吧，还没成？这得是你遇见的最扎手的姑娘了吧。”
“噗，再追不上咱们会长要发飙了。”
“没事，小妹妹在邱少的店里打工，不等于是攥在手心里了吗？”
叶旌眉尖微蹙，目光越发冷淡了。
邱礼源但笑不语，任同伴们自由发挥。
罗姜第一个察觉形势不对，连忙岔开话题，勾着叶旌脖子问：“二十岁生日要到了吧？打算在哪儿办啊？”
“二十？”旁边人疑惑地问，“就算18入学，今年大三，说什么也得二十一吧？我都二十三了，你呢？二十二吧？”
罗姜得意地说：“这小子当年中学连跳三级，你没听说么？纯正小鲜肉——”
话没说完，叶旌已经一把打掉他的爪子：“要当鲜肉你去当。”
邱礼源抬起下巴，正好与叶旌目光相对，两人视线里暗潮涌动，谁都没有回避。
不知死活的人又把话题引到苏萤身上：“苏妹妹这样的‘负婆’，也就邱少你敢去追。听说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连学费都是靠奖学金撑着。这种女孩子不好惹，一不留神就被粘上，以后脱都脱不了身。”
邱礼源微笑，嘴上答着别人，眼睛却盯着叶旌：“谈恋爱还能怕花钱？是我女朋友，钱敞开了花就好，只要她开心，我没什么不能给的。好了，你们也别再八卦，最晚不超过今年圣诞，让你们叫她嫂子。”
众人正起哄，忽然听见引擎作响，才发现叶旌已经转身跨上了机车。
罗姜忙问：“上哪？马上上课了！”
叶旌套上头盔：“有点其他事，帮我点名。还有——”他回过头，露出的桃花眼里满是挑衅，牢牢地锁着邱礼源，“别白费心思，苏萤已经有男朋友了。”
“谁？”
叶旌的机车已然呼啸而去。
邱礼源蹙眉，问罗姜：“他说谁？”
罗姜懵了半晌，疑疑惑惑地说：“……好像说是，他？”
*
罗姜觉得叶旌最近有点怪，专业课经常缺席，人总往艺术系教学楼跑，美其名曰：拓展眼界。
这日，叶旌又只上了一堂课就要开溜，终于被罗姜在门口给拦住了，单刀直入地问：“你去艺术系是找苏萤吗？”
叶旌双手抄兜，一本正经地说：“去旁听，补充补充知识面。”
“少来！”罗姜一扬手机，“跟你说，BBS上偷拍照我可都看到了，你就光逮着服装设计专业的知识补充？而且每次都碰巧坐在人家苏小妹旁边？再说了，以你的家庭和资历，你就缺那点儿本课知识？”
叶旌眯起眼，偷拍吗？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嘛？就凭你跟家里闹成那样，只怕是老爷子派大师来教你你都不会听你说你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爱信谁信，反正我不信。”
罗姜是叶旌打高中就认识的朋友，算是对他最了解的人之一。
被这么点出来，叶旌也没法再找借口，只好承认：“顺道而已。”
“又是顺道……你是为了陪妹子，顺道听课呢？还是去听课，顺道看看妹子？”罗姜打趣地说，“上次遇见你俩大清早同行，你也说是顺道送一程。你家在城南，她家城北，怎么个顺道法你倒是给我说说？”
叶旌终于服了好友的刨根问底：“她就是我在网上找的家庭教师。”
罗姜一下记起网咖里，坐在前台小妹旁边的短发美女，当初没看见脸，居然没认出就是苏萤，这下终于恍然大悟：“你当初给人家下了套，怕不是就为了接近她吧？”
叶旌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罗姜来回踱步，口里声声念念：“好好好，你小子够腹黑的，连我都一并骗。所以呢？你现在是在干嘛？追她？”
叶旌靠在墙边，点了点头。
“哇靠，你知不知道邱礼源也在追她，而且好些时候了？”
叶旌颜色一凛：“苏萤要是喜欢姓邱的，早答应了。让他别废那工夫了，看着心烦。”
罗姜一愣，继而扯开嘴笑了：“你这是……吃醋的节奏啊？”
叶旌不说话，想到邱礼源那副对苏萤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就光火，哪怕是想像一下苏萤依偎在邱某人怀里的画面，他都恨得牙根发痒。
占有欲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无师自通。
“好吧好吧，我们叶少爷总算开窍了，好事啊！”罗姜转而问，“那你打算怎么追？”
“还能怎么追？”叶旌直起身，看向艺术系的方向，“不能给别人，就只有拐回自己家守着了。”
罗姜啧啧直叹，当真不愧是智商拔群，连追女朋友都是速战速决型的啊！
