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了,这样认为了,她不就可以从这一段过去中挣脱了么?

多好…

这个幽静的洗手间门口,向佐与这个倔强的女人仿佛在对峙。

许久,向佐忽而一笑:“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什么要哭?”

吴桐一愣,眼睛在此时一眨,又是一滴泪滑落眼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眼角的濡湿是什么,慌张无错地偏头擦拭。

向佐叹气,慢慢走近她,“一个合格的律师,心理学一定学得好。你倒是口是心非,我差点也被你骗过去。”

向佐似有些失望,又似有些心疼,“可你,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眼泪?”

话音落下时,向佐已经站定在吴桐面前,“可见,吴小姐,你并不是个合格的骗子。”

伴随向佐的声音,向佐的手指扳正吴桐的下巴,“你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该拿去给厉仲谋看的。我不信他不会心软。”

他像是在调笑,偏偏目光炯然,叫人暗暗心惊,吴桐想躲,被他扣住,他依旧是懒懒的口吻,问她:“你现在应该很需要一副肩膀。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肩膀借你。”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驱散晦涩情绪,吴桐心情好很多,用胳膊擦了泪,躲开他,学着他无谓的口吻说:“是不是所有律师的嘴都和你的一样甜。哄得女人晕头转向?”

向佐仔细看她眼睛,顿了顿,放松了一些:“博你一笑,值得。”

吴桐踢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听他在后面无所谓地高声说:“要不要试试,我的嘴到底有多甜?”

两个人回到休息区,重新要两杯咖啡,向佐往角落里望了一眼,厉仲谋已经不在那里。向佐这几天整理了官司有关的资料,现在全部给吴桐过目。

厉仲谋是众所周知的不婚主义者;

而张曼迪,无数次被媒介追问恋情或婚事,那些千篇一律的回答:暂时没有结婚打算,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宝宝,自己还年轻,照顾不了孩子,Eric事业太忙,也不希望那么早就定下来…

“你知不知道,这一场官司,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富豪有私生子,这一点不稀奇,厉仲谋偏偏要这样子诏告天下。可他是厉仲谋,没人敢得罪他,没人敢议论他。你不一样,你没有他的权势,被骂的再难听都有可能,当然,我们也可以靠这个来扭转局势,打同情牌,比什么都管用。”

他一边说,吴桐一边翻看资料,“这也算证据?”

向佐受不了她这样一副怀疑的模样,正色而言:“吴小姐,请相信我的职业敏锐度。”

吴桐狐疑地点头。向佐竟还问她,能不能在法庭上像刚才那般哭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一哭,啧啧啧,连我都被打动…”吴桐咬牙切齿看他,向佐才正经一些,“…你别忘了,法官是女性,女人普遍神经纤细。”

“那不是在做戏?”吴桐对此鄙夷。

这个女人就是死脑筋,向佐不想再费唇舌解释,直接说,“想不想赢你儿子的抚养权?”

她自然是点头。

“想的话就听话。”

虽不苟同他这样的手段,可晚上,吴桐真的如向佐教的,手头的事情都解决了,便对着镜子练习。

可惜半滴泪都挤不出来。

吴桐自己也不知自己下午怎么就能在他面前梨花带雨,可这时候面对镜中自己,却是眼角干涩的可怕。

她今天准时回家,童童异常开心,在客厅里蹦得到处跑,欢呼终于不用吃钟点工做的东西,孩子不小心还说漏了嘴:她做的比妈咪你做的还难吃!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童童赶紧抿嘴做乖孩子,偷看妈妈,就见吴桐似乎在想心事,没有听见他的话。孩子有些暗自庆幸,亦有些不满,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

吴桐今晚实在没有心思做饭,领着童童上天香园酒楼,隔壁张先生一家三口一道去,凑一桌,有张翰可在,童童心情好,最不爱吃的苦瓜也乖乖吃好几口。这个时候吴桐懂得安慰自己,没有男人,她依旧过得好,童童也依旧可以健健康康长大。

所以,有些东西是可以放下的,有些东西,是必须遗忘的。

童童玩的累了,晚上早早睡下,吴桐还在那练习掉泪,电话响了。

向大律师主动联系她,请她去派对。

吴桐觉得这人脑子有病,自己玩乐就算了,她与他又不熟,何必私下这么勤着见面?

他只一招对付她:“跟官司有关。”

吴桐不回话。

向佐几乎可以想象她此时是怎样鄙夷的表情,他也不气,继续道,“我这是帮你找证据,顺便帮你省去一大笔请私家侦探的钱。”

她能说什么?她答应下来,他还不忘嘱咐她穿漂亮些,否则进不去私人会所。

漂亮衣服倒是有,正是这位向大律师给她的那一件,被她一气之下扔进衣柜最角落,她这回翻箱倒柜地找,不止找到那件小裙,还找到她的秘密盒子。

她都快要遗忘它了,偏偏这时候又翻了出来,何不彻底放下?吴桐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如是说。

她换好衣裙,抱着那盒子走出卧室,去童童的房间看了看,孩子睡得很香,此刻盒子在她手中如有千斤重,她一咬牙,把盒子扔进垃圾篓。

拎着小包出门的她,轻松很多,她的车子也已经修好,今晚过后,一切重新开始。

私人性质的时尚派对,会场里可以调暗的灯光使得气氛变得极其魑魅魍魉,吴桐好不容易找到向佐,向佐正在用手机拍摄有趣画面,见吴桐到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吴桐顺着摄像头正对着的方向看去:阴魂不散,张曼迪。

