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偏厅来了一个好漂亮的男人呀!”
“对对对,听说是从江东来的,可美了,丽儿姐姐说给他上茶的时候他笑了笑,她都差点晕过去了呢!”
“丽儿姐姐说他是来拜访二公子的,二公子不在,都说了叫他下次再来,他都很好脾气地说可以等等。小姐小姐,那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唔,我听说这次的人里有一个叫做周公瑾的,是有名的美男子,难道那就是周公瑾!”
…………
夏天无语地看着一群活像见到偶像明星的小丫鬟,果然,对帅哥美男的憧憬不管是哪个世界哪个年代的女人都一样么。
“你们慢慢讨论,我先走了。”
“等等,等等,小姐。”
刚一动就被抓住了衣袖,小丫头们都用星星眼期待地看着她:“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嘛。管家不肯告诉我们,还把我们骂了一顿。”
本来想拒绝的,可是眼前这些小女孩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平时也没啥娱乐,夏天有点不忍心让她们生活里的小小期待落空。再说了,说到鼎鼎大名的美周郎,她也不是没兴趣。于是犹豫了一阵之后,点点头。
“好吧,我去帮你们问问。”
想了想,似乎就以曹操女儿的身份冲出去不太好,会被人说闲话,夏天不想在自己辉煌的黑历史上再加上浓厚的一笔。于是她去换了衣服,打扮成管事丫鬟的样子,端了个盘子装着茶和点心,迈着小碎步地往前面偏厅去了。
进了偏厅,见到果然有一个身穿锦袍的高大男子背对着她在观赏墙壁上的画,夏天轻轻咳嗽一声,用刻意装出的娇柔声音说:“公子,有礼了。”
那男子闻言回过头,夏天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果然是超级美男子,剑眉薄唇,眼若晨星,即使不说话眼角也带着几分笑意。五官俊美长相端正都还是其次,关键是他整体就给人一种很开朗很阳光特别积极的感觉,叫人一看就心里舒服。
想想曹丕其实也很俊美,无奈总是阴森森的,叫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发虚。司马懿还是美男子呢,可大家一提到他总是表情怪异。所以说气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哪怕是不看气质,单纯比较相貌,眼前的男子也是夏天见过长得最漂亮的无疑了。超级美男子又是从江东来的,再想想周瑜此次确实是在随行人员中,官衔不低。夏天估摸这人就是周瑜了吧,心里略激动,有一种求签名的冲动。
“多谢姑娘了。”
看见夏天把茶和一些干果点心放下,他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各种清爽阳光,让人忍不住也想跟着他一起笑。夏天故作恭敬地低下头,觉得略疑惑——周瑜是这种形象吗?不对呀,明明记得历代无双里他都是忧郁气质美男的,这么健康开朗的周公瑾真的没问题?不管正史野史都说周瑜最后是病死的,可如今看他的样子,再活一百年都没问题,哪是短命的相。
“还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疑惑着夏天一直呆立不动,他奇怪地问。
夏天眼珠一转,看见刚才他看的正是一张松下抚琴图,娇娇弱弱地说:“早就听闻江东有位周公子,擅长音律,哪怕是别人抚琴时一点小小的失误也能立刻察觉。大家都说‘曲有误,周郎顾’。我见公子方才注视那张抚琴图良久,又是从江东远道而来,如此人品相貌,莫非就是传闻中的周公子?”
那人闻言后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夏天愕然地看着他那副快喘不过气的样子,心说坏掉了,周瑜是个神经病。
“虽然听你这么说公瑾我是很高兴,不过我真不是他,啊哈哈哈哈。算上你,这是第几个误把我当成公瑾的了?我和他情同兄弟不假,可不是真兄弟呀。”
那人大笑着说。
夏天呆滞中,情同兄弟……难道!不会吧!
“莫非阁下便是吴王?”
她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正是,在下孙伯符,真是不好意思,不是周公瑾让姑娘失望了。”
虽然被一个丫鬟给误认,他却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笑吟吟地说,似乎觉得很有趣。
夏天本想道歉,可是听到外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还很耳熟,似乎是曹真和曹彰,于是她火速用盘子遮住脸,提起裙子就溜了。
“喂,喂,等等,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身后传来孙策的叫声,夏天哪里敢回答,泪流满面地想太坑爹了,为什么孙策和游戏里的人设不一样啊!
