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失笑道:“你们俩师徒是串通好的吧?这么默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立马接起手机,过了会儿,脸色就变,“行,我们马上去。”他挂完电话,就看到王瑞和凌博今一个劲儿地往嘴巴里塞,连常镇远也呼噜呼噜地大口喝汤。
“喂,你们真是。”大头顺手加了一大块红烧肉丢进嘴里。
风风火火地赶到警局,发现里头静得吓人。
王瑞皱眉道:“不是说蒋磊带着一大批市领导亲自过来要人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头道:“糟糕!不会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吧?”
常镇远道:“放不放人要看局长和队长能不能顶住压力,和我们到不到没关系。”
四个人上了楼,推开办公室,就看到小鱼儿、刘兆和竹竿都坐在办公室里。刘兆抽着烟,竹竿奋笔疾书,小鱼儿对着镜子化妆。
大头道:“这都怎么了?”
刘兆叹了口气。
小鱼儿扬手道:“都回去吧,来不来都一样,反正这案子是没法查了。”
大头惊道:“人真被要回去了?”
王瑞叫道:“怎么能这样?中国有多少市领导啊,来几个市领导就能把嫌疑犯保出来,那国家还不乱套了。”
小鱼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倒是想呢,也得请得动才行啊。”
常镇远和凌博今都没说话,看好戏似的挑了个位置坐下。
王瑞和大头都是一头雾水。
刘兆笑着摇头道:“这种案子,哪里会有市领导掺和进来。”
小鱼儿道:“嘿,我就是吓唬吓唬你们,不然你们能来得那么快?”
第29章 “天网”恢恢(八) …
大头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把他们叫来,拖了把椅子挨着她坐下道:“说吧,究竟咋回事啊?”
小鱼儿道:“虽然人家没有请市领导亲自过来,但是电话倒是来了好几通,旁敲侧击地施加压力,还不是想救蒋曙光那个混蛋嘛。不过啊,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在半个多小时前,鉴定报告出来了。保险套里面的精液的确属于蒋曙光,外面的血渍属于许海红。”
王瑞击掌道:“这下他赖不掉了吧?”
小鱼儿道:“不止如此。名流夜总会有一个前台跑来举报,说案发当天是她为蒋曙光安排的包厢,还有消费挂账的签名。她知道蒋曙光玩起来没数,所以提前让他签了单,账单上的日期和签名都清清楚楚,还有蒋曙光的指纹。”
常镇远道:“赵拓棠没有处理掉?”
刘兆道:“那张账单被折了好几折,我估计是那个小姑娘偷偷藏起来的。”
凌博今冲常镇远微微一笑道:“还真是被师父说中了,周进人缘不错,帮我们破了案子。”
刘兆拍拍掌站起来道:“这桩案子就算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不归我们管了,但是我们不能放松警惕,杀害庄峥的犯人还逍遥法外。这是个极度凶残的暴徒,会制造定时炸弹,下手干净利落,我们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动手,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头道:“刘头儿,之前不是你说的,先把赵拓棠放一放吗?”
刘兆道:“把赵拓棠放一放不等于不用查案子了。就算他是最大的嫌疑人,我们也可以用迂回的方式从他身边下手。”
大头道:“你是说从赵拓棠他老婆孩子下手?”
刘兆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往他身上一砸,“我说你怎么老惦记人老婆孩子呢?这么大一间公司,总还有其他职员吧?就像这次的郭杰,他不也是公司支援吗?也可以试着从他嘴里套套消息嘛。”
大头跳起来道:“我这就去。”
刘兆想了想,叫住正往外走的常镇远,“阿镖,你坐下,我们谈谈。竹竿小鱼儿,去隔壁老张那儿坐坐,顺便帮我问问这礼拜去不去打羽毛球。”
常镇远将疑惑埋在心底,拉过大头刚才的椅子坐下。
刘兆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才拿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道:“你最近表现非常突出啊,怎么样,准备评个先进?”
