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扎因转向奇洛的仆人,声茬色厉的喝道:“那么你说!”
仆人早就被打怕了,这时浑身抖得就像筛糠,颤声说:“不关我的事啊,是少爷吩咐我这么说的,我只好照着说了。”
卡扎因冷哼:“说清楚了,奇洛让你说什么?你是怎么说的?”
“少爷让我说,我在总统府门前看到了…看到了你们的人头。我就…就照他的意思说了。”
“那么你实际看到了吗?”
“没有,我…我…其实根本没有到过总统府的门前,更没有看到什么人头。
林可欢已经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她脸色有点发白,却丝毫没有怒色,只是看着奇洛,轻轻的问道:“奇洛医生,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让仆人来骗我吗?为什么?”
奇洛这个时候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林可欢,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的说:“我喜欢你,可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你、佩服你。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永远的照顾你。”因为牙齿都已经脱落,话音不是很清楚,但是在场的人都可以听明白。
卡扎因脸都快青了,上去就踹了奇洛一脚。奇洛这次死咬着牙,没有发出惨叫。
林可欢起身拦住卡扎因,迎视卡扎因怒气冲冲的双眸。卡扎因看了林可欢两秒钟,深吸口气,忍耐住了。
林可欢重新蹲下身子,柔声说:“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照顾我,尤其是把我从监狱里救出来。你走吧,我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说完又看向卡扎因说:“放他走吧。他总归还是救了我,否则我早就可能死在监狱里了。”
卡扎因没想到林可欢能够如此平静的对待奇洛欺骗她的真相,深深的看进林可欢的双眸,那里面有脆弱,有悲哀,还有更多的竟然是疲惫。卡扎因蓦的心里一疼,下意识的就点头了。
奇洛和仆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死里逃生,尤其是奇洛,他大声叫道:“可可!”
林可欢面色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来,走回土屋。卡扎因惦记着林可欢,怒道:“快滚!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然后也匆匆走回屋子。
林可欢坐在地桌边,看着手里自己曾经写下的急救方法,有些发呆。卡扎因随后走进来,林可欢说:“你把这个拿给他吧。”
卡扎因面色不愉,可是不想再刺激林可欢,只得咬牙走出去。林可欢深深吐出一口气,虚软下来趴在桌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卡扎因再回来时,已经先去大嫂那里把孩子抱了回来。他抱着宝宝在林可欢身边坐下来,一手轻轻抚过小猫柔顺的简单束在一起的长发。林可欢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卡扎因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这个久违了的笑容很轻,很淡,却令卡扎因感到微微的心安和说不尽的心疼。他静静的凝视林可欢,然后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描绘对方依然美丽清秀却已然透出疲惫的眉眼,久久都不舍得放下手。
林可欢任由他摩挲自己的脸颊,然后调转视线,落到了宝宝的睡相上,笑容立刻就加深了。她探出双手,把孩子接过来,抱进怀里。
卡扎因轻轻的说:“对不起,小猫。我让你吃了很多苦。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子,给你们幸福。”
林可欢眼睛酸胀,立刻盈满泪水。她赶紧俯头贴上宝宝的小脸,掩饰着不让卡扎因看到自己的眼泪。
