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般的沉闷,如同她心里的阴霾,挥之不去。
两个星期前,陈启开始和她分房睡了。也不是非常突然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回来的很晚,每次她睡着他还没回来或者在书房,她知道他因常州那个项目出现的重大事故忙的焦头烂额,后来有次她夜里醒来,旁边空荡荡的,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她一个激灵醒了瞌睡,抓起手机给陈启打电话才得知他加班到很晚索性在公司里睡下了,之后两天他都没回家,在公司里睡觉,第三天回家,也没有进房间,在书房解决了一夜。
她终于忍不住,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他给的理由很充足,他说这段时间太忙了,回去晚怕吵着她,影响她的睡眠质量。
陶婧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头。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直到两天前,她无意中在书房门口听到许亚平和陈启的对话。
说起这件事不得不先提到另一件——之前陶婧听到的一个有关陈启和某位“神秘女郎”幽会的传闻,被拍到好几次,私底下陶婧问陈启,他只说是工作关系,让她不要多想。
她就像一件毫无价值的残次品,如今她娘家那边的亲戚都与她家断绝往来,唯一剩下她母亲现正蹲在大牢里,连孩子也没了,她不知还能通过什么方式在这段婚姻中站稳脚跟。
“陈启,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寒梅一个人太孤单。”她试着和陈启提过。
陈启只是叹气,抚着她的脸颊,低头看着她,搂紧进怀里,“好。”
好。
简短的一个字,她乐的像个孩子。却不知陈启只是安慰她的敷衍。
敷衍。
她后来才知道那是敷衍。
陶婧站在书房门口,门半开着。
她刚醒,路过书房,听到传出许亚平的声音:
“你还打算守着这只不会生蛋的母鸡到什么时候?”
陶婧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有一种难言的震惊,她不知许亚平指的是谁,内心却分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答案。
她停在门口,听到陈启很淡很淡的说道:“小婧是无辜的,她不是生孩子的机器,况且我对她有责任,我们已经有一个孩子,足够了。”
陶婧掩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
原来、原来那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是她,她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丧失了成为一个母亲的资格!
多么痛苦、致命的打击!
责任,他对他仅仅只是责任?
那么多天的若即若离终于找到了缘由,去他鬼的怕影响她的睡眠,她忽然联想到那个可怕的传闻,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的虚假消息吧。
她多想冲进去质问他,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惺惺作态,表现出他还爱着她的模样。
责任,她真的不需要陈启负任何责任。
心里藏着一包火,她竟连质问他的勇气都失去了,多怕见他厌烦的眼神,好像被敌人破了最坚固的铠甲,丧失掉的安全感将她燃升的最后一簇火苗熄了。她沿着走廊慢慢走,近乎失魂落魄般走下楼梯,出了门,在小区里到处乱走,她想把自己藏起来,永远地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往事一件件浮出脑海,她想到了死。
.
陶婧失踪两三天了,陈启到处找人,快把万城翻转,毫无结果。公司又出了新状况,常州那边的事情还未完全解决,内部机密文件遭泄露,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请来计算机方面专家调查发现是有人将文件拷贝到笔记本电脑将源代码发送给对方。
紧接着展开一系列调查,很快排查出事件牵连的几个相关人员,不过两天便锁定目标,原来是研发部的六名研发人员和四名技术人员,共十人,经不住高额的经济利益的诱惑将公司的信息安全抛置脑后,这几名涉事人员相继离职,并在他们的档案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抹除的污点。
这十人供认指出对方是方氏集团的某位高管,还有另一位在嘉恒上班的方嘉,而他们能与方氏的那位高管正是方嘉从中牵的线,至于哪位高管,那几位说不出一个甲乙丙丁来,说这一切都是方在从中交涉。至于为什么这么信任方嘉,一是她在公司人缘很好,二在于她给钱给的很爽快,定金便付了一半。方嘉被迫停职接受调查,很快查出她是方洲洋的千金,这件事的源头似乎不言而喻。
事情一查清楚,嘉恒对方氏提出起诉。
事情似乎解决了,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泄密造成公司经济名誉等诸多方面损失,耗费人力物力调查和填补漏洞,拖滞转型升级步伐,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就这起事件而言,犯罪嫌疑人窃取技术价值总计五千多万元,造成公司研发项目延迟,损失高达上亿,陈启有推卸不开的责任,很大一部分是当初员工选拔之初,没有好好把关,让鱼龙混杂进来。
