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蔺太太口中说着‘你们’,但素安知道蔺校长这次过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蔺景洪的关系。顺带着可能还有突然而至的蔺景碧。
素安去找蔺景年,把话和他说了,又道,“妈没提二奶奶的事儿。”
蔺二奶奶便是蔺景洪的妻子傅氏。
蔺景年随口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素安自然没有再提这茬。
蔺景年最近很忙,脱不开身。就连昨天带着素安去挑选房子,也是恰好白天忙完后,趁着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去的。没有说第二天白天去看。
因此,接蔺校长的任务就落在了素安的头上。
翌日早晨吃早餐,听说素安要去火车站接蔺行远,蔺景年就开口劝她。
“没必要搭理他。”蔺景年说,“他想起来一出是一出,有什么事儿,让他去找我。你别掺和了。”
素安自顾自的吃着早餐,抽空道,“这怎么算掺和?好歹都是一家人,往后朝夕相处的,总不能一句话不说。趁着这次过去,也算是给他留个好点的印象。”
其实最主要的是,她总得把该做的礼数做足了,让别人没得挑才行。不然的话,依着蔺家那情形,还指不定有什么话会传出去。
毕竟蔺家的二奶奶和三小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看素安拿了主意,蔺景年就也没多说什么。他也知道她的性子,打定了主意后压根就不会去听他的。逼急了还能冲他发火。
…也不知道怎么惯出来的这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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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校长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到的。
素安早晨先去岍市周围逛了一下,看看这里的衣裳铺子和布庄情况。
毕竟在蔺都统管制下已经有几年功夫了,岍市这边比恒城要发达许多。
在恒城那边都在忙碌着购买福字和对联的时候,这里却是热火朝天的卖着各种新式的东西。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西式的糕点和红酒。岍市这段时间流行走亲访友的时候送这个。
灿烂的阳光下,年轻的女士们穿着洋装在街上行走,言笑晏晏顾盼神飞,宛若一幅幅美丽画卷。
“小姐,”玉宁扒在车窗边往外头看,“你在看什么?我瞧着没什么可看的啊。”
“商机。”素安愉快的道。
她发现这里的洋装样式比恒城那边要新潮时髦许多。刚才一路过去,已经暗自记下了许多款式,打算回去后好好琢磨,找个好的设计师,商量着设计出更多好看的样式来。
而且她也在想着,要不要在这里开一个八宝斋的分店。
虽然说恒城的人们也会在过节的时候送西点,却远不如这里的风头盛。她路过几家点心铺子的时候进去看了,还买了几种点心来吃。品尝过,觉得还是八宝斋的味道更好,用料也更讲究。
倘若在这里开一个分店,想必这里的人们会很快喜欢上八宝斋。就怕这样一来段素阳吃不消,还是晚一些和他商量过再做打算。
素安忙碌了一个上午,回到府邸吃了个午饭,顺便看看蔺景洪怎么样了。
可能昨天酗酒后身体不舒服了,蔺景洪足足的睡到了中午时候还没有醒。
素安独自用过午膳,这才让耿叔开车去火车站。
车站上人流涌动。素安没有下车,由耿叔找到了蔺校长,把人带到了车边。
“您好。”见到了来人,素安下车打了个招呼。
蔺行远淡淡的“嗯”了声,问,“景洪呢?”
“昨天累着了,现在还在休息。”
听到她这公式化的答话,蔺行远没有多说什么,随意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说了几句蔺景洪的事情后,蔺校长话锋一转问起了旁的,“听说老三在你们那儿?”
“三小姐?”
两人现在都在后面坐着,素安疑惑的侧头望过去,“她不在啊。”继而了然的笑笑,“她倒是来了岍市,不过昨天和我们见了一面后就走了。她有事一向不和我提,具体去了哪儿,我是不知道的。您可以问景年。”
蔺校长:“她是你妹妹,独自一人来了这儿,你作为大嫂不该看顾着?”