第四十七章
仓皇地从偏厅跑出来,气都没喘匀,那些望眼欲穿的小丫头一个个都围了上来,星星眼更加闪耀:“小姐小姐,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周郎呀?”
没好气地挨着敲了一圈额头,夏天悻悻地说:“什么周公瑾,那是吴王孙伯符。”
都是先入为主以为这个世界的人长相都依照三国无双设定,可是仔细一想,也不是人人都一样。至少夏天见到的很多武将就不符合游戏设定,再说事到如今,她差不多都快忘记无双设定这回事了。说到底,一开始只是个巧合吧?尽管不清楚为什么这里的某些人会和自己世界的游戏里一样,夏天可没白痴到傻傻以为这里是游戏世界的地步。
所以孙策长得和游戏里不一样,有点惊讶没错,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夏天默默地想。不过,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刚才她算是完成了小丫鬟们的心愿,按照以前的发展,她们脑袋上会飞代表好感的桃心才对。可是夏天看了又看,什么都没发生。由于曹丕的事情,夏天已经不怎么干刷好感这回事了,这时她注意到好像遇到妖怪附身假死事件后,她就再也看不到好感上升的标识……
这是怎么回事?
敷衍了小丫鬟们一阵,满足了她们对美男子的好奇心,又再三嘱咐不可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夏天满腹疑惑地回去换了衣服。思考良久,最后她觉得看不到好感度就看不到,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话说好感度刷太高有时候不是好事,看看曹丕就知道了。夏天不太相信仙人君的瞎扯,但也反省过当初要不是自己有事没事就刷曹丕,导致了最后的量变到质变,也许今天曹丕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可惜已经晚了,看见外面缩头缩脑窥探自己在干嘛的曹丕亲随,夏天想怒吼着求一个降低好感度的方法——她只想把“妹控”刷到“普通略带好感哥哥”的程度而已!想想以前看的漫画电视,貌似虽然拥有妹控属性的帅哥都会受到女性的喜爱,不过那个被控的妹妹似乎有很意见。当时夏天还觉得妹妹不识好歹,这么爱你的哥哥还有啥不满的。现在她真切明白了这种痛苦。而且曹丕还是个有控制狂倾向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动摇的家伙,说他是妹控都抬举了他,他仅仅只是想要独占妹妹一辈子,不准她离开自己,也不准她不听话吧。这样的哥哥谁受得了?
只希望他快点找到生命中的真爱从妹妹这里毕业,夏天郁闷地想。即使装得再像,他终究不是什么见鬼的温柔善良好青年呀。
翻来覆去为自己未来担忧的夏天很快就把孙策的事情忘了个精光,美男子这种东西是如今她最不需要的存在。想看美男的话身边一抓一把,何晏尽管是个渣男无疑,只看长相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夏天倒是从孙策联想到了周瑜,又想到英年早逝,全心全意琢磨起怎么让郭嘉顺利活到七十岁的问题来。
不过她忘记了这件事却不代表对方也忘记了,几天后她又趁着曹丕不在溜去找曹彰曹真闲聊打发时间,曹真就说起了这件事。
“对了,前几天吴王不是到府里做吗,说到有个丫头很有趣。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个丫头。阿倩,我们不怎么清楚后宅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哪天是谁给他奉茶的?”