卡扎因哪里会看不到,他挪近母子俩,把她们都搂进怀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如同发誓一般的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掉一滴眼泪。”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他知道可可一定会相信他的。
林可欢已然泪如雨下,她不是不相信卡扎因的话,而是自己已经没有了再爱他的力气。
奇洛彻底的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即使是在几十年后,哈雷诺的族人们也再没有人见过他。扎非只是在刚听说他被可可放走时,有点责怪弟弟心软,太便宜了那个混蛋,然后也就不在意了。
日子还在继续,林可欢一心一意的照顾儿子,卡扎因则是一心一意的照顾母子俩人。对于可可还是无法热情的回应自己的爱抚和亲热,卡扎因一直都是宽容和有耐心的。目前,他仍然保持每晚只是紧紧拥住她同眠,而没有强迫她哪怕一点点。
一晃,小宝宝已经出生满两个月了,个头长大了不少,能吃能睡非常健康。林可欢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恢复的很好。在这种情况下,扎非和卡扎因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离开这里,启程去边境,然后想办法与父亲会合。
村落里的村民已经跟他们混熟了,看到他们离开,也都纷纷出来送一程。卡扎因已经为林可欢准备了当地村妇们常穿的普通粗布罩袍和头巾面纱,把林可欢打扮的与当地妇女没有任何的不同。他一直紧紧护在林可欢的身边,并且亲自抱着自己的儿子,以行动来表明可可是不容许他们轻视和侮辱的。
村民们一直以来都因为扎非他们的温和和慷慨而对他们很有好感,看到卡扎因如此明显的保护意味,自然不会为难林可欢,倒是有个别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猜想到可能有什么误会在里面了。
扎非慷慨的表示,他们自己所有住过的几处新土屋,都送给这里的村民,他们可以任意自由支配。其中帮助他们喂养宝宝的那对夫妇所住的土屋,也送给了他们,以表示感谢。
一行人终于离开了村落,开始向边境进发。毕竟又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沿路的村落里,重新能够看到少数的流民定居下来。倒也方便混迹他们当中,而不显突兀。他们依然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只是快临近边境城市时,因为道路上的政府军的士兵明显增多,才恢复了过去那种夜间赶路,白天休息的方式。的
扎非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和小弟小时候一个模样的小侄子,一路上带着军官们对他们一家三口都时刻保护着。很多次在休息时和小弟闲聊,都会提到父亲如果见了这个小东西,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卡扎因每次听着都忍不住微笑,自从自己当了父亲,日夜辛苦的照料孩子,对父亲的感情似乎也有了微小的变化,他也希望尽快见到父亲。
终于在十几天后,他们回到了边境的难民营地。这里的难民已经少了三分之一,有的顺利逃到了对面的国家里,有的则选择返回家园。而剩下的这三分之二的人,却因为惰性和观望的念头而依然在这里摇摆不定拿不定主意。
扎非他们也混迹于他们当中,在破烂帐篷里住了一夜,到黎明时分,扎非手下的几个军官就已经把边境线现在的情况摸得很清楚了。如今的边境线比起两个月前更加的松怠,尤其在夜间很容易穿越。
扎非和卡扎因商量,决定今夜他们就行动。但是他们都担心的一个问题是可可和孩子怎么顺利过去。卡扎因回到帐篷里,犹豫着把情况跟林可欢说了一下。林可欢果然也担心起来,她觉得自己是没问题的,也可以爬过去,关键就是孩子怎么办?万一他中间醒过来一哭闹,大家就都暴露了。
卡扎因想来想去,虽然不忍心,也只能试着跟可可商量:“白天尽量逗着孩子玩儿,别让他睡觉,这样晚上他就睡得沉了。”林可欢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虽然觉得不忍心,也只好答应试试。
结果当天每到小宝宝要睡着的时候,卡扎因就把他摇晃醒,小宝宝闹觉哭的厉害,只是大半天,嗓子就哑了。林可欢极度不忍心,几次都想把孩子抱过来,不让卡扎因再折腾他了,可是一想到如果晚上他哭闹起来,大家都会没命,又只能忍住。
终于,漫长的一天熬过去了,天色全部暗下来后,林可欢又最后给宝宝喂了一次奶,让他吃的饱饱的,一下就睡熟了。
