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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了拭结扣确认无法打开,他轻柔地抚了抚她头上的发,“阿娆,你看你,总是那么心软。如果你那一枪刺下去,我受了重伤,不就真的没办法出去了么?”

傅倾饶咬着牙问道:“你知道我不会刺,所以故意这样?”

他抿着唇不说话。许久后,重重叹了口气,稳步出了帐子。

傅倾饶大怒,望着他的背影,拼着全力大声吼道:“楚云西,你混蛋!”

楚云西终究还是决定亲自领兵出战。期间他倒也召集谋士对计划做了些许改变,但具体是怎么商议的,傅倾饶完全不知晓。

她一整天都被反绑在了那帐子里。这样的形态下,她能稍微动动,但是想逃的话,却是没法跑远的。更遑论隐了身形悄悄去偷听他们的谋划了。

临走前,楚云西来向她告别。

傅倾饶难得地作了让步,说道:“既然你不肯听我的,那么就带上我吧。我武艺还算不错,断不会拖你后腿。”

楚云西正要断然拒绝,就听她接着说道:“你如果不带我一同上路,我就赖在军营不走了。旁的不说,单看这里有这么多大男人,我独自这里,总归是不够安全的。”

楚云西听了后,不禁一怔。

——他利用她的不忍算计了她一回,她便利用他的情意算计回来。

这丫头…真不知说她什么好了。

他沉吟半晌,苦笑了下,颔首说道:“好。就依你了。不过不准离我太远。”

傅倾饶骑在马上,混在人群中,跟在楚云西背后不远处。

将士们马蹄踏地的哒哒声,好似魔咒,尽数敲击在了她的心上,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扫了眼武天铭,暗暗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但凡陷阱,总会有漏洞与瑕疵,只是多与少的区别罢了。只要能够寻到破绽所在,便能提前防范。

有时候一个毫不起眼的选择,结果便是生与死的区别。

她紧紧地握住缰绳,半刻也不敢大意。

第106章 流矢

大恒最北处与宏岳国间横亘着一条大河。河面宽近千米,乃是隔开两国的天然屏障。春夏秋时,水流湍急,可一旦入冬,水面便结了厚厚的冰,车子碾过都不会断裂。

偏偏就是这样牢靠的冰河,反而让宏岳人更加忌惮,冬日里轻易不敢出兵过河。也正是因了这个缘故,楚云西才会安心地悄悄回京。

方才天空中便已飘起了雪,如今天色愈发阴暗起来,雪落得更加急了些。

傅倾饶站在稍高的地方,微微俯视着周围正准备驻扎的将士,再遥望了下河对岸,隐隐有些不安。

“他们怎么会选择了这个时候?往年此时都很平静的不是么?”

楚云西望了她一眼,安抚道:“莫怕。行军打仗就如两人比武,见招拆招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如今我们占了地势的优势,不会有问题的。”

这次宏岳突袭的地点正对着大恒的高山。如今大恒这边重山险峻,山下又有宽河相助,易守难攻,说起来确实胜算很大。

傅倾饶慢慢环顾了下周围连绵的群山,默不作声,心中的忧虑不减反增。

楚云西也知正常情况下行军打仗都不会选择对己不利的地势进攻,宏岳的做法的确有些蹊跷。但敌人来袭,他怎会临阵退缩!

拧眉遥望了远处一眼,他举步朝旁边慢行,扫视了下周围的环境,转而细看兵士们的行动。

雪越下越大,树枝上已经挂起层层的白雪。冰凉的雪花砸到脸上,一阵凉一阵麻,冷彻心扉。

傅倾饶在营帐周围缓缓走着,边行边警惕地看着,试图从附近找出不对劲的地方。不知不觉,竟是有些走远了。

周围十分安宁十分清爽,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丁点气味,仿佛能听见雪花飘落坠到肩上的声音、闻到白雪清凉的味道。

就在此时,她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呛人之气。抬眼去看,就见极远处正冒起一股股的黑烟,在这方纯净的白色天地里,显得尤为扎眼。

细看了下,她稍一思量,脸色骤变。提气急掠至营帐附近,顾不得去寻,拦住一个士兵慌忙问道:“楚云西呢?大将军呢?他去了哪里!”