夏天全身一激灵,心说坏了,忘记这个时代的男人对女人的看法。拿个丫鬟送人做人情对他们来说压根儿就跟送个摆设一样的意义。她虽然叮嘱了不准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但只要稍微一问,立刻就能知道送茶的丫鬟是谁。她咳嗽了几声,装模作样地回答:“干嘛,想把我的丫鬟拿去做人情吗?这个不行不行,她是我最喜欢的丫鬟,没了她饭都吃不下。管你们拿多少女人送吴王,送了她的话我就和你们拼命。”
曹真没想到夏天反应这么大,有点尴尬,倒是曹彰不以为然,扇着扇子笑哈哈地说:“得了,二哥,吴王就是随口一提,也不是非得要我们送人。我听说他家里也有诸多美妾歌姬,怎么就会对一个小小丫鬟念念不忘了。放心,谁也不会打你丫鬟的主意。”
夏天这才松了口气,试想哪怕孙策真的想要曹家的一个丫鬟,也不会那么没脸的上来直接开口,人家不给他还不是就算了。但是这样一来她对孙策的印象不免坏了几分,心想亏他长得那么正直阳光,终究还是个封建阶级,哼!其实也是,这个时代的男人,只要稍微有钱有势,谁不是家里一堆女人,曹真算是难得的老实人了吧,家里照样有三个侍妾。曹彰今年才几岁啊,高中生的年纪,家里的歌姬一月一换,夏天经常腹诽他也不怕长不高。郭嘉何晏这种私生活超级糜烂的简直都懒得说了。
哎,这么一想,曹丕岂不是一代奇男子?从小到大夏天就没见他对具体某个女性有过好脸色——卞夫人除外。虽然他还是会和那些文人公子们四处厮混,也会召来歌姬舞/女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却没在家里豢养任何女人,连侍妾都没有。对于一个二十岁的男人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他还是曾经宠爱过几个特别漂亮的歌姬,夏天就记得一个叫绿云的,那是真美到不行,琴棋画无所不通,谈吐高雅气质脱俗,比世家小姐还小姐。好像那时候曹丕十五岁还是十六岁,大家都以为他肯定会把绿云给收了,结果他转眼就没兴趣送人了。绿云哭着跟人走的场景夏天至今还历历在目,一想起来就各种不寒而栗。
这大概也是她始终对于曹丕的示好无法接受的原因吧,即使知道他不会把妹妹随便送人……等等,哪天他忽然厌倦了,真的不会把自己送人吗,夏天很怀疑。
也许只有未来的甄姬才是他唯一真爱吧,可是想想也难说,游戏里他们两确实真爱,历史上甄姬最后的结局很悲惨。夏天想了半天曹丕究竟会走游戏设定路线还是历史真实路线,最后觉得自己真无聊,他的私生活管她什么事情。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也许那句俗话可以改成“说曹丕曹丕就到”,夏天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奇怪的信号发射器,不管躲在哪里都能神奇地找到。
“没什么。”
没精打采地回答,夏天忽然觉得如今米虫的日子太无聊了,她怀念那些策马狂奔杀人放火的日子……这一定是曹家人的血脉在作怪,她是个三观正直心底善良的好人!
“最近总是见你很没精神的样子,是不是嫌闷了,等孙家人走了之后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曹丕摸了下她的头,一副长兄如父的温柔样,怎么看怎么都符合一个好哥哥的定义。夏天见他穿戴着十分正式,随口问了一句:“又去哪里寻欢作乐啦?一股酒气。”
他就笑笑,不回答。每次他不想告诉夏天事实的时候都这样,夏天很识相地没有继续追问。想来不是什么酒楼就是那种地方,男人嘛。见他心不在焉地玩弄着要带上的一块玉佩,夏天忽然有股冲动,坐在他身边低声问:“你还记得绿云吗?”
曹丕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谁?家里的丫鬟?”
“就是那个,以前爹还没到许都,你特别喜欢的那个歌姬,你说她唱歌唱得特别好,还给她写了不少诗的那个。”
夏天努力地提示,曹丕看来是真的困惑,回想了一阵后摇摇头:“没什么印象了,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歌姬吗,说她干嘛?”
