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安长长地出了口气,在被大少爷给整死和被这位小姑奶奶缠死之间选择了前者。最起码前者还是以后的事儿,而这会儿他的头都要被锦瑟纠缠的要炸了。
“好好好——备车!伺候锦瑟姑娘出门。”
时至中午,青石街道被太阳照得泛着白花花的光,锦瑟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上的轻纱看着外边来往的人们,心里有莫名其妙的恐慌。
就连当时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恐慌过。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父亲身为一个楚王府的幕僚,为何会有陪王伴驾的资格。那不是那些王公大臣们该做的事情吗?
就算父亲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能耐吸引了皇上,凭着他的本事也应该能够应付自如才对,锦瑟别的不敢太过自信,但对于父亲的本事他却是很有数的。父亲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连一个古代的皇帝都应付不了呢?
杜少安坐在车辕前,一门心思注意着车内锦瑟的动静。因马车跑过了两条街,依然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杜少安便回头问了一句:“锦姑娘,这天眼看着中午了,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用了午饭?”
锦瑟现在唯一的想法是能够出城去前往塞外行围之地探听一下自己父亲的状况。可是这样的想法又不能跟眼前这几个人说。如果说了,他们非得立刻想办法通知叶逸风不可。
如果叶逸风知道自己的想法,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想到这些,锦瑟觉得也只好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另做打算。于是点头说道:“好,那就就近找一个菜馆,随便吃点东西吧。”
杜少安忙点头应道:“好来。”说着,他便抬头看这条街的状况。他也知道,这位姑娘嘴巴刁得很。她说随便吃点东西,但并不代表真的可以随便找菜馆。若自己真的随随便便停车去旁边的小菜馆,她不知又玩什么花样儿呢。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便对赶车的车夫说道:“去前面的五味斋。那里的饭菜应该对姑娘的脾胃。”
锦瑟此时是真的没有胃口吃饭,便胡乱应道:“行啊,你看着办就行。”
五味斋是这条街上最好的菜馆,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精致菜馆。
地方不大,但贵在精致,当然,菜价也高。所以门前有些冷落,生气看上去并不是很好。但这位五味斋的老板似乎对这个并不上心。也似乎人家要的就是这个清净,反正菜价高,只要有一小部分人愿意来就足够了。
在五味斋门口停了车,珍珠先下去,转身扶着锦瑟慢慢的下车。
因为一直想着父亲的事情,所以下车时也有些心不在焉,踩着梯凳脚下一歪,差点一脚踩空了从上面翻下来。幸亏珍珠手脚麻利,忙上前抱住了她,但珍珠到底没有多少力气,两个女孩子身子终究是一个趔趄。杜少安一着急,惊叫一声‘小心!’,忙上前去扶住了珍珠的腰一把,把珍珠给羞得满面通红。这一下锦瑟终于回了神,忙站好了身子笑了笑,说道:“杜大管家吓坏了吧?”
杜少安的脸也忽的一下子红了。忙放开锦瑟的腰,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转过脸去吩咐车夫:“把马车牵到那边去,看好了马不许乱走,待会儿我叫人把饭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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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牙疼啊牙疼,疼的心烦意乱的。要去拔智齿了。
第79章
锦瑟看着出糗的杜少安难得好心情,便转头对珍珠悄声说道:“杜大管家脸红了哦。可见你的小腰摸起来感觉不错。”说着,她还煞有其事的把手在珍珠的腰上摸了一把,珍珠吓得尖叫了一声立刻躲开,红着脸瞪着锦瑟,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
五味斋里面已经有人迎出来,见着门口打闹的两个姑娘,忙上前笑道:“二位姑娘要用饭么?请里面坐吧。”
锦瑟转过身来对着那个清秀的店伙计笑了笑,说道:“是啊。我们四个人。”
店伙计忙道:“好的,姑娘里面请。”
锦瑟看了一眼珍珠,笑道:“走了,难得姑娘我出钱,请你们吃顿饭,难道你舍不得我的银子,这会子还不饿?”
