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奶奶第一个不赞同:“大宝下晚自习回来是要学习的,你睡在屋里会打扰他。”

王兰馨说:“我安安静静睡我的觉怎么会打扰他。”

“那不一定。”大宝奶奶理由多多,“你又不是不晓得,大宝平时学习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在边上。”

在她们面前,周霁佑俨然是一名突发性耳背患者,耳边一片嗡嗡嗡,很吵,却又听不懂。

晚上吃的中午的剩菜,天色浓黑如墨,李乐天还未放学。

她贴近沈飞白,尽可能轻地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和我住一间?”

沈飞白看了眼她,声音压得很低:“不好。”

她怀疑自己没听清,侧目:“…什么?”

他握她的手,与她目光相对:“避讳一下,免得背后说闲话。”

他们坐在那间已经打扫干净的杂货屋里,四周高矮不齐的木柜要么是深黑色,要么是咖啡色,色调很不协调,摆设也很随意。

头顶一盏节能灯泡,昏昏黄黄,照得整间屋子都缺乏生气。唯独他的面容,干净硬朗,每一分每一寸在她眼里都显生动。

等他们回到北京,这里的人就都八竿子打不到边,可他却顾虑会被传闲话。

毕竟和大宝奶奶有了短暂的接触,她想,这个家里唯一会嚼舌根的人恐怕只有她。

他和她并肩坐床沿,房门仅仅是闭合状态,里面没有落锁。

她身体后仰,靠双手支撑,与他之间的距离由一拳不到拉远至约莫一条手臂。

她今天的装扮十分简单,头发也只是随便扎脑后,此刻头一歪,顺直的马尾自然垂落,黯淡的灯光下混淆了颜色,辨不清是黑还是金。

“为我避讳吗?”她轻笑,带点儿玩味,又带点儿寻求解惑。

她坏笑时,嘴角习惯性向左倾斜,眼眸如水,明亮动人,天花板上羸弱的节能灯不及她眼睛光芒的十分之一。

他侧身,单手抚摸她的脸,修长的手掌沿她额角向下,一路到下巴尖,食指和中指的指缝打开,夹着她左耳,摸到耳后。

手感细腻,微凉,比不上他手的温度。

“等回去后我就搬过去了,不差这一晚。”他俯身,寻着她嫣红的唇亲上去。

上午在宾馆时间不对,一旦腻上就可能停不下;下午在山里场合不对,也必须懂得克制。

眼下,隔着一扇门,什么时间、场合都统统抛开,就想亲亲她,哪怕只亲一下。

他唇吻上来的那一刻,话只说到一半,另一半含在唇齿间,犹如拉开一缕粘丝,融化在周霁佑嘴巴里,蔓延至喉咙深处。

吐不出话,什么也吐不出,周霁佑觉得,他现在本事通天,动不动就能轻易堵得她哑口无言。

就像…就像上次…

【你不方便,就别闹我了好不好…】

她深感这两句异曲同工。

上次就说让他等着,这次还等什么,她要整他,必须整一次让自己心里痛快。

零星的思绪一闪而过后,她化身主导,撑在身后的双手一齐勾在他脖颈后方,向下一拉,带着他倒向床。

他身体是侧扭的,不方便使力,她手按他肩膀一推,轻松由被压方转为压制方。

腿跨开,膝盖贴床,坐他身上。

唇舌相离,她扶他肩头,慢慢坐起来,上身和他上身呈大约六十度角。

沈飞白看着她,他两条长腿都还落在地面,而上半身却躺平,这种姿势其实很不舒服,韧带拉直,大腿绷得略紧。

但他没有动,周霁佑的双唇因亲吻而些微润湿,闪烁一层暧昧的水光,他指腹触上去,眸色幽暗。

“你想做什么…”

“你猜到了不是么。”周霁佑轻声细语,笑得意味深长,“不过你放心…”

她用另只手摸进他线衣下摆,线衣内还有一件薄衬衫,揪住一角,一点点从裤腰带里扯出来,“我不会闹你太凶的,毕竟…”

凉凉的手心钻入,贴在他热烫的肌肤,“我身体是方便了,可地点非常不方便,你说对不对?”

