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点点头,乖顺的上楼去了。叶逸风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过楼梯再也看不见了方徐徐的转过来,看着龚夫人,淡然开口:“是的。她是我的人,我自然要为她负责。刚刚的情景太太也看见了。锦瑟受了这样的委屈,若是我再袖手旁观,以后这个家里还有谁能看得起我叶逸风?她们敢骂锦瑟,就等于在骂我。谁是贱种?家里的姐妹兄弟们倒是要好好地对峙对峙了。到底谁是贱种?谁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龚夫人的心里咯噔一下,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可以认定叶逸风真的知道了什么。关于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那个躲在假山石后面的身影和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渐渐地重叠,龚夫人的脊背倏地一下子钻出了一层冷汗。
只是这种时候,就算是被他当众揭出了什么,龚夫人也只有硬着头皮挺住。她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先徐徐转身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坐下来之后,心里稍微稳了稳,然后才开口问道:“逸风,你这话是不是太过了?你们兄弟姐妹的身份谁敢质疑?燕舞不过是小孩子家口无遮拦,她说的是锦瑟,难道锦瑟是你的亲生女儿?”
叶逸风眼看着龚夫人从慌乱到镇静。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间,也足以让他肯定一些事情的真实性。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多年的仇恨加上如今的耻辱,让他再看这个老女人时,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成肉泥。
“太太这话问的很是不妥。锦瑟的父亲现在是三皇子的师傅锦云开。太太宫里的消息一向是灵通的。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出去打听一下。问问锦云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儿。至于四妹妹说锦瑟是贱种…我想这话若是传到了锦云开的耳朵里,凭他对女儿的爱护程度,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什么…”龚夫人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她父亲是三皇子的师傅?”
叶逸风鄙夷的轻笑:“太太之前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么?怎么会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龚夫人也轻笑一声,看了一眼已经不再哭泣的燕舞,又转回来对叶逸风说道:“逸风,你现在跟以往真是大不相同了。”
叶逸风冷冷一笑,说道:“逸风一向都是这样,只是太太只关心姐妹们的事情,对我的事情不怎么上心罢了。”
龚夫人似笑非笑的咧了咧嘴巴,转过脸去看着燕舞,说道:“燕舞,你可知道错了?”
燕舞虽然小,但也知道龚夫人素来的性子。况且事情已经牵扯到宫里,她一向都是以宫里的事情为先的。一时之间,暗暗地后悔自己的莽撞。却并不甘心就这样输了。她嘤嘤的哭着上前两步,跪倒在龚夫人的面前,委屈的说道:“燕舞知道错了。刚才口无遮拦也是因为姨娘的事情,气急攻心才胡乱说的。可是,太太总不能看着姨娘那个样子,让她有缘无处诉啊!打了姨娘的那个小厮,如果还继续留在家里,那我跟二姐姐以后也不敢再家里随便走动了…”
龚夫人听了这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问叶逸风:“逸风,身为大哥,你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叶逸风看着已经恢复常态的龚夫人,心里暗暗地骂道,这贱妇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真是小看了她了。心中如是想,他脸上却依旧冷冷的表情:“家丑不可外扬。罗姨娘自己不守妇道,跟我的小厮拉扯,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燕舞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瞪着叶逸风质问:“你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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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面对燕舞的指责,叶逸风极有风度的淡然一笑,问道:“哟,四妹妹,你敢说你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刚锦瑟跟我说了,她原本是一个人在树林里躺着睡觉的,你跟罗姨娘路过看见她,二话不说上去就打,是不是?”
燕舞气急,顾不得许多,只竭斯底里的说道:“那又怎么样?她见了我不请安问好,难道我就不能教训教训她?”
这话无疑是触动了叶逸风的逆鳞。别说是燕舞了,就是杜玉昭欧阳铄那样生死与共的兄弟,说锦瑟几句坏话都要被叶逸风给狠狠地整一顿。这个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庶妹又算得了什么?
叶逸风那双桃花眼轻轻地虚起来,紧紧地盯着燕舞,寒声问道:“我的人,你也有资格说这话?”
燕舞被叶逸风这样盯着,顿时感觉浑身冷嗖嗖的,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仰着倔强的小脸,说道:“我是长辈,她不尊长辈,我就有资格教训她!”
叶逸风冷冷的笑着,徐徐问道:“那么你呢?你在我面前这样说话,就不怕我教训你么?”
