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周弘烨连忙跪在地上:“还请皇上明察,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安抚民心,臣弟请旨遣臣弟前往,为皇上分忧。”
周熙烨阴沉的脸上似乎有一点点的安慰,只不过他道:“此事明日朝上再谈。”
周弘烨脸一垂,掌心轻轻地捏了一捏。
下午之时,陆嘉应入了密道,见到了周弘烨,她看得出来他目的已经达到,看着她的时候笑得很是自然。
所以连带着周弘烨十分亲切地叫她“嘉应,嘉应”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奇怪。她笑道:“恭喜王爷。”
周弘烨让她拖住周弘烨一天时间,他自有安排,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些作乱的灾民应该是他的手笔,一箭双雕,既将杜厚礼圈进陷阱里,又使得周熙烨这个皇帝遭受骂名。
周弘烨听到她这一声恭喜,双眼一亮,然后他问了一句话,让陆嘉应心里一惊。
他说:“嘉应,你恨周熙烨是不是?”
陆嘉应脑中立刻回想自己种种行为,却不知道哪一点让他看出来了。她抬起头,带着笑:“王爷,奴婢只是照王爷的吩咐行事,王爷为何这么说?”
周弘烨盯着她的脸,密室里只有幽暗的烛光,他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他渐渐地笑了,反问道:“寻常女子即便是受
了我的恩惠报恩,怎么会有胆色与毅力坚持到现在?若不是巨大的仇恨,怎么会将自己送进宫?”
陆嘉应心里大惊,指甲悄悄掐入自己的掌心,有刺痛感传到她的心尖,她猛吸一口气,连连摇头:“奴婢的命是王爷救的,自然为王爷赴汤蹈火死而后已。要是王爷即刻要我去死,奴婢不敢说一个不字。”
年前的大雪天,周弘烨在回府的路上救下奄奄一息的陆嘉应。她做戏完全,十足一个饿得几乎要死的外乡人,台词套路准备充分,而看周弘烨后来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怀疑她。
只是,为何这两次见面,他却突然性情大变?陆嘉应垂下头,眯了眯眼,是哪里出了差池,还是有谁知道了?
周弘烨却道:“你还是想待在宫里么?”
陆嘉应不明白,却点了点头:“王爷不希望么?”
周弘烨脸上立即出现有点失望的神情,他勾起嘴角,盯着她的双眼缓缓而道:“陆嘉应,你不会是爱上皇帝了吧?”
“怎么可能?!”陆嘉应连忙否认:“王爷您为何这样想?嘉应的心您还不明白么?”
周弘烨闻言却轻轻哼了一声,他仿佛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表情忽明忽暗:“你的心是属于本王的?”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自嘲了一声:“本王竟然不知道。”
他突然就拉过陆嘉应的身子,一个俯身就吻住了她。一开始的时候他几乎咬痛了她,他蛮横地冲进她的口腔里扫了个遍。可是后来他却细细地轻柔地吻她,就像是吻着一个易碎的宝贝一样。
陆嘉应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可是理智立马席卷而来,下一秒她就立刻伸手捧住了周弘烨的脑袋,低低地回应他:“王爷。”
周弘烨却在这一刻松开了她,他只是一笑,然后竟然甩了甩衣袖就离开了。
而陆嘉应出了密室,写了一封信,即刻送出了宫,是给台山戒空主持的。宝珠在门口截住了匆匆离去的小太监,问道:“是娘娘的信么?”
