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的脸绷得紧紧的,鼻子都歪了。

“走吧,回家了。”陈乌夏赶着李深和陈立洲。赶赶赶,跟赶羊似的。

两个男的被赶出去了。

刘雅才说:“也不知是不是租的跑车,演得跟玛丽苏偶像剧似的。”

吴婷贝:“没听过租得起限量跑车的。”

刘雅噎了。

陈立洲耳尖,听见这话又回来,笑脸迷人:“我敢当着你的面把楼下的跑车给砸了,信不信?”

刘雅呆住。

陈立洲挑了挑刘海,向外走了。

陈乌夏低声说:“哥,你刚才吓死我了,万一刘雅真的要你砸车呢。”

“砸就砸了呀,又不是我的。”陈立洲满不在乎。

陈乌夏问:“租来的吗?”

李深漫不经心地回答:“李明澜一个高中同学的,砸了也就砸了吧。”

陈乌夏:“……”

走廊上的女生在窃窃私语。陈乌夏跟着两个男生,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和两人落了一段距离。她向下看了一眼,见到雷振站在离跑车不远处。他也正盯着她,眼神复杂多变。

陈立洲回头:“乌夏。”他走过去了,她还磨磨蹭蹭地在楼梯口。

“走吧。”李深一手提着她的行李,浅浅一个回眸,天空泛起了日晕。他打开副驾驶的门。

陈立洲却拉开了后车门。

陈乌夏选择听堂哥的。

陈立洲关上门,转身走到副驾驶的门前,笑着对李深说:“谢谢。”然后又优雅地落座。

李深转头向着雷振的方向瞥了一眼,轻飘飘的。

车子离开了。陈乌夏才问:“哥,你干什么呢?”

陈立洲:“对付嫉妒丑陋的人,当然是要让她嫉妒到死了。跑车里的两个美男都为你俯首称臣。小人牙痒痒的,又无可奈何。”

陈乌夏:“李深,你为什么跟着我哥一起做这种幼稚行为?”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非主流。”陈立洲指指李深的耳钉。

陈乌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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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陈立洲过河拆桥,和陈乌夏说:“楼下那男的,有事没事别见面了。”但他不可能禁止妹妹出门,又问:“国庆有没有除了他之外的人约你见面?”

陈乌夏很诚实地点头:“有啊。和我一起打工的暑期工,他很早以前就约我了。”

陈立洲眯起眼:“就是那个送情侣盒蛋糕,绑蝴蝶结的?”

陈乌夏:“他叫郑良骥。哥,我觉得你误会他了。那天之后他和我联系不多,就是普通来往吧。”

陈立洲摩挲着下巴,“该不会,你身边殷勤的只有楼下那男的?”

陈乌夏沉默了。

陈立洲冷笑一下,“这狗腿子。”

“哥,你和李深怎么回事?”

“性格不合。”陈立洲说:“乌夏,多吊吊李深,就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当天晚上,李深微信过来。

Li:「明天有什么计划?」

乌小夏:「在家吧,陪陪我哥。」

接着,郑良骥的邀约就来了:“夏姐姐,你回家了吗?”

“嗯。”

“明天要不一起吃个午饭?暑假的约定现在才履行,我都不好意思了。”郑良骥的笑声很爽朗。

陈乌夏被他感染,笑说:“好啊。”

电话才挂了。

Li:「阳台见一见?」

乌小夏:「我刚刚约了朋友明天吃午饭。」

Li:「哪个朋友?」

乌小夏:「打工的同期工。」

她想,这范围给得很广吧。

Li:「姓郑的。」

陈乌夏:“……”为什么堂哥和李深猜人都特别准?

Li:「明天中午你早点出门。七仔见。」

她放下手机。怎么两人和偷情似的?

第二天中午,陈乌夏比和郑良骥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出发。

李深已经在便利店坐着了。

她突然想起高二的事,跑过去敲了敲玻璃。她现在和当年大不一样,那时避雨狼狈,现在穿起了典雅的连衣裙,头发换上一个小百合的发夹。

李深看她一眼,示意她进去。

陈乌夏回忆,李深对她从来没有惊艳过。女生的发饰在他眼里恐怕是一个样的。而且,他身边美女如云,她的小裙子太素了吧。

至今不知道他究竟喜欢她什么。

两人并排坐一起。

李深给她递了瓶酸奶,“助消化。”

她接过了,轻轻吸一口。

李深问:“你哥在家?”

“是啊,他说国庆在家工作。”陈乌夏说:“伯娘可高兴了,暑假我哥三天两头见不到人。”

李深:“哦。”但也防不胜防。

陈乌夏看到了外面的一个人。她记得,这是李深的姑姑,长得很年轻。

李明澜先是透过玻璃看着两人,然后推门进来,“正好啊,今天我煮饭,你俩上来尝尝吧。”

“谢谢。”陈乌夏说:“我约了人。”

李明澜:“男的女的?”

陈乌夏:“男的。”

“长得漂亮的女孩就是抢手。”李明澜指尖串起车钥匙,“在哪儿吃饭啊?我开车送你过去?”