夏天不知道为何一阵烦闷,别过头不想看他的脸,知道这些男人对歌姬不会有什么真感情,可是才几年前的事情啊,他连人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身为一个女人,夏天感到无比的悲哀,也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寒冷。
误解了她的沉默,曹丕平静地问:“怎么了,不过逢场作戏而已,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放心好了,不会把那些女人带回家惹你不高兴的。”
“不是这个意思……唉,懒得和你说了,反正你也不明白。”
夏天扭着身体甩掉他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闷个什么。其实,从长远的角度考虑,她果断应该继续讨好曹丕吧。既然他愿意宠爱着自己,乖乖接受不就好了。可最近夏天却越来越感到说不出的恐惧,接受他给予的东西当然很简单。可万一有一天,他忽然不愿意再继续,觉得她讨厌了,怎么办?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后,夏天深深明白万事只能靠自己才最可靠,身在曹家,随时都要有死掉或者被杀的觉悟。她一直告诉自己没事的,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家了,她是个坚强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害怕和绝望。然而,那只是因为她还没遇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罢了。以前曹丕对她不冷不热,她当然要奋力自救,哪怕第一次上战场被死人吓得膝盖发抖也不敢说出口。可是,自从他百般宠爱各种关切后,夏天再三告诫自己不可以太过依靠他,还是不知不觉习惯了有人保护事事不用自己操心。
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所畏惧,也许潜意识里她还是想找个人依靠。她总想着曹丕是她哥哥,他愿意对自己好,这是好事,别人求都求不到呢。在曹家,没有什么比抱上曹丕大腿未来更有保障了。他想自己做个乖乖听话的好妹妹,她乖乖听话就是了,反正没什么损失。
但夏天就是不敢。曹丕越是对她好,她就越害怕,哪怕在武力上她有自信完胜他。
“你还有事吧,别耽误了。”
觉得心烦意乱,夏天开始赶人。曹丕默默看了她一阵,忽然开口问道:“阿倩,最近你很奇怪,为什么总是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你在害怕什么?我究竟是哪里让你不快了?”
夏天强笑,她自己都搞不懂在害怕些什么,怎么对曹丕讲,说因为他太渣了很害怕一旦相信最后被厌恶甩掉会很失落?可他们显然又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兄妹而已,说出来会很奇怪吧。
“唉,女人嘛,总是奇奇怪怪的,没什么事情,真的。快走吧快走吧,去晚了你那些好朋友又要罚你了。”
匆忙赶走了他,夏天没头没脑的转了几圈,忽然觉得很想笑。以前看小说到时候觉得女主角那么强悍,然为了一点点事情唧唧歪歪各种纠结太扯了。现在她才明白,这和武力强大没关系。即便是她有着可以完胜任何武将的战斗力,在这个世界里,她终究只是个过。每一次和周围的人交谈,她都更清楚地明白,他们无法完全理解自己,自己也并非可以完全接受这个世界。
——是的,她只是一个人而已。
抬起头,夏天忽然有点想哭,她想念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想念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她的朋友,她养的狗,那些电视剧狗血的小说,楼下卖烧烤的小摊位,唠唠叨叨的同事,吝啬的老板……一切的一切她都很想念。
说什么接受设定,其实只是因为不得不接受吧。因为不接受的话又能怎么样呢。曹家人并不是对她不好,她很喜欢几个弟弟妹妹。但她不会忘记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还有,作为一个接受了各种现代教育拥有平等意识的现代人,这里的思想她永远都不能认同,哪怕她可以迫于无奈憋屈地接受。
“总有一天可以回家的,所以要努力,加油,夏天,不可以被迷惑,假的罢了。”
夏天轻声对自己说,用了原本的名字而不是“曹倩”,哪怕这里除了自己之外不会有人再怎么叫她。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暑假完结准备开学,事情比较多,对不起,今天太忙确实没时间双更补上,先来一发吧。等到周末的时候把漏掉的尽量补上。
说到这个,请大家也不要太强求每天双更补上遗漏啥的,写文儿这种事情最怕赶,有时候想着“今天一定要补上以前没更新的份”,会很大影响质量。毕竟认认真真写一章和为了赶字数匆忙凑两章肯定不一样。比起注水的两章,我想大家还是希望看认真写的一章吧。
不过我还是会尽量保持每天一更,再说别老看章节啊,看每章的字数!连续三章都是4000多啦!
