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我死于吸烟之前,我就先死于战争或者车祸了。”他调侃着说了一句。

“说什么啊你!”她有些恨他这副毫不忌讳的样子,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对自己的健康也不在乎。

见她恼火,他又笑,笑她的认真和严肃。他把剩下的半支烟掐灭了。

沉默片刻,她说:“我跟李昂也分手了。”

“为什么?”他淡淡地问问,表情毫无变化。

“不为什么。”她说。

“他同意了?”他眼中掠过一丝微笑,好像自己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不期待对方的答案。

他朝她举了一下杯子。她也举了一下杯子。两人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对她微微一笑,道:“你说你多能折腾。李昂这么个公子哥还配不上你?人家英俊又多金,温柔又专情,你装什么清高,啊?”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醉意,所以她决定不计较。

她说:“我不是装清高,我就是太贱。你知道吗?这世上的男女都是大饼配油条。是你的躲不掉,不是你的再强求也得不到。”

“你哪来这么多歪理?”

“说得不对吗?老油条如你,能配上我苏扬这样的大饼不错了。”

两人都笑了,谈话突然就轻松起来。

他说:“好吧,等咱俩退休了,开个夫妻早餐铺,就叫‘苏扬大饼’。”

她笑出声来。这下她是真被他逗乐了。

他挥手招呼侍应生,又叫了两杯“自由古巴”。

“你是不是存心想放倒我啊?”她借着酒意,说话有点妩媚的味道。

“那我帮你喝掉一点。”他拿起她的杯子,倒了一大半给自己。

她看着他,恢复了严肃,说道:“谈正经的吧,祉明。你这次去广州,何时才能回上海?”

“至少先在广州成就一番事业再说吧。”

“成就什么事业?”

他看了她一眼,挺不正经地说:“当然是赚钱了。”这时他已完全变成了以往那个玩世不恭的浪子,与先前深情表白的他判若两人。见苏扬还等着他的解释,他痞痞地一笑,凑到她耳边,说:“等我在广州赚够了钱,就回上海娶你。”

又来了!她苦笑摇头,说:“算了吧。不如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我就不出国了,跟你去广州。”

“你还是出国吧。”他说,然后拿起杯子一仰头,一杯酒又只剩个底了。

她瞪着他。七年了,一切还在原地。她深感失望,一仰头也把自己的酒喝光。

她把空杯子一推,狠狠地说:“我决定了,不出国了。”她抬手示意侍应生再拿酒来。

“出国吧。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任性。”他有了些醉意,但话里的逻辑没错。

“我们先结婚,我再出国。”她说着,从桌上握住了他的手。

酒送来了。他轻轻将手抽出去,拿起酒杯,说:“那样是对你不负责。”他又喝了一大口。

“那你可以从今晚开始学着对我负责。”说完她也拿起酒杯,自虐般地将一整杯酒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别这样喝。你胡闹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试图阻拦。

她不予理会,继续猛喝。他再要劝阻,动作却忽地定格。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眼神霎时变得冷酷而锋利。

她放下酒杯,转过过头。昏黄的灯光里,一个身影从门口走来。不用看得太清楚也知道那是李昂。他给她打了一晚上电话,她没接。他不知用什么办法找到了她。

苏扬有些醉了,见了李昂也不觉尴尬,笑着说:“真巧啊,李昂。来来来,坐下一起喝。”

李昂不坐,站着跟祉明打了个招呼,语气淡淡的。任何时候,哪怕他再不高兴,他都要维持他的礼貌和修养。然后他对苏扬说:“走吧。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走。我跟祉明还没聊完呢。”苏扬笑着,借着酒劲把话说得暧昧,存心要惹一惹李昂。

李昂一边沉着气说:“好了,听话,你不能再喝了。”一边伸手来扶她。

“别碰我!”苏扬甩开他。

李昂再次拉住苏扬的胳膊。他一向稳重自持,这时的纠缠显得反常。他手上用劲,话里的温柔一点没变,“好了,苏扬,别闹了。跟我走。”

“我不走!你别碰我!”苏扬火了,与李昂拉扯了几下。

“你放开她。”一句低沉的吼声从桌子那边传来。

李昂和苏扬同时静下来,转头看着祉明。他面色铁青,目有寒光。他的话音低沉,却杀气腾腾。不远处的美式台球桌旁,两个老外朝这边看来,都轻轻地绕到了台球桌的那头。不用懂中文,他们也闻得出空气里的火药味。

这一刻,苏扬酒醒了。

她看出情况不妙了。祉明这样子随时可能动手。李昂则很平静,脸上带着点冷酷的笑意。

苏扬慢慢地站起来。要真动起手来,她倒不担心祉明会吃亏。但她不想让祉明真的惹到李昂。李昂没那么好惹。

苏扬的语气缓和下来,“李昂,我跟祉明还要聊一会儿。你先回去好不好?”