小太监一看是贤妃娘娘身边的红人,也不敢怠慢,立马将信拿了出来。
宝珠却接过来了信说道:“娘娘要改呢,你且在这里候着。”说罢,立马进了内殿。
可是她却避开了陆嘉应,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件之后,又出了来将之交给了小太监让他去送。
当夜,杜菀之的万安宫又闹了,贵妃娘娘吃了皇帝一巴掌之后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宫里,却没想到半夜起床却摔了一跤。
陆嘉应收到消息,唤了人梳洗一番,趁着夜色便到了万安宫。
周熙烨早了一步已经陪在了杜菀之的床边,陆嘉应看到他烛光下阴沉的侧脸,突然想原来被周熙烨的
喜欢的女子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是谁伺候的?!”周熙烨已然震怒,几乎要将满宫的宫女太监都要拖出去问斩了。
杜菀之摔了一跤,太医看过之后说是有滑胎迹象,但是毕竟月份大了,也好保住,只不过到时生产的时候就难说了。
周熙烨的脸色一下子又阴沉了几分。满室气氛压抑,一个人都不敢出声。陆嘉应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不过她看到这番情景的时候,就像是有一波一波的潮水向她汹涌袭来,她几乎要窒息而亡。
她想,这应该就是恨到极致的时候了。他此刻脸上疼惜爱恋神情就像是在陆嘉应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一样,又像是在她的心窝里捅了一刀。
如果不是当年蠢到极致,怎会相信情真意切?现如今他所有爱惜温柔、震怒气焰皆是为了他人。
陆嘉应手愈发得绵软,她轻轻地拍了拍周熙烨的肩安慰道:“皇上,您好歹歇歇吧,保重龙体。太医说了,贵妃姐姐无大碍,臣妾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到时生产也会没事的。”
周熙烨只感觉肩上有轻轻的如羽毛一般的触感,他抬起头时便看见陆嘉应一张温柔宽慰的脸。他眼中神色微微闪烁,然后摇摇头说道:“你回去吧,朕要陪着她。”
陆嘉应看了一眼床上的杜菀之,白皙的脸颊之上浓密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一样轻轻盖在她的双眼之上。果然也是一个绝世美人,难怪讨得周熙烨的欢心。她瞧瞧退出来。
宝珠早就侯在了宫门口,尽职尽责地要给陆嘉应披上风衣。陆嘉应却将她先遣了回去。
半夜了,风呼呼地吹过来,刮到了陆嘉应的脸上,她往前望能看到一路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她抬头看能看到夜幕里无数的繁星。
她于是对自己说纵使身后暗成一片,但是她只要抬头往前看总有一条光明之路。她于是坚定地往前走,背影越来越远。
而周熙烨自从陆嘉应走了之后,望了一眼床上的杜菀之然后便唤了桂圆说要回宫。
可是当桂圆传来玉辇的时候,周熙烨摆摆手说道:“朕走回去。”
没走几步,周熙烨便问了:“贤妃可是回去了?”
桂圆心里一叹答道:“回万岁爷,娘娘一个人走的。”
周熙烨也仿佛是没有听到,好半天快到承乾宫门口了突然又问:“小桂子,你说贤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个好人。”
“是么…”周熙烨踏进宫门,仿佛自嘲:“哪是好人,总归是太宠她了,这会儿就要乱了。”
桂圆听得不明不白,但是主子话里面的落寞总是听得出来了。他心里百转千回,掂量了好久终于忍
不住问道:“万岁爷,好不容易有个像娘娘的人,您不喜欢么?”
听到这句话,周熙烨眼神如刀一下子就刺过来,他低低地一笑说道:“桂圆啊桂圆,你真是糊涂。朕会喜欢那样的人么…”
桂圆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忍不住斗胆看了一眼当今圣上,却发现他一双眼里淬了毒一样的眼神,吓得连忙低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明明放在存稿箱里更的,但是晋江这个贱受今天才给我吐出来。美人们,看这一章的同时别忘了看上一章啊~~~
灾情背后
天亮得早,眼看着一道道光从天际射过来,穿过云层,朝四面八方散开。大太监尖利响亮的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个个头戴乌纱帽、身穿朝服的官员鱼贯而入。
“皇上驾到!”
“轰”一声,满朝官员应声跪下,一个个俱是垂着头,视线不敢妄动分毫。
年轻的帝王有着一张英俊的脸,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脸色莹白、五官立体、轮廓分明,又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众卿平身。”周熙烨缓缓而道。
乌泱乌泱的人从金銮殿往外排直到大殿几丈之外。周熙烨看着他的满朝臣子一个个站起来,他放眼望去,一个个数过去,竟然发现四品以上的官员竟然已有七八成是杜长望的人。
他微微一个侧首,桂圆朗声而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周弘烨从前头走出来,紫金色的朝服在清晨洒落的阳光里熠熠生辉,他中气十足,高声而道:“臣弟有事启奏!”
“准奏!”