“按理来说应该如此。不过当时景年和我急着去寻二爷,没顾上她那边。”
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养女。蔺校长气了会儿后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耿叔倒是回头趁着蔺校长不注意的时候,朝着素安笑了下。
平和的气氛只维持了在车上那一路的时间。
一进到府邸后,蔺校长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他也不管蔺景洪还没醒,直接让身边跟着的两个警卫兵踹开了们,径直冲进去,一脚把床上的人给踹到了地上。
因为后背有伤,蔺景洪是趴着睡的。挨踹的时候他还鼾声如雷的睡着,下一刻醒来,已经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谁啊!谁?”蔺景洪嚷嚷着醒来,语气里带着宿醉后的含糊不清,“谁敢揍你二爷我!”
“我揍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蔺校长抄起旁边一个台灯,照着蔺景洪就砸了下去。
蔺景洪还没清醒就头上挨了一下。
人虽然还懵着,却还能认得出自家老爹的声音。他抱着头四处乱躲,没能完全躲过,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十下。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蔺景洪涕泪交流的喊着,渐渐的爬不动了,索性在地上打滚。
蔺校长把台灯往他身上掷过去,怒喝,“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整天光知道玩,玩过了之后就是花天酒地。你倒是说说,你长那么大做成了哪一件事!”
蔺景洪刚想反驳,思及没了的那个怀表后,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再也想不起其他。
不怪蔺景洪紧张害怕。
这怀表是当年蔺校长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极其珍贵。
要不是脑袋和糊涂了,他就算把身上的衣裳全扒下来当赌注,也不可能用那一个。
偏偏东西当时给了对方后,那人上了几趟厕所,回来却不见了怀表。
这下子连赎回来的可能都没了!蔺景洪就算是醉了,也还是脑中有点点清明的。当即又气又急,和对方争了起来借着打了一架。
打架的后果就是,被‘长歌一曲’的老板直接命人扣在了那里,不能随意挪动,更是错过了去寻找怀表的最佳时机。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
蔺校长打累了,瘫坐到椅子上,气喘吁吁的说,“别的先不提了。我那个怀表呢?你先还给我吧。”
蔺景洪不知是蔺景年没有让素安在电话里提到怀表的事情。
一听蔺校长这话,他暗道大嫂厚道,只和爸说了他喝醉,没提怀表这一茬。
想着知道了那姓云的名字,到时候找人算账,想办法把怀表弄回来,蔺景年行了缓兵之计,含糊说道,“我晚些给您不成吗?您看看我这样,动都动不了。”
他本来就是伤得不轻,医生上过药也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偏偏蔺校长揍人时候用的台灯是最新款,又结实又硬,砸到身上几乎能要了人半条命。
瞧着二儿子那半死不活的赖样子,蔺校长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摔门出去了。
说来也巧。
他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蔺景年回来。
今日和身边的几个左右手商量过下一步的计划,蔺景年心里惦记着事儿,边走边想,回来的时候脚步就略微缓慢。
蔺校长看到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在思考问题,就没多说什么,哼了声发泄下心中怒气,这就脚步一转打算出去。
——他知道大儿子这边轻易不留人住下来。老二如果不是伤得太重,恐怕也没法住下。
所以蔺校长压根就没打算在这儿久待,等会就要直接去酒店。
哪知道他这一声哼倒是惊动了都统大人。
蔺景年虽然在想事情,但是心底那一分警觉始终都在。抬眼看到蔺校长,他脚步微顿,对着自家老爸的背影喊了句,“你先等等。”
蔺行远不打算搭理,继续往前走。
结果蔺景年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你走什么,”蔺景年道,“我有事问你。”
蔺校长停下,抬眸怒视,“有话快说!”
“你当初接来老三,是因为她姓乔吧。”
“对。怎么了?”