晚上十一点,难民营地已经是漆黑寂静一片。几个深色衣服的人鱼贯而出,缓慢的在相隔十几米远的两个岗哨的中间地带向边境线爬行。卡扎因和林可欢在所有人的当中,孩子的襁褓牢牢的紧缚在卡扎因的背后,孩子软软的脑袋就靠在他的后脖根上。
林可欢的心脏怦怦跳的厉害,每爬一步,都觉得身体沉重不已,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卡扎因就在她的旁边,每先爬一步后,都会扭头看着她,然后伸过左手用力握住她的右手,把力量和勇气传递给她。@
林可欢也紧紧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是他背上的宝宝。在那一霎那,一个清晰的念头强烈的浮现脑海,他是宝宝的父亲,他们是一家人,谁都不能出事。她在乎他们,非常非常的在乎他们,也许这种在乎本身就是一种爱。
短短的十几分钟,对于林可欢来说就像是十几个小时那样漫长,直到在黑暗中,卡扎因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安全了。
片刻后,她才觉得自己的牙关都咬酸了,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卡扎因扶着她跟随大家疾走出将近一百米之后,才快速的解开背着的婴儿襁褓。林可欢小心的接过来,微弱的月光下,小宝宝依然沉沉的睡着,林可欢俯下头,婴儿均匀的呼吸声传进耳朵。她长长的呼了口气。
哈雷诺家族的族长家里,因为勇士们的平安归来而几乎彻夜无眠。德里斯在见到小婴儿之后,就再也不关注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了。他抱着小宝宝一遍遍的看,仔细的端详。然后不住的点头,呵呵直笑。小儿子小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因为和其他的几个儿子长相都迥然不同,所以他当时记忆尤其的深刻,甚至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而小孙子就如同是在他父亲的小模板里刻出来的一样。
卡扎因惦记着林可欢,在吃完丰盛的大餐之后,先安排林可欢到父亲给自己准备的房间里睡下。因为父亲始终不肯放手怀里的婴儿,卡扎因只好答应林可欢,等他回来的时候再抱回来,让林可欢只管放心先睡。
父子三人开始彻夜畅谈,谁都没有睡意。分别的这两个多月里,两边都各自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很多事情。德里斯听兄弟俩详谈了寻找可可母子俩的经历后,忍不住叹道:“想不到奇洛竟然会是这样的人,真是看错他了。”然后又说:“卡,不管怎样,可可总归和他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一旦传出去,族人们怕还是会议论纷纷的。我看,这个孩子就先放在我这边代养吧。先等等看,看看族人们的反应,如果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再给可可立个名分。……”
话还没说完,卡扎因已经听不下去了:“不行,父亲。孩子离不开母亲,可可一刻也离不开孩子。我不管族人说什么,孩子就是我的,可可是孩子的母亲,自然就是我的妻子。我呆会儿就把孩子抱回去。”
德里斯摇头:“我知道孩子是你的,所以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可是可可行为不端,我怎么也要给族人们一个解释,否则我这个族长还有什么脸面……”。
卡扎因有点急了:“可可行为没有不端,奇洛早就全坦白了,扎非也可以作证。如果你不认可可可,那我就带她们母子离开。总之孩子不能离开母亲,祖父当年拆散你和我母亲,让我很小就没有了妈妈,我是怎么长大的,难道你全忘记了?你难道对我母亲就没有一丝的愧疚吗?难道你还想让我的孩子象我一样的从小失去母亲,痛苦的长大吗?”扎非赶紧拉了一把卡扎因。
德里斯已经呆怔了,张着嘴却全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对于小儿子的激烈措辞和质问,德里斯无言以对,事隔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曾忘怀琳达当年交杂了绝望、仇恨、以及悲痛欲绝的表情。他一向以铁腕和冷酷著称,当年父亲和其他的族人也都因为他能够果断、毫不留情的惩戒卡扎因的母亲而欣慰和佩服。可是谁又会真正了解,事后他曾倍感的煎熬与痛心,每每在午夜梦回间,他都会思念他那娇小美貌的妻子,无声的向她忏悔。
