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秋白轻轻叹气,将她转过身来,认真仔细地凝望着她。
如墨眉眼近在咫尺,沉郁浓烈,风华无双,看得人心魄皆颤。乔萝与他相处一年,自然知道这样的目光下他心意的涌动,脸色绯红,缓缓闭上双眸。她在黑暗中清楚地感受,他的呼吸扑上肌肤的轻柔,唇齿的靠近温柔而又霸道,舌尖缠绵,勾动彼此的心弦疯狂失措。
他在唇舌相依的无限亲密中柔声说:“下次,就是你我结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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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乔萝践行承诺,提了营养品来探望江润州。
自江润州两年前退休以来,江家门庭前再无以往的宾客如云。四合院里清净冷寂,不闻人声。乔萝是江宅的常客,并无避忌,径自去了左侧江润州住的厢房,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厢房当中是个小书房,靠墙的沙发上,照顾江润州的冯阿姨坐在那里打着瞌睡。乔萝没有惊动她,悄步穿过书房,站在江润州卧室前望了望,见他躺在床上沉睡,便没有打扰,将营养品悄悄放在地上,转身从厢房出来,去了对面江宸的房间。
江宸的房间一切如旧,乔萝站在门口,看到他正坐在书桌旁翻着一本相册,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萝轻轻咳了咳嗓子,江宸抬头,望到是她,勾指一带,将相册合上。
“来了?”他似乎等了她很久,淡然一笑,手掌轻拍身旁的空椅子,“过来坐。”
乔萝想了想,依言走过去。
他们坐在书桌前,窗外的阳光透过枯竭的槐树照在书桌上,光圈斑驳晃动的情景仿佛还是从前的时光。
两人一时皆有些惘然,相对默然良久,终是江宸先开了口:“想什么?”
“想你离开多久了,”乔萝轻声说,“我还没问问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难得你还记得关心我一下,”江宸微笑,“我爸妈依旧很忙,我住在家里也是打扰他们,就搬出去了,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一个人住。”
“你在那边交了新朋友么?”
“朋友不少,知心全无。”
乔萝说:“你总是很挑剔。”
江宸说:“当然不像你,饥不择食,来者不拒。”
说到这里,两人总算恢复到了当初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的状态。乔萝扬唇浅浅一笑,江宸望了她片刻,目光却从一刹的平和温暖慢慢淡却无温。
她再巧笑嫣然,也不再是独属他的笑容了。
江宸在心底自我的奚落中神思清明,将那本合起的相册再度翻开,停在其中一页,放在乔萝面前。
“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什么照片?”乔萝视线落在相册上,脸上先是一红,而后目光微动,面色渐渐发白。
照片上不只是她回眸瞬间惊讶表情的定格,在她的身旁,还有一幅古代仕女画。
江宸缓缓问她:“小乔,我能不能问问你,这张仕女画应该是放在你外公画室里的,不过我昨天在画室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去哪了?”
乔萝紧抿红唇,一言不发。
“我昨晚回来翻以前的老照片,偶然看到这张,越看越觉得这仕女的眉眼和一个人很相似,”江宸低声笑了笑,“你的男朋友,孟秋白,看到过这幅画么?”