“谢谢,我坐地铁就可以。”长辈来了,少年少女的气氛被破坏,陈乌夏说:“我先走了。”

李明澜看着她的背影,搭上李深的肩,“你和她什么情况?”

他低头吃鱼蛋,“我欠了她,要还债。”

“以身相许?”

“人家也不见得要。”

“胡扯。”李明澜揪起李深的手臂肌肉,再拍了他腹部一下,“这腹肌,谁能不爱?”

李深冷冷地拿开她的手,“姑姑,请自重。”

“走,回公寓。”李明澜说:“晚上我要施展厨艺。中午你先尝尝我的几道菜,提提意见,哪里需要改进。”

“不了,你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

“你小子越来越放肆了。”李明澜想拉起他走。

李深不情愿,径自出了便利店。

“对我摆这么一张臭脸,不孝子。”李明澜跟上去:“生旧叉烧好过生仔。”

“你再说我就走了。”

“行行行。你翅膀硬了,飞吧。”

他真的走了,头也不回。

李明澜嘀咕:“还真的飞起来了……”

第65章

阳光停在李深的耳钉, 亮起的光芒映入李明澜的眼睛。

关于这一个耳钉, 李旭彬曾经火冒三丈。男性戴耳钉是李家的大忌,李深的成长和叛逆沾不上边, 一切都在二十岁突变。李旭彬摇头叹息。

后来,于骊发现,李深的左耳受了伤,耳钉正好可以掩盖他的伤痕。于骊询问他如何伤到了。

他也不回答。

李旭彬的冷静, 放在李深的脸上, 规规矩矩。但李明澜觉得缺了一点什么。见到了耳钉, 她知道了, 李深骨子里有她的基因。

我行我素是李明澜的标签。

李明澜朝李深追了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你又去哪儿?”

李深停下了,回眼看她。

李明澜伸出食指, 挑了挑耳钉, 说:“自从你暑假去了一趟不知什么地方, 回来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到了十一长假,听说你明天还是后天又要出去。”

医生休假两天。李深暂定,三号和陈乌夏坐高铁过去。他说:“去看病。”

李明澜蹙眉:“你把大哥在医疗系统的朋友找了个遍,问耳科的事, 不会是打耳钉打出什么毛病了吧?”

李深沉默了。

李明澜灵光一闪,又问:“还是, 你让楼上陈家姑娘染病了?”

他向地铁站方向看了一眼。

李明澜的眼睛跟过去, 说:“是你自己说的欠了债, 我就猜到了这一个可能。”

“我和她的事, 你少掺和。”李明澜见到他和陈乌夏在便利店,也不知道回避一下,反而直冲过来,把人给吓跑了。

“晚上是重要的一餐,我要大展拳脚。”李明澜搂住李深不肯放,“中午一定要让你品尝我的满汉全席。”

“我不愿意。”李深挣了挣,“李明澜,放手。”

“闭嘴,不孝子。”她硬是把他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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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不见,郑良骥看着陈乌夏的脸,若有所思。有他在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他这么欲言又止还是第一次。

陈乌夏舀了一勺冬阴功汤。吃一口,舌头被辣到了。

郑良骥再向上看着她的发饰,说:“夏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天去网球场,一个师兄说你看着很面熟。”

“可能他来我们餐厅吃过饭吧。”这是陈乌夏自己的理解。

“我本来觉得是巧合。但两个星期前,我们几个游戏玩家的聚会,给我解开了谜底。”郑良骥郑重其事:“夏姐姐,这不是巧合。我现在也觉得你很面熟。”

陈乌夏惊讶地放下勺子,“为什么这么说?”

“上了大一,我在师兄的推荐下,玩了一个游戏。”

“这些我不太懂。”

郑良骥:“一个RPG。开始我听说,这所有的任务故事是一个人写的,我直觉以为是简单小游戏。玩过了才知道,系统生态非常庞大。多数玩家都集中在主线剧情,或者大任务。经验多,升级快。后来我见到这个策划,我不敢相信这是他一个人策划的。抱着这个怀疑,我开始探索全部地图,把旁枝细节的支线任务做了一遍。我在一个小岛见到了一个少女。”

游戏之类,陈乌夏半知不解:“嗯?”

“岛的东边住了一个力大无穷的少女。只要玩家去向她求助,她很乐于助人。”郑良骥说:“这个少女在游戏里是一个bug的存在。按理说,这是偷懒玩家的捷径,但是岛上却人烟稀少。后来我才知道,凡是经由她完成的任务,系统会以递增的几率扣减玩家的经验值,有些玩家还被连降三级。所以,就算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玩家也不会去打扰了。”

陈乌夏问:“这是系统出了问题吗?”

“很多玩家反馈过这个bug,但一直没有更新。”郑良骥说:“我觉得,这是游戏策划故意安排的。”

陈乌夏隐隐想起了什么。

郑良骥又说:“有传,游戏里的天地,是少女丢铅球砸出的坑。”

陈乌夏愣住了:“丢铅球?”