周弘烨不知为何,双眼一扫伫立在一旁的杜长望后轻轻一笑,继而开口:“臣弟从肃州而回,如今肃州已是乱极,灾民暴动。而州治官杜厚照却欺瞒圣听,残杀百姓,此事影响极坏。望皇上明察。”
这件事在京城早已传开,如今终于摆在明面上说清楚,而这杜厚礼是杜长望一手教出来的,朝堂上已经有人向他侧目而视。
岂知周弘烨眸光一闪,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又道:“皇上,还有一事,望皇上先一阅臣弟手中账本再议。”
“呈上。”
周熙烨接过账本,一张张翻阅起来,脸色愈发地阴沉难看。而朝堂里这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先前这琛王禀报的残害灾民原来只是小菜,恐怕当今圣上手中的这本账本才是重头戏。
杜长望身形轻轻一晃,立马捏紧了自己的双拳。
终于周熙烨看完了,他沉声而问:“琛王,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此乃微臣在杜厚礼的房中搜到的一本账本,这上面记载了其从承天二年任州治官至今贪污受贿,参与买官卖官,谎报灾情从中牟利的种种收入帐。涉及人员包括肃州州治官杜厚照、八按巡抚李素、前钦差大臣陈庆、吏部户部等几十人。官位上从四品大官下至九品芝麻官,一共卖官百余。”
“至于肃州灾情一说,根本不是如杜厚礼呈报所言。肃州虽然地处偏僻,但是近两年来无大灾害,而杜厚年年谎报灾情,骗取朝廷赈灾银两,又往百姓身上征交杂税。欺上瞒下,已经贪污纹银达到百万两之多。而年年负责考核政绩的官员亦是包庇欺瞒。此种欺君罔上的行为,罪当诛杀!”
话音一落,满朝寂静。周熙烨双眼一眯,厉眼里杀机四起。他沉声开口:“琛王除了这本账本可还有其他证据?”
“回皇上,臣弟任钦差大臣期间已经提审杜厚礼,这里是杜厚礼的认罪状。还请皇上过目。”
证据确凿,连主犯已经认罪。周熙烨望着眼前的认罪状上鲜红的指印,条条罪状清清楚楚,罗列完全。他望向依旧伫立在朝中犹如扎根在此的杜长望,眼里墨黑一片,他突然开口:“杜厚照乃区区一个州治官怎有如此大的权力与能力,居然还有其他官员从旁协助?买官卖官居然能够影响朕的朝堂?”
他轻声一笑:“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周熙烨这话分明意有所指,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懂,更何况这群站在朝上混了多少年的人精。只不过他们纷纷看向了杜长望,没有人接腔。
周弘烨眼眸一闪,正又要上前一步,岂知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冒了出来。
“蔡卿家?”
周弘烨想起了,这个蔡成还大言不惭地诋毁过杜家的长子。今天居然又冒了出来。他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天子,却见周熙烨一双一双隐在珠帘下似笑非笑的脸,他双手轻轻一握。
“启禀圣上,这分明就是杜厚照仗着自家伯父杜将军的势力以权谋私,胆大妄为。试问,杜将军难道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情?”
矛头终于指到了自己身上,杜长望老脸一僵,缓缓向前一步,却只道:“望圣上明察!”
周熙烨心头一滞,满腔怒意生生压下。他大手一挥,竟然下了结论:“杜将军戎马一生,为我大周王朝倾心尽力,朕相信杜卿家的清白。此事到此为止,将杜厚照明日午时问斩,其他涉案官员削去官职,情节严重者发配边疆。琛王…”
“臣在。”
“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臣遵旨。”
周熙烨话头一转,望向了还立在中间的蔡成:“蔡卿家,朕派你前往肃州替朕安抚灾民。跟着琛王好好查案…”他轻轻一笑:“不要在这金銮殿上大放厥词了!”
蔡成立马跪了下来:“臣遵旨。”
周弘烨却脸上一僵,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退了朝,杜长望还是一品大员骠骑大将军,在朝堂上受到天子维护。可是为何先前又要受一个区区户部的小官指责?这里面的意思恐怕不言而喻。
而杜长望回了府,立马召来了管家问道:“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管家连忙回道:“昨日琛王就进宫面圣了,恐怕厚照少爷的事情当时圣上就知道了,贵妃娘娘已经去求情了,却被赏了一个嘴巴。”
杜长望听罢此言,顿时
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又问:“娘娘几个月的身孕了?”