最后,说无法想象美男子版本孙策的妹子们,我啥也不说,就上一张三国群英传里的孙策图。
第四十八章
关于这种意识形态的问题是不能太认真思考的,夏天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如果经常琢磨这些东西,恐怕还在当年跟着曹总东奔西跑时不时被敌对势力悬赏人头的时候,夏天早就疯掉了。能够坦然面对杀人碎尸之类场面还面不改色,夏天觉得自己恐怕在某种层面上并算不得什么正常人。
不过心情还是变得有些低落,夏天闷闷不乐地在花园里溜达了几圈,又和几个小丫鬟随便聊了会儿天,听她们八卦了一番,最后回房洗脸漱口,直接爬上床睡觉了。长久以来,夏天都这么暗示自己,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睡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觉之前想了太多哲学问题的关系,翻来覆去滚得脑袋都痛了依旧大睁双眼。夏天百般无聊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那些刀枪棍棒,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过的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其中不乏一些她以为早就忘记的血腥画面。思考了一阵自己未来的计划打算,夏天无奈地发现根本没法掌握主动权,她的力量在这里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可恶,如果是个男人该多好。”
大概终于是有点睡意了,夏天迷迷糊糊地念叨了一句,总算是陷入了朦胧之中。
结果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几年前还是个幼小女孩的时候,满脸尘土血污,抖抖索索地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把刀,对着前面凶神恶煞的追兵,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前面依稀可以看见一身戎装的曹操,他用阴鸷的视线越过那些士兵看过来,声音冰冷:“孤不会每次都来救你,即便你是我的女儿。”
夏天快哭了,小声地呜咽着,她害怕,她不敢杀人,只能将无助的视线转向另一边的曹丕:“哥哥,救救我,不要不管我呀……”
同样是穿着盔甲的曹丕似乎连看都懒得看她,不屑地别过头,用那种她十分熟悉的嘲弄语气说:“我不需要这种没用的妹妹,自己想办法逃出来,别指望谁会帮忙。”
“不要,不要,救救我!”
绝望地哭泣着,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让夏天害怕得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环顾四周,她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曹彰,有曹真,甚至还有早已死去的曹昂。但他们都只是冷笑地围观,没有一个人准备上前来救她。
夏天终于想起,自己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曹家人,他们当然不会来救自己了。在恐惧和求生的驱使下,她终于闭上眼睛挥舞着手中的刀朝前冲去。是的,这是第一次她杀人的记忆,她就是这么杀掉了第一个敌人,从此走上了和普通生活毫无关联的无归路。
然而,预期之中的刀子砍进骨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夏天愕然地睁开眼,看见那个本该被她杀死的敌人不知何时已经躲过,带着狰狞的笑容将锋利的刀刺进了她的小腹,随后,用力一搅。
“呀!”
剧烈的疼痛让夏天惨叫起来,再也无力骑在马背上,带着那把刀直接滚落在地。那种下坠的惊悚让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剧烈地喘息,坐在床上,惊愕不定地看着周围,良久之后才疲惫地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真是不吉利,然做了这种梦。”
多多少少也被感染了一点古代人民的迷信思想,夏天自言自语地说。看到外面天空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亮光,她也不想再睡觉了,随便拉了件衣服披在肩膀上,没叫丫鬟,准备下床穿鞋去洗下脸,随后去花园练练剑吧。
当她刚刚起身,顿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下面一阵湿热,床都被打湿了一大块。于是夏天疑惑地摸了一把,觉得手指滑腻腻的,并且散发出了一股血腥味。她大惊失色,飞快地跳下床用火石点燃了桌上的灯,看见床上一片狼藉,而自己的大腿根部全部被血染红,还有血液蜿蜒地流淌而下,把穿着的鞋子都打湿了。
“哇啊!”
按理说夏天不该怎么惊慌,可这还是第一次她看见自己流出如此多的血,再加上刚刚从噩梦醒来不太清醒,顿时吓了一大跳,仓皇间后退撞翻了桌子,各种茶碗被子滚落一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小姐,怎么了?”
外面屋子里守夜的丫鬟立刻被惊醒,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看到昏暗的灯光下夏天傻愣愣地站着,贴身的裤子一片血红,连地上都星星点点沾染了不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尖叫起来。
夏天满头黑线,她毕竟又不是真正的十五岁无知古代少女,稍微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没错,她大姨妈来了,而且还是第一次!
在遥远的过去夏天还是夏天并非叫做曹倩的时候,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初中一年级时候第一次接受了大姨妈的问候。不过现代人营养好发育快,古代可没有那么多食品添加剂和激素。再加上跟随曹总一起打打杀杀的日子里,包括夏天自己在内都没注意过所谓“女孩子必须娇养”的问题。夏侯惇是个好老师,不过估计没学过少女的卫生健康,曹丕更是个鬼畜老师般的存在。经历了各种特种兵般的磨练,而且在曹操到许都之前夏天都不想回忆自己灰暗的所谓童年,于是直到十五岁都没有初潮,夏天并没放在心上。在她看来,没有更好,要知道没有卫生棉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比没网上更可怕!