“夏姐姐。”郑良骥把游戏截图调出来,“你看看这个少女,长得是不是和你有几分相似?”聚会上见到李深,郑良骥比不过他,多少有些不服气。直到游戏里见到这个孤岛少女,郑良骥明白了,自己那点小心思比不上李深。郑良骥对陈乌夏只是好感,谈不上深层的东西。

陈乌夏看着画面里的少女。黑黑的齐刘海,扎着微卷的马尾,头上的发饰是一个小黑球。这不正是她高三时的样子。

他笑问:“夏姐姐,你高中有喜欢的男同学吗?”

陈乌夏没说话。

“哪怕口不能言,耳不能听,情意也在眼睛里。”郑良骥说:“网球场里,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身边的人是他吧。”

“我和他是偶然遇到了。”顿了顿,陈乌夏问:“这游戏是不是销量很大?”

郑良骥点头:“上线首周就冲到了下载量前三。可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任务,很多人不做。不然,夏姐姐你就成名人了。”

陈乌夏:“幸好没有。”她再也经不起跑车那般酷炫的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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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郑良骥和陈乌夏走了一段路,挥手告别:“夏姐姐,以后常出来玩。”

“郑良骥。”陈乌夏忽然喊住他:“你能教我玩那个游戏吗?”

“好啊,我给你发一个攻略大全。”郑良骥说:“以后有什么尽管来问我。”

撑着小伞,陈乌夏抚了下马尾辫。每次她换发饰,李深也不看几眼。好可惜。转念一想,她不凭美色打动李深,可见她有内涵。

李深的公寓离这里不远,路口的汉堡店就是上次午夜送外卖的那间。她认了路,东张西望,记得公寓是往左转。

陈乌夏抬起伞,忽然见到前方一个扶墙的身影。他弯腰曲背,微微低了半腰。她先是走慢,却见他越弯越低。她直接跑上前。“李深。”

瞬间,李深直了直身子。他没有回头,看着旁边的广告灯箱。

她走到他的面前:“你怎么了?”

“没事。”李深半靠在柱子,一脸冷峻。

他唇白齿白。陈乌夏问:“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他轻飘飘地问:“你和姓郑的吃完饭了?”

“是啊,在前面的商场。泰国菜,还不错。”

“哦。”李深不仅脸色苍白,额上还沁了密汗。像是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

陈乌夏关心地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李深酷酷地双手插兜:“去医院做什么?”

“你看着要不行了。”

“你才不行。”说话时,他抖了下唇。他稍微低腰,“吃完饭早点回家休息吧。”

她扶住了他,“你是不是肚子疼?”

绞痛来袭。李深放弃了耍酷,猛地拽紧她的手臂。手上青筋都出来了。

陈乌夏慌了,反握住他的手:“我送你去医院。”

“我买了药……回去休息。”他把身体大部分重量靠向她。她发间有清香驱散了炎热的天气,身子却更热了。他倾身,额头和她的额头碰了下,问:“我是不是发烧了?”

陈乌夏一手贴在他的额头,“嗯。你看着很严重。”

“没事。”李深轻轻在她右耳说:“我只是吃坏东西了……我买的药可以解李明澜下的毒。”杀千刀的李明澜。

陈乌夏没有听清,把他的手横过自己的肩,“那我送你回家。”

果然是乐于助人和力大无穷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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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陈乌夏从没见过这样脆弱又无辜的他。她给他擦了擦汗。

他微皱的眉心松开,又是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她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她把被子往上盖,他一手拂开。她再盖回去,他一脚踢了。动作任性,露在被子外的半张脸白得吓人。

陈乌夏润湿凉毛巾,垫在他的额头。她不自觉把目光移到了他耳朵上的伤疤。多心狠的人才能自己撞自己。他从来都心狠。

高三时喜欢过一个男孩。见过他,其他来告白的就成了尘埃。她伸手戳戳他的脸,“原来你是痴汉。”

似乎吵醒了他,他说:“你好吵。”

“好,不吵你。休息吧。”陈乌夏起身去换毛巾。

回来看见他又把被子踢开了,只余一个被角盖住了他的脚。他刚才是平躺的,现在侧了身,额上的毛巾也掉了。

上衣蹭了上去,露出一段线条。除了腹肌,还有分明的人鱼线。

陈乌夏扶他平躺,再重新给他垫上毛巾。然后把他的衣服拉下去,给他盖被子。她是一个正人君子。

李深睡了。

陈乌夏拉上窗帘。半昏的房间,她听不见他平稳的呼吸。他是低频,一旦放轻,他就像在她面前消失了一样。

这时,微信响了一声。

陈乌夏吓得看李深一眼。

他没有醒。

她连忙调成了静音。

郑良骥发了一个图,语音说:“夏姐姐,我认识游戏的建模师。游戏的bug少女,很早就有了定稿。我刚问建模师要图,他说这是策划画的。”

陈乌夏放大了画稿。

这个校服少女,和她有九分相像。跟游戏截图不一样的是,画稿上的头饰,是亮晶晶的满天星。

她这时才听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