士兵脸上一片茫然。

傅倾饶大急,正要朝那冒烟处行去,就听旁边有另外一个士兵说道:“刚刚我看大将军骑马朝那边去了,说是有人在那边求救,他去看看。”

他话音没落,傅倾饶已经一个闪身,不见了。

士兵挠挠头,有些不解,“在山上不是经常碰到住户遇险求救吗?不过是寻常事情罢了,他紧张什么?”

离得越近,那烟火气就越重。仔细分辨,其中还夹杂着一点不同寻常的烧焦气味。不多时,那气味越来越浓,傅倾饶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

“你怎么会那么想?太过无稽!”

一声低吼传入耳中,她脚步滞了下,不可置信地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努力平息了下气息,继续慢行。

“那几本册子,在我手里。”楚云西平静说道:“你手握皇兄的私密记录文书,却到往两国交界,还四处打听詹家人的去处…你倒也聪明。詹家人的确很想知道平日里大恒君王的喜好。”

听到他声音没有丝毫的紊乱,傅倾饶暗暗放下两分心。轻轻跃上树梢,隔着好些树枝再去看那几丈见方的空地,她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十几个士兵和三十几个蒙面人倒在地上,鲜血直流,落到了地上,与冰雪相融成为红水。在他们身侧,有几堆树枝正在燃烧。火焰跳动,烧到了他们的头发皮肤,他们依然直挺挺得‘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比那火焰更灼人眼的,便是蒙面人的衣饰——分明和那些士兵一模一样。

楚云西立在‘人’群里,身姿挺拔,一身白衣早已污浊,沾上了斑驳血迹。

他手持长剑,剑尖直直地指向地上瘫坐着的披散着头发的男子。

郑北凌捂着胸口,冷哼道:“楚涵宣做尽丧尽天良的事情,你却还为他这般卖命。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佛祖了?太过可笑!”

楚云西淡淡地道:“我无愧于心。至于我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便要看观戏人的心了。”

郑北凌冷嘲热讽着,手悄悄背到身后。

傅倾饶见他手指微微晃动时,他身后地上的落雪几不可辨地稍稍晃动了下。

只一下,却让她大惊失色。

再顾不得其他,她抽出腰间软剑飞身而至,在郑北凌有下一步动作前,挥剑砍向他身后两尺处。

软剑抖了下,似是碰到硬物。傅倾饶继续用力。终于,“啪”地声响起。物品被斩裂开来。

听到抽剑发出的那声清鸣,郑北凌惊讶地转回了身。看到那把软剑,他失声惊呼:“凤鸣剑?”扭头望了眼楚云西的软剑,他转而去瞧蒙了面的傅倾饶,神色有片刻的扭曲,“凤鸣剑和龙吟剑本是一对,为先皇后和先皇所有。你这是,你是…”

他这句话没说完,一阵剑光闪过,他瞪直了双眼,再也没机会多说一个字了。

楚云西甩去剑上血渍,回剑入鞘,神色不明地盯着傅倾饶。一瞬后,他轻轻说了句“你来了”,打了个呼哨。一匹骏马朝二人疾驰而来。

“上马!”他厉声喝道,在骏马行至二人身侧的瞬间,揽着傅倾饶飞身跃上了马背。

刚刚坐下还没坐稳,他已经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马蹄刚刚踏起,它刚刚落下的地方就多了四五支箭。

听着周围的破空声,傅倾饶暗暗心惊。不知何时这里竟是多了好些个射箭好手。而且那些人在身后步步紧逼,显然是在把她们往远离军队驻扎之地赶去。

眼睛被雪花打疼,面上覆着先前在路上匆匆拿来遮脸的布巾。傅倾饶觉得呼吸不顺,正要将布巾扯下,被楚云西一把按住。

“留着。别让他们看见你。”他呼吸不稳地说道。

“郑将军他…”

“他和皇兄无关,应当是与詹家勾搭上了。只是时日尚短,又拿不出有用的投诚之物,所以被詹家当了替死鬼。”

说话间,又有流矢飞来。

楚云西俯身下趴,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傅倾饶。

傅倾饶扒在马背上,听着身周不断传来的“嗖嗖”声,心一阵阵发冷。

听着耳畔楚云西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她心道不好,急急问道:“你还好吗?”