卡扎因突如其来的一席话,令他隐藏心底二十多年,从未曾愈合过的伤口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被重新撕开,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好半天,才努力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卡,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年赶走你的母亲,我对她不止是愧疚,还有痛惜。可是,当时我也有我的难处,你那个时候还太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
卡扎因冷冷的说:“我知道你的难处,就是不想让祖父对你失望,你还怕失去在族人面前的威望。说到底,你都是在为自己考虑,为了能当上族长,你就舍弃了我的母亲……。”
“住口!卡!”扎非用力扯了一下卡扎因的手臂,瞪着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母亲当年确实做出了辱没家族的事情,按照族规本来是要被烧死或者处以石刑的,父亲休了她并且赶她走完全是想救她,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父亲这么多年严命我们不许向你透露真相,就是不想让你难过和觉得抬不起头。”
“够了,扎非,不要再说了”,德里斯有点疲惫的说,“过去的事情谁都不要再提了。你们也都累了,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卡扎因有点错愕的先看看兄长,然后一直看着父亲,心里涌上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扎非心里叹气,好不容易父子刚团聚,就弄了个不欢而散,他一边起身一边说:“好的,父亲,时间也的确太晚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卡扎因看着父亲,很想立刻就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对上父亲依然慈爱,或许还带了些痛心和内疚的眼神,最终只是说道:“那我先把孩子抱走了,明天再带来给您看。”说完就伸出双手。
德里斯低头看看自己怀里依然睡得香甜的宝宝,然后亲吻了一下婴儿的额头。也许是胡茬儿扎痛了小家伙,小婴儿在德里斯怀里扭动了一下,仍然闭着眼睛,却撇了撇嘴,半醒不醒的哼哭两声,依然又睡沉了。德里斯忍不住微笑了:“这个样子也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卡扎因心里一痛,几乎就要放下手臂,这时德里斯却把小婴儿交到他手上,疼爱的嘱咐着:“小心点儿抱,可别弄伤他。他是你第一个孩子,你总是没经验的。赶紧去睡吧,明天早点过来,我给他起个好名字”。然后一顿,又有点迟疑的看着卡扎因说:“你们没有给他起名字吧?”
卡扎因喉头发紧,勉强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露出笑容说:“当然没有了,父亲。我的儿子,自然是一定要等您来给他取名字的,这是家族的传统。”
德里斯老怀大慰,用力握了握卡扎因的双肩,开心的说:“好,好。去睡吧,快去休息吧。”
卡扎因抱着孩子回到自己的房子,赫然发现林可欢一直都没睡,还在等他们,一见到他们进门,马上就扑上来。卡扎因赶紧把孩子抱给她,明知道她是惦记宝宝,依然忍不住心疼的责备:“怎么还不睡,你难道不累吗?不是跟你说我会抱他回来吗?”
林可欢是被他抢孩子给抢怕了,这大半天一直心神不定,唯恐以后就见不到孩子了,这时心才算踏实了,听到卡扎因的话,有点脸红,哪里敢直说自己不相信他。
卡扎因搂住她说:“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这句话已经是卡扎因第二次说了,林可欢看着他的眼睛,竟然痴了。
次日上午,家族里其他的长辈和兄弟们都知道了扎非和卡回来的消息,纷纷赶来相见。德里斯准备了丰盛的午饭招待族人,然后在席间高兴的宣布,最小的儿子卡扎因也已经后继有人。卡扎因正好刚刚起床,正抱着儿子走进来。德里斯立刻亲自接过来抱在怀里逐个给族里的老人们看。
本来应该继续热闹喧腾的家族议事厅这个时候却忽然静默下来,德里斯父子三人直觉不对劲,果然,其中一位老人斟酌着开口说:“不知这个孩子是在哪里出生的?当时,卡扎因可曾在身边?”