这是他的疏忽。
生活对于陈启来说却只开了个头。
董事会很快召开紧急会议,就陈启能否再继续担任ceo进行讨论投票表决。
虽然许亚平极力维护儿子,但结果并不如人意。而董事会的意见分为两派,反对的呼声高于赞同,他们罗列了近段时间发生的几起大事件,尤以常州事件和最近发生的泄密案突出,再加上回北宁的项目没有采取积极主动的态度以致拱手让人,这件事股东里振振有词的人不少,但陈启态度坚决,到底没有表露出来,借由此次事件一并表示出对陈启决策的不满。还有人翻出陈年旧账,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也被扒拉出来,他们都认为陶婧的事情对他打击极大导致工作上的疏忽遗漏,建议他休整暂离,由许峥青顶替他的位置。
许亚平和那些老古董们争的面红耳赤,陈启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未曾为自己分辨,一直沉静坐在一旁听着这些公司里的老人讨伐自己,他们都是和许迈清一起打下江山的元老级人物,陈启尊重他们,也尊重他们对自己提出的异议,大家都为了公司的前程,只要对公司的发展有利,谁做这个不都一样,陈启站起来,淡淡开口:“一切都按董事会的决议来,现在开始投票吧。”
这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陈启侧头看去。
陈启认得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是他外公许迈清的律师,胳膊下面夹着一个档案袋,他的后面跟着两个人。
陈启眯了眯眼睛,有些意外。
他表哥许峥青和姨妈许亚迪。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再两到三章左右,三次元这周有点事,为保质量,这周暂时停更。感谢一路走来有你们的陪伴,为我加油鼓气什么的真狠感动,谢谢!虽然很多都没有冒泡,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这个文撑到完结真的很不容易,而确确实实也很压抑,有时候为了揣摩陶婧的心理自己都快把自己逼成神经病(我明明是乐天派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都需要学习。再一次感谢到现在还在不离不弃的小天使!
么么哒,晚安!
☆、第五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配角的支线不展开了,拉出来写的话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相信你们没什么兴趣看,这个故事着重写陈启的故事,结局已经设定好了,就中间有部分还捋一捋,还不知要几章才能完结,快了......吧......
还有吧,很多妹砸大概不喜欢许亚平这个人设,她呢,我没有想过要写的多么坏,一个人的所有行为和语言都受环境这个大因素影响,许亚平绝对不是一个不通融的人,她只是比较强势而已,这样的人很少去顾及别人的感受,一切都以目标最佳出发。就像人都有两面性,在陈启面前她绝对称得上慈祥的母亲,这么想想还是很可爱的。
至于周凤蝶,就是陶婧的母亲,这个人,,别觉得不可能,此人在现实生活确有模板,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吧,我相信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是多面性的,而周凤蝶这个人的产生我故意扩大了某一部分,抓取好赌这个特质,这也是她的特点。
第五十三章
陈启话音刚落,会议室门打开,进来一名男子,四十开外,中等身材,身穿一件深格西装,寄一条同色系领带,手持厚厚的文件夹,走路像一阵风,却丝毫不影响他沉稳有力的步伐。
他面无表情地巡视会议桌周围一圈,目光定格在陈启身上。
在座的都认得这位,他是已故董事许老的律师,童律师。
陈启的视线落在后面进来的许亚迪和许峥青这对母子身上,轻拧了拧眉。
“许董事长,”童律师很快将目光移到许亚平脸上,朝她欠了欠身。
“童律师,您好。”因是父亲的律师,许亚平难得没有流露出倨傲的神情来,还走前几步与他握了握手。
童律师将手抽回来,看着许亚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许亚平友好地笑道:“童律师有什么事尽管说。”她比了个请姿。
许亚迪走前两步,到桌边站在童律师身旁,在她姐姐面前。和近一米七的许亚平比起来,许亚迪显得瘦小很多,也更有几分小女人的娇俏憨态。
“童律师,”徐亚迪脸上挂着笑,“快说呀。”说着,她朝许亚平眨眼勾唇,惹得许亚平缩脖,恶心不已。
“童律师,但说无妨。”许亚平一副职业女性的腔调。
童律师拿起桌上准备好的文件,又望了四下一圈,十几双眼睛看着他,他朝大伙儿微微点头,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清晰道:“许迈清先生去世也快两三个月,他人是走了,但身前却有一事未了,”这时童律师抬起头来,目光缓缓投射向许亚平。
许亚平接受到那记目光,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童律师,”她打住,“如果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她把脸转向各位董事,“我们继续开会。”
变脸就像翻书。
一直站在后面几步远的许峥青这时走上来,仍是一副千面不倒的笑脸样:“姨妈,童律师是外公的律师,说不定外公还有什么未公布的大秘密,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许亚平转脸看向许峥青,“你什么意思?”
