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外卖了?”鬼公子问她。
“是……是又怎样。”
“叫的什么?”
“肠粉。”
“没吃过。”他在刁家这么些年,只有初一十五,刁家的人会用香烛水果供奉他,偶尔还能有只鸡或者烧猪配着一壶酒,其他的东西却是见不到的。
他日日跟在刁永年身边,倒是见他吃过不少东西,可他从不会主动和刁永年索要。而且和刁永年在一起,他也没什么胃口。
“要不,我帮你也叫一份?”柳媚儿何其会察言观色,立刻就道。
鬼公子望着她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那眼底的笑意不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多了一份真心:“那就多谢姑娘款待了。”
“不……不客气,公子想要吃哪一种肠粉?”柳媚儿问道。
“愿闻其详。”
或许是察觉到了鬼公子身上的善意,柳媚儿也不害怕了,从黑猫背后转了出来,点开外卖软件,找了自己刚才才点过的肠粉店,指着上面琳琅满目的各种肠粉说道:“这家店的肠粉有好几种,有最简单的鸡蛋肠粉,有加肉的鸡肉肠粉,还有加玉米的。这里还有好多配料,你想吃都可以加。还有辣椒的和没辣椒的,你想吃哪一样。要不两样都点吧,你试试哪个好吃,然后就吃哪个。”
“姑娘心思细腻,思虑周全,沅白听姑娘的。”鬼公子出声道。
“公子过誉了。”柳媚儿被夸的一阵舒坦,当即屁颠屁颠的点起外卖来,辣的不辣的都给沅白点了一份。
于是,当二十分钟后,巫渺渺和季朗火急火燎的赶到别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只鬼,一个蹲在茶几前,一个蹲在茶几上,一起吃着肠粉。墙上的电视机里,还播放着一部古装电影。气氛,相当的融洽。
“呀,这个白面书生一看就不是好人,这个杜十娘估计要被骗了。”柳媚儿点评道。
“这白面书生也就穿的像书生,那作出来的诗句,实在是不堪入目。”鬼公子也点评道。
“沅公子生前定然文采斐然?”柳媚儿面露崇拜。
“惭愧,惭愧,只考了个举人而已。”鬼公子谦虚道。
“原来是举人老爷啊,妾身观公子如此年轻,若不是英年早逝,定然可以金榜题名,打马游街。”
“能不能金榜题名不知道,不过殿试应当是可以参加的。”
巫渺渺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这一对古鬼,倒是很有共同语言啊。
“吃着呢?”巫渺渺问道。
两人同时回头,柳媚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两人,惊的连忙跳了起来,朝两人行礼:“柳媚儿见过巫师大人,见过季先生。”
鬼公子则显得从容淡定的多,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朝巫渺渺抱拳行礼:“沅白,见过巫师大人,见过季先生,见过巫蛊娃娃。”
“啊哈哈哈……”娃娃见到有人和自己打招呼,顿时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算是回应。
季朗从鬼公子的身上感觉到了强大的鬼气,算是他这些年来见过修为最高的厉鬼了,顿时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巫渺渺打量了鬼公子片刻,疑惑道:“以你的修为,灵猫应该是打不过你的,你怎么过来的?”
“巫师家的猫聪慧无比,它并未和我正面交手,而是利用智慧,偷走了我前任主人操控我的指骨。”鬼公子道。
“喵!”黑猫适时的出现,小脑袋一扬,爪子往前一伸,露出爪子上缠绕的一截红线,以及红线上绑着的指股。
那傲娇的小模样,仿佛在说,区区小事,我稍微用点智慧就搞定了。
“前任主人?”巫渺渺挑了挑眉,这鬼公子被抓了最多两小时,这么快就叛主了,而且是在指骨上的契约还未清除的情况下。
要知道,只要契约还在,鬼仆就不算自由。
“是的,沅白被巫师家的猫抓来了,自然今后,就是巫师您的人了。”鬼公子恭敬道。
季朗眉头一挑,一个眼刀飞射过去,周身澎湃的梦魇之力,忽然开始不受控制了。
鬼公子笑容不变,从容补充道:“沅白用词不当,如今身死,已然是亡魂,当是巫师您的鬼才是。”
季朗收回视线,忽然又找到了控制梦魇之力的方法。
第98章
想当我的鬼?
巫渺渺眯了眯眼睛,回忆着刚才进来时自己看到的场景,顿时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升起。
我特么的正走向我人生的第二个梦想,结果一个电话就被你们喊了过来,你说你要真是快魂飞魄散了也就算了,结果我过来之后,你们一个风流公子,一个红尘艳女,排排坐吃肠粉?