德里斯笑容不改:“卡扎因并未在身边,是事后找寻到她们母子的。你们也知道,部分族人在迁徙中走散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个女人为了保护我们家族的血脉,一个人辛辛苦苦的躲在途经的一个小村落里,直到孩子降生。”德里斯已经想了一整夜,奇洛既然已经不知去向,而罗伊又答应不乱说,那么只要他强调那些是流言,别人还能说什么呢?的
另一位老人却说道:“只怕你们是被那个女人给骗了,我们倒是听说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和奇洛医生在一起的,只怕,这个孩子的来历并不清白。”
德里斯的眼眸瞬间厉色,和扎非的视线同时扫过人群中的罗伊。罗伊果然瑟缩了一下,快速低下了头。俩人心里已经明白,心里均是暗骂罗伊嘴上没门,竟然说出去了。的
卡扎因早已经怒极,直接说道:“可可是清白的,这个孩子就是我的。”
德里斯仍旧打算瞒天过海:“其实,那个传言,我也听说过。不过,事情并不是那样的。不然,现在那个女人和孩子怎么还可能出现在这里呢?”的
那个老人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既然族长这么肯定,那我们也不必再追究什么了。我们也是担心家族的名誉和血统被辱没,这个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当然是细细查清楚比较好。”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小声议论着表示赞同。
扎非说:“我也是很担心家族的名誉和血统问题的,所以我和卡早已经细细盘问过可可和当地的村民了,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一个老人说:“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了。”
德里斯心里知道此事不会这么简单罢休的,面上却笑呵呵的说:“我已经给我的小孙子想好了名字,就叫‘卡索’,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年轻人们开始叫好,气氛又热闹起来,就算部分人心里仍然有疑虑,但是族里的长辈们都已经不说什么了,又有族长亲自说话,他们也就不再多想了。
待大家吃饱喝足,纷纷告辞之后,德里斯父子才坐下来议论此事。扎非首先抱怨道:“罗伊堂弟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他不许胡说的吗?怎么还传到老人们耳朵里了呢?”他并不知道罗伊对可可心怀不轨,还只当是他年轻气盛,不知轻重。
德里斯也和扎非一个想法,虽然气恼罗伊,却也没办法。卡扎因却听出了不对,他一再追问:“罗伊胡说什么了?”
扎非后悔自己失言,开始避而不答,后来卡扎因彻底急了,他才轻描淡写的把罗伊意外知道的事情说了几句。卡扎因听得早已经是怒火中烧,他已经知道罗伊分明就是针对他和可可的,再想起上次他陷害可可的事情还没跟他算账,新仇旧恨重新汇聚在了一起。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作了决定,他必除罗伊。
德里斯说:“今天虽然没有人再追究,不过,大家心里的疑虑不会这么简单就能消除的。就怕还有人借题发挥、大做文章。你们带回来的那几个仆人都交待过了吗?”
扎非马上说:“交待过了。奇洛被我们暴打的惨状他们也都看到了,再说,是他们苦苦哀求我们带他们过来的,他们哪里还有胆子再胡说八道?”
德里斯叹口气:“如果他们被更残酷的暴打,是什么都有可能说的。告诉巴拉,把他们全部调到内室后面的工房去做工,以后不许他们再在族人面前露面。”扎非说:“要不要干脆杀掉他们?”德里斯摇头:“要杀应该早杀,现在杀分明就是欲盖弥彰了。好在你们夜里回来,没有人看清楚他们,不然就更麻烦了。”
扎非说:“现在就是罗伊的那几个手下不可靠,我是不是再去找一趟罗伊,嘱咐他和他的手下都不许再胡乱说话。”
卡扎因冷哼道:“你嘱咐也没用,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德里斯想了想说:“还是先嘱咐他一下吧,告诉他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以前他们都弄错了。”
随后的两天里,表面上看,已经没有人再关注这件事了,但是,卡扎因悄悄派达罗去秘密盯着罗伊,却发现他和几个族里的老人交往密切。卡扎因猜测,一定和可可和孩子有关。他知道,如果老人们真的有了什么真凭实据再向父亲发难,身为一族之长的父亲就算有心想护着自己只怕也没那个力了,到时受苦的还是可可和孩子。
他有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和扎非密谋,借用扎非的力量和渠道,帮自己做准备。
林可欢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睡红的小脸,直到眼睛感觉疲劳酸涩才眨了眨,然后懒洋洋的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蓝天出神。
自从在这里住下来,她就没能再跨出房子一步。每天除了照看孩子,给孩子喂奶,她就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孩子还太小,吃饱了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林可欢就只能自己干坐着发呆。
以前在Z国的小村落时,卡扎因每天都陪着她,虽然那个时候,她一直很冷漠,可是,卡扎因依然不断的和她说话,然后还允许她抱着儿子在小院儿里溜达晒太阳。
可是现在,卡扎因不知道每天都忙些什么,经常一整天都不在,而她仅有的一次提出想抱着儿子在门口晒太阳,也被他断然拒绝,原因竟然是为了母子安全考虑。林可欢苦笑,这里还能有什么不安全问题?这里不就是哈雷诺家族的地盘吗?