“闭嘴,我还没死!”
没想到一个小丫鬟然能发出这么大的嗓音,夏天抓着血淋淋的衣摆,特别想直接撞在墙壁上。好吧,如果她是真的十五岁少女,恐怕现在已经羞愤而死了。但即便是脸皮再厚觉得正常生理现象没什么奇怪,也不意味着她就想宣告天下自己大姨妈了。
小丫鬟果然闭嘴了,但很快夏天就后悔不该对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古代小女孩抱有什么期待,她直接惊恐地跑了出去,夏天黑线着听到她像活动警报器一般狂奔出了院门,死命大叫:“大夫,快请大夫,小姐她要不行了!”
呻吟一声,夏天连毁尸灭迹的力气都没了,自暴自弃地卷着被子窝在床上。刚才不觉得,现在才感觉肚子好痛,痛得她想死。救命,这一定是不爱惜身体的报应!夏天悔不当初,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打死都不会冬天嚼冰块当喝水长期冷水洗澡随便被人踹肚子了。
等到卞夫人还有其他人跟大夫一起赶到的时候,夏天真的已经奄奄一息满头冷汗,再加上屋子里一股血腥气,倒真的有一种她快死掉的气氛。
卞夫人是过来人,进门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稍微松了口气。之前她还一直嘀咕女儿是不是有问题,现在总算是放下了心,心想女儿这才算是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夏天又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又心痛又好笑,急忙指使下人们更换床单被褥,烧热水准备让夏天清洗更衣。害怕夏天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吓到,卞夫人让大夫去备下补血养身的药,细语轻声地说:“倩儿啊,别害怕,女人都是这样,这说明你长大了。”
夏天扭曲着脸:“娘,我知道,我只是……肚子好痛!”
真的好痛,夏天穿越前也和大姨妈相亲相爱了十多年,拜身体健康作息良好所赐,从来没有这种体验,有时候看见闺蜜叫着要死了要死了,她还觉得闺蜜大惊小怪。现在她明白了,痛起来真是要死人。
不用说,见她那么痛苦,全身冷汗手脚冰凉,众人又是一阵大乱,最后由大夫给她诊断了半天,慢吞吞地说了一堆废话,无非就是说她受长期风寒湿冷侵袭又疏于调养,气血虚弱,肝肾亏损,以后一定要好好休养,不可再着凉之类。夏天咬着牙听他说个没完,心想这个我比你懂多了,需要你说吗!可是说到最后,那个大夫却拉着卞夫人躲在一边窃窃私语,卞夫人脸色相当难看,夏天竖起耳朵,依稀听到几句“不好生养”的只字片语,抽抽嘴角,彻底无语了。
没一会儿卞夫人回来了,各种和颜悦色,百般抚慰,张罗着让她喝了一大碗熬得浓浓的汤药,又叫人给她的房里烧了安神的熏香,留下自己的丫鬟守着,这才带着人离去。经过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大亮。夏天也累了,虽然觉得下面感觉怪怪的,还是打了个哈欠安然闭上眼睛。虽然她知道那个大夫说的只怕没啥好事,不过根本没放在心上。不好生养什么的对于一个古代女人无非是致命一击,可她却觉得不能生孩子是天大的好事。一想到自己不到二十岁就有可能已经生了一堆孩子,夏天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这样一来,她作为一个“女儿”的存在意义只怕就微妙了吧……幸好她当初走了武将路线!