珍珠被锦瑟给气得小脸通红,五官都扭到一起了,此时听见她说这个,只恨恨的说道:“奴婢饿死了,今儿姑娘一定要管奴婢吃个饱。”说着,她抬脚往里走,居然比锦瑟都快了两步,进去后找了个靠近窗户的桌子率先坐下来,使劲的甩着手里的帕子扇风。
锦瑟见这丫头被自己两句话气得一点理智都没有了,便忍不住笑嘻嘻的回头看了一眼杜少安。这家伙叮嘱了车夫之后便没转过身来,一直等到此时才放松了僵硬的肩膀,转身朝着门口走过来。于是她又轻松一笑,说道:“大管家,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呢?若是咱们珍珠姑娘饿病了,你得负全部的责任啊。”
这样的玩笑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却很是叫人接受不了。
杜少安被锦瑟取笑的脸上又呈现出一种近似于猪肝的颜色,心里很是郁闷却又不能怎样,只得干笑了两声说道:“姑娘莫要再取笑我们了,再说下去,恐怕珍珠姑娘要跟我翻脸了。而且,我们也没得罪您呀,你老是这么挤兑我们做什么呀?”
锦瑟一边往珍珠那边走过去,一边笑着说道:“这世上你们找我这么好的人可难了。我这怎么是挤兑你们呢?唉!原来做主子也是这么难的呀?你说,大少爷他们整天得多累呀?”
杜少安哪里还敢接话,只连连点头,十分汗颜的附和着跟着锦瑟一路走来。
珍珠依然气呼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杜少安给她使了几个眼色她都装作没看见。锦瑟也不生气,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来,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杜少安说道:“大管家,你也坐啊。”
杜少安如何敢坐?他可从来没把这位那四个少爷都整的团团转的小丫头当成自己的同类。她的额头上明明就写着‘祖宗’二字,哪里会是什么丫头呢?于是他忙摆摆双手连声说道:“这可不能,从来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锦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菜馆我可没来过,你不坐下,咱们可没办法点菜呀。再说,我又不是什么主子,说来说去,我也不过是大少爷的奴婢,论起来,还得服你这大管家的管束呢。你这会儿不坐下,是明摆着瞧不起我们当丫头的吧?”
杜少安忙道:“不是不是,这怎么敢呢?”
珍珠终于憋不住了,别斜了一眼杜少安,说道:“锦瑟姑娘从来不拘束于这些规矩礼仪的。这会儿又没外人,你赶紧的坐下点菜,咱们吃了饭还有正事儿呢。”
哪里有什么正事儿?这不过是珍珠不耐烦的一种措辞罢了。
这个可恶的杜少安就站在这里,唠唠叨叨的烦死人了,珍珠的心情被他唠叨的越来越差,索性说话都不经过脑袋过滤了,愣是张嘴就说,说完了还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
杜少安被珍珠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坚持下去了。算起来他还是杜玉昭杜家一族的人,虽然是远族,过来管家已经是极好的差事了,但说到底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一点杜家人的傲气在。于是便大大方方的在下手坐下来,并接过小二手里的菜牌递给锦瑟,说道:“姑娘,您请点菜。喜欢什么尽管点,今儿我来请。”
锦瑟摆摆手说道:“我对这里可不熟悉,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也不知道。还是你来点吧。要清淡些口味的饭菜就好。”
杜少安便笑道:“四少爷都夸姑娘见多识广,最是渊博的。在姑娘面前,我们如何敢放肆?还是姑娘点吧。”
锦瑟无奈的摇摇头,最受不了这些人身上的奴气。于是也不再多说,接过菜牌来翻了翻,点了一个香煎梅花肉,又点了一个酸菜豆花鸡,还有烹虾段,醋溜鱼片四个热菜,又点了一个花生米,一个麻芝凉瓜,一个青豌豆,一个小葱拌豆腐。然后把菜牌交给那个斯文清秀的伙计,笑眯眯的说道:“给我们来四碗香米饭。另做一个京酱肉丝儿给外边看车的送去。”
那伙计把菜名一一记好,最后又看着这三位奇怪的客人,问道:“几位,我们店里新来的师父做的三鲜莲蓬汤很是不错,请问要不要试一试?”