燕舞又后退了一步,却依然梗着脖子回道:“我有太太教导,你不过跟我一样,都是庶出的孩子罢了。你凭什么教训我?”
“呵呵…”叶逸风忽然笑了。他一笑,燕舞却越发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连一直坐在旁边看热闹的龚夫人也心虚起来。叶逸风却优雅的转了个身,在龚夫人对面的一张藤椅上坐下,慢慢的说道:“我凭什么教训你?这个问题你自己去找答案。我累了,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好水的,还请太太带着四妹妹回吧。”
逐客。极其嚣张的逐客。
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抽在龚夫人的脸上。
龚夫人皱着眉头冷冷的说道:“逸风,你也太目无尊长了。”
叶逸风淡然一笑,说道:“我在祖茔那边放荡惯了,实在不习惯家里的诸多规矩。所以还请太太多多担待。哦——对了,锦衣华裳的胡青海胡掌柜的前些日子来找过我了,说想承揽避暑行宫里所有的帐幔纱帘等各种丝织品的用度。太太说我该不该把这一项批给他呢?”
龚夫人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又变。便徐徐的站起身来,很客气的说道:“逸风,这些年来你在南边,的确受了不少的苦。家里的日子益发的艰难,你是长子,也应该早些为家里分担一些了。锦衣华裳是我们家的生意。你能照顾的,就多照顾一点吧。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侯爷的儿子,咱们侯府的好与坏,都跟你有直接的关系,你说是不是?”
叶逸风看着龚夫人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心想她果然把那个绸缎庄看得很重要。对方越是忐忑,他越是怡然自得。一边悠闲的靠在椅子上,一边轻叹:“太太这话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可是我每次回到府中,都觉得自己是外人。而且如今家里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我的吃喝用度都是自己挣来的。家中如何,自然有太太操心。我不过是个庶子而已,开心与否,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龚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燕舞,心里轻轻一叹,暗道为了哪一宗大买卖,牺牲这样一颗小小的棋子也是值得的。打定主意之后,她便挤出了几丝笑意,说道:“逸风啊,不管怎么说你是府中的长子,逸贤还要叫你一声大哥。这十年来你在祖籍,我对你疏于照看,可这并不代表家中没有你的位置。如今你父亲上了年纪,家里的事情你要担负大半的责任呀!从今天起,家里上上下下谁敢小瞧了你,我定会要他不得好过!”
叶逸风嗤的一声笑了,摇摇头看了一眼燕舞,说道:“太太说笑话呢吧?您这会儿都带着四妹妹来质问我了,你说家里上下的管事家奴们,哪个还能瞧得起我?估计我待会儿一处这剑影阁的门,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哦是‘贱种’了。”
龚夫人忙道:“这定然不会。”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燕舞,冷声发话:“来人。把四姑娘给我带回去,让徐嬷嬷好生看着她在她自己的屋子里思过。半个月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否则,我就把徐嬷嬷给打个半死,丢去庵堂服侍佛祖。”
燕舞听了这话后,一个趔趄直接坐到了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门外跟着龚夫人过来的宋瑞家的听见吩咐立刻进来,和燕舞的丫头一起把她拉起来,扶着出去了。
叶逸风微微一笑,拍了拍手站起来说道:“多谢太太主持公道。”
龚夫人极其不自然的笑道:“逸风啊,之前的过往种种,咱们就此掀过。一会儿我会跟管家说一声,你是我们府中的大少爷,外边的事情,你就多多操心了。如何?”
叶逸风忙摆手笑道:“还是不要了。我自己也有好些事儿呢,府中之事还是有劳太太多操心吧。”
龚夫人点点头,叶逸风能不插手家里的事情是她梦寐以求的。只是还有些不放心,于是问道:“那关于老胡那边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叶逸风笑了笑,说道:“太太也知道,有句话是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龚夫人一怔,细细一想也明白了叶逸风的意思。随即笑道:“这话说得好。”
叶逸风和她相视一笑,又微微点头。
龚夫人像是找到一个好的盟友一般,很是高兴地说道:“好了,你也忙,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我先走了,回头我再派几个妥当的丫头来服侍你和锦瑟。”
叶逸风也不多说,只微微点头,又吩咐门口的蟋蟀:“替我送太太。”
龚夫人心里又被激起了一股气。暗暗地骂道,小兔崽子好大的架子,居然让个奴才送我!老娘怎么说都是你的嫡母呢,你不要太狂了好不好?然而,看在白花花的银子的份上,更屈辱的事情她都忍了,又何必在乎这一点?于是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必了,自家母子,何必这么客气。”
叶逸风心里暗暗地佩服,这老女人的忍耐功夫真是炉火纯青啊,自己一再的刺激她,她都不发怒了。嗯,看来其中必然有缘故,回头要好好地查一查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锦瑟已经把自己的美好形象整理的差不多了,便踩着竹板的楼梯咚咚咚的慢慢下楼,走到拐角的时候还弯腰看了看下面,调皮的笑问:“都走啦?”