胡思乱想了一阵,夏天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睡醒了之后已经到了下午,她摸摸肚子,似乎没那么痛了,起床梳洗后吃了一顿卞夫人准备下的大补餐,又喝了一碗味道奇怪的汤药,感觉好多了。不过那些伺候自己的丫鬟们个个都小心翼翼,好像连看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夏天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后宅里哪里会有什么秘密,恐怕大夫给自己下的评语早就传得风风雨雨了吧。
果然,之后一连来了好几个大夫,夏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便他们望闻问切,不过看他们神色,只怕真的不好。夏天也懒得说破,送走了他们后自己躺着去了。只是,卞夫人恐怕是急得要命,而曹总那些后宫们多半会幸灾乐祸拍手叫好。
夏天琢磨着曹丕恐怕会来看看自己,结果晚上他没来,曹操倒是来了。夏天受宠若惊,曹操儿女众多,只有他召唤他们前去,哪有亲自来慰问的时候。
“父亲。”
心知肚明他是因为什么来的,夏天继续装傻,站起来老老实实问了好。
出乎她意料的是,曹操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关心她,甚至有点自责的意思,絮絮叨叨地问了她身体一阵,忽然就沉默了,像是在酝酿应该怎么说才好。夏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会是曹操来和她做思想工作,还是不吭声地坐着。反正,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不会惊讶的。
在一阵尴尬地寂静后,曹操终于慢吞吞地开了口:“倩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装做不知道,恐怕你已经什么都清楚了吧。”
夏天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大夫的意思,只要好好调养,以后并非会完全无法——无法——”曹操艰难地措词着,夏天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样子。
“嗯。”
除了说嗯,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回答了,夏天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甲发呆。
“想必你也清楚,虽然我已经下令让所有人不准乱传,可是这消息终究会走漏出去。无论你怎样,在爹爹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好孩子,那个又勇敢又英武的小阿倩。可其他男子只怕不会这么想。当然了,因为你是丞相的女儿,肯定会有趋炎附势的小人求娶你做妻子,不在乎能不能生育。但你会甘心这样嫁掉吗?你会甘心看着自己的丈夫纳妾生子,自己却连一句话都不能多说吗?”
夏天惊讶地抬起头,她没想到曹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父亲,我……”
曹操摇摇头,夏天忽然发现他的眼角已经出现了不少皱纹,让他看上去有些苍老,不复平素的英武:“你不用担心我会逼着你嫁人,也不用担心会因为这件事被我冷落。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儿。日后你若是一辈子不想嫁人,那么我便养你一辈子。你看上了谁想要嫁他,我就有办法让他乖乖娶你,永远都不敢纳妾。如果真的你无法生育,那么多兄弟,过继一个他们的孩子给你,这样你老了之后才有依靠。”
说完后曹操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叹了口气,随即便离开了。
夏天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以前她曾经觉得自己真倒霉才会在魏阵营,现在她忽然觉得,其实做曹操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我写了,但是回家太晚又太累,本想在床上躺一会儿,结果睁眼一看天都亮了。
这是昨天的更新,今天的,一会儿写好发上来。
第四十九章
果然,之后的发展就跟曹操说的一样,这个属于后宅阴私的八卦消息很快就泄露了出去,传遍了许都上下,大家都津津乐道地说着曹丞相果然遭报应了。他杀了怀孕的董贵妃,结果自己的女儿就再也不能生育,活该呀活该。夏天也再一次见识到了古代人民的想象力,明明大夫只说她“有可能”生养困难,又没说她绝对不孕不育,结果听来的谣言版本里什么董贵妃阴魂不散,曹三娘血染绣房,各种生动详细,活似每个人都钻到夏天房里见到那一幕一样。
卞夫人气得要死,恨不得把那些乱嚼舌头的人全部抓来打死。可是这种涉及的事情,你越是在意别人就越会信以为真,所以她最多也只能生闷气罢了。那些后宅里的夫人们还有夏天的其他妹妹,全部装作不知道,见到她后各种亲热,就是绝口不提嫁人之类的事情。不过外面还真的有不少男人闻风而动跑来求亲,估计是觉得虽然要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比较吃亏,但能借此攀附上曹操,也是一笔很值得的生意。
当然,无一例外,他们全部被打了回票,曹操还好,只是当场没给他们留面子,曹丕直接展开打击报复,把那些人一个个整得哭爹喊娘,因为家破人亡的也不是没有。
这些夏天都知道,她懒得管,她还没圣母到要去给那些人求情呢。
其实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幸的,可是家里人那副小心翼翼好像她从此就废了一样的态度叫她很不高兴。曹彰平时那么咋咋呼呼的性子,见面就要拿她取笑几句,尤其喜欢嘲讽她嫁不掉。如今也是温文尔雅小心体贴,再也不提任何一句关于嫁人的事情。曹植更是眼泪汪汪,显然都哭过好几次了。他似乎没搞明白夏天究竟是怎么了,只知道她得了一种很不好的病,拉着她抽泣着说姐姐你千万不要死,搞得夏天啼笑皆非又不能发火,只能先好好安慰他。
其他人倒没这么夸张,但偶尔遇见,那种深藏在眼底的怜悯之意让夏天几欲暴走,她好好的没断手断脚也没残废,干嘛总用“这孩子完了”的表情看着她啊喂!