沈飞白胸腹的肌肉和大腿同时绷紧,他隐忍着,试图及时将她手抽出来。

“小佑,别闹。”

周霁佑在他伸手抓她时迅速躲开,手背到身后,缓慢地俯下身,贴近他。

“现在知道什么是真闹了吧。”她轻咬他的唇,嗓音低喃,“上次谁冤枉我来着。”

她软软地伏他身上,两人都睁着眼,呼吸灼热,交织成一个漩涡,沈飞白极力控制着不被吸进去。

但,还是没忍住,顺应着和她逐渐吻上,像是怎么亲也亲不够,手扶她腰侧,配合地支撑着她。

一门之外,王兰馨和大宝奶奶的争执声渐渐弱了,隐约中,有脚步声临近。

周霁佑趁他不备,那只手又灵巧地摸进去,像一条滑溜溜凉丝丝的蛇,沈飞白肌肉缩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宝奶奶的房间在最里间,可能是她回房,也可能不是。

…会是谁?

“小佑…”他喉结轻滚,喉间闷出一声,沙哑不清,断续不前,似在喊停。

周霁佑一颗心急速跳动,她不会比他少紧张一分,但一股执拗死撑着她,不愿轻而易举放过他。

把他压制在身下,他却忍耐不敢反攻。这机会,多难得。

他身体的反应如此诚实且清晰,无论是可闻的,还是可触碰的。

她臀往上顶了下,怀着十二分的恶意。

指尖也摸到胸膛上的一粒,揉捏把玩。

沈飞白被她折磨得呼吸渐沉,差一点就直接掀了她衣服手伸下去。

脚步声过来了,没有渐次远离,偏偏就刚好停在门外。

周霁佑心提到嗓子眼,她一动不动,和沈飞白唇抵唇,彼此对望,互相都能感受到胸腔的起伏。

老式木门的外侧没有门把,内侧是一个黑色的弹子锁盒,不锁门的时候必须将之拧开用内锁固定,否则外面打不开,只能动用钥匙。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房门是别上的,一推即开。

他们听见,门板似乎稍稍有了动静,尽管十分细微,但他们的全副神经都已绷于一个临界点,或许…落针都能可闻。

沈飞白手肘一撑,托着她利落起身,手环上她的腰,一抱一起,站直,连带着把她也放到地上。

两人面对面而立。

门板被推开一条细缝,似是意识到不妥,停下。

过三秒,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飞飞,你们要不要喝水?”王兰馨站门外问。

沈飞白墨染的眸色直直对着周霁佑,手下,在快速整理衣服。

“你等会,妈。我们出去喝。”他垂眸盯着她,用地方方言哑声说。

周霁佑脸颊发烫,但她不认错,也不低头,他看着她,她昂头,抿唇回视。

“哦…”王兰馨柔柔应声,微蹙眉,有些疑惑,转身离开时,嘟哝一句,“不会是嗓子不舒服感冒了吧?”

她一走,屋内,周霁佑被沈飞白推向身后,压在一扇柜门前。

他手滑到她颈后,知道她怕痒,掌心的两个硬茧有意轻轻磨蹭。

周霁佑脖子后缩,动来动去,双手推他,“去喝水了…”

他低头,惩戒性地咬上她耳垂,又软又烫,像刚出炉的绵柔蛋糕。

她针织衫本就松垮遮在裤腰外,他顺利滑进去,找到那个柔。软的位置就揉上。

她在他禁锢的怀里轻颤。

“沈飞白,你…”她本要说句恐吓的话,却猝然消音。

“先收点利息,回家后连本带利都要还给我。”他吐着热气,在她耳边说。

周霁佑浑身都发软。

她双手背后,紧贴柜门才得以腿不打滑。

她要说点什么,一定要说点什么,嘴巴刚张开,他却已经迅速退离,转身开了门,先出去了。

“…”