“阿宸……”乔萝的声音不知为何微微发颤。
江宸叹息:“小乔,我知道你做事总有你自己的原因,我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不会,”乔萝眼中不可自抑地流露出她自己也难以分辨的茫然,嘴里却坚定地说,“一定不会。”
“那就好。”江宸释然而笑。他拿过桌旁的礼盒,取出一条镶钻的十字架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触碰肌肤,让乔萝忍不住轻轻寒战。
“生日快乐,”江宸伸臂抱住她,低声说,“这是我的礼物,昨天忘记给你了。”
“阿宸……”乔萝瑟瑟于他怀中,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江宸静静拥着她,“我都知道。”怀中温软的身体曾经将他的双臂视为唯一的港湾,然而如今,她有了更好的栖息之地,他无从强求,只能放手。
他将她放开,望着她的眼睛,一字字轻缓地说:“祝你幸福。”
回来的时候,踌躇满志,志在必得。却不想初衷的改变只需一个夜晚,更不想而今短短四字,竟能抽离他所有的心气与骄傲。她的眼睛望着他的人,却从不肯认真望一望他的心。这比任何拒绝的言词更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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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宸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临行前托付乔萝帮他多照顾江润州,乔萝当然义不容辞地答应。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人,既然应承了江宸,就不敢懈怠。每天在M大上完课后,她便去Q大陪着江润州,并与冯阿姨一起商量老人养身适合的食谱。等江润州身体好转,她又陪着他练字下棋。偶尔吃过晚饭,两人在院子里练着太极拳。乔萝的动作软绵绵毫无气力,且总是或慢或快地不合拍,每每江润州转过头望着她一板一眼地打出四不像拳,也不禁抚须大笑。
祖孙两辈的人相处很是融洽,有乔萝承欢膝下,江润州病情康复得也快。寒假的时候江晴受她父母嘱托从南方飞过来陪着江润州,乔萝这才得空稍稍放松了一下,可以抽空照顾这段日子工作极忙的秋白。
她开始学着煮汤做菜,奈何天赋不够,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秋白那样的手艺。每次中午和晚上给秋白送饭,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做的菜,惹得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这饭盒里满载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美味佳肴?待她自己一尝,却又分明难以下咽。
她不敢怠慢他的胃,即便饭菜不能做得色香味俱全,也好歹要咸淡适中,能够入口。因为除此之外,她也不能为他分担什么。每当看着秋白忙于工作疲惫不堪的时候,乔萝也会暗悔,怎么当初就选了历史,而不是学的经济金融或者管理?那样好歹也能帮他分忧解劳。
一日秋白回家比往常要早许多,乔萝正在房间收拾衣服,见他回来,忙过去帮他脱下外套,又帮他倒了杯开水,轻声细语地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秋白拉住她坐在身边,好笑:“你是在干什么?何必忙碌成这样?你又不是我的保姆。”
乔萝玩笑说:“你赚钱养家这么累,我当然要伺候好你。”
“胡闹,我怎么会要你伺候我?”秋白怜爱而又无奈地揉揉她的发,看了她一会,忽然说,“小乔,过年能不能跟我回家?”
“啊?”乔萝颇觉意外,怔了片刻,才问,“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秋白笑说,“费叔已经把你我的事告诉我爸了,再说我妈也挺想你。”
他诚心拳拳地邀请,乔萝没有理由不答应。可是过年的时候不在家团圆,在林蓝那里难以交待。乔萝只得和母亲撒谎,说是顾景心一家从澳洲回S城探亲,她要去和顾景心相聚。林蓝起初自然不同意,但乔萝自从搬出住之后愈发独立,林蓝很难插手她的决断。乔萝既坚持已见,林蓝只有退步。何况每次过年家里的气氛尴尬,如此喜庆的节日他们的欢笑却是那样勉强,林蓝想,与其强留,倒也不如让乔萝选择更为快乐的去处。
二〇〇六年的一月底,乔萝以秋白女友的身份,再一次来到S城华阳路的梅宅。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阅读愉快:)
☆、离逝(1)
他们回到S城的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因次日就是除夕,整个S城张灯结彩,傍晚未暗的天色下早早就有人燃着烟花盛放半空,华阳路两旁的梧桐树上也悬挂着无数的红色灯笼,天暗的时候亮起,沿途漫漫红光,望着十分喜气。
梅宅也不例外,古旧厚重的铁门上张贴着大红色的“福”字,两边各垂一串长灯笼。两人进了大门,看到一个身量清瘦的中年男子正将入园小径的路灯贴上红色的彩纸,听到门边的动静,转过头来,很是惊喜:“秋白回来了?”忙放下手中活计迎过来。
秋白对乔萝介绍:“这是秦叔,你上次来应该没见过。”
乔萝礼貌地称呼:“秦叔您好。”
“乔小姐好。”
秋白还没有介绍自己,他倒直呼她的姓,乔萝讶然:“秦叔认识我?”
秦叔笑说:“夫人这几天总在念叨说秋白要带一个叫乔萝的小姑娘回来,难道不是小姐您?”