许峥青却不看她了,两手撑在桌上,低下身看着陈启:“表弟,难道你也不好奇?”说完,他直起身,目光扫向董事们:“看来在座的各位和我一样……”
话没说完,陈启打断:“说什么?该说的那天追悼会不都说完了,”陈启轻叩桌面,声线低沉,“让他说,看他还能掰出些什么来。”
许峥青轻哂了一下,“童律师——”他望向童律师,“你就满足一下咱们陈总的好奇心,和他讲讲你知道的一些事情。”
童律师看了眼许峥青,在他鼓励的目光下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头:“许迈清先生的遗嘱分为两份,鉴于陈夫人流产此事实,不得不开启第二份遗产……”
在座的哗然一片。
许亚平不可置信地望着童律师:“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还有第二份……”
许亚迪凉飕飕的笑:“大姐,你别紧张嘛,听听爸第二份遗嘱都写了啥。”脑袋凑上去,只见童律师抽出一份牛皮密封袋来,刷拉一下刀片划开,抽出一张雪白的纸来。
童律师正声念道:“因陈姓非本族姓氏,我名下的庄园酒店以及公司股权三分之一归的许峥青,养女许亚平撤下董事会主席一职,其所攥有的公司股权系其个人行为,不予干涉,另赠予两栋海滨别墅作为补偿给亚平……”
股东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时拿眼睛看看许亚平和陈启母子。
陈启全身的血液往上涌,沉默地坐着,下颌紧绷。
许亚平先沉不住,“童律师,”她正色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徐亚迪说话了:“大姐,你可别不信啊,爸的签名还在这儿,白底黑字真着呢,你不会连他老人家亲笔字都不认得吧。”
许亚平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翻了翻白眼,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爸才去了多久,怎么,小妹,你这是想干嘛呢?造反?”
“陈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连童律师也改了口,他小心地从塑封袋里翻出一张单子,伸到许亚平眼底,“这是早前老先生托我查的,您和您父亲的DNA比对。”
许亚平盯着单子上面有六个以上位点不同,排除亲子关系,胸口剧烈起伏。很快,她冷笑一声,睨着许亚迪:“许亚迪,这种下流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爸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许亚迪抱着胳膊望着她姐,“许亚平,你以为你怎么会横到现在,全都是因为爸疼你!从小只要是你喜欢的爸就二话不说买给你,甚至还让我做出让步,小时候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你才是姐姐蛮横的人是你,为什么最后受委屈做牺牲的人是我,后来我们同时看上袁明,爸让我不要和你抢,说你是姐姐,让我让着你一点,但是幸好袁明最后还是选择了我,我知道你嫉妒我,我喜欢你嫉妒我,我就是让你嫉妒我,不止这样,我还要给他生小孩,”
徐亚迪的眼神忽然淬了毒汁般阴狠起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袁明的死状,我知道他是被你毒死的,你勾引他不成就把他毒死了,是爸给你收的烂摊子,他拿了一大笔钱安抚我,当时我已经怀了阿青,我能拿你们怎么办,我的心也是从那一刻彻底冷死的,我从小就教育阿青,他的杀父仇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亲的骨血,是爸,是你,也是陈启!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许亚平的肩膀不可遏制的抖动着,一双眼睛通红,看着许亚迪,声音像是从油锅里翻转了一圈滚出来,“你……不要乱说……陈启……”
她转过头去看儿子。
陈启的眼神不可置信,他极力克制着,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从母亲的黯淡的眸里寻找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已经不需要寻找了。
他的眼睛中毫无波动。
“陈启,”他亲爱的姨妈把目光转向坐在桌角的男人身上,“你那时还未出生,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女人话锋一转,“在座的,凡是和我爸共事过的叔叔伯伯们,大概不会忘记沈萍这个女人吧?”