已经十天了,林可欢觉得自己就像个囚犯,只不过是那种高级的、有人伺候饮食的囚犯。她的心情越来越忧郁,也越来越想念远在中国的父母,怀念做医生时那些忙碌的日子。
卡扎因难得今天回来的早,一进门就看到林可欢又在看着外面的天空出神。他并非看不出可可的孤独和无聊,可是,他现在真的不能让可可带着孩子离开房子。他自从发现了罗伊的心怀叵测,他就再也不放心可可和孩子,更何况,现在族里还有不少人正对可可产生怀疑,如果他们抓住了可可,也许冲动之下,就会对她动用私刑,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好在,他所计划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相信可可很快就会高兴起来了。地毯消弭了他的动静,直到被他从后面搂住,林可欢才惊讶于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卡扎因有点内疚的说:“这几天太忙了,一直也没好好陪你说说话,在想什么?”
林可欢淡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她想家了,可是说出来也没用,她回不去的。卡扎因用下巴抵在她的左肩上,留恋的轻嗅她发丝间的草香,心里微微叹气,可可还是一如继往的冷淡,心里想的任何事都不愿意对自己说,虽然不再拒绝自己的爱抚,却又更加让自己心疼不已。
再给我两天时间,两天以后我带你走。卡扎因在心里默默的说。
吃完晚饭,卡扎因帮着林可欢给儿子洗澡,然后哄他睡觉,林可欢也早早的躺了下来。卡扎因等他们母子俩都睡着了,悄悄离开房子,去找达罗。在达罗的房间里,俩人的话音都压的很低。卡扎因说:“有什么新动静?”“目前他们仍然还在等待,毕竟他们要想拿到确凿的证据,就只能再去趟首都。这一来一去的,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就回不来。”
卡扎因冷笑,这个混蛋,为了对付自己和可可,还真是不怕麻烦不余遗力。他又问道:“你上次说的,他和一个女人在夜里鬼混的事情弄清楚了吗?是哪家的女人?”“弄清楚了,是哈依大叔家小儿子的媳妇。现在已经守了寡,回娘家住了,离罗伊的房子不远。”
哈依大叔?那不就是那天怀疑儿子血统是否清白的那个老人吗?他的小儿子在首都的战役里战死了,想不到遗孀竟然和罗伊搞到了一起。这可纯粹是意外收获了,本来卡扎因只是让达罗严密监视罗伊和族里老人们的联系和动向,因为经过反复思考之后,他怀疑罗伊不仅仅是想对付自己和可可,他的野心似乎还更大,分明还想借着自己的事情让族人们对父亲发难,动机恐怕就是冲着族长的位置来的。真是个没脑子的人,就凭他的德行,哪里够资格和父亲的一根小脚趾比?
也该着他自作孽不可活,被达罗发现了竟然在夜里和人鬼混,这下更好了,原本还担心自己动手会让父亲为难,毕竟隔着叔叔这层关系,可是,如果被村民捉奸,可就顺其自然的族规难饶了。到时看哈依大叔还有没有脸面管别人的清白。
卡扎因想了想说:“明天夜里就安排人捉奸,我要在走以前看到他的下场。”
次日傍晚,卡扎因仍然回来的很早,一脸的笑意,还故意把手背在了身后。
林可欢把目光从儿子身上转到卡扎因的脸上,虽然迷惑,但是也被卡扎因的笑容感染了,情不自禁的也微笑起来。卡扎因坐到她旁边,仍然把手放在背后。林可欢早就看出了他一定拿着什么东西,对着他这么孩子气的做法,一边笑,一边极力忍耐着就是不开口询问。果然,卡扎因只好自己说道:“我有礼物送给你,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得跟我说实话。”
林可欢也被逗起了孩子心,果真点点头,专心的看着卡扎因。卡扎因慢慢的说:“你想回家吗?我是说,你想回国吗?”
