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席话,听得程倚庭唏嘘不已。早就听说如今国内教育水平飞速提高,现在一看,可不是么,连特殊服务行业的姑娘都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一番反讽的手法,运用得比她这个文学硕士学位的人都来得巧妙。程倚庭左手拿着行动电话慢慢听着,一边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右手拿起水杯,不紧不慢地喝。
电话那头大概是说得口干了,也大概是感受不到一点点来自程倚庭的怒火,反而停了下来,喊了一句:“喂。”程倚庭马上表态,态度十分得良民:“啊,你说,我听。” “…”
厄?身为正妻的怒气呢?泪水呢?一哭二闹三上吊呢?她这么淡定,倒是搞得电话那头的那位小姐没有战斗激情了~~~ 遂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刺人话,以一句铿锵有力的‘真是一个没用的女人’做结尾,便痒痒然甩手挂了电话。
程倚庭看了看手里被挂断的电话,放好它,终于微微笑了下。
幸好,幸好,她不爱他。所以外界的一切来去,都无可伤她。
其实说来,她心里一直是有愧的,因为心里自知,她对那个叫唐涉深的男人,一直以来都疏淡得很。每每想来这一场婚姻的始终,都觉哑然,无言以述。
说起来,或许真的要感谢霍与驰。多年前,霍与驰一手教会了她何种活命方式最重要,谈情而不动肺腑,说爱而不掏心肺,不为任何人心痛,也不为任何人珍惜,只有这样才能明哲保身地过一生,不会再在深夜躲在被子里失眠到明晨,也不会再在只有淋浴时才敢放声大哭因为知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听见眼泪掉落的声音。
程倚庭抬眼,看见桌上她准备的一桌菜色,看见她亲手做好的那个鲜奶蛋糕,想起他在三个小时前打来的一个电话,行色匆匆的一句:“给我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回来。”音质华丽,不容人质疑的气势。
她是知道的,唐涉深一直是习惯做决策的人,手握重权,站在权利巅峰,连外表都满是生人勿近的气息,即使寻常一个眼神,也透着一股艳压天下的厉色。程倚庭想起刚才那位接电话的小姐,那种不屑的语气,问她吃过饭了没有。呵,想来是连夜店小姐都知道,她这位唐太太,在结婚纪念日的这一天,做好了一桌饭菜,也只是等来了一场空等。
程倚庭自我解嘲般地笑了笑。嫁给他,评心而论,的确已经是高攀了。她早就已经料到的,唐涉深,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你看,就连她送给他的行动电话,接起来听的人,也可以是花街柳巷的陌生小姐。程倚庭沉默了五分钟。五分钟后,程倚庭忽然从沙发上拿了外套,又从桌上拿起钥匙放进外套口袋,然后就走了出去。她需要出去透透气。她想,不,她不是在生气。她只是觉得,这样自欺欺人的生活,有一点点没意思。
程倚庭绝对不会想到的是,就因为她刚才的那一通电话,这座城市的另一端,一些人的命运,就此被改变。银座。夜店。夜晚九点,本该是酒吧夜生活渐渐步入高潮的时候,然而今天晚上,银座某会所酒吧内,却呈现出了一反常态的样子,整个酒吧一片死寂,鸦雀无声。并不是里面没有人。相反,酒吧内黑压压一片人,几乎都整齐地站着。一眼看去,大部分都穿着酒吧应侍生的制服,还有一部分女孩子穿着深V衣服,工作性质不言自明。领班自知今晚这里有一位小姐不自量力祸从口出,闯下了大祸,惹怒了某个人,现在的下场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领班收拾得了的,遂聪明地已经提前给助手使了眼色,把这座会所的高层总经理请到了现场。总经理不愧是总经理,见惯了大场面,尤其是以这种灰色产业营生的人,更是具备了随时应付诸如黑道砸场、警察临检等各种突发事件的能力。然而纵然是见惯大场面的总经理同志,在见到了今晚公然砸场的是何人时,也忍不住心头一跳,一股凉气自脚底升起,脸上的笑容一刹那有些僵硬和抖动。最后,总经理同志用了最大的力气控制住了内心‘完了,今晚会出大事!’这样的危机感,重新端起笑容,热情得犹如一盆火:“…深少,有话好说。”有这个胆量敢在银座这种水很深的地方公然砸场的人,唐涉深,只有唐涉深。此时的唐涉深正坐在夜店中央休息区一角的沙发上,整个人深陷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自己的那一支私人行动电话,正是刚才被那位小姐接起程倚庭来电的那一支。唐涉深的私人电话具有自动监听与录音功能,所以刚才的通讯记录已经在两位通话当事人全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字不差地录了下来。‘麻烦你,把电话交给唐涉深可以么?我找一下他,很快就好。’‘怎么,程小姐,难道你不知道深少爷现在正在忙么?今晚我们这里的人哪,可都看见了,深少爷傍晚五点就来了,据说是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的。程小姐,我可是好心哪,奉劝你一句,现在大多数的太太们啊,想把男人从我们这拉回家呀,可都是需要有背景、有实力才行的。一些只有身份而虚坐其位的人啊,还是要有一点自知之明才好,不自量力的事,还是少做得好呀…’男人唇线紧闭,不发一语,只是拨弄着行动电话上的按钮,循环播放。在一片死寂的大厅里,从行动电话中传来的对话显得格外刺耳。作为助理的付骏静默地站在一旁,心里思踱看这样子,今晚大概会出事。了解唐涉深的人都应该看出来了,现在他的样子,已经是这个男人薄怒的征兆。终于,男人冷不防掐断了手里的对话录音,轻启薄唇,问了一句:“刚才我太太的电话,谁接的?”说起这整件事,其实,是一个彻底的乌龙事件。唐涉深今天傍晚从国外飞回,闸机入市后,确实失约了和程倚庭的结婚周年晚餐约定,直奔的地点也的确是银座。然而,唐涉深真正的目的绝对不是来玩,而是为了解决公司出现的一件意外。说起银座这个地方.虽然的确是酒吧夜店的好去处,但主营业务倒不完全是这些,人家老板脑子好得很,既然是商务人士常来的地方,那自然要深度挖握一切赚钱的可能性,所以银座的高级会所内,皆有顶级的商务会议室。试想,商务客人在高层会议室内谈判完毕,再去底层酒吧放松筋骨,多好的选择,完全是生产线一条龙服务啊。

所以,今晚唐涉深一下飞机,等在接机口的几位公司副总立既神色严峻地向老板报告了一件突发事件,唐涉深连喝口水歇个气的时间都没有,直奔银座会所和对方展开紧急谈判。匆忙之中,唐涉深的私人行动电话放在了车里,随即让一名助理返回去拿,而这位助理拿了电话上楼时,却和正从卫生间出来的一位陌生小姐撞了个满怀,两个人的行动电话都摔在了地上。

 

然后,问题来了。
按理说如今iphone满地跑,以唐涉深的身份,工作电话用几支都没有问题,但唐涉深的这支这支私人电话,却是程倚庭亲手送的.咳,还是传说中的…山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