还想当我的鬼,先还我梦想!
“不要!”巫渺渺直接拒绝。
季朗眉头一挑,诧异的看了一眼巫渺渺,他倒不是觉得巫渺渺拒绝的奇怪,而是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怒气,产生了疑惑。难道这鬼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么让渺渺不开心的事情?
季朗神情一凝,梦魇之力又开始躁动了。
鬼公子也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主动投诚,对方竟然还会拒绝自己。不过他指骨都拿过来了,如果只是一只黑猫的话他还有办法对付,但是巫师过来了,而且巫师的身边还有一个气场很强的男人,这两个人随便一个都不是还没有脱离契约的自己可以对付的。
而且,他还有事必须求巫师帮忙。
鬼公子心中思绪万千,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问道:“巫师大人让灵猫去寻我,想来,我对您还是有几分用处的吧。”
“我寻的不只是你,还有你的主人,因为……”巫渺渺笑了笑,才道,“把你们俩送去玄学协会,可以换八十万奖金。”
拿去玄学协会,就能兑换八十万,而留在别墅里养着,回头玄学协会找她麻烦不说,自己还得每个月给他零花钱。这亏本的买卖自己怎么可能会做。
“……”鬼公子听到这个理由,聪明了几百年的大脑都忍不住卡顿了一下。
自己接近鬼将的强大实力。
无数玄门中人哪怕犯忌,也要争抢的鬼界保镖。
居然抵不过区区八十万?
而且八十万才多少钱,想当初他沅白身上随便挂着的一枚玉佩,如今也价值千万了啊,你个不识货的。
也许是鬼公子的怨念太强,望着巫渺渺的视线又过于火热,以至于引起了季朗的注意,季朗周身的梦魇之力造次躁动,隐隐拟化成一柄柄飞刀的造型来。
鬼公子嘴角抽了抽,他忽然有些懂对方为什么看不上自己强大的实力了,因为她身边已经有了得力的保镖。
“原来只是为了八十万奖金,我还以为你找我,是为了您怀中的巫蛊娃娃。”短暂的诧异后,鬼公子很快恢复冷静。
对方不收自己没关系,说服她就可以了。
娃娃听对方提到自己,脑袋忍不住抬了抬,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望着鬼公子。鬼公子察觉到娃娃的视线,朝娃娃露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
娃娃已经有了基础的情感,而欣赏美好的事物几乎是一切动物的本能,所以在对上鬼公子俊美儒雅的微笑时,不自觉的,娃娃也跟着笑了出来,并且蹦出了一句高难度的台词:“公子好生俊俏,奴家今晚不要钱。”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了。
巫渺渺捂脸。
鬼公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季朗蹙眉,身后的梦魇飞刀瞄准了柳媚儿。
而罪魁祸首柳媚儿,在季朗眼刀飞射过来的时候就连滚带爬的躲去猫主子身后了。
“喵?”只有黑猫不明所以,奇怪的看着忽然古怪起来的气氛。
“咳……过誉了。”作为场中年龄最大的存在,鬼公子坚强的一拱手,朝娃娃一礼。
“啊哈哈哈……”娃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什么……你……你刚才说为了娃娃,是怎么回事?”巫渺渺为了不让娃娃继续被鬼公子诱惑,直接一抬手,把娃娃塞进了季朗手中。
唉,孩子太小,容易被美色所获,这她也是理解的,毕竟自己不也是沉迷于相公的美色嘛。
娃娃在季朗怀中的时候,依旧想要转身去看鬼公子,却被恼怒的季朗一把按住,强制性的把脑袋转了回来。
“在下观巫师的娃娃,灵动异常,想来已经具备了成魂的基础?”鬼公子道。
“你倒是很了解嘛。”巫渺渺诧异的挑了挑眉。
玄门凋零,很多知识和传承都断了,这个世界上,能认出她是巫师的本就没剩几个了,更别提对方还知道娃娃的秘密。巫师养灵,是巫族最大的秘密,外人一般都不会知道的。
“沅白虽活的不长,但死的够久,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鬼公子道。
“只是见过一些世面,你就能知道我们巫族养灵的秘密?”巫渺渺依旧怀疑。
“我曾经有幸和一位巫师做过一笔交易,用修为,换一人重获光明。”鬼公子道,“当时那位巫师的巫蛊娃娃,已经很具人性了。”
巫渺渺了然,原来是和巫师做过交易,并且见过已经快养成的娃娃。
“你继续说。”巫渺渺道。
“巫族养灵,除了需要吞噬大量魂力来塑造新的灵魂之外,还需要给新魂注入七情六欲。因为巫族养出来的灵,不是天地造化之物,本身是没有情感的,这样的灵魂不能入地府投胎。而对于巫师来说,吞噬魂力并不难,以巫师强大的术法,和巫蛊娃娃本身的吞噬特性,一般的厉鬼都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注入七情六欲,就很麻烦了。”鬼公子胸有成竹的说道,“人性本来就复杂,而新魂一个养不好,很容易养成变态。”
巫渺渺眼睛一瞪:“你说什么呢?!”