楚云西没有回答。她等到的只有他更为急促的喘息声。

傅倾饶反手摸了一把他后背。

血。鲜红的血。

这颜色太刺目,她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

“云西哥哥。云西哥哥。你不能有事。”傅倾饶一遍遍说着,一遍遍呼唤着他。初时楚云西还有反应,能低低应和两句,后来,便悄无声息了。

傅倾饶从他的手里扯过马缰,控制着马儿的方向。

流矢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傅倾饶听着破空声,估摸着对方和自己这边的距离。速速环顾了下四周,她发现了一条小道,便猛地调转马头,朝着山高之地行去。

她忽然转向,追杀之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多逃出了一霎霎的时间。

雪花越来越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浑然一色。

傅倾饶在今天头一次如此感激这样大的雪,将天幕地面一片,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她故技重施,弯着身子拔出靴中藏着的针,对着马背狠力拍了下去。

马儿刺痛,嘶鸣着朝前奔去。

傅倾饶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拽着身后楚云西的双臂,一个飞跃下了马背。

她咬着牙飞奔,将他带至路边一个山洞。刚刚将他放下,不远处响起了马儿的嘶鸣声。

原来此马并不像上次她在铜里乡时那般离开,而是他们二人刚刚离开马背,马儿突然停了下来,立在那处不动。

傅倾饶震惊地看了它一眼,心念电转间改了主意。

将楚云西塞进路旁不起眼的山洞中,她刚要出洞,却被猛然清醒了点的楚云西一把拽住了手腕。

平日里冷傲隽秀的男子,此刻却鲜血遍布神色憔悴。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快速说道:“那几本册子,我大致翻了翻,能够破译一些。那些孩子被抓去,肚腹被划开,脏器被掏掉…”他深吸口气,眼神涣散地说道:“是用来‘养东西’的,至于养的是什么,说得太隐晦,我、我看不懂。”

他唇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边滑落,显然气力不支却还在努力说着这些,竟是有些像在交代遗言了。

傅倾饶死死握住他的手,忍着夺眶欲出的眼泪,一字字说道:“我不要听这些。等你好了,慢慢和我讲!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过来寻你。”

——如果还能活着的话。

楚云西刚刚说话已经耗尽了力气。

他重重喘息着,正要开口。谁知傅倾饶已经掰开他的手甩了开来,飞奔出外,跃上了那马的背。

楚云西心中大恸,有心想要大声质问她。她却只留下了个决绝的背影,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唉…平王受伤了…

妹纸们不来给他扔点爱的小鲜花么~~

第107章 下山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似是催命的魔咒,越来越近。

傅倾饶趴伏在马背上挥鞭猛抽。

追赶者的箭矢许是用去大半,远不如先前那般密集。她凝神细听,辨着它们的来势与去路,不时左闪右躲,以护自身安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将这些人引开,越远,楚云西便越安全!

这个信念支撑着她,让她在这大风雪中奋勇向前。

楚云西的坐骑竟似通人性一般,平日里碰都不许旁人碰的马儿,这时竟是任她抽打,依然坚定地朝前行着。

马蹄声近在咫尺,流矢反倒更加少了下来。

那些人想要活捉楚云西。

她飞速左右看了几眼,右侧是较为平坦的路,能够下山,也能跑马。而左侧…

楚云西先前曾指了那处地方与她说过,那是此地最高的一处悬崖,下面则是最湍急的一段河流。

——万万不可过去,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个‘死’字。

当时楚云西如是说道。

傅倾饶想也不想,闷着头将马头左转,急速朝前面行去。

后面不断地有人高声嚷嚷着,语调迫切而又愤怒。

傅倾饶狠下心将插在马背上的长针一拧。马儿吃痛,嘶鸣着朝前飞速奔去。

“快拦住他!他要跳崖!”

“下面水那么大,下去了没法活!”

“上头说了,要活的!”

他们拍马不住追赶,傅倾饶纵马疾驰。

悬崖边越来越近,马的身子已经开始剧烈发抖,不知是怕的,亦或是痛的。

傅倾饶松开缰绳,纵身飞起,咬着牙往悬崖下跃去…

“跳了?他还真跳了?”

那些人追赶上来,震惊不已,低着头往下去看,眯着眼瞧了许久,也只能望见漫天的飞雪,哪儿还寻的着人去?