叶逸风瞥了她一眼,悠然的把手里的茶盏放到一边,哼道:“还不过来?我看你的皮也有些痒了,逼得我都为你扯谎。”
锦瑟笑嘻嘻的一路小跑下了楼,背着手走到他的面前,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是我逼得你扯谎呢?明明就是你教导我扯谎。”
“你这死丫头。”叶逸风抬手推了推茶盏,转了话题:“去给我重新泡一杯茶来。”
“我不去,我又不是使唤丫头。”锦瑟说着,转身坐到他对面去,往椅子上一歪,还翘起了二郎腿。
“唉!人家养女儿是为了孝顺。我这儿是白养你了。”叶逸风叹了口气,转身唤了蟋蟀进来添茶。
锦瑟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不叫人提这茬么?这会儿你又拿出来说教。”
“你对你爹地的好拿出三分来对我,我就知足了!”
锦瑟笑嘻嘻的说道:“爹地对我好了十几年。等你再对我好上几年,再来跟他比吧。”
“…”叶逸风很想扭着这死丫头的脸蛋儿转个圈儿,等几年?他岂不是要等疯了啊?
不过算起来,到这死丫头及笄之年还真是要等一段时间。话说之后的两年,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他叶逸风该怎么熬呢!
锦瑟坐在对面椅子上嗑着瓜子,忽然间打了个寒战。抬头正好看见叶逸风正紧紧地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于是忙把手里剩下的瓜子一扔,从椅子上跳起来,说道:“我回去了。困死了都…”
“不许回去!”叶逸风皱眉说道:“我也困了,正好一起睡一会儿。”
“呃…”锦瑟看着刚提着热水进来因这句话而停住的蟋蟀,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很想上前去掐着这厮的脖子让他闭嘴。
叶逸风见锦瑟红着脸看向门口,便知道是蟋蟀进来了。他也不回头,只吩咐了一声:“守在外边,任何人不许进来。扰了爷的清梦,你们知道后果的。”
“是。”蟋蟀赶紧的提着水壶下去了。临走时不忘崇拜的看了锦瑟一眼,仿佛是在说,姐姐你好强,到了种时候了还把大少爷给吃的死死的。
锦瑟的脸越发红了。
叶逸风却大模大样的起身,弹了弹长衫上的褶皱,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往楼梯上走去。
锦瑟虽然很羞涩,但心里确实甜蜜的。事实上她惟愿这一生都牵着他的手,一直到两个人老的走不动了,还依偎在一起看着院中夕阳下的花草,一起回忆之前的种种往事。
当两个人面对面侧躺在那张藤床上的时候,原本有些疲惫的他们却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锦瑟小脸微红,往后缩了缩身子,跟他保持着两尺的距离,轻声问道:“你真的打算把行宫用的那些绡纱绸缎都给那个胡青海去做么?”
叶逸风轻笑:“你以为呢?”
锦瑟不理解他的意思,皱眉叹道:“绸缎庄多了去了。你干嘛要跟这种人打交道?”
叶逸风轻声一叹,抬手捻着枕畔上她的一缕青丝,问道:“若是七王爷派人来跟你打招呼,你会怎么办呢?”
锦瑟忍不住皱眉:“这样的事情,也犯得着惊动七王爷?他不是个富贵闲王么?怎么对这事儿也这么热心?”
“正是因为他是个闲王,又想着富贵二字,才会不择手段的敛财啊。”
锦瑟撇嘴,心想你会怕了七王爷?你不是有皇上最信任的六王爷为你撑腰么?连皇上都召见你了,你还怕谁?遂不屑的问道:“你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主儿吧?这次示弱肯定是有目的的?”
“嗯,你这丫头还够聪明。我不是说了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锦瑟越发的鄙夷:“切!你被告诉我你把侯府当成你自己的家了。你是想给她一个热罐子抱着,然后回头狠狠地吃她一口吧?”