叶旌凉凉地瞅了他一眼：“别盯着我了，那个谁刚从你身后走过去了。”
罗姜连忙回头，果然看见唐梦楚窈窕的身影正离开，顿时顾不上跟叶旌多说，比了个手势就追了上去。
第25章 第25宠
这是叶旌第无数次, 打着旁听的旗号跟苏萤一起听课，陪她放学。
因为不是补课日，苏萤打算去网吧找林锦锦, 没想到叶旌居然也说要去玩, 没辙, 只得搭伴前往。
进了网吧, 苏萤丢了句“自己去玩吧”就去找林锦锦了。
叶旌无奈, 只好自己找了台机子坐下，开了局DOTA。
林锦锦隔着柜面, 盯着叶旌的方向看了好久, 终于认出人来：“原来就是他啊……”
苏萤头都没抬，拨弄着手机：“嗯。”
“难怪你被撩得无力抵抗, 是真帅。不过……”林锦锦沉吟了一下, “我觉得, 在哪里见过他。”
苏萤这才抬头：“嗯？”
“你等等，还记得是哪天看到他发的招聘启事的吗？”
林锦锦提示她：“开学第一天。”一边说，林锦锦一边飞速打开网吧的监控存档，翻出了当天的录像，一路快进到了傍晚时分，画面里的两人刚刚看见了那条家教的招聘信息，正喜出望外地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候，画面一角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苏萤刚好背对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他就那样与同伴不疾不徐地从她们身后离开了网咖, 临了，在门口他甚至还回头看了苏萤一眼。
“果然是他。”林锦锦一拍鼠标，“我就说肯定在哪里见过，果然啊！萤萤，你这学生当初根本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的招聘启事，而且他出门时候还看了你一眼，这根本就是认识你，冲着你来的啊！”
“……确实认识。”苏萤只得老实承认了。
林锦锦一脸错愕地听完叶、苏二人在帝都的邂逅和楠大的偶遇，一口气一直憋着，直到苏萤说完，才捧着红扑扑的脸颊，憧憬地说：“所以萤萤，他就是处心积虑要追你啊，好浪漫啊。”
比起闺蜜的少女心，苏萤冷静得多，一张素净的脸蛋面无表情：“你不觉得，我是被他给算计了吗？”
“算计你钱了，还是算计你色了……”林锦锦一噤声，觉得好像还真算计“色”了，顿时笑得眼儿弯弯，“没想到姓叶的这小子这么沉得住气，居然瞒了你这么久！”
“只怕他瞒我的事儿还多着呢。”苏萤站起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锦锦，晚上不跟你吃饭了——我要找他‘清清帐’。”
林锦锦摆摆手：“去吧，去吧！人家可能巴不得呢。”
被林锦锦言中了。
叶旌确实巴不得苏萤快点儿过来，再让他在网咖里待着，他就快绷不住要发飙了。
因为这家网咖里楠大很近，多半都是楠大的学生过来放松，所以叶旌的DOTA一把还没打完，身后就已经站了两个同校的女生。
先时，女生只是在他身后观战，偶尔惊呼，并没有打扰他。可渐渐地，叶旌就发现自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刚好一局终了，他一抬头，才发现本来空荡荡的四周已经人满为患，每台机子都有人，自己的身旁还守着几个满面羞涩的小姑娘。
见他终于结束游戏，小姑娘们才跃跃欲试地上前搭讪：“你也玩这个啊，我也玩儿，你在哪个区？我们加个好友，一起开黑，我辅助很好的——”
叶旌强忍着，才把一句“你是谁啊”吞回肚子里。他其实不爱热闹，可惜没人知道。
刚巧，一眼看见苏萤从前台走过来，叶旌顿时跟见了救星似的站起身，迎上前去，一把勾住她的肩头，往身前一揽，对瞠目结舌的女生们微笑道歉：“不好意思，女朋友管得紧。开黑什么的，还是找别人吧。”说着，客客气气地到了个别，甚至不忘祝对方游戏愉快。
苏萤被他勾着，又听他胡言乱乎，当场没揭穿，矜持地跟着他离开了网咖。
走到门口阳光下，她才抬手，将他的手臂一拨。
叶旌察觉到她特别严肃，这才正经说：“你别生气啊，我只是不喜欢被她们纠缠，才——”
“我不是为这事。”话出口，苏萤又后悔，说她是“管得严的女朋友”明明也该生气的好嘛！
叶旌松了口气：“那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当初，你发招聘启事就是故意要让我看见的，是吗？”