向佐很快拍摄好,拉着吴桐离开,到了明亮处,他把今晚的成果展示给吴桐看。

几张照片,几段视频,高级手机,像素高的吓人,照片和视频的清晰度都不用怀疑。

视频里,有张曼迪的影像和声音,无非是抱怨抱怨男友,抱怨抱怨孩子,在公众及镜头前再温婉的女子,在好友和酒精面前,照样吐露心声。

“他无非是要个继承人,何必…何必这么劳师动众,和一个单亲妈妈抢孩子?”这句话说到吴桐心坎里,吴桐忽然觉得,张曼迪其实是个好女孩,只是,厉仲谋,不是这个女孩的良人。

当然,也不会是她的良人。

吴桐醒悟,便有些向着张曼迪:“你不是她朋友么?她这样的形象受损很严重。”

“我在帮助两个女人离开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爱的男人。”向佐说的理所当然。

吴桐听明白他这句话,直接笑出来。向佐对厉仲谋如此不满?“你和他有仇还是怎样?”

他笑眯眯回答她:“没错,有仇…”

不知为何,向佐此时的笑脸看的吴桐毛骨悚然,隐约觉得他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男人此刻的表情,深不可测,如同这一片夜空,深邃的不容人窥伺全貌。

同一夜空,同一夜晚,厉氏大楼顶层总裁室灯火通明。

厉仲谋正在发火。副总以及几个部门经理都被他召回公司,开会开到现在,下午高尔夫球场上,李泽辉无意间向厉仲谋透露了几个厉氏有意参与的项目被人捷足先登,厉仲谋最近疏于公司事务,没有接到一点关于此事的消息,一回到公司便召集决策层回来做紧急会晤。

几个经理都看出厉仲谋心情不好。很不好。

大风大浪几番过境都屹立不倒的厉仲谋,对公与私的分界做的很好,从没有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的先例,因而几个主管面面相觑着,都不知要怎么应付。

解救他们的是一通电话。

厉仲谋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所有人都禁言,目送脸色严肃的厉仲谋走到角落接电话。

对方迟迟不说话,厉仲谋揉一揉自己眉心,看一眼落地窗外CBD区的夜景,声音柔和下来:“童童?”

猜得很准,吴童童小朋友嘿嘿笑出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孩子玩了不止一遍了,厉仲谋记忆犹新:“这么晚了还没有睡么?”

“我偷偷爬起来的,妈妈出去了,我才能打电话给你哦!”孩子声音欢快,没有一点睡意,脆生生的,还不忘抱怨一句,“你今天没有去我学校。”

厉仲谋滞了滞,“…她,又让你一个人在家?”

孩子没听出他的语气,自顾自得意地讲:“下午有个叔叔送妈妈回来的,我看见了哦。晚上我还听到他们讲电话呢。那个叔叔会逗妈妈笑呢,所以我就装睡,好让她出去约会!”

语气透着骄傲,似要等着厉仲谋夸奖。

厉仲谋看了看表,又回头瞅瞅胆战心惊的众位经理,他想一想,“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童童还在那犯难,“妈妈要是回来看到你,又要不高兴了。”

“还记得上次那个PSP么,我已经拿到了,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孩子犹豫很久,支支吾吾地答应,厉仲谋也觉得悲哀,孩子始终向着吴桐,他物质上的满足只会让他犹豫,无法令他动摇。可…

吴桐哪里照顾得好他?这么晚还要出去约会?这是什么样的女人?配做母亲?

厉仲谋在经理们近乎感激涕零的目光中宣布散会,自己驾车到吴家,孩子的防范意识做的好,还会自己搬凳子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外头是谁,之后才开门。

可这时候童童却有了困意,玩了一会儿就想睡,厉仲谋背他进房间,看到孩子的书桌上还摊着作业本,有数学题目没做完。

孩子蜷在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抱怨题目难,做不来。

厉仲谋也无聊,帮儿子写作业。他在草稿纸上写下详细解题过程,不忘提醒童童要自己誊抄一遍。回头才发现童童已经睡着,温软的小身体缩在床上。

厉仲谋为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出门,拿了外套准备走的时候,看到垃圾篓里的东西。

那个盒子厉仲谋记得,他也曾以为它对那个女人来说很重要。可原来,只是她不要的垃圾而已。

不知为何,厉仲谋看着那静静躺在垃圾篓中的盒子,有种骄傲被践踏了的刺痛感。心动吗?不至于,心痛吗?更不可能。只是…隐约的刺痛感而已。

厉仲谋也不知,这个女人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捡起来带走,可他确实这么做了,上车,启动,盒子扔到后座,踩油门,扬长而去。

没开出多远,厉仲谋看见远处迎面而来的一辆车。他认出那是向佐的车,向佐那小子也明显看到了他。

向佐闪了下车头灯,算是打招呼。车头灯一亮,厉仲谋便看清向佐旁边、副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女人。

吴桐歪着头靠在车窗上,没看见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互动。

两辆车,擦身而过。

厉仲谋也不知自己心中的郁闷因何而生,只得将油门踩到底,换挡,加速离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地方。

无爱承欢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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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庭审,依旧大批记者在法庭外守候。吴桐只想尽量不引人注目,恨不能法庭开了后门,自己偷偷摸摸、无声无息进去。

向佐却不,一个律师,完全没有律师该有的样子,高调护着吴桐,在法庭外大方任拍。吴桐昨晚没睡好,精神异常不济,她本戴着墨镜,向佐却缴了她的墨镜,任她双眼浮肿面对无数镜头。

吴桐都能猜到自己被拍的有多丑。

进了法庭的等候区,向佐才松开吴桐,仔仔细细看她眼睛,吴桐躲,他便双手按在她肩上,“昨晚练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