叶逸风笑着捏住她的下巴,赞道:“不愧是我的人。小脑袋挺好用的。”
却说龚夫人从剑影阁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思考着关于胡青海去找叶逸风叹那桩生意的事情。在她的心中,叶逸风应该不是这么好相与的人。这回他肯为了燕舞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轻易地答应自己的要求,让她的心里着实有些忐忑。她暗暗地问自己,难道那个锦瑟小丫头真的有那么厉害么?为了给她挣这么一点情理,叶逸风肯让自己赚这么大的便宜?
想到了锦瑟,她又想起叶逸风说她的父亲锦云开现在是三皇子的师傅这件事。于是她猛然停下脚步,吩咐跟在身后的宋瑞家的:“你待会儿派人出去打听一下,问问三皇子的师傅里有没有一个叫什么锦云开的人。再问问这个人的底细,主要是皇上是否看重他。”
宋瑞家的忙答应一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宋瑞是龚夫人的陪嫁仆从,是从龚家跟过来的心腹。他整日在外边走动,负责龚夫人外边的一些小生意,每日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打交道,小道消息特别的灵通。所以这样的事情龚夫人都会交给他去办。
龚夫人脚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叶逸贤便从旁边的厢房迎了出来。她见了自己的儿子,方想起木香的事情来因问:“昨日你亲自把木香送出去的?”
叶逸贤点头道:“刚才父亲还问起这件事情,金姨娘刚刚支应过去了。”
龚夫人眼睛里精光一闪,看向从正屋里迎出来的金氏时,便带了些不满。等金氏走到近前请安的时候,她又瞥了她一眼,丢下一句:我乏了,你们过来伺候我更衣。然后便转身往东里间走去。
金氏不敢多言,忙低着头跟进去伺候。
进屋后,龚夫人抬手站在那里等着连翘上前来替她换衣服,金氏也忙上前来帮忙。龚夫人方慢悠悠的问道:“你怎么跟爷说的?”
金氏忙低声回道:“回太太的话。刚刚侯爷问起了昨天辱骂锦小姐的丫头,奴才便回说太太已经打发她出去了。”
龚夫人冷冷的看她一眼,又问:“侯爷怎么说?”
金氏不敢说假话,只如实回答:“爷说,太便宜那小蹄子了。”
龚夫人脸上越发的不高兴,抬手推开金氏给自己系衣带的手,问:“你又是怎么回的呢?”
金氏忙道:“奴才说,家中之事太太素来有分寸,木香随是太太的丫头,但太太也绝不会藏私。爷放心就是了。”
龚夫人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长出一口气推开连翘和金氏,自己把衣襟上的最后一粒玉扣扣上,摇头叹道:“你们这些人哪里知道我的苦衷!想着当初你们都是跟木香一样的人,如今得了脸,能够给侯爷生个一男半女的,算是有了着落。可大家也都别忘了本。木香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纵然犯了错,我也要给她一个活路不是?”
金氏和连翘均感激的叹道:“太太是仁慈的人,这也是木香和奴才们的造化。”
龚夫人轻笑一声,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慢慢的靠在软榻上。说道:“你们能这样想,也不辜负我对你们的一片苦心。我不是那种拈酸吃醋之辈。你们谁得了侯爷的欢心,我都看着高兴。只是有一点,我们几个人总要齐了心服侍侯爷才是。否则我们内里先你拈酸吃醋的勾心斗角起来,到时候白白的让外人钻了空子,你们说是不是?”
金氏点头如捣蒜一般,感恩戴德的叹道:“太太宽宏大量之人,将来必是福泽绵长的。”
龚夫人摆摆手,叹道:“我只盼着你们都尽心尽力的扶持逸贤罢了,我这一辈子操碎了心,说到底也还是为了他。”
金氏和连翘又连声应着表忠心。
龚夫人沉思片刻,忽然说道:“连翘,我昨儿恍惚听说你家里的老娘病了?”