常镇远道:“都是工作,尽本分。”
刘兆笑眯眯地点点头,“说得好啊。警察嘛,主要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不受侵犯。不过嫌疑犯也是人民,即使为了破案,也必须掌握一个度。”
常镇远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刘兆拿着杯子站起来,边去饮水机里接水,边道:“我最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大的转变,我觉得是好事。观察敏锐了,好几次抓到了破案的关键,应该要保持下去,发扬光大。”
常镇远忍不住捏了捏眉头。这大概是上辈子遗留下来的后遗症,让他一听到这种官腔就有拔腿走人的冲动。
幸好刘兆很懂得点到即止,转移话题道:“我看过你给周进做的第一份笔录,上面似乎提到了三月八日这个日子…”
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常镇远心头一惊。
刘兆站在饮水机前,慢慢地喝了口水。
以常镇远的身份显然无法解释知道许海红死亡时间的原因,即使能解释这个原因,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明明知道有一件冤案发生却熟视无睹。
刘兆见常镇远沉默地坐着,突然笑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其实警察也是人,和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也没什么,何况还是有助于破案的。”
常镇远一怔。
“不过励琛背景很深。”刘兆道,“又一直和侯元琨合作,居心叵测啊。这次他借你的手削弱赵拓棠的实力,下次就不知道会不会利用你做其他事情,你心里要有防范啊。”
常镇远心里一松又一紧。松是因为关于周进这件无法解释的事情就被这么轻易的揭过去了,紧是因为他和励琛的几次见面都是在自家小区里,刘兆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派人跟踪自己?
他很快否决了这个答案。
且不管常镇远背后是不是藏着同样深的背景,就他目前来看,似乎和黑道挂不上边,完全没必要引起刘兆的特别关注。仔细想想,上次他和励琛喝完咖啡就碰到了大头,说不定让他给撞见了。
“嗯,我明白。”常镇远低头温顺地应着。
刘兆笑道:“别装。嘿,我这几天看到的阿镖可有主意了。我也就是提个醒,具体你自己把握,毕竟励琛这个人不简单。”
常镇远抬头道:“你知道他具体什么背景吗?”
刘兆道:“姓励嘛。”
看来他和他一个想法。常镇远会意地笑笑。
刘兆的话虽然不全对,但是有一点常镇远也是非常认同的。那就是励琛找他的原因绝对不简单。
像励琛这种天之骄子,就算想叙旧也只会给一次机会,如果对方不识时务,他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自讨没趣,除非…另有目的。
这也是常镇远明知励琛对自己的复仇计划会有很大的帮助,却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的原因。在没有搞清楚自己身份和与励琛关系之前,他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会主动掉进对方的圈套里,所以他按兵不动,看励琛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在咖啡店同坐之后,励琛就没有再来找过他,好像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和他去咖啡店叙叙旧,现在目的达成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
对此,常镇远并不在意。他正全心全意地钓着赵拓棠这条大鱼。
上次的邮件到底图起了点作用。
赵拓棠提出了约见。
常镇远拒绝了,不但如此,他换网吧换得越来越勤快,时间也很不固定,每次都不用身份证登记,谨慎地清理着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和把柄。
赵拓棠又没了音讯。
于是常镇远发了点关于那位菲律宾老大的资料给他。
他们两个人就像兵抓贼的游戏。一个追一个跑,中途随时可能会变换角色,就看谁技高一筹,先抓住谁。
由于刘兆三令五申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对赵拓棠的农村包围城市计策实行得相当缓慢。常镇远等人也过了几天的悠闲日子。趁着空闲,常镇远开始挑选房子。
那位素未蒙面的父亲很阔绰地打了二十万在他账户里,以目前的房价来说,等于半套房子到手了——他打算买间一百平方左右的三室一厅。
就在他为地理位置的远近而皱眉的时刻,大头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很糟糕的好消息。
“卖了卖了!老焦肯卖了!”大头在电话里兴奋地喊着。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常镇远几乎以为他在吼生了生了,我老婆生了。
“三千的价格?”这个消息对他很是震撼。他之所以开这个价格就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肯卖。难道这套房子真的有什么问题?