她独自静立在灰扑扑的陌生房间,扒了扒微微凌乱的头发,不知该笑一笑,还是该叹口气。

好样的啊,不好惹了…

Chapter 53

李乐天放学回家后听母亲说晚上要和自己睡,刚开始扁嘴不乐意,一转头,看到沈飞白和周霁佑并肩坐在家里那条老式的旧沙发上,话烂肚里,没好意思发牢骚。

两人都没带多少行李,一共就两个包,各背各,第二天一早在李家吃过早饭便动身告辞。

王兰馨舍不得,和大宝奶奶一同开口挽留,谁真情,谁假意,一目了然。

大宝奶奶抓住最后机会继续套近乎,话题依然离不开孙子,还是昨天那套说辞,希望以后沈飞白对李乐天能有所关照。

话意如果转换一下,无非是提醒他——苟富贵,莫相忘。

当一个人变成一个累赘,他的世界灰暗且孤独;当这个累赘成长蜕变成一个人物,他的周围又会由空寂无人变得熙攘嘈杂。

沈飞白自认还不能算是一个人物,但,“生活在北京”和“工作在央视”的这两大标签贴在头上,他只是一个北漂的普通人,却也会被视作不普通。

凡事,有对比便有差距,有差距便会落入现实。

辗转回到合肥,打车时,沈飞白对司机说去火车站,周霁佑随即更正:“不去火车站,去机场。”

司机从车内镜中看她:“哪个机场?骆岗还是新桥?”

周霁佑低头看了眼昨晚用手机搜索的信息,透过网状隔板对着驾驶室补充:“新桥国际机场,麻烦了。”

沈飞白坐后排右侧,侧过头看着她,若有所思。

车子稳稳当当地行驶上路。

周霁佑坐左侧,轻瞥他一眼,镇定自若:“老师有作业,我得赶回去完成。”

09年,全国铁路第六次大提速才只进行两年,京沪线尚未开通,合肥至北京乘火车最快也要十多个小时。

她赶时间,等不及。

可,她哪里有一点着急忙慌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未曾表露不说,此刻也表现得淡然无事,丝毫不显焦虑。

很多时候,沈飞白以为已经快要看到她的全部,可忽如其来的一件事,又会再次刷新她在他心里的认知。

她就像一壶烈酒,喝得太猛容易醉,需要慢慢品酌。越品,香味越浓,浓到最后,甚至会舍不得喝。

他现在就有点舍不得,舍不得她默默无声地迁就他。

回到北京已是四个多小时之后。

他送她回家,在她支起画架画画的时候去超市买了新鲜蔬菜储存,然后,他回台里销假,加班处理落下的工作。

租期还剩最后三天,陈雪阳等他回来后才开始搬家。

一年半前住进来时,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纸盒就是全部家当,如今搬走,打电话找来一辆拉私活的小面包,大大小小的杂物占据一整个后备箱,就连车后座也全部占满。

沈飞白来回上下,帮忙搬运。

结束后,曹越先上车,陈雪阳临拉车门前,再三确认:“你真不用我过来帮你?”

“不用,我东西没你多,一个人就行。”

“那好吧。”陈雪阳和他碰了碰拳,“有空一起吃饭啊,把你女朋友也叫上。”

沈飞白点头含笑:“好。”

独自回去,从客厅到厨房一路乱七八糟,像遭遇小偷洗劫。

沈飞白整理好自己的物品,一间挨一间打扫干净,清理出数不尽的垃圾。

忙完后,他洗了个澡,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出来时,看到周霁佑发的短信。

【我借来一辆车,把地址发过来,明天我去接你。】

他一低头,头发上的水珠顺势滴落,在手机屏幕上砸下一朵晶莹的小水花。

他用指腹抹除,坐在床边,一只手展开毛巾一端擦拭短发,一只手拨出电话。

很快便接通。

“就知道你会打过来。”周霁佑在那边胸有成竹,声音里夹杂愉悦。

沈飞白挑眉不语。

“你想问我借的谁车对吗?”她自问自答,故意卖关子,“怎么办,不想告诉你。”

他莞尔。

翌日上午,周霁佑开着借来的奥迪在立交桥上下错匝口,兜来兜去好半天,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正确地点。

把车端正停在楼下,她长长吁口气。

手心浸出一层薄汗,她考到驾照后就没上过路,中间时隔三年,不紧张是假的。

她抽一张纸巾把手擦干从车上下来,走进单元楼。

明明是艳阳天,却因为楼层结构问题,阳光无法照射,楼道格外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