有个瘦高的人不太放心,在腰间绑了根粗绳子,让同伴们拉住。他则拽着缠住自己的另外一头,荡到了崖半腰。

凛冽的风携着大片的雪花冲上他的脸颊。由于眼睛瞪得太大,有冰凉的雪粒子冲进了眼里,刺激得眼睛生疼,一下子就流出泪来了。

用冰凉的手揉了揉眼睛,往下使劲唾了一口唾沫,他恶狠狠咒骂了一句。

“没人!”来不及缓一缓,只不愿在这里多待,他急急喊道:“拉我上去!”

傅倾饶紧紧贴在墙边,脚踩着岩石边突出来的一个小角,一手拽着不知何处坠下来的粗藤,一手握紧插入石缝中的软剑。虽然手指和虎口处已经磨出了血,伤口处被落下来的雪冰得疼到刺骨,依然动也不敢动。

极寒的天气里,崖边潮湿的岩石愈发冷得瘆人。她只是贴了这一小会儿,就已经全身发麻了。待到看见那人缓缓被拉上去,她只稍稍松了半口气,就全身剧烈地抖了下,差点坠下崖中。

忍着剧痛,硬生生熬到这些伤口都已经麻木,渐渐失去知觉,那些人终于走远。

又静静等了一些时候,她再也受不住。拼着最后一点点力气想要跃上崖顶,谁知双脚早已冻得发麻,气力不济到了半途就要坠下。

抽出靴中藏着的短剑猛地插入石缝中,她拼尽全力支撑住身体。

好在手上有伤,伤口每一次撕裂所牵扯出来的更大的伤痛,让她还有些知觉。

身边是冰冷的岩石,脚下的远处是急急的河流。她硬是用一长一短两把剑,慢慢挪着回到了上面。

马已经不见踪迹,不知是从另一个方向坠下了山崖,亦或是已经逃到了别处。

傅倾饶慢慢在雪地里走着,待到回复了些力气,便提气往前行去。终于,来到了那个山洞旁不远处。

兴奋地紧走几步,她来到山洞前探过头去,正要唤一声“云西哥哥”,在看到洞内情形的刹那,一下子凉透了心。

里面空无一人。

她顿时慌了神,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四处绕了许久,确认先前就是在这个洞里后,她疯了一样在四周寻觅。将整个山上都翻了两圈,直到力气再次耗尽,她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到地上。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狠拍一下积雪,激起雪粒漫天飞扬。

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她正欲转身离去,却在看到自己巴掌印的时候怔住了。

先前她背着他来到山洞而后又出了山洞时,因着使了轻功,没留下太多痕迹。

但是骑马之时,马儿踏地的足印却清晰万分。等她回来的时候,痕迹虽被新落的雪掩去了一些,却有小部分依然存在。

楚云西伤成那样,若是离开山洞,必然会在雪上留下印记…

她迅速奔回山洞口。

没有。除了她自己的脚印外,没有其他。

在山洞里仔细搜寻,最后,在左侧边发现了块巨石,依稀有被挪移过的痕迹。

她将巨石慢慢移开,发现了藏匿其中凹陷的楚云西…

走回军营,刚拍落一身轻雪。对面一人迎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傅大人,你可曾看见大将军?”

傅倾饶木木地抬头看他,死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武将军这话问得奇怪。大将军在哪儿,您不是应该更清楚么?”

武天铭皱了眉道:“听说先前你打探过他的去向,我以为你应当知晓,故而有此一问。原来你也是不清楚么?”说着,目光不时地扫过傅倾饶的双手。

傅倾饶先前已经用血清洗过伤口,又上了药。如今她微微握着拳,天色也已然暗了下来,那些伤口便看不甚清了。

因着许多事务都要楚云西准了后方才能够行事,这时就有士兵过来询问楚云西的下落。

武天铭说道:“大将军有事暂时回了城,有什么事暂且与我说便可。”

以往也有这样情形的时候,士兵闻言不疑有他,将事务一一细细道来。

傅倾饶神色不明地望着这一切。

待到士兵离开,她方才缓缓说道:“将军好生厉害,竟然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谎话来。”

“不然呢?说大将军失踪了,然后大家军心涣散,齐齐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