锦瑟点点头,说道:“既然是你推荐的,那我们就试试。不过说好了,若是我们试着不好的话,价钱可要打折哦?”
那个清秀的伙计见这个小丫头一身锦衣,却言行举止如此洒脱不羁,似有一股不把世间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清贵之气,便料定此女必定是富贵之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忙点头笑道:“这个小的会跟老板说的。姑娘请放心就是,凡事用过我们这一味汤的,还没有哪一位说不好。”
锦瑟笑了笑,说道:“那成,你去吧。我们也不是那种难伺候的人。”
杜少安听了这话,眼皮微微发抖,心想您是不怎么难伺候,我们家二少爷可是刚回来没几天呢。
清秀的伙计刚转身要下去,锦瑟又坏笑着叫住人家:“唉——我说帅哥,你好歹先给我们上一壶茶呀,这么热的天儿,我们赶了一上午的路,这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那小伙计被锦瑟忽然叫住,本就有一丝的惊慌,回头来又被锦瑟水汪汪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又被这小姑娘叫帅哥,一时间竟然有些凌乱。只呐呐的应了一声:“好来。”便转身逃也似的下去了。
杜少安心里的不安又加深了几分,这会儿怎么看锦瑟都像是一个要生事的人,一时间只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以防这位姑奶奶什么地方不顺心如意了又要找茬。
不一会儿店伙计果然端上了一壶好茶,并三个茶盏放在桌子上。珍珠再赌气也不能让锦瑟倒茶,于是便站起来拿起茶壶来倒茶。锦瑟喝了口茶之后,心思慢慢的沉下来。
之前她从取笑珍珠和杜少安以及那个清秀的小伙计时,便想着越是心里紧张不安的时候越要沉静下来,想借着开玩笑说笑话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之时把心里的那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缓解一下也好。
可是当一口热茶下了肚子,心底的那种不安却又一次汹涌而来,却是比之前更甚。
刚才还尴尬的笑着,这会儿却一下子安静下来,杜少安和珍珠都忍不住看向锦瑟,却见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脸上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沉静。就像是那一盏香醇的茶,沉静中且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苦涩。
珍珠忙又心疼起来,轻声劝道:“姑娘,锦先生不会有事的。楚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让锦先生出事呢?姑娘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听说这五味斋的饭菜很可口呢,待会儿咱们好好地吃一顿,然后在回家睡一觉。说不定晚上大少爷回来就有锦先生的消息呢。”
杜少安才知道这位姑奶奶一直心急火燎的并不是为了见大少爷,原来是为了见那个把自家二少爷灌得酩酊大醉的锦先生啊!