沈萍,一个遥远的好像发黄的纸页里跳出来的名字,像一场上个世纪的春梦。
那个美丽绰约的女人,曾让多少男人为之着迷,许迈清自然不例外。
看在座各位的眼神,许亚迪笑了,“你们大概谁也不会猜到吧,我大姐……”
“她就是沈萍的女儿,被我那个痴情可怜的爹养在身边这么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真是可悲……”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许亚平率先笑出声,随即鼓起掌来:“你这场戏台下排练一定费了很多功夫,我都差点要信了,编,你继续编。”她索性一屁股坐在转椅上,好整以暇地望着那对母子。继而又对童律师抬了抬手,“遗嘱还说了什么,都念出来。”
童律师看了眼许亚迪,继续念起来:
“……既亚平非我所生,陈启自不是我之骨血,但鉴于这些年他对公司的贡献,我不能狠心,又迫于规矩不能打破,左右为难,为此食宿不安,为能想出一个两全之策,若其与陶婧诞下婴孩,不论男女,孩子归我所姓,这孩子将继承我名下剩余所有资产,此处交由童律师清列,其父陈启监管……
若陈启与陶婧并无此打算,上条失效,我名下的继承权不该陈启所有,便转由许峥青继承,包括将来公司的继承如是。公司中经理人一位仍由陈启所任,薪资照旧,感念他的孝善,特将我的旧宅送于他,包括我这几年的收藏的所有稀世珍品……”
“念完了?”许亚平站起来,看了眼童律师,“没其他的了?”
童律师看看许峥青。
许峥青走过来,低头看许亚平,“姨妈,失敬,股权转让事项按照遗嘱一个月之内……”
许亚平不等他话说完,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对各位董事说道:“至少我现在还是董事会主席,继续开会。”
许峥青愣在那儿,一时被许亚平身上流出来的强大气场震住。
☆、第五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放大结局。
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许峥青头一歪:“你看,都闹成这样了,会还开的下去?”
许迈清的遗嘱摆在那里,许亚平的风头不在,下面迎合声一片。
起头的是董事会德高望重的丁老,他比许迈清小十多岁,两人的友谊经历大半个世纪屹立不倒。
丁老是个硬朗严肃的老头,是个顽固派,碰上同样顽固的许亚平,两人时常针锋相对。但今天的局势显然不利于许亚平和陈启。
丁老笔挺端坐着,声音洪亮:“董事会决议已经很明显了,我带头建议陈总休整暂离,我相信在场的各位没有人会表示异议,事实摆在这里,董事会主席,”他故意念重这五个字,看着许亚平,“免得你和陈总都尴尬,散会!”
许亚平脸上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白,她咬着牙盯看着丁半天,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会议室人都散光了,只剩下许亚平、许亚迪、许峥青和陈启。
陈启仍坐在位上,手上的笔帽拨开又盖上,眉目间散不开的阴云。
全程他都屏着气。
许亚平虽打心眼不服气,但对于不是许迈清亲生女儿的事逐渐有了认知,她想到小时候母亲疼爱妹妹,而父亲疼爱她,母亲对她似乎从来带着敌意,那种情绪浓烈的似乎毫无道理。
以前她总也不懂,现在好像懂了。
那些回忆那些情感像一盆冷水,彻头彻尾浇灌下来,光鲜靓丽的衣着下面赤、裸、裸的真相,让人寒战哆嗦。
“丁伯,”许亚平深深呼吸,掩饰自己的有些纷乱的心,仍是沉着地说,“沈萍跟我爸有什么渊源?”
