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地立场客观地讲一句,这件事早已不是简单地‘贤承’和媒体之间的战争了,而是唐涉深对你地‘容’和‘忍’究竟可以道怎样一个地步。我这么说,不是要故意伤你自尊,也不是偏私为唐涉深讲话,我事对你讲一个事实。你再查下去,无非是借着唐涉深地手伤他这个人。到时候,唐涉深的处境会一发不可收拾,董事会不会放过他,股东会更不会放过他。”
“唐涉深会对你忍让,我不会。如果此事失控到了一个地步,我会越权插手,”这个男人垂手站定,一身地疏离气质,淡淡地告知她一个事实,连一丝怜惜都没有,“也许对你而言,唐涉深地意义不过如此,但我不是。唐涉深对我,对SEC地意义,比你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每每回想起唐信说这段话时有怎样漠然地表情,程倚庭都会心里抽痛,连头也狠狠痛起来。
唐信的意思,她懂。
无非是不愿她利用唐涉深。
程倚庭闭目望天,一片黑。
终于,这些年来狠狠令她无地自容道不知如何自处的事,又一次以凶悍的面貌降临在她面前——卑微如她,实在无力担当起唐涉深的身边人。
“今天这么有兴致,来公司等我怎么也不上来?”
一件男士大衣披在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带来专属唐涉深地质感。没等她说话,他已经顺手环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往SEC总部的方向走,“晚上我还有一个会要开,你等我的话会很久。”
唐涉深看了她一会儿。
她没有抬头,他只看得见她的头顶,有些许冷空气凝固在发梢的白雾,令他晓得她今晚在这一小小立足之地已占了足够久。
“公司有一个伦敦特派新闻记者地名额,”她搓了搓手,不知是因为楞抑或是因为其他,“......我今天下午已经向公司方面申请了,主编说,内部地初步决定是派我去。”
男人在听。
也听进去了。
显然地,唐涉深没有太多表示,只是收回了环在她肩上的手。一瞬间,令程倚庭感到了冷,肩头如雪。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然后呢?”
程倚庭没有抬眼看他,呵了呵手,好让自己地双手不要发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星期地飞机,我回去伦敦。......短时间里,不会回来来。”
“短时间?”男人唇角一翘,尽是讥诮,“你指多久?一星期?一年?还是十年?”
程倚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一味低头看着因冰冷而发硬的地面,好像地上忽然开出一朵花似的,她怎么也没有抬头,“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
“我没意见?”唐涉深讥诮一声,“笑话!”
他有意见!
他意见很大!
老婆都忽然说要跑路了她居然还能以为他没意见?!
他以为这些年来的相处,总会让她对待婚姻的态度变得庄重些,他甚至不期望她会把他放在心里的第一位,他只希望她能足够尊重他对她的这一场付出。
然而现在,程倚庭是怎样。
她秀气的下颚忽然被一只手用力捏住,他一个用力,强迫她抬了头。四目相对,程倚庭分明看清了他眼中的幽暗,她知道,那是唐涉深薄怒的征兆。
唐涉深定定地盯住她的眼,问得直接地也问得斩截,“为什么忽然避开我?”
“我其实没有......”
“程倚庭,”他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几乎有些狠,“你再说一句废话试试看。”
她微张的嘴就这样发不出声音。
唐涉深对待一个女人不留情起来,会像在复仇,不是深仇大恨,却一触即爆发,剧烈如玉石俱焚。
“唐信,他找过你?”
程倚庭忽然睁大了眼,“你......”
“不必这么看着我,如果连这点都猜不到,‘贤承’最大资方的位子,我就可以让位了,”他冷冷地道,“我可以猜到他去找过你,你就该明白,他对你说过什么,你心里在想什么,统统瞒不过我。”
程倚庭不自觉地让左手握住右手,仿佛这样可以不让自己微微颤。
深冬正好凉意浓。
她这样对自己说,别害怕,只是因为冷而已,她才会颤抖。
“‘贤承’那件新闻案,我放弃了,”她静静地道,一点挣扎都没有,“唐涉深不是,我应该称你一声唐总才对。以后不会了,我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
唐涉深脸色变。
变得寒,具杀意,这样地表情,会让人觉得瞬间刹亡也不过是他一个念头的事而已。
他几乎事强硬地,拽住她的手就往他身边拖,“跟我来。”
“我不要,”程倚庭十二万分的抗拒,“你的地方,我不去了。”
她忘记了。
像唐涉深这种人,是根本不容分说的,更是不容分手的。
“由不得你。”
他忽然拦腰抱起她,就在程倚庭忽然变色的震惊中,他已经一步跨进了SEC总部大楼,罔顾四周人群惊讶、好奇、兴奋、震撼的表情,他直直走向专属电梯,“啪”地按下第45层键,SEC最高执行人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唐涉深的眼神中分明已有了血光,一种乍看之下是凶光,细看才会知是心血喷薄的情意,“程倚庭,我没见过比你更善变的女人。”
他在等她的解释。
然而她却连解释的必要都不觉得有必要有。
程倚庭自问很少有耐心全无的时候,除了这一次。
“我不想来你的地方,你懂不懂。”她挣扎地从他手中逃脱,在封闭的电梯间程倚庭几乎有些崩溃,前所未有的崩溃,好似这些天来承受的种种种种都一并宣泄了出来,“你的存在让我自卑,你懂不懂。你这个人让我的记者证都失了真,你懂不懂。你自以为是的‘对我好’让我无地自容,你懂不懂。你对我的疼对我的好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没有力气说服我自己去承受,我说的这些,唐涉深你懂不懂?”
唐涉深怒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就在她抬手捂住眼睛的刹那,唐涉深忽然觉得一阵剧烈的心寒,还有一阵剧烈的心伤,最后有的,是一阵更多的心痛。
“程倚庭,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
所有唐涉深做的、唐涉深狠的、唐涉深让的、唐涉深容的,无非只是想,程倚庭可以快乐。
即使她不快乐,他也希望,最起码,她可以因为他而变得比较快乐。
仅此而已。
可是他忘记了,感情中的“仅此而已”,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感情本身即是拿不起放不下的,怎么会好容易做到仅此而已?
他没有办法。
以唐涉深今时今日的地位、手段、了解、所有,能令唐涉深没有办法的人,大概也就程倚庭一个人做得到了。
“走。”
唐涉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在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时,他不由分说地把她一路拖进了最高执行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