锦瑟扯了扯嘴角,带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道:“好了,你也别劝了。我不会跟饭菜过不去的,再说了,咱们好不容易有机会让杜大管家出银子呢,我怎么舍得让他省钱呢。”
气氛终于缓和了几分,喝了两杯茶,菜馆的菜也开始端上来了。四个凉菜和烹虾段先后陆续的端上来,闻着饭菜的香味,锦瑟的食指大动,率先拿起筷子笑道:“好啦,开吃。吃饭的时候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不许想哦,否则的话可不利于消化。”
杜少安和珍珠都巴不得这位姑奶奶能安安稳稳的用饭呢,于是忙一个盛饭,一个盛汤的伺候着。珍珠跟着笑道:“姑娘说的是,姑娘先尝尝这个烹虾段。据说他们菜馆的虾很是新鲜呢。”
锦瑟点点头,夹了那块虾端来尝了一口,点头笑道:“果然鲜美。你们两个也吃。”
杜少安和珍珠都点头,偶尔吃一口,大部分时间还是多多注意锦瑟喜欢吃什么。
这五味斋的生意虽然不怎么热闹,但也不至于只有锦瑟这一桌客人。这边刚吃了没几口饭,外边又有一阵喧哗声,一个身穿石青色绣过肩飞鱼纹的男子从门外进来,急匆匆的走到一张空桌子跟前,把腰上的宝剑解下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随后而到的两个穿深蓝色虎豹补服的男子走到那男子跟前略一停顿,刚要说话,那男子只摆了摆手,说道:“坐下吧,吃了饭赶紧的赶路。万不可误了大事。”
锦瑟心中一动,心想能够穿这种过肩飞鱼纹服侍的人绝非一般的武将。肯定是皇上身边的人。这样的人此时不在皇上身边伺候,却进了这样的菜馆吃饭,肯定事出有因。
五味斋的老板也不是那种有眼无珠之辈,早就丢下账本算盘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躬身问道:“陆将军和二位大人要吃什么菜,小的命厨房赶紧的做去。”
那个穿着飞鱼服的陆将军眉头微皱,目光一转落在旁边锦瑟这一桌的饭菜上,便随手指着锦瑟那一桌的烹虾段刚要说话,却见小伙计端着一盘香喷喷的香煎梅花肉走过来,于是便说道:“要这个。还要一个汤,三张饼,要快。”
那小伙计正端着香煎梅花肉要放到锦瑟的桌子上,却忽然被一位穿着官服的威猛将军给指了一下子,便如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掌柜的忙转身把小伙计托盘里的香煎梅花肉端过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好来,小的这就叫他们去给您做汤去。”说着,便要把那份梅花肉放到这位陆将军面前。
锦瑟立刻急了,一拍桌子问道:“这是什么道理?你这人也太势力了些,凭什么拿着我们点的饭菜去奉承人?我们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杜少安是在京城里混过几年的人,他一向社交极广,对这位陆将军早有耳闻,于是忙抬手拉了拉锦瑟的衣袖,又对着用不满的目光瞪过来的那两个穿虎豹纹饰衣服的男子,赔笑点头,说道:“没关系的,我们家姑娘年纪小,不认得各位达人。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急事儿。陆将军乃天子近臣,自然是肩负重任的。我们平日里也没个孝敬的机会,这会儿怎么会为了一个菜跟将军争执?”说着,又转过脸去对着锦瑟挤眉弄眼的低声劝道:“这位乃是骁骑营的参军,平日里专门负责皇上行围秋狩沿途防护的将军,我的小姑奶奶,这回算我求你,咱们别闹事了行不?”
锦瑟心想若不是遇到这位将军,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于是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很是不满的看了陆亘佑一眼,叹道:“必须得让么?可是我已经很饿了。还想着早些吃饱了好回家睡觉呢…”
说着,锦瑟饿又用她楚楚可怜的目光看了一眼那边桌子上的香煎梅花肉,心里却想着要不要上前去吐几口口水,然后等着那个该死的陆将军自动的把盘子给送过来?