“抱歉,我没有说您的巫蛊娃娃是变态的意思,但是您也看见了,它因为受到……影响。”鬼公子斜了一眼柳媚儿,接着道,“您也不想娃娃以后以她的情感为主情感吧。”
“我当然不会了,等娃娃把情念吸收完,我自然会去找别的情感,让娃娃吸收。”巫渺渺道。
“那巫师大人,觉得我如何?”鬼公子立即毛遂自荐道。
“你?”巫渺渺挑了挑眉。
“鄙人,沅白,出身书香世家,死时虽然只有二十五岁,但人生阅历丰富。家庭和谐,父母慈爱,幼妹乖巧。幼时专心学业,十二岁就夺秀才功名,少年时忽然叛逆,开始招猫逗狗,流连花丛,但仍然于二十岁时,夺举人功名。后又学名士周游天下,览尽世间风华。”说到这里,沅白叹息了一声,又道,“二十五岁时,家中横祸,吾凄惨身死,以至于化作恶鬼,滞留人间七百二十八年。期间被刁家用血祭之法炼化,做了将近五百年的鬼仆。在我七百二十八年的鬼生里,我始终保持着神志,看尽朝代兴替,历史变迁,科技发展,心中感慨无数。所以说,以沅某的资历,巫师大人的娃娃若能得我的欲念,不但可以在情感上大为丰富,同时还可以提升学识。”
巫渺渺眨了眨眼,这是……面试投简历?
这简历怎么说呢?听起来莫名牛掰,又莫名悲催。
“你愿意把你的欲念给娃娃吞噬?”巫渺渺问道。
沅白死了七百多年,虽然修为看起来只有六百多年的样子,但一只如此修为的厉鬼,现在的娃娃,是无法吞噬的。而且越是强大的厉鬼,自爆的时候威力就越大,所以就算娃娃勉强吞下,如果对方在娃娃体内自爆,很可能会直接伤害娃娃自身的魂魄,所以通常超过五百年的厉鬼,巫渺渺就不会让娃娃吸收了。
但是鬼公子说的也对,越是年代久远的厉鬼,欲念就越强。上一次娃娃进化,不就是因为吸收了东永年小姨身上那只数百年厉鬼留下的怨念。不过那一次巫渺渺之所以会同意娃娃吸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那只厉鬼早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怨念而已,所以娃娃吞了不会有后遗症。
“这些欲念,与我而言不过是一些记忆,并没有什么。而且我主动分享给娃娃,娃娃在吸收的时候,也会容易许多。”鬼公子道。
一旁安静听着的季朗忽然有些明悟过来,原来如此,厉鬼主动分享的欲念娃娃就容易吸收,怪不得这只艳鬼没什么本事,但是娃娃在她身上学的台词却那么多。
只是……就不能分享点好的记忆吗?
忽然又感觉到来自季朗的怒意,柳媚儿浑身一抖,死死的把自己藏在猫主子的身后,打死都不出来了。
如果她要是能听见季朗此时心中的想法,肯定会哭着喊冤:虽然记忆是我主动分享的,但只有刻骨铭心的记忆才能化成欲念啊。她身在青楼,苦难和悲喜都在里头,就算是好的记忆,也不过是遇见个好看大方的公子哥而已。比如娃娃刚才那句,公子好生俊俏,奴家今晚不要钱,就是美好的记忆啊。
因为欢喜,所以不要钱。
巫渺渺沉吟了片刻,但依旧没有松口:“不行,你和你主人算的那什么鬼卦,害的我相公被绑架了,这仇我还记着呢。”
季朗针对于柳媚儿的怒意,因为巫渺渺的这句话瞬间就消散,他转而望向自家小媳妇,眼底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
所以在渺渺的心里,自己比娃娃还重要吗?