只有曹丕没有改变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对她,见了面该怎样就怎么,既没安慰她说没事会好起来的,也没拍着胸口说以后哥养你一辈子别担心嫁不掉。这倒让夏天松了口气,不再那么排斥和他的接近了。比起那些生怕戳到根本不存在伤口的人,夏天宁愿和他呆在一起。至少他不会用怜悯的眼神看得她一阵火大。
比起“曹丞相三女儿被董贵妃怨灵诅咒”的事情,显然袁绍领兵而下虎视眈眈大战随时一触即发更加重要。袁绍和曹操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看来终于要一决生死,争夺最后的赢家。谁赢了,谁从此就是北方的霸主。这场仗,势在必行。
袁绍久北方,加上世代都是高官名爵,号称拥兵百万,不可小觑。而曹操虽然手中握有天子,但毕竟崛起时间尚短,和袁绍一比顿时就显得实力单薄。一时间许都人心惶惶,每天都在谣传袁绍大军杀过来了,更有不少本是来投奔曹操的人悄悄写信给袁绍表示愿意投降,趁夜卷包裹走人的更不是少数。朝堂上逼迫曹操去议和投降的人占了大多数,甚至很多跟随他多年的部将都对这场大战不抱希望,觉得根本毫无胜算。
面对这种几乎一面倒的局势,曹操倒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每天忙着和郭嘉荀彧荀攸贾诩等谋士商议对策,不时召见亲信的武将们秘密讨论战术策略,根本不为所动。
在这期间,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本该被软禁的刘备然逃跑了,据说是他说动了负责看管他的人放松警戒,随后找了个空子溜之大吉。刘备出逃后立刻回到了徐州,获得了徐州军民的一致拥护,驱逐了原本驻扎在下邳的曹军,屯军沛县,公然与袁绍结盟,声称要反曹,以清君侧。夏天明知会有这一天,但知道赵云跟着刘备一同离去的消息后,还是怅然若失。
其二,孙策与曹操正式结盟,彻底拒绝了袁绍的拉拢,站在了曹操的一边。虽然孙策并未答应正式出兵协助曹操,仅仅表示江东不会主动参与任何一边的势力,这还是让袁绍暴跳如雷,可他也不想两头开战自找麻烦,除了不断修叫骂之外,似乎也无计可施。
建安四年五月,曹操开始陆续派出大将率领小股兵力集中至北海、东安等地,防止袁军从东面袭击许都,夏侯惇率兵进据冀州黎阳,于禁率步骑2000屯守黄河南岸的重要渡口延津,阻滞袁军渡河和长驱南下。为了安抚西凉,曹操暂时释放了一些马家的人,暂时达成了短暂的休战。在派兵重点防守重要据点的同时,曹操准备自己亲自率主力屯军官渡,时刻准备迎击袁绍正面进攻。
其他人倒也罢了,夏天可是知道这场官渡之战在历史上占据了十分厚重的一笔,看着大家都差不多忘记自己的那些事儿了,跃跃欲试地想要请战跟着曹操一起去见证历史的辉煌一刻,结果曹操一反常态,果断拒绝,反而准许了曹丕随军的请求,气得夏天干瞪眼。
“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右中郎将,非得跟我抢随军的位子,你是觉得自己还和当年一样可以随便打打杀杀啊。”
当时不好说什么,回来后夏天大发脾气,明明曹丕已经转文职不干武将了,就好好的做他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啊。以他现在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抢军功了嘛。他已经二十一岁,曹彰十六岁,曹植也快十岁了。很明显曹操有了培养未来继承人的打算,而他看重的也不是战场上的功绩,反倒是更注重所谓的文治。所以夏天才不明白,曹丕非得跟着去打仗是想什么。
面对她的愤愤不平,曹丕仅仅只是一笑带过,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昨天我新得了一匹好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