陆亘佑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一笑抬手打开正拿着筷子伸向那盘梅花肉的下属的手,微微一笑,对锦瑟说道:“小姑娘,是我们不对,不该抢你的菜。”说着,他又吩咐自己的手下:“把这个给人家送回过去吧。以我们这样的身份去欺负一个小女娃,传出去了非叫人笑话死不可。”
他这样一说,锦瑟心中对这位陆将军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起来,于是忙摇着头说道:“哎呀,没关系啦。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啊。你们是为皇上办差的嘛。我们老百姓还要仰仗着皇上勤政爱民,将军们镇守疆土才得以过安稳的日子呢。能贡献一个菜又算什么。”
陆亘佑开心的笑起来,又笑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小小的年纪,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锦瑟咧嘴笑了笑:“将军见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只是个小丫头呢。给人家做奴婢的。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不过是听我们家公子说得多了罢了。”
陆亘佑叹道:“这更是奇了。你主子是谁?说出来看我认识不认识。”
锦瑟看了一眼杜少安,却微红着脸低下了头。杜少安哪里还敢隐瞒,忙站起身来给陆亘佑行了个礼,说道:“回陆将军的话,这个锦瑟姑娘是叶大公子的贴身丫头。我们两个是杜二公子的人。我们…不过是闲着无聊,随便出来逛逛…嘿嘿。”
陆亘佑立刻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两位手下,笑道:“怪不得呢!原来是叶大公子的人。算起来也不是外人。既然这样,我们就合在一张桌上吃饭吧。”
另外两个人一听自己的上司都这样说了,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忙转身喊道:“掌柜的——再随便加两个特色菜来,要快。”
掌柜的原本还想着如何去安慰那个小姑娘,心里又滴血的感慨今天又是一桩赔本的买卖呢,不想那边两桌却已经合到了一桌。一时间也很高兴,爽快的答应着钻厨房里去催菜去了。
这边杜少安哪里敢跟陆亘佑同坐?珍珠更是早早的站起来立到了锦瑟身后。
陆亘佑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因是在皇上身边混的人,也是极看重规矩的,于是看了看站起来的两个人,淡然一笑,说道:“这样一来倒是让你们两个受累了。”
锦瑟素来不重规矩,但此时她心里有事,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说:“你们两个若是饿了,就先去马车上吃点。”
杜少安如何敢离开,便给珍珠使眼色,让她先去。珍珠如何放心锦瑟一个女孩子在这里?自然是不去的,两个人便都固执的站在原地。
陆亘佑自然不会多计较这事儿,只是看着锦瑟倒是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全然没有做侍婢的那种卑微,相反,好像这小丫头本就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在她那清灵明澈的目光里,仿佛自己这个御林军护卫统领也低她一等似的。心中的好奇越发的浓烈起来。
他转头看着锦瑟,微笑着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锦瑟甜甜一笑,说道:“我叫锦瑟。锦绣的锦,琴瑟的瑟。”
“哦!锦瑟——好名字,很好听啊。”陆亘佑的笑容更深了一层,又问:“今年多大了?跟了叶大公子几年了?”
锦瑟依然甜甜的笑着,说道:“我今年十三岁了。跟了大少爷——有四个月了吧。”
“才四个月啊?”陆亘佑笑了笑,“日子很浅啊。难得叶逸风那么宠溺,说是侍婢,连丫头管家都在你跟前立规矩。恐怕这不是真的吧?你父母呢?”
锦瑟便收了笑容叹了口气,慢慢的低下头去。
陆亘佑见这小姑娘一提到父母便是这般落寞的神情,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怜惜,忙道:“莫不是你有什么委屈不敢说不成?瞧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被叶逸风强行拐卖的吧?”
锦瑟叹了口气,说道:“大少爷倒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旁边的杜少安心里暗暗地出了口气,心道算你这小丫头有点良心。你若是这会儿说是被大少爷强行拐卖的,那才真是丧了天良。
陆亘佑笑道:“既然不是强行拐卖的,你这小丫头又叹什么气呢?难道跟着叶逸风不好?若是不愿意跟他,不如你以后跟着我如何?”
锦瑟心想若是不看着你这混蛋有点用处,你当姐会拿你当块咸菜啊?