乔萝不语,望向秋白,盈盈一笑。
“快进来吧。夫人都从早盼到现在了。”秦叔接过秋白和乔萝手上的行李箱,快步在前引路。
南方不同北方,北方的冬季万物凋零,寸草不生,遍目枯竭萧瑟之态,不似南方的冬季仍是草木葱笼。梅家的园子在整条华阳路上占地最广,花草又多,兼园丁平时收整妥当,这个时候满园尽是泱泱绿色,身处其间,幽寒湿气极易透体。然秋白牵着乔萝的手走在林间小径上,二人身心皆似泡在热水中般的暖洋洋,只偶尔想起少时两人从青阖赶来梅宅拿药的狼狈,相视一眼,在清浅的微笑下默然抚平昔日的伤痕。
行至通往主楼的长廊上,耳边依稀可闻清雅的琴声铮铮鸣响。
乔萝倾听一刻,悄声问秋白:“孟姨弹的什么曲子?”
“我爷爷自创的《问梅曲》。”
“怎么没听你之前弹过?”
“这曲子太难了,我也不太能弹得全。所以就藏拙了。”
秋白说完,想了想,又解释:“其实之前我妈也很久没弹这首曲子,从瑞士治疗后回来,她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开始重拾旧曲的。”
乔萝有些意外地望他一眼,笑了笑,握紧他的手。
这是秋白和乔萝相处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说起瑞士发生的事。在此之前,他消失的三年似乎就是一段淡远难触的空白,他从不曾提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乔萝也没有相问。只依稀知道孟茵和梅非奇重归旧好,梅非奇也不再对秋白的身世耿耿于怀。至于其间种种变化的原因,乔萝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明白,既然这次他带着她回来了,那自然想要对她坦诚布公家中的一切。
耳边的琴声忽顿,想来是秦叔已经告知了孟茵他们回来的消息。果然,等他们走到主楼门口的时候,看到秦阿姨从里面将大门敞开,孟茵像是刚从楼上匆匆而下,站在最后一层阶梯上,含笑望着二人。
她穿着浅紫色的毛呢旗袍,外披着轻软的白色貂绒围巾,双颊红润,眉眼生辉,精神气色与在青阖镇时不可同日而语。
秋白叫了声“妈”,乔萝则甜甜唤她:“孟姨。”
孟茵欢喜地点头,对秦阿姨说:“芬姐去端两碗红枣燕窝来吧,他们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肯定饿了。”又微笑着走过来拉住乔萝的手,目不转瞬地打量她:“几年不见,小乔终于长成大姑娘啦,来,让孟姨仔细看看。”
秋白见孟茵拉着乔萝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得开心,他陪在一旁也插不上嘴,喝了甜汤后,便与秦叔将行李提到楼上。等他略略收拾过后再下楼来,天色已经黑透了,秦阿姨在餐厅布置好了晚饭,来请三人用餐。
孟茵一直握着乔萝的手不曾松开,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眼似有微微的迷茫,然而嘴里的话却又很清醒:“小乔,你梅叔叔公司事情忙,回来得晚,晚饭我们就不等他了。不过明天他能放一天的假,你到时就能见到他了。”
虽说现在梅非奇待秋白已不是少时的残酷无情,但乔萝对他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很难回转。在她的心里,梅非奇就是一个严肃深沉,阴郁而又阴暗的人,自然是越少与他接触越好。因而这顿晚饭没有梅非奇在,她倒是吃得自在。饭后她又陪着孟茵聊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秋白的房间。
秋白正在书桌上画着图,见她过来,微微一笑:“终于和我妈说完话了?”
“嗯,”乔萝坐在他身边,脑袋依偎在他肩头,轻轻说,“秋白,我觉得孟姨好像不一样了。”
秋白笔下未停,淡然说:“哪里不一样了?”