大头道:“是这个价格。你小子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这种事情居然也让你碰到了。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快办手续,越快越好。这样吧,我让竹竿明天和你换个班,你赶紧去把事情办咯,以免夜长梦多。”在他看来,老焦绝对是脑子烧糊涂时同意的,要是清醒的绝对不能这么干啊。
常镇远沉默半晌道:“你认识的得道高僧什么时候来?”
第30章 “天网”恢恢(九) …
和大头请来的“大师”一起站在502的客厅里,常镇远的内心有些动摇。
每平方米三千的价格就算在房价没有上涨的现在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以他目前的预算来说,买下这套房子还能省出点钱买辆汽车代步,这样就不用挤公车挤头盔。
等房价大幅度疯涨的时候,他可以转手将房子卖出,搬到正在开发的新区去。记得新区开发的初级阶段房价是很便宜的,但随着周边建设越来越完善,它的价格几乎与老区持平。
他现在手里没多少钱,不能大面积炒房,只能小打小闹地存一点钱,但总算是为以后独立生活存了点资本。不管常镇远活了多少岁,庄峥的灵魂已经四十好几,既不可能像没断奶的孩子这样顺着常父的安排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也不可能像叛逆期的少年那样不顾一切肆无忌惮。
他要的是安逸的生活。
当然,在这之前除掉让他内心无法安逸的心结也是必须的。
大师每走到一间房,就摸着佛珠大喊:“无量寿佛!”他中气十足,声若洪钟,每喊一声就好似当头棒喝,让人警醒。
大头走在常镇远旁边嘀咕道:“我请来的大师厉害吧?有没有觉得一趟走下来,房间变得亮堂很多?”
“有。”常镇远边从楼梯往下走,边指着客厅大灯道:“我上楼的时候不小心开了灯。”
大头:“…”
老焦紧张地看着大师道:“大师,你看得怎么样?我这套房子之前也请风水先生看过,绝对是没话说的。房子格局布置都是有讲究的。”
大师道:“房子是不错。”他转头对大头和常镇远道,“可以买。等迁居时,我在给你们做个法事,保管以后住在这里多福多寿多子多孙。”
老焦看向常镇远,“这下你放心了吧?”
常镇远没说话,眼睛依旧四下里看着。
老焦不满地瞪着大头。
大头陪笑道:“买房是大事,没听大师说吗?多子多孙啊,以后娶老婆生孩子都在这里,当然得看仔细咯。”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悄悄问常镇远道:“怎么样?你放心,我托房管局的人查过,房子的确是他的,就一个名字。”
常镇远慢吞吞道:“这个价格…”
老焦急了,“这个价格是底价了!不可能再少,再少就要我命了!我还有一个车库,大概十四平方米,你要的话,我就两千一平方卖给你。”
“一千。”常镇远道。
老焦道:“那我不卖。”
常镇远回头睨着他,“车库和房子是配套的,光留着车库有什么用?”
老焦道:“那你甭管!我老实给你交个底吧,要不是我老家有人急用一大笔钱,我真不会把按这个价卖出去。这一带就要造大型超市,地理环境好得不得了,要不是我老婆的事…总之,房子三千,车库两千,一口价!”
常镇远慢条斯理道:“一千五。”
老焦恶狠狠地盯着他,就好像盯着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周剥皮。
常镇远就一动不动地让他看着。
大头几度想开口,都被双方的神情给噎了回去。
还是大师最实惠,主动在沙发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看起来。
大头看了眼。
《知音》。
好半晌。
老焦终于败下阵来,色厉内荏地叫道:“一千八。”
常镇远气定神闲地接道:“一千六。”
“…一千七!”