连翘一愣,忙应道:“是,夫人明察秋毫。奴婢正想着跟夫人告假回去一趟呢,又怕夫人这里人手紧,少了人服侍,出了什么纰漏惹得侯爷不高兴,所以才没敢跟夫人说。”
龚夫人无奈的叹道:“你是个省事的。不过这也不是小事儿,你一年到头的在我跟前服侍,如今你娘病了,若不能回去瞧瞧,倒是叫人家职责我刻薄。”
连翘忙低头说道:“谁敢职责太太?可不是活腻了吗。”
龚夫人摇头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今儿就回去瞧瞧吧。我叫宋瑞家的送你家去。”
连翘忙跪下磕头:“奴婢替家里的老娘谢夫人大恩。”
龚夫人摆摆手,说道:“不必谢了。你且去收拾一下,回头去账房里支二十两银子拿回去给你娘先治病要紧。”
连翘答应着下去准备。龚夫人又跟金氏说道:“你也去吧,我累了,等会儿午饭得了你去服侍侯爷用饭,我要睡一会儿,午饭先不用叫我了。”
金氏忙答应着悄然退下去。外边便有几个丫头仆妇凑在一起悄声的议论什么。金氏凑过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婆子瞧了一眼她身后的东耳房,拉她到一旁来,悄声问道:“太太这会儿脸色如何?”
金氏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也跟着那婆子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低声说道:“太太的脸色不是很好,不过也没发脾气。你们这是鬼鬼祟祟的在说什么呀?”
另一个婆子悄声说道:“刚我们听说四姑娘被太太禁足了,说半个月不许踏出房门半步呢。”
“哟!”金氏吓了一跳,又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龚夫人休息的东耳房,拉着两个婆子走的更远一些,方悄声问道:“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嗨!你说如今咱们这府里但凡有点事儿,不都是跟那个新来的小小姐有关么?”一个婆子鄙夷不屑的叹道:“你说她算哪门子的小姐呀?我们府上下三等的奴才出身都比她清贵些。一个山沟里长大的女娃也能来咱们侯府当小姐?我看太太真是让风少爷给气糊涂了。”
金氏忙把手指头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说道:“你们说话可要小心了。如今风少爷不比往昔,你们是没瞧见侯爷对他的那份父子情深。连太太如今都让着他三分呢。这话若是叫他听见了,你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另一个婆子忙道:“也别说。咱们这位风少爷出手极其大方,我听厨房里一个婆子说,他带来的那个叫珍珠的大丫头上午去了趟厨房,拍下五十两银子说这是他们大少爷和小姐一个月的饭钱。哎呦呦,你们说说,厨房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下子赚了五十两!”
“哟,风少爷回家来吃饭,还得给饭钱啊?难道太太没有吩咐厨房给他应有的月例?”
金氏忙道:“怎么会没有月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府上的少爷。就算不如三少爷的月例高,难道太太还克扣他那十两银子的月例?”
“哎呀,你们没听说风少爷现在在给皇上修建行宫么?外边他们都说,他的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哪里看得上这几十两银子呢。”
“说的也是…”
“就是不知道四小姐怎么得罪了他,这会子被太太禁足了。唉!”
“还有罗姨娘,刚刚从后面园子里被抬回来,听说心口疼的都背过气去了。没听说她有这个老病根儿呀。”
“据说是被风少爷的小厮打得。”
“啊?”金氏大惊失色,“一个小厮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嗨!谁知道呢,我听说是她不守妇道,看人家小厮长得俊,就上去搂人家人家不好意思才一胳膊肘拐到了她的心窝上…”
“…哎呦!这话儿也太难听了吧?”
“无风不起浪,谁知道呢…”
金氏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几个婆子都散了,然后自己慢慢地回后面院子里去找鸾音说话儿去了。
鸾音是金氏生的女儿,自小她便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一向不服输,喜欢读书写字,是个有志向的。平日里也很会说话,和西府叶敬源的庶女莺歌二人比较谈得来,一向不喜欢燕舞。
这会儿将近午饭的时候,鸾音正在书案前屏息凝视的练字。她的一手小字写的也很有闺阁体的风范,从七岁起开始临摹名家字体,到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中秋十分,外边艳阳高照,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一张红木雕花书案上微尘不染。数方宝砚依次排列在案头,一端檀香木的笔架上挂着四五只湖州紫毫。
鸾音全神贯注于笔端之上,一个个娟秀的字迹便依次在雪白的纸上绽开来。
金氏进门后并不出声,只悄悄地站在书案旁边看着鸾音写字。等她缓缓地把一首《唐多令》写完了,方轻声笑道:“姑娘的字越发的好了。我这不懂得人看着都喜欢。”
鸾音把笔挂在笔架上,抬手把刚写的字拿起来捧在手里,轻轻地吹着墨迹看着它一点点的干透,方轻笑道:“姨娘也越发的雅致起来了。”
金氏不好意思的摇头:“姑娘又取笑我了。”恰好画眉端了茶来,金氏接过来递给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