“恐怕入了冬,就应该生了。”
周熙烨回了承乾殿,听人来报说是杜菀之醒了嚷嚷着要找他。桂圆侯在一旁,眼神却是询问着要不要去。
周熙烨眉头一皱:“去瞧瞧吧。”
万安宫里的小太监老远看见了玉辇,连忙往里报说是万岁爷来了,芳翠听了连忙说给了正躺在床上的杜菀之听。
霎时间,杜菀之一张憔悴的脸盈盈泛出了光,立刻就像是好了不止一分。
周熙烨进了内殿,杜菀之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他看见了连忙去扶了她,宽慰道:“你好生歇着吧。”
“皇上…”杜菀之一双忽闪忽闪的美目突然由盈盈泪光。
周熙烨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杜菀之使劲地摇摇头,好半天才说:“厚照这个不争气的,皇上后来怎么处置他了?臣妾知道此事不该臣妾过问,不过厚照一直是个可怜人,幼时寄人篱下,臣妾看得出来他一直郁郁寡欢。”
“能怎么办?”周熙烨闻言一笑:“照本朝律例,定当处死。”
杜菀之登时一僵,周熙烨依旧在笑,他轻柔的手缓缓地抚摸着杜菀之垂在一旁的秀发。
他分明温柔缱绻模样,却在骨子里散发出嗜血的气息。杜菀之的心顿时咯噔一跳,她连忙道:“厚照是罪有应得。”
“菀之不会怪朕吧?”
“怎么会?”杜菀之摇头:“皇上这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臣妾自然不会怪皇上,况且连厚照自己已经伏法认罪。”
“你明白就好。”周熙烨在她唇上轻轻映下一个吻,又道:“爱妃现在怀着的可是本朝第一个皇子,要好生养着。朕让人待会儿让人将今年新贡的补品送来,你好好补补。”
“谢皇上。”
周熙烨掌心向下移,轻轻抚上杜菀之高隆的小腹。他轻轻地在上面打了一个圈,眼睛里是看不真切的笑意。
一阵寒意从脚底袭上了杜菀之的心头,她甚至扭了扭腰身。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没、没有。”杜菀之尴尬地笑笑:“只是皇上难得这么做,菀之一时不习惯。”
“那你以后可要多多习惯了,到时候小皇子出来了,朕就不用再去聚芳宫了。”
“皇上说的是真的?”杜菀之听到这话,脸上终于带点喜色,却又道:“那嘉应妹妹可要怪我了。”
周熙烨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不答话了。
当夜,周熙烨像是提前兑现诺言一样歇在了万安宫。聚芳宫里的陆嘉应倒听了这消息倒是没多大动静,只是
问宝珠:“宫外可来信了?”
宝珠摇摇头:“还没消息呢,娘娘。”
陆嘉应脸上有一丝焦急,却又听了今早朝上的一些事,掂量着周弘烨应该没有碰到过雪香,按理来最迟明天也能收到回信了,且在等等吧。
她这样想,便命人伺候梳洗歇下了。然而,她一个不经意间却突然发现宝珠正悄悄盯着她。可是她再仔细看,却又发现这宫女已经垂下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的最后一更,完成!
因为国庆假期要回家给我爸过生日加出游,所以到时候可能没什么时间码字,所以为了国庆期间不断更,下一周的更新会放慢一点,存点稿子。各位美人见谅哈~~
PS:下一更下周二。
杀机四起
秋意渐浓,聚芳宫里的树叶飘了一地,浅浅地就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地毯。陆嘉应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小太监飞进来,宝珠立马跑到陆嘉应的面前,低声道:“娘娘,来信了。”
陆嘉应阅罢信,脸上却已经阴沉一片。
“娘娘,出事了么?”
陆嘉应素白的手紧紧握起来,绵薄的信纸被她捏成一团,她又在手里紧紧地一揪,然后才吩咐道:“烧了吧。”
宝珠见她脸上神色突然狠戾起来,精致美目间带起一丝丝杀气,看得心惊肉跳,连纸团烧在了自己手上也没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
“娘娘。”宝珠连忙抬起头来,这才回过了神,暗自拉住自己烫伤的手指。
陆嘉应神色一变,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梳妆盒里掏出不知从哪里来的上好膏药,她竟然说道:“把手伸出来吧。”
宝珠吓得直瞪着眼,巴巴地看着陆嘉应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手里,又给她细细涂抹了一层均匀的膏药。
“娘娘您真是折煞奴婢了!”陆嘉应松手后宝珠连忙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