林可欢的笑容僵住了,这个玩笑有点过头了。她收敛了笑容,有点失落的调转目光,重新看着儿子,没有吭声。
卡扎因也收起了笑容,很认真的说:“我没有开玩笑,告诉我,你想回去吗?”林可欢闭了闭眼睛,颤声说道:“是的。我想回去。可是我回的去吗?”眼泪一滴一滴滑下脸庞。
卡扎因伸出右手轻拭她的眼泪,柔声说:“别哭,我会送你回去的。”说着左手已经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口袋。林可欢不敢置信的看着卡扎因,然后呆呆的望着那个布袋。
卡扎因打开布袋。里面是两本绿色的封面画着奇怪图案和文字的小册子。卡扎因先打开一本看了看,然后把另一本打开展示给林可欢看。上面竟然是阿拉伯语和英文对照的个人信息,在右下角居然还有一张头像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带着圆帽,薄薄的面纱是从帽子上直接垂下来的,整个脸庞都遮住了,连眼睛都没露出来。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只是隐约有个脸部轮廓,和林可欢的脸型很相像,精致、小巧,下巴尖尖的。
林可欢惊诧的脱口而出:“假护照?”再笨,她也明白卡扎因的意思了。
卡扎因点点头,解释说:“这是这个国家的真护照,只不过上面的人名和信息是假的。是我让兄长买通这里的官员,好不容易弄到的。”说完,又翻过一页说道:“你看,后面还有商务部的签条,和你们国家的签证。”
林可欢看到久违了的和阿拉伯文对照排列的几行中文小字,内心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尤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那几个字,更是带着浓厚的祖国的气息。林可欢的眼泪泉涌而出,死死抓着护照,再也不肯松手。
卡扎因非常能理解可可现在激动的心情,他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好半天。林可欢才平复下来,又有点担心的说:“这个能行吗?凭这个,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回中国吗?”
卡扎因点头,肯定的说:“可以。只要商务部肯出签条,你看,你们国家的使馆立刻就给了签证。从护照到签证都是真的,我们自然可以去中国。只是,委屈了你,你已经不能再用自己的名字和真实身份回去了。我是说,这次,我不会再试图把你交给驻这个国家的中国使馆,因为我想亲自陪你回去,我再也不放心你自己走了,更何况,我们还要带着孩子。你知道,我的身份很特殊,所以我也不能用自己的真实名字和身份,目前,我们只能用这个方法了。你不会生气的,对吗?”
林可欢马上点头。就算卡扎因不详说,林可欢也明白为了弄护照,卡扎因和扎非不定费了多少劲儿和周折,当然钱更不会少花。也就是在这么落后腐败的地方,才有可能办成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要能够回去,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问:“我们什么时候走?”“明天夜里我们动身,先悄悄离开这里,然后我们去首都,那里有机场。”卡扎因没有说,明天白天他还要看场好戏。
这么快?林可欢愈发的高兴,但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你的家族怎么办?你们不打算再打回去了吗?”这是林可欢再见到卡扎因之后,第一次问及战争和家族,卡扎因很高兴小猫能这么问,这是不是表示,小猫又开始关心自己了呢?