这时娃娃在季朗的怀里动了动,季朗低头,对上了娃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一股愧疚爬上心头,暗道:娃娃若是有丰富的情感,听到刚才那句话应该会伤心吧。
娃娃见男主人看它,咧嘴微微一笑,然后继续扭头,去看鬼公子。
处于愧疚,季朗这一次没有阻止,让它顺利扭头看过去了。
“我是被刁家祖先用血祭大法祭炼过的鬼仆,这您应该知道,像我这样被祭炼过的鬼仆只是对方手里的一件工具而已。鬼卦确实是借助我的力量算的,但我算的每一卦都是刁永年授意的,我根本无法反抗。”鬼公子道,“所以您就算要报仇,罪魁祸首也是刁永年。而您抢走我,对于刁永年来说就已经是巨大的惩罚了。”
“那哪里够啊,我还要抓他去协会领奖金呢。”巫渺渺道。
“我和刁家的人有血脉契约,如果你想抓他,我可以帮你找到他。至于换钱……”鬼公子顿了顿道,“您完全可以和协会说,我在战斗的时候被你打散了,这种事情协会也无从证明,到时候你只要把刁永年送去了,应该也可以领到奖金。”
巫渺渺望向鬼公子,神情已经有了松动,听起来还真的可行呢。
“而且,您留下我,我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我依然可以算卦,你让我给谁算都可以,甚至我还可以替你去做任务。”鬼公子继续道,“您只要去协会接了任务,然后把信息告诉我,有灵猫寻灵,加上我出手,五百年以下的厉鬼,几乎都没有问题。到时候您只需要坐着数钱就行了。多些时间,还可以约会。”
说到约会的时候,鬼公子还刻意挤了挤眼睛。
巫渺渺蓦的瞪大眼睛,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不要误会,她不是害羞,而是激动了。
自己现在每天都要上课,只有周末才有空,而周末她还得花一大半的时间出去寻找补全娃娃灵魂的办法,抽空还得每个月给相公赚三十万零花钱。这要是真的如鬼公子所说,自己就可以省好大的功夫了。
季朗见巫渺渺已经快要被对方忽悠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他望向鬼公子,出声道:“你想要什么?”
鬼公子刚才说的,全都是他能给予巫渺渺的好处,一只厉鬼这么善良,学雷锋吗?所以对方定然有所图。
鬼公子望向季朗,他知道,就算说服了巫师,如果眼前这个男人不同意,自己可能也留不下来。
“我上面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巫师大人只需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就行。”面对季朗,鬼公子决定实话实说。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三寸之舌和一点利益,就能打动的。
“什么要求?”巫渺渺问道。
“我希望您能帮我找一个人,然后还一样东西给她。”鬼公子道。
“什么人?”巫渺渺问。
“我妹妹。”鬼公子道。
巫渺渺蹙眉:“你都死了七百多年了,你妹妹投胎都不知道多少回了,这怎么找,难道要我去地府给你偷生死谱。”
“不用,只需要运用你们巫族的契约阵法就可以了。”鬼公子摇了摇头。
“契约阵法确实可以寻人,但前提是你们之间必须是有联系的。你和你妹妹,隔了几百年,你虽然还是你,但却她早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人一旦入了轮回,就仿佛数据被永久的格式化了,不可能修复。
“有的。”鬼公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是我妹妹的。”
巫渺渺一怔。
鬼公子继续道:“我化成厉鬼的时候险些魂飞魄散,是我妹妹用她的魂魄补充了我的魂力,之后我厉鬼身成,她转世轮回。而因为她留在我魂魄中的那一缕残魂不能随她投胎,所以之后的每一世,她都只能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六道轮回,虽然可以慢慢修复魂魄,但因为我妹妹少的那一缕残魂并不是毁灭,而是融入了我的魂魄中,所以六道轮回并不会为她修复,所以生生世世她都只能是个先天失明的……瞎子。”
鬼公子顿了顿,神情悲怆,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我想把眼睛,还给她。”
这世上,唯一能从他的魂魄中分离出妹妹魂魄的,只有巫族的秘术了。
第99章
巫渺渺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心中有些触动。