“孟姨记得我是谁,也记得青阖镇的一些事,不过……还有很多事她都忘记了,她甚至不记得我曾经和你一起来过这里,也忘记了我见过梅非……嗯,梅叔叔。”
秋白似毫不动容,笔下铅线沿着直板,继续向下延伸。
乔萝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画完图。
“我知道你会很快发现的。”秋白低低叹了一声。他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手指按着眉心揉了揉,默然半晌,才缓缓说:“小乔,我妈现在只记得过去开心的事,不开心的全都忘记了,所以,以后如果你们聊到什么她不记得的,你就一言带过吧。”
乔萝隐约猜到他艰涩言词下的最难以启齿的那件事,颤声说:“包括……”
“当然,包括我不是梅非奇的儿子这事。”
“那梅叔叔——”
“他爱她,他曾经折磨过她,可最终发现折磨的不过是自己。他想放过自己,所以也只能接受我。”
这些话他风清云淡地道来,似乎于己无关。桌上台灯将暖色橙光照在他的脸上,却衬得他眉眼尤为清冷。乔萝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却也在突然的惊愕下明白他身处其间的所有无奈与压抑,忍不住伸臂抱住他,柔声说:“秋白。”
“小乔,”他冷凝的眉目被她的柔情所化,微微缓和了神色,握住她的手,“我没事,只要我妈现在过得幸福。”
真的只是如此就可以了吗?乔萝心痛而又悲伤。她很想问问他:如果孟茵要一直选择性地遗忘过往,而梅非奇又要维持如今的现状,那你就真的一辈子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可是她知道,这句话她永远没有机会问出口,因为她不能让他面对这个根本寻觅不到答案的问题,不能迫他更为难堪和伤心。她只有紧紧地跟在他身边,以自己的爱去温暖他每一寸冰凉的心肺。
因客房都在楼下,梅家的园子又大,秋白担心她一人睡在楼下害怕,便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乔萝,他则睡去客房。
秋白的房外是一片婆娑竹林,夜下风声不住,吹着竹叶沙沙作响,乔萝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清晨又在鸟叫声中早早醒来。躺在床上也是百无聊赖,她穿衣洗漱好,开了窗透气。窗外一树腊梅开得正盛,香气幽冷袭人,枝干繁茂直抵窗前。她踮起脚伸长胳膊,剪了一枝梅花,蹑手蹑脚地下楼打开客卧的门。秋白睡得正沉,她微笑着凝望他的睡颜,将梅花放在他枕畔,在他嘴角留了一吻,又悄悄走开。
晨间空气正清新,乔萝出了主楼在梅家园里到处观望。此刻的天色青沉尚不明朗,想来不过凌晨四五点。她站在水池旁的樟树下,看着池里锦鲤追逐水草,又听树上有鸟啼频繁,似乎正是早上吵醒她的声音。乔萝抬起头,看到一只极为难得的青羽小鸟。青鸟注意到她的视线,拍拍翅膀,从樟树上慢悠悠飞离。它飞起来动作十分优美,像是一只穿着青纱的小小舞女,从空中流线滑过。乔萝被它吸引,不由自主地跟着它在园中穿梭不住。等到青鸟的身影隐入一处繁密的林叶间不见了,她回顾四望,才知道自己已绕出花园。
面前是一壁斑驳的青砖墙,不同梅宅外高耸的石墙,那应该还没有走出梅园。她微微安心,朝前又走了几步,看到一扇被枯萎藤蔓缠绕掩映的木门。木门已经破碎不堪,透过破落的细缝,依稀可望里间的阁楼。乔萝怔了怔,神使鬼差地推开那扇门。门吱呀一声长长嘶响,里间天地洞开于她眼前。
乔萝震惊地看到,与清雅富丽的梅园一壁之隔,原来还有这样一处颓败荒凉的院落。
然而让她更震惊的,是这个院落的似曾相识。
以她出色的记忆力,自然很快想起了这是外公生前最后一幅画里的景象。比之不同的是,此处的破落比外公画时过无不及。
她在院外站了许久,直到天色白透,红霞破云,她才略有清醒,想要挪步走进去细看,却听身后传来一人冷冷的声音:“你要去哪?”
乔萝不想此间还有外人,被吓得不轻,勉强镇定着转身,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树荫下,静静地望着她。
容色清绝,疏朗的眉目隐透阴郁。还有他略含嫌恶望过来的眼神。这一切并不陌生。
确定了来者身份,乔萝一瞬的害怕倒是消失无影了,代之而起的是冒犯别人私隐的羞愧不安,轻声说:“梅叔叔。”
“你就是乔萝?”梅非奇上下扫了她几眼,恍然有悟,“当年和秋白一起回来的那个小女孩也是你?”
“是。”
梅非奇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她的眼睛上,想了一会儿,又问:“乔桦是你什么人?”
