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合格的对手,只会想让人往死里整,而不是怜悯。

“你开个条件,你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她在他一点一点进逼的势头下强自镇静,松开一直紧咬的唇,“我要儿子。”

厉仲谋表情未变,眼里却一黯,“这不可能。除此之外。”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吴桐转身走,却不及他腿长步子快,还没到门边就被他拉住。他声音都不见起伏,“吴小姐,冷静点。坐下来好好谈。”

她不是他,做不到冷静,“时间不早了,童童还得回去做作业。”

她拿对付童童那一套对付他,显然是脑筋还没转过弯。

厉仲谋眼里晦暗不明,不想再跟她绕弯子,“我其实很好奇,这么多年你都不曾找过我,怎么突然间就想通了…”

…而且,是用这么高明的方式,让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童童的存在…

吴桐恍惚觉得自己明白他话里深层的意思。

她想要笑,无奈嘴角僵硬。

他会把她想的这么不堪。她却不知道要不要解释。

解释?他会相信么!?

吴桐咬牙:“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哦?是吗?”

他终于笑了,只是低笑,说不清,道不明,他的眼睛是极深的褐色,望进她眼里,像是要把她看穿。

“那你为什么要让童童出现在机场?”

吴桐咬牙,不言不语。她宁愿他揪住她大声质问,也不是像现在这样,轻蔑的,淡淡嘲弄的。

可他是厉仲谋,他不会容许自己失去教养。他只是,像陈述一个坚固到任何东西也辩驳不了的真理,轻巧地安一个罪名给她,没给她一点翻身余地。

不容她反抗,不容人怀疑。

他聘请的律师团,揪住她曾经的产后抑郁症不放,在法庭上言正语切地怀疑她现在的精神状况。

还有她拮据的财务状况——

甚至,她与身在大陆的父母紧张的亲情关系都被无情地抖落出来。

而他,此时此刻,在这里,揣测她的动机。

他以为她想要什么?钱?她如果只是稀罕他的钱,就不会,就不会…

“也辛苦你了,还要在我、还有媒体面前演这么一场戏。”厉仲谋始终语气平和,近乎赞许,“事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你应该很满意。”

演戏?

满城风雨?

满意?

她确实该满意,他这么多顶帽子扣下来,他把她想的这么聪明,她是不是该感谢他?

沉默中,她的呼吸越来越淡。

如果,之前哪怕还残留一点点奢望的话,现如今,也已被击的粉碎。

吴桐颓然垂下颈子:“你别说了…”

她已溃不成军,厉仲谋也不再咄咄逼人。他起身,往书桌后走,拉开抽屉,取出支票夹。

他签支票的动作,她无比熟悉,熟悉到有生之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亲眼目睹一次。

他却已把支票递给她:“金额你自己填。”

“…”

“庭外和解的手续我会帮你办妥。你可以出国进修,选择一所学校游学。”

“…”

“或者,回去看看你的父母。总之…”

厉仲谋没有能够说完——

“撕——”

纸片无声掉落向地毯。

吴桐当着他的面撕毁了支票。

厉仲谋怔了一下,她已经开门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阻拦。

厉仲谋在原地驻足片刻,盯着支票碎片看了好一会儿,也走出去。

他靠着长廊,向下看。环形走道没有挡住他的视线,他见这个女人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的下楼,没了魂魄一般。

他请私家侦探调查过这个女人的资料。吴桐,今年27岁,做过半年股票分析员,之后一直在一家本地公司做销售企划,业绩很好,但一直不受重用。

因为孩子,她升职升的很慢,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好。她账户里面的余额不足10万,每月还要缴房贷、车贷。

她的父亲是会计师,母亲是教师,自小在江苏生活,生活算得上优渥。当年她考取城大,南下就读,拿的是全额奖学金。

她的教授曾经很看好她,认为她会在金融业界站稳脚跟。

而现在的她,却根本连独立抚养一个孩子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要他娶她?

不可能。

他明确自己的目标。

他只要童童。

半月前那次,这个女人满额血迹撞上他,尔后晕在他怀中,童童那张入院详单,轻飘飘地落进他的视线范围。

他当时心脏处被撞的生疼。而他的目光,久久定格在那张入院单上,无法转移…

此刻想来,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逃都逃不掉。

厉仲谋不止一次试过回想她20岁时的模样,偏偏脑中一点映象都没有。然而她20岁时,已经在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有些讽刺。厉仲谋轻笑,捏着眉心摇摇头。

吴桐脚下不稳,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下楼梯。

童童正在厨房,几个佣人围着小孩子,布上满桌精美的甜点。

孩子挑花了眼,眼仁儿明亮中带着笑。

是吃曲奇还是吃慕斯?

杏仁味道的还是草莓味道的?似乎巧克力的也不错…

吴桐走过去,“童童,跟妈妈回家。”

孩子已经乐不思蜀,回头看吴桐,微微不满意的样子。

吴桐给不起他这样优渥的生活,但她现在伸出手,要童童自己选择。

留在这里,或者,跟她回家。

童童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下椅子,拉住吴桐。

吴桐把孩子柔柔嫩嫩手收进掌心,却看见他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扬起脑袋,怯生生问:“我能带一块蛋糕回家么?”

吴桐蹲下身,视线与儿子平视:“妈咪回去给你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