“七百多年了,你妹妹的残魂几乎和你的魂魄融为一体,如果强行剥离,你会非常痛苦。”魂魄被人强行撕碎,那痛苦堪比凌迟了,甚至更甚。因为魂魄状态的鬼,是无法昏迷的,必须清醒着被凌迟。
“相信我,比这还痛苦的事情,七百年前我就已经经历过了。”七百年前,妹妹能为了他分裂自己的魂魄,七百年后,他又怎么可能做不到。确切的说,如果他能如妹妹当初那样,把属于妹妹的魂魄强行分离出来还给妹妹,他早就做了。
“你之前说,你和一位巫师前辈做过交易,用修为,换一人重获光明,这个人是你妹妹?”巫渺渺问道。
“嗯。”鬼公子嗯了一声,神情有些惆怅,“我知道妹妹转世后身体会有残缺,所以她转世后我找到了她,才发现她缺失的是眼睛。然后我找到了巫师,用百年修为,修复了她的眼睛。”
“怪不得你的修为看起来才六百年而已。”巫渺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你既然早在那么久就找到了我们巫族的前辈,而且那位前辈的娃娃已经快要养成,你怎么不干脆让她直接剥离你的魂魄,反而等到现在。”
“那个时候还不行。”鬼公子解释道,“我化成厉鬼的时候戾气太重,又是因为有着我妹妹的残魂补充,才没有魂飞魄散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如果剥离魂魄……”
“会魂飞魄散?”巫渺渺挑眉。
“如果只是这样我倒是不怕。”鬼公子知道巫渺渺是误会自己怕死了,倒也不生气,而是继续冷静的诉说道,“我化成厉鬼后,立刻就去找了仇家,灭了他全族。大仇已报,就算魂飞魄散我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我妹妹的残魂和我的魂魄已经融为一体,如果我那个时候魂飞魄散了,而巫师又强行保住了我妹妹的残魂,那我魂魄消散后的戾气,便会依附在我妹妹的残魂上。”
巫渺渺懂了,被厉鬼戾气附体的后果,请参考东永元小姨的状况。而且鬼公子实力堪比鬼将,估计她妹妹恢复光明没几天,就会鬼化,死后更是直接继承鬼公子鬼将的实力,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你现在的魂魄可以承受了?”巫渺渺问道。
鬼公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朝巫渺渺深深一礼,拜托道:“还请巫师帮忙,之后,沅白可和您缔结血契,终身侍奉。”
这个血契,和刁家的血祭大法效果差不多,都是一旦缔结成功,只要是巫渺渺的血亲后代就都可以操纵鬼公子。而且这一次是鬼公子自愿缔结的契约,效力只会更加的强。
“别,我们巫师做生意,从来只收客户身家的百分之十。谁要你终身侍奉,休想坏我巫族规矩。”巫渺渺嫌弃道。
鬼公子一愣,眼中情绪复杂。
季朗睨了一眼自家媳妇:“这么有原则?”
“那是。”巫渺渺见相公“夸”自己了,立刻挺胸抬头,声音高八度道,“我们巫师一族,做生意最是诚信了。”
季朗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觉得这养的巫渺渺分外可爱。
鬼公子何其聪明,他立刻明白过来,巫渺渺这是答应他的请求了,于是立刻躬身长揖到地,感激的道谢:“多谢巫师。”
“先别这么快道谢,咱们先把报酬算清楚。”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自从被五百块的贫穷伤害过之后,巫渺渺就养成了提前谈价格的习惯。
“请说。”鬼公子大方道。
他能不大方嘛,他原本是打算倾家荡产外加卖身的,结果巫渺渺不同意,还要和他谈价格。这价格无论怎么谈,都是他占便宜啊。
“首先,协会那八十万,我必须要。如果你那个前主人换不来八十万,剩下的钱你必须给我补上。”巫渺渺要求道。
“可以。”鬼公子一口答应。
“其次,我的收费标准是客户全部身家的十分之一,但是你……”巫渺渺打量了一眼鬼公子,为难了,“你这身家不好估啊。”
“您随意开一个就行。”鬼公子道。
“那不行,我可不能多收你的报酬,报酬收多了会坏了规矩,如果这样,这一单生意我还不如不做呢。”巫渺渺道。
“啊?”鬼公子懵了,这是啥意思?难道说自己的身家估不出来,巫师这生意就不做了?这怎么行?
鬼公子眼巴巴的望着巫渺渺,但又不敢开口催,他怕自己催急了,巫渺渺觉得烦,又反悔了可怎么办。
巫渺渺冥思苦想起来:这鬼的身家要怎么估算啊?她只和人做过生意,没有和鬼做过啊。
“哎呀,头好疼。”巫渺渺求助的看向季朗,“相公,我估不出来。”
“那这生意干脆别接了。”季朗干脆利落道。
“别,别,要接的,一定要接的。”鬼公子一下就急了,“你看……你看这样行吗?”