听闻事情和自家宝贝女儿有关系,蔺校长眉宇间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三分,语气也平和了点。
说实话,这个大儿子,是家里唯一嫡出的孩子。最能干,也最让他放心。
但是这孩子的脾气也真像他,都不是温和的人。父子俩凑到一起,几乎没有好好说话的可能。
今天天气不错,可是心情不好。
蔺行远略踌躇了下,没有拒绝,把蔺景年叫到了院子边上的僻静处,“她的身世,我虽没和你们仔细说过,却也没有刻意的瞒着,你们可能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有些话,你放在心里就行,别多问,别多说。”
估摸着自己叮嘱得差不多完全了,蔺行远拍拍长子肩膀,打算离开。结果又被蔺景年给再次叫住。
“你先别急着发火,我就是想问你一件事。”面对着不耐烦的蔺行远,蔺景年不慌不忙的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乔乐途,他不见得就姓乔。依着他那么谨慎的性子,一定不会让人轻易寻到他的后人。那么,姓乔的那个,还可能是他的孩子吗?”
第52章 第 52 章
蔺行远没接话, 沉默的跌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半晌后抬眼, 怒视长子, “你懂什么!别瞎说。”
蔺景年静静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话, 蔺景年决然转身,去了屋里。
“这臭小子。”蔺校长嘟囔了一句,小跑着去追。
现在天寒地冻的, 石凳早就冻透了冷冰冰的。蔺校长虽然一直不肯服老, 可他一把年纪坐了会儿已经是腿脚发寒, 起步的时候就慢了些。
加上蔺景年身高腿长, 他快步一走,任凭蔺校长怎么努力也追不上。
幸好蔺景年到了屋里一间房的时候自己停了下来, 蔺校长紧赶慢赶的这才挨了过去。
“哎…我说…你…”
蔺校长气喘吁吁几个字儿还没接上, 素安从屋里转了出来。恰好看到这父子俩一前一后的模样。而且, 蔺景年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显然是打算进屋。
素安侧身让出来进屋的位置,准备出去, 留下他们父子俩到书房里头谈话。谁知蔺景年进去的时候顺手把她也扯进了屋子里。
这个意外让准备和儿子好好聊一聊的蔺校长也有些懵。
踱步入屋后, 他警惕的望着素安,眸光中暗含警告。
素安知道蔺校长是想让她出去。
不过,她不准备听他的。
这儿是蔺景年的家, 蔺景年让她留下, 她干吗要走?再说了, 俩人要是结了婚,这房子也是她的呢。
素安泰然自若的往蔺景年身边一靠, 不动如山。
蔺校长气得头昏脑涨。大儿子不听他的就罢了,大儿媳妇也不停他的。
没辙,蔺校长面露不悦,质问蔺景年,“你刚才走什么?”
蔺景年泰然自若的坐在了椅子上,掏出一根烟把玩着,连看都不看他。
蔺校长顾忌的瞥了素安一眼,半晌叹了口气,“当时,我从大帅那里知道了他的下落,赶紧去找他。到了那小旅馆的房间时,他已经不在了,地上一滩血。老三坐在那里,抱着一个怀表。我认得那怀表上刻的字。就是他曾经用过的那一个。她还脆生生的和我说了自己姓什么…你说说,我能不管?”
蔺景年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蔺景年没吭声,抬眸朝素安看过去。
素安会意,问,“谁啊?”
“大嫂,是我!”蔺景洪在外面道。
蔺景年轻轻点了下头。
素安:“进来吧。”
蔺景洪忍着全身的疼痛扶着腰哎哎哟哟的进了屋,望见了蔺景年就说,“哥你可得帮帮我。刚才爸来的时候还问我那怀表的事儿,你得帮我遮掩一下,别和他说东西不在我这儿了。”
素安面无表情的指指旁边。
“嫂子你怎么了?这儿难道有什么不成…卧槽!”蔺景洪顺着放心看过去,搭眼瞧见了蔺校长,他顿时愣住,瞠目结舌,“你你你…没走?”
“混账!”蔺校长在大儿子那边窝了一肚子的气,全撒到了二儿子身上,“我走?我走就听不见你这混账说的混账话了!”