“不好。我不愿做任何人的侍婢。我想做个自由人。”
“呵呵…”陆亘佑爽朗的笑了起来,点点头说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你难道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是不可能撑起门户的。我大虞朝的女子都是讲究三从四德的。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若是没有父母,也只能去找族人了。像你这样一个小姑娘,离开了他叶逸风的庇佑,连顿饱饭能不能吃上都成问题呢。小丫头,好好想想哦。”
恰在此时,小二和掌柜的一起端着几个菜过来,连带锦瑟刚才点的几个菜,他们又给加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又加了个酱牛肉。另外有个盘子放着三张大饼。
陆亘佑不等锦瑟在说什么,便大手一挥对他的两个手下说道:“快吃,吃完了还得赶路呢。”
锦瑟见状只得皱着眉头喝了两口汤,却看这三个男人每人拿了一张饼,然后把各种肉菜一并放到饼上卷起来,大口大口的吃着,十分的香甜。她越发的没有一点胃口。
陆亘佑吃到了一半,才发现身边的小姑娘根本就一口饭也没吃,只在那儿一勺一勺的喝着三鲜莲蓬汤,便忍不住劝道:“小丫头,这虽然算不上锦衣玉食,可跟那些寻常百姓家比起来却已经好了几十倍。你怎么还不满足?听说叶逸风很富有,养你这样的小丫头几十个也不成问题,你这幅忧愁烦恼的样子是为了什么呢?”
锦瑟不敢再绕弯子了,眼看着这几个人就吃饱了,自己的事情若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于是她轻叹一声把手中的汤匙往碗中一放,说道:“我想我父亲,很久没看见他了,很是挂念。”
“哦?你有父亲啊?”陆亘佑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
锦瑟便急忙抬头看着陆亘佑,故意做出祈求的样子来可怜巴巴的问道:“陆将军,你可不可以替我跟我父亲带个信儿啊?”
陆亘佑失声笑道:“小丫头,我又不是信差。如何能为你带信?”
锦瑟忙道:“我知道你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所以只有你能帮我。我父亲现如今是楚王府的家臣,名叫锦云开。这次跟着皇上去行围秋狩了。若是将军这次要去上林苑见皇上,是肯定能见到他的。”
“锦云开?”陆亘佑皱着眉头看了看两个手下,问道:“我怎么听着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啊。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人?”
对面大吃大嚼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个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之后,方笑道:“将军,您忘了吗,三皇子最新有个老师正是楚王府的幕僚,好像是叫什么锦云开。听说那个人写得一手好字,所以皇上让他教三皇子习字。这次皇上去秋狩,楚王爷父子伴驾随行,三皇子也跟着呢。按说他应该是跟着去了。”
陆亘佑笑了笑,把手中吃了一半的饼丢到跟前的盘子里,看着锦瑟叹道:“怪不得你这小丫头舍得这一桌饭菜与我们用,原来是真的算准了会用得到我们。你这丫头还真是精明呢。”
锦瑟忙站起身来对着陆亘佑深深一福,诚恳的说道:“锦瑟也知道这事说大就大,事关万岁爷跟前的人,就是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可是锦瑟和父亲分开半月多,没有一丝音信,心中的忐忑无法言语。还求将军看在锦瑟一片孝心的份上,帮锦瑟这个忙。大恩大德,有生之年若不能报,来世锦瑟原当牛做马以报将军今日之恩。”
陆亘佑有些犹豫,他的一个手下忙劝道:“将军,皇上的安全是我们要办的第一要务。这些闲杂之事我们还是不要管得好。这小女孩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万一其中有诈,我们可是要被株连九族的。”
陆亘佑听了这话微微点头,再看锦瑟时眼睛里已经带着几分严厉和冷漠:“小姑娘,单凭你这几句话,就想驱使我们为你效劳,你也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就算你的主子叶逸风本人在这里,恐怕也没有这个资格。吃了你几个菜,大不了我们给你银子就是了。”说着,陆亘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拍在桌子上,又瞟了锦瑟一眼,淡然一笑,站起身来就要走。
锦瑟一时急了,忙疾步上前拦住他们三人。说道:“你们真的不肯帮忙么?这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们见了我父亲,只跟他说让他给我来一封书信报个平安就可以了。”
陆亘佑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一人便把手中宝剑一挺,冷哼一声喝道:“躲开!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
锦瑟心一横,抬手往怀里一摸,拿出一串黄玉手串举到陆亘佑的面前,慢慢的问道:“此乃六王爷之物。六王爷说了,若我有什么难事,拿着这件东西,便如同他在我身边。如今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将军,将军可以帮我这个忙了么?”