卡扎因亲亲林可欢的额头,轻轻的说:“我们伤了元气,短时间内不具备反攻的条件。最快也要一两年之后,当然主要还是看局势的发展。”但是只要家族开始反击,我一定还会回来和父兄并肩作战的。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够在中国快乐的生活。卡扎因在心里默默的补充。夜里,林可欢始终都激动的无法安眠,半梦半醒间总会想到父母的样子,和以前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忍不住探手到枕头下面,摸摸护照,然后心里又踏实又兴奋。
每次林可欢翻身,卡扎因都知道,他搂着他,轻拍她,就象哄一个大孩子睡觉。在他看来,现在的小猫就是一个孩子,充满了孩子气。他也同样没有深睡,因为他还惦记着另一件事情,他一直竖着耳朵,耐心的等待外面传来他意料中的动静。
果然,刚过午夜不久,隐约的嘈杂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卡扎因立刻坐起身子,然后就站了起来。林可欢也马上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卡扎因安慰她说:“外面有点乱,我出去看看。你接着睡吧。”林可欢有点担心的说:“出什么事了?我们…我们还能走吗?”卡扎因笑了:“能。你放心吧,不会影响我们离开的。乖,你再睡会儿。”
卡扎因走出房子,嘈杂声和火油灯的光亮都是从相隔几排土屋之外,家族新的议事厅的地方传出来的。卡扎因勾起了唇角,逸出冷笑,眼神变得凌厉,慢慢走过去。
他赶到的时候,父亲、兄长以及族里的多数老人和重要族人早都已经在场。几个大火油灯把议事厅照的通亮,在众人的围困当中,罗伊和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的跪伏在地。俩人显然都被打了,女人身上的伤痕比罗伊的似乎更重些。她脸朝下,因为羞愧或许更多的是恐惧而瑟瑟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她旁边的罗伊,也显然怕的要死,一脸求饶忏悔的模样,已经痛哭流涕了,嘴里不断说着:“伯父,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是这个贱女人勾引我,是她勾引我的呀,伯父。
德里斯和几位老人都没有开口,其他族人的声音却比罗伊的声音高过许多,他们议论着,几个年轻人大声说着:“不能饶了他们,他们违背了真主,他们该死。”“他们通奸,十恶不赦,必须严惩,以正族规。”
“是我亲眼所见,罗伊奸淫这个女人,不能饶了罗伊。”……
卡扎因仔细看着这些义愤填膺的年轻人,都是族人,并非扎非和自己手下的军官,心里暗赞达罗办事细心,没有授人以口柄。
卡扎因又看了看父亲旁边的老人们,除了哈伊,俱是怒瞪着地上的奸夫淫妇,威面耸然。哈伊则是一脸羞愤,暗自咬牙低头叹息,颜面尽失。
良久,德里斯沉声开口:“都安静。”场面立刻静然,大家都看着族长。
德里斯怒视女人和罗伊,冷声道:“你们寡廉鲜耻,竟然通奸被人捉奸当场,还有什么话说?”
那个女人终于哭出声来,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罗伊惊恐欲绝,不惜拖着萎缩的残腿,跪爬到德里斯跟前,抱着德里斯的小腿哀求:“伯父,伯父,饶了我,以后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饶了我,我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德里斯痛心的说:“罗伊,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奸淫寡妇,难道你家那么多的奴隶还不够满足你吗?族有族规,不是伯父心狠,只是饶了你以后就无法约束其他人了。就算是扎非和卡,如果他们胆敢作奸犯科,我也一样严惩不怠。”
罗伊已然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愈发哭的一塌糊涂,一连叠声的叫:“伯父,伯父,伯父……”。
德里斯不再理睬他,转头看着其他老人,斩钉截铁的说:“按照族规,女人处以石刑,罗伊处以木桩刑,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包括哈伊在内,所有老人全都点头:“理应如此,就这么办吧。”
就在这时,伴随着凄厉的大哭声和“等一等”的声音,两个几个男子和一个上了岁数的妇女跑进来,原来是这个女人的娘家人和罗伊的父亲及两个弟弟。
卡扎因在心里冷笑,果然任何坏事最后知道的才是家人。
那个老年妇女,一把扑到女儿身上,一边大哭,一边捶楚她:“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干这种事,你好糊涂,你好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