素安算是发现了。校长大人不愧是书香世家出身的,连骂人都吐不出太多的脏字儿来,反反复复就那几个词儿。
蔺校长甩头去问大儿子,“怀表怎么不见了?”
蔺景洪连忙拼命打手势。
蔺景年似是没看到似的直接说,“好像是二弟给了个姓云的。”
示意失败,蔺景洪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蔺校长扭头再问他,“东西弄丢了?”继而怒吼,“你居然把它给了别人!”
“我没给!我不是!”极度紧张之下,蔺景洪脱口而出,“我就、就喝酒的时候不小心输给了他!”
蔺校长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个混账!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随便给人!”
素安正数着这是蔺校长第几次用同一个词来形容蔺二爷的时候,啪的脆响响起。抬眼再看,蔺二爷的脸肿得老高。
蔺景洪委屈的瘪了瘪嘴,牵动了肿着的脸,咝的一下不小心扭动了身子。瞬间全身的伤处一起闹了起来,疼得他抽抽搭搭差点哭。
蔺景年几不可闻的嗤了声,“你既然这么宝贝那个东西,干吗随随便便给人?既然给了人,就该舍得放手,别磨磨唧唧的还问人要回来。”
他口中的这个‘你’,却不是蔺二爷景洪,而是老爷蔺校长了。
听了长子问的问题后,蔺校长老脸刷地下红了起来,并没有回答。
蔺景年面露了然,唇边的嘲讽笑意更浓。
——很显然,这东西是二姨太在晚上就寝的时候,吹了枕头风说动蔺校长给了二儿子的。
知道东西遗失,蔺校长急得火烧火燎,“赶紧问那个姓云的要回来!可千万赶紧的!”
“我、我不知道他是谁啊。”蔺景洪缩着身子委屈巴巴。忽然灵感闪现,“好像二嫂认识他!他还在二嫂那儿住过!”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这事儿谁沾谁麻烦。
蔺行远老奸巨猾,素安也不上当。
和蔺景年对视一眼,素安立刻表态,“我不知道,不认识。”
蔺校长当场拍板要司机耿叔过来问话。
耿叔何等精明,进屋先瞅蔺景年和素安。看到这小夫妻俩的模样儿,他瞬间心里有了底。
见老爷朝他看过来,耿叔猛摇头,“虽然都在恒城,可我们只听过他名字而已,不认识他本人。过一夜…?”悄摸摸去看都统大人的表情,继而断然道,“误会。压根没这事儿,二爷一定听错了。”
蔺校长怒瞪二儿子。
蔺景洪当时疼得七荤八素的,也不确认自己就一定没听错。心虚的缩了缩肩膀。
这事儿暂时不了了之。
蔺校长愤然离去,遣了人去寻找那个什么姓云的。
等到屋子里重新只剩下夫妻俩后,蔺景年悄声问素安,“你当初说那个什么乔乐途,是为了什么?”
他还记得,当时小丫头喝醉了,喃喃说着的是乔乐途。而薛笭也和他反映过,她问过薛笭乔乐途是谁。
素安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哥和老爷吵架的时候,有个仆妇听到了。我去问那仆妇有关我哥的事情时,她和我说,我娘当初在张纸上写过这个名字。”
这话绕的弯有些多,不过蔺景年听懂了。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吟许久,轻声说,“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云天威,想办法把东西要回来。”
对拥有云氏粮油家财万贯的云天威来说,一个怀表压根就是个手边的小玩意儿似的,随便丢弃都不可惜。当初要去那怀表,纯属是弄个喝酒的赌注。
素安对云天威有恩。要来这个小玩意儿简直易如反掌。
“我知道了。”素安见蔺景年神色认真,就也把这事儿认真搁在了心上,“那东西要回来后,你打算还给二爷还是还给老爷?”
“都不给。”
“嗯?”
“你到时候和云天威说一声,旁人再问他那怀表的下落,就让他说东西不小心弄丢了,不知道在哪里。”蔺景年说,“就让那父子俩拼了命的找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找到什么时候!”
素安面无表情的抿了抿唇。
看这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