苏萤抱着肘，是个防御的姿态，她不笑的时候总显得拒人千里似的。
叶旌知道以她的个性不会波风捉影地指控，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我需要老师，而你刚好胜任，所以就发启示咯。”完完全全的避重就轻。
“你现在每天听我们专业的课，比你自己专业课还多。有教授教，要我做什么？何况你父母也是业内人士吧。”
叶旌意外地看向苏萤，他没提起过家业，甚至有意回避谈及。
苏萤说：“你家书柜里的论著和装修风格，还有穆阿姨回来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是这次时装周L家的伴手礼。”她都看在眼里，不说，不代表一无所知。
“看不出来，”叶旌笑着说，“你还有当侦探的潜质。”
“别岔开话题，”苏萤凝着眉，“为什么要找我做家教？”
因为喜欢你，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开始喜欢你。
叶旌没说话，所有的回答都藏在那双带笑的桃花眼里。
苏萤抿着唇，挤出四个字来：“……我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
“不需要你同情和救援。”苏萤语气平淡，“我能找到工作，还没穷到需要人家施舍一份薪水的地步。”
叶旌蹙眉：“什么工作？咖啡馆领班？”
“领班怎么了？领班就比模特低一等吗？”
“领班不比模特低等，但是邱礼源给的工作也不比我给的工作高一等。”
苏萤一愣。关于是否在邱家的咖啡店打工，她不是没有犹豫过。但终究觉得自己工作挣钱，汗水换薪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不多拿邱礼源的钱，不收他的礼物也就足够撇清关系了。
但没想到，事还是传到叶旌的耳朵里。
她的惊讶，被叶旌误认为是心虚，心情顿时极度不爽：“他可以给开一家咖啡店让你打工，我就不能设个家教工作让你赚钱？阿萤，人不能双标。”
“他不是为我开的咖啡店！”苏萤脱口而出，“而且这根本不一样。”
她对邱礼源没有非分之想，打工赚钱天经地义。可对叶旌，她不想欠他，也不愿两人之间有任何金钱瓜葛，这种纠结也许只有苏萤自己能懂。
“怎么不一样？”叶旌逼近了些许，“难道你喜欢他？”
“不喜欢。”毫无犹豫。
叶旌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日，又顺势问：“那我呢？”
“你什么？”
“你不喜欢邱礼源，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孩子啊？询问对方的心意，就像是问“既然你不喜欢草莓糖，那喜欢柠檬糖吗”一样云淡风轻。
苏萤撩了下耳畔的碎发掩盖自己的慌乱，板着脸转身：“懒得跟你闲扯。”
叶旌伸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好吧，你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我退一步——我先回答你的问题。我这人挑剔，容不得讨厌的人在家里晃，所以家庭教师么，总要找个喜欢的人才行。”说着，心无城府地一笑，“——所以你最合适了。”
找个喜欢的人才行。
所以，你最合适。
叶旌的声音干净又好听，即使说着这么耍无赖的话，还是宛如情话。
苏萤心想，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能让她束手无策，大概就是叶旌了。他无赖又幼稚，偏偏她居然会有一丁点为他动心。看来，她也是幼稚鬼……
“你少跟我贫。”苏萤故意板着脸，“总之你骗我的事，我记在帐上了。”
“你想我怎么补偿？”叶旌半真半假地说，“只要你不生气，要我怎么做都行——以身相许也可以。”
苏萤被他气笑了，憋住笑意推开他：“我走了，你爱许给谁就许给谁好了。”
叶旌手抄在兜里，笑着看向她背影：“周三上课，别迟到！”
“……知道了。”
苏萤走远了，街道上行人陆续超过了原地站着的叶旌。
如果有人回头看他，会发现这个刚刚还笑得没心没肺的年轻男人，一点点褪去了眼底的笑意，甚至有了几分落寞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