陆亘佑看着这一串明黄色的珠玉手串,神情微微一愣,皱眉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此乃皇家之物,岂是你这小丫头随随便便就能拿的?”
锦瑟皱眉道:“这是六王爷亲手所赐。这件东西六王爷三十年没离手,将军常伴皇上左右,想必对这件东西也不陌生,说不定也知道它的来历。这样的东西王爷怎么可能轻易地丢掉?就算是丢了,也势必会细细的寻找。将军若是怀疑我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了这串珠玉,那么我今日在将军面前把它拿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陆亘佑一时间没了主意。
这小丫头虽然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可她说的话每个字都在点子上,饶是自己这个常在皇上身边的人都有些难以应对,几乎要被她给说动了。
可是,皇上如今不再皇城,自己身为护卫首领,若是为这小丫头传送消息而为皇上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沉思之间,他的另一名手下已经开口提醒:“将军,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耽误了时辰,皇上同样会怪罪下来的。”
陆亘佑长出了一口气,对锦瑟说道:“今日你既然把这件东西拿出来了,我就不能轻易地让你走了。小姑娘,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到了上林苑见了六王爷,一切事情都由你自己跟六王爷说。”说着,他便吩咐自己的手下:“带上这个小姑娘,我们走。”
杜少安一听这话立刻傻了眼,忙上前把锦瑟拉到自己身后,对着陆亘佑拱手求道:“陆将军,求您看在叶大少,杜二少,还有平南王府侄少爷的份上,放过锦瑟姑娘吧。我们家几位少爷都不在家,若是她有什么差错,小的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算小的求求您了。”
陆亘佑听杜少拿把镇南侯府,两广总督和平南王都扯出来了,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不决。皱着眉头说道:“你也知道,她手中的东西非比寻常。若我们不把她带去行宫,恐怕他日皇上和六王爷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
锦瑟这会儿只想跟着陆亘佑去找父亲,便转身从杜少安的身后钻了出来,说道:“大管家。你回去跟大少爷说,是我执意要去找父亲的。如果父亲无事,我自然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如果父亲有事,就算他把我关在家里我也不能独活。你放心,这一路上陆将军肯定会照顾我的。”
杜少安这会儿死的心都有了。若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今天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能叫锦瑟出别院的大门。可是事到如今,他又不敢当着陆将军的面对锦瑟强加约束,于是只得咧着嘴求道:“不管姑娘做什么,大少爷都不会逆着你。今日不如姑娘先跟我回去,晚上大少爷回来了,若是姑娘还想去上林苑,大少爷必然会想办法的。姑娘就算是饶恕我这一条小命,成不?”
珍珠也吓得不知所措,只上前拉着锦瑟说道:“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姑娘不许丢下我一个人回家去。大少爷肯定会剥了我的皮的。”
陆亘佑乃是一员雷厉风行的武将,平生最烦的就是婆婆妈妈。本来他今天能跟锦瑟说这么多话已经很是意外,这会儿看见杜少安和珍珠两个人哭咧咧的样子,心中顿时一阵厌烦,便皱着眉头说道:“本将以骁骑营统领的身份,带这个丫头去皇上跟前问话。你们休要哭哭咧咧的样子。邢天,张虎,带上这个丫头,我们走!”
陆将军一声令下,邢天和张虎两个五品护卫立刻上前去,一人扯着锦瑟的一只手臂,二话不说拉着她出了五味斋。
杜少安和珍珠慌张的追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陆亘佑把锦瑟抱上马飞奔而去,也只是一跺脚,叹道:“今日我们这条命能保住就谢天谢地了!”
珍珠此时也吓坏了,想想大少爷凌厉的眼神,她连回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幸好杜少安还有些主见,拉着她上了马车后不敢回别院,直接出城去找叶逸风去了。
陆亘佑虽然是个武将,但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身上并没有那些粗鲁之气。又因为顾及到六王爷的关系,他对锦瑟倒是很客气。一路上虽然疾驰赶路,但也会偶尔停下来让她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