鬼公子的大脑飞速远转起来,然后快速说道:“我是厉鬼,身无钱财,如果说我的身家,恐怕只有这一身修为了,您看我给您十分之一的修为如何?”
“你的修为是伴随着你的怨气而生的,干嘛,你想把怨气渡给我啊。”巫渺渺睨了他一眼。
“那……那……”鬼公子思绪不停,很快又想到一个主意,“那你看这样如何,我修为不渡给你,但是这一身修为给你用,我卖身给你,以您寿命的十分之一为期限。”
巫渺渺皱了皱眉。
鬼公子继续解释道:“按理来说,是应该以我存在的时间长短为时限的,但是我是厉鬼,无法投胎,所以只要不魂飞魄散,我几乎是不死的,这样一来时限就无法计算,所以就按照巫师您的时限来。”
“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啊。”巫渺渺道。
“那就按照你们巫师一族族人的平均寿命,或者以一百年为期限。”鬼公子立刻道。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公允的计算方法了,应该可以贴合巫族的规矩吧。
巫渺渺依旧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这种算法能不能行,她从来没有尝试过。
“或者这样如何。”鬼公子咬了咬牙,继续道,“我为您效力十年,同时我们签订契约,百年后,我自爆。这样,就算是我寿命的十分之一。”
“你……”巫渺渺有些动容。
鬼公子为了把眼睛还给妹妹,居然不惜自爆?
“十年太长了,百年后谁知道你会不会有办法解除契约,或者为了解除契约,做出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来。就像,你现在对你前主人做的事情一样。”季朗忽然出声道。
鬼公子愣了愣,然后眼中闪过一片决然:“那你们订个期限。”
“一天吧。”季朗快速道,“这一天你帮我们抓到鬼卦,渺渺拿去协会换奖金,然后再帮你治疗你妹妹。十天的时间,应该够了吧。”
鬼公子一怔,这样一来,自己就只能再活十天了?
季朗看着鬼公子眼中的犹豫,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季朗从前和巫渺渺说过,在他眼里就没有好人,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心的。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最开始的时候,鬼公子说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次就直接通过巫师剥离自己的魂魄,是因为那个时候他的魂魄被剥离,自己不但会魂飞魄散,还会把自身的戾气传给他妹妹。但这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而已,毕竟到底是怕把戾气传递给自己的妹妹,还是怕自己会魂飞魄散,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无从验证。
而怕死,是人的本性,鬼是人变的,自然如是。
其实,季朗本来不想插手的,毕竟这是巫族的事情,生意接不接,应该由渺渺自己决定。但是从刚才鬼公子的建议里,季朗知道,如果渺渺接了这单生意,就一定要把鬼公子留在身边。不是为了得到鬼公子的力量,而是为了完成契约。
但是这个鬼公子太精明了,从见面开始,一直到提出自己的请求,一步步环环相扣,仿佛早已经计算好的一样。以他这样的智商和修为,那只蠢猫怎么可能偷得到指骨,其中一定有鬼公子的算计。自己说过,会多看着一点渺渺,就绝不会让任何隐患留在渺渺的身边。至于鬼公子刚才说的那个关于身世和他妹妹的故事,无论真假,季朗都不在乎。
在他心中,除了巫渺渺,别人的悲欢喜乐,又与他何干。
“相公。”巫渺渺扯了扯季朗的衣袖,等季朗侧头望过来,她才提醒道,“你手机刚才响了,好像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季朗看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巫渺渺,若有所思的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划开,果然看到了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于巫渺渺。
巫渺渺:【相公,十天会不会太少了,这个鬼公子看起来还挺可怜的。而且留着他,确实可以帮助娃娃提升。】
很显然,巫渺渺这是想给鬼公子求情,却又不想当面质疑自己。
季朗没有转头去看巫渺渺,而是拿着手机直接编辑:【娃娃只是需要他的怨念而已,等他死的时候,我可以出手提取。】
之前,东永元小姨身上的怨念,就是季朗从戾气中提取出来的,那一次可以,这一次自然也可以。
巫渺渺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鬼公子,叹了口气。
季朗睨了巫渺渺一眼,又发了一条消息:【当然,他的请求对象是你,如果你想接,就接吧。】
他只是帮忙把关,但是主要意愿还是看巫渺渺自己。
巫渺渺看了这条消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复道:【不了,我听相公的,虽然他很可怜。但可怜的人很多,相公却只有一个。】
看着微信上最后一句话,季朗的心陡然剧烈的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