“成交。”
大头跳起来道:“你买了?”
常镇远点头道:“买了。”
大头立刻掏出手机。
常镇远疑惑地看着他,“打给谁?”
“和尚啊,让他赶紧收拾行李。”
大师竖起耳朵看过来,“和尚?”
大头忙道:“我同事的一个外号,他前阵子剃了个光头。”
大师道:“无量寿佛!说明他有心向佛,有空让他来我这里听听佛经。”
凌博今被点化出家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常镇远忙道:“我给你电话?”
大师摆手,从包里掏出个镀金的名片夹然后抽出其中一张给他,“长话发邮箱,短话发QQ,我手机连线。一般不接电话,因为我可能在外地,会产生昂贵的漫游费用。”
常镇远将名片放入口袋,“我会转告他的。”
老焦把他拉到一边,“什么时候办手续?”
常镇远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老焦道:“今天明天都行,但是不能再拖了。”
常镇远道:“那就明天。”
老焦道:“行!”
买房的事情就算这么定了下来,至于老焦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卖房,常镇远并不是很关心。他只要盯着手续不出差错,就不怕他玩花样。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当晚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廖秘书,告诉他自己的买房的事儿。
廖秘书那头声音挺嘈杂,应该是在应酬,但他还是细细地询问房价屋主等等细节,最后又提醒他在过户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多留个心眼。
常镇远都一一应了。
说到最后,廖秘书突然问他:“下礼拜六有没有空?”
常镇远道:“目前有,到时候不一定。”
廖秘书道:“你和你领导提前打个招呼,说很重要的事,一定要给腾出时间来。”
常镇远猜测道:“我父亲来了?”
廖秘书笑道:“不是,不过也是件喜事。具体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但一直到常镇远入睡,廖秘书都没有打电话过来。他知道一般应酬都难免趴下几个,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常镇远刚运动完,正在煮早餐,老焦催促的电话就来了。
没多久,大头的电话也到了,说正在楼下,早餐买了,让他带上证件和存折上车。
常镇远只好匆匆换了衣服下楼。
大头丢给他一袋大饼油条和一杯豆浆,道:“东西带齐全了吗?”
“齐了。”常镇远看着大饼油条皱了皱眉。在庄峥三十五岁之后,他就习惯吃清淡的食物,到现在也改不掉。
大头把头盔递给他,然后道:“和尚和老焦已经先去了,我们也得抓紧。”
常镇远道:“他去干什么?”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这个时候多出来的那个他显然是凌博今。大头笑道:“关心你呗。他怕房价这么便宜,老焦会做手脚。其实老焦在这里住了快四五年了,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不然也不能介绍给你啊。不过多留个心眼也是好的。”
两人赶到房管局,凌博今和老焦果然坐在大厅里等。
常镇远见凌博今两手空空,就顺手将大饼油条递给他,自己留下了豆浆。
大头笑道:“疼徒弟也不是这么疼法啊,自己饿肚子留给徒弟吃。”
凌博今忙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常镇远摆手道:“我在家里吃过了。”
“你早说啊。白白抢了我的人情。”大头笑嘻嘻地说。他看着凌博今刚来时,常镇远对他各种看不顺眼,到如今主动把早餐让出来,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
老焦等得不耐烦,不住地催促,于是四人一行开始办过户手续。
幸好来得早,排队的人不是很多,虽然手续繁琐,但还是很快办完了。然后常镇远又拿着房产证去银行贷了十五万,背上了每月还贷的包袱。
老焦看着存折,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紧握着常镇远的手道:“房子我明后天给你。”
大头道:“老焦啊,家具你不会还要吧?”
老焦苦笑道:“真是不能再送了,你也知道,我卖这房子是亏着本卖的,要不是急着走,我真是不舍得卖啊。”
大头皱眉道:“你一个人走?那嫂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