丁老看了会儿许亚平,终是叹了口气,“你爸想方设法保你,担心总有一天你亲母会成为你的软肋,受制于人,你脖子上那条金项链的坠子是不是两个圈儿?”
许亚平愣了一下,手摸到胸口,“你怎么知道?”
“拿过来我瞅瞅。”
许亚平摘下金链子,交到丁老手里。丁老惦着手里那黄澄澄的金圈儿,浑浊的眼珠子一瞬间发出光亮,边抚摸着边喃喃道:“是它,是它……”
他抬头看许亚平,“这是大哥送给沈萍,也就是你亲妈的定情信物,是一对儿金凤钗,这两个圈儿是那对金凤钗子底下的坠子,战乱年代,大哥和沈萍被迫分开,后来大哥虽然结了婚,但还是托我到处打听沈萍的下落,等我找到人的时候只剩下襁褓里的小娃娃和这对儿金圈子。”
丁老梗咽住了,老泪纵横。
许迈清和沈萍到底发生了怎样一段凄美苍凉的爱情随着老人的离开无人得知,许亚平毫不关心这个,强烈的震撼冲击着她,她无法相信,叫了五六十年的父亲,她的妹妹,她的母亲,还有这个家,现在突然告诉她,她不属于这里,好像做了一场梦,好像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她无论如何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她知道这是事实。
许亚平的嘴唇剧烈抖动着,眼前突然一黑,她曾信以为真的世界轰然倒塌一样,直直倒退两步,陈启忙起身,扶住她。
许亚平目光迟缓地划到陈启脸上,勉力朝他一笑。
许亚平推开陈启,一步一步地朝会议室大门走去,背影让人莫名的心疼。
陈启第一次发现母亲原是这样脆弱瘦小,她所有强大外表包裹勉力维持支撑的女强人形象,不过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女人,不管哪个年龄阶段,都是需要疼护的,更何况她还是他的母亲。
恼恨,这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
……
此刻会议室里只剩下兄弟两个。
不,确切来说,是没有血缘的“兄弟”。
许峥青坐在他对面,两腿交叠笔直架在桌上,身体靠着椅背,慵懒闲适地看着陈启。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食指一敲烟盒,乖乖跳出来两支,扔一支给陈启:“别老绷着眉,抽支烟疏通疏通。”
许峥青见陈启不接,自个儿点燃,深吸一口,开始吞云吐雾,“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位置,我拿这种手段逼你妈的确不厚道,陈启,你要怨哥你就怨,但你要想帮你妈出头你就免了,我父亲的事情我不同你们计较,这两件事算是扯平了。”
陈启抬起头看许峥青,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继承不继承,亦或是与许迈清的亲缘关系,陈启看的很透,只是从来没想到许峥青会通过这种方式来争取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实在好笑。
可是陈启笑不出来。
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往外走,走到许峥青身旁突然停下,“这些本来就是你的,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来讨呢。”
说完,从门里走出去,毫不犹豫的。
……
陈启和高甸麒在电梯里碰上。
陈启:“事情办完了?”
高甸麒点头:“办完了。”
陈启:“辛苦了。”
高甸麒笑:“我也不是白干的。”
陈启轻轻笑了一声。
快到的时候高甸麒问:“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一点都不想做努力,从法律的途径上……”
“高甸麒,”陈启摇头,“谢谢你,我累了,真的累。”
高甸麒望着他,这个从不轻易在人前示弱的男人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深深的疲倦,有一丝说不出的心疼和难受,他舔了舔嘴唇,心里挣扎了一下,说道,“……有一件事,关于陈夫人的……陈先生您……”
话还没说完,男人黑深的眼睛亮起来,这个信息告诉高甸麒:陈启很有兴趣知道。
可是,这似乎不是一个好消息。
两人在泊车处分开之前,高甸麒突然叫住陈启。
“陈先生,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陈启眸光一闪,笑了笑:
“或许回去继续教我的书,或许转行做其他的,谁知道呢,总不至于饿死。”
高甸麒也笑了。
对啊,总不至于饿死。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