“我爸。”
梅非奇闻言再仔细看了看她,唇弧轻勾似露出了淡淡笑意,脸色也是缓和了一些,对她说:“这里是废宅,平时没人走动,你以后最好也不要靠近。”
乔萝点头说:“是,我知道了。”
“回去吧。”梅非奇站在树下,等她关上废园的门走到他身边,他又望了眼她的脸庞,才慢慢转身。
两人到主楼的时候,秦阿姨已经起床在收拾客厅,看到两人一起回来,不免惊讶:“先生这是刚从公司回来?怎么和乔小姐在一起?”
“在花园遇到这姑娘的,”梅非奇脱下大衣交给秦阿姨,淡然问,“有吃的么?”
“有有,先生稍等。”秦阿姨忙去厨房忙活。
梅非奇在餐桌旁坐下,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示意无措站在一旁的乔萝入座。
等她坐定,梅非奇自泡着清茶,说:“听说北京成立了你爷爷的纪念馆,我让秋白从家里拿了十几幅画送过去,你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谢谢梅叔叔,”虽然他现在和她说话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可是乔萝却不知为何愈发地小心翼翼起来,试探地问,“不过,梅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我爷爷的画?”
“我父亲和你爷爷是挚交,我和你父亲乔桦是兄弟,乔老的画当然有许多,”梅非奇轻抿一口茶水,笑了笑,“算起来,你也是我的世侄女了。”
乔萝心想,若真是如此深厚的关系,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父亲提到过他?她抿抿唇,没有说话。梅非奇却似看透了她的心事,轻描淡写地解释:“你父亲后来和我有些误会,所以没有联系了。”
他说出这句话,乔萝想也不想地追问:“什么误会?”
梅非奇望她一眼,方才微微和煦的眉目又阴冷下去。他安静地喝着一杯又一杯茶,目光从她的脸上移望窗外青松,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梅非奇吃了早饭便回房间休息了,乔萝走到客房,本想看看秋白有没有醒。一开门却见他已经坐在床上,拿着那支梅花,怔自出神。见她进来,他眉眼上扬,微笑:“你放在这里的?”
“喜欢吗?”乔萝坐在床边,凑近闻了闻梅香。
“是不是反过来了,怎么你送花给我?”秋白含笑摸摸她的脸,“你起得这么早,是换了地方睡不好?”
“有点。”乔萝矜持地说。她努力将心中的百般困惑压了再压,却还是压不住,问他:“你知道你家院子里有个废园吗?”
“知道,听说那里曾经是我爷爷生前一些知己好友来时常住的地方,后来爷爷去世了,那里也就荒芜了。”
乔萝惘然:“是这样?”
“是啊,”秋白看着她,“怎么了?”
乔萝掩饰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刚刚不小心走到那里,有点好奇。”
秋白起床后和乔萝吃了早餐,与秦阿姨打了招呼,两人开车出去在S城转了转。中午的时候秋白带着乔萝到姨妈家吃饭。秋白的姨妈长相和孟茵颇为相似,只是五官不似孟茵的柔美,反而坚毅许多。秋白的姨父也全然不是上一次秋白登门求助时的嘴脸,无微不至地招呼着秋白和乔萝,热情得不行。沈曼见他们过来,忙叫上住一个小区的肖珞,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倒也是有说有笑。沈曼一边帮父母收拾饭菜,一边忙里抽空对乔萝介绍,说她还有个弟弟,不过现在在外地拍戏,过年回不来。
肖珞打趣说:“小宴才念表演一年就接戏啦,啧啧,星途真是一片璀璨啊。”
乔萝看到沈家客厅里有一张放大的全家福,约莫照片里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就是沈宴,她看了几眼,悄声对秋白说:“秋白,你表弟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阿。”
“都是美人胚子是不是,”肖珞耳聪目明地凑过来,“你把秋白抢走了,小宴弟弟就要让给我啦。”
沈曼嗔道:“好意思么你,想老牛吃嫩草吗?”
“不行吗?再说姐姐我可不是老牛,”肖珞挺胸踮脚,在客厅中央转了个完美的芭蕾舞步,扬头得意说,“姐姐我貌美如花,鲜花配嫩草,有的是资本。”
此话一出,引得旁观众人一团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