李昂没动,也没什么表情。

苏扬挽起李昂的胳膊,几乎讨好地说:“求你了,先走吧。我陪祉明聊会儿天,快毕业了,他马上要离开北京了。我跟他七年同学了。你别担心了,我坐一会儿就走。”她拉着李昂,欲送他出门。

李昂叹了口气,说:“我不放心你啊。”

“不用担心,我有分寸。”她看着他,几乎哀求,只希望他能赶快离开,“我不会再喝酒了。”她说。

李昂看着她,像是妥协了,说:“那我先走。聊完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苏扬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放心吧。”

李昂不放心,又问:“保证不再喝酒了?”

苏扬保证,“不喝了。”

李昂又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祉明,然后轻轻拥抱苏扬,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苏扬只觉浑身一僵,都不敢去看祉明,拉起李昂就往外走。

在酒吧门口,两人又反复道别了多次。李昂抱着苏扬,就是不舍得放开。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难缠过。苏扬困惑,他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她与祉明的关系?他就是要做给祉明看?就是要向他的敌人宣布:你输了,你爱的女人是属于我的。

无论如何,我是自由的。任何人都是自由的。苏扬这样想着。

李昂走后,苏扬回去找祉明。祉明已经把酒喝光了,侍应生又送来了新酒。

“好了,别喝了,你醉了。”苏扬伸手去抢他的酒杯。

他却突然笑起来,笑里满是苦涩。他说:“你看看,苏扬,有人着急要对你负责。”

“够了够了。你就只会说些负气的话。”她说,“你带我走啊!我现在就跟你走,随便去哪儿。我们一起离开北京,一起浪迹天涯。怎样?走不走?”

他没说话,脸转向窗外。他的眼眶红起来。或许是醉了,又或许是哭了。不,他一定是醉了。她走到他身边,在他身旁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断断续续地说话,关于爱、绝望、痛苦和死亡,那些悲情恋人间常有的傻话。再后来,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说,只感到无可名状的悲伤与压抑。

酒吧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那两个玩桌球的老外也走了。周围很安静,只有若有若无的音乐响着。

他说:“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她说:“那你呢?”

“我想独自待会儿。”

“不,我跟你一起走。”她的语气坚定无比。

相聚不易,离别太过漫长。她是他的,她不愿再等。

是的,今晚她跟定他了。

凌晨一点。苏扬和祉明站在酒吧门口等出租车。她挽着他的手臂。街上的风大起来,她的长发在风中舞动,丝丝轻抚到他的脸上。

“去你那里吧?”她轻轻地问。

他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神情疲惫,仿佛被无数心事折磨着,眼神流露出恋慕与无奈。她明白,他想要她,但他害怕失去她。他给不了她要的生活,他对她负不了责。明知无处安放,明知不属于自己,却还放在心底不肯割舍。

苏扬轻叹一声,把祉明的胳膊又拉紧一些,头靠上了他的肩膀。他不能决定的,她代他决定。她要他知道,她心甘情愿。

是的,跟他走,是她心甘情愿的。

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到他们面前停下,是李昂的车。

苏扬从头到脚都凉了,挽着祉明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李昂打开车门下来,走到苏扬面前,说:“我不放心你,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烦躁与绝望瞬间袭来,但她极力掩饰,说:“不放心什么呢,我这不好好的嘛。”她快速地看了一眼祉明,他的样子冷若冰霜。

“都上车吧。祉明,你住哪儿?先送你。”如此尴尬的情形下,李昂还不忘了假客套。

“不用了,我打车走。”祉明冷冷的,目不旁视,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祉明打开车门,回头看着苏扬。

苏扬犹豫了一秒钟。

那一秒钟慢得像一百年,又快得只有一刹那。在回忆里,这关键的一秒钟成了一个谜。

后来,这一秒钟里的每一帧画面都被苏扬无数次地回放,暂停,扩大。她想跳出来,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好好看清这个画面,看清在这一瞬间,他们——她、祉明、李昂,各自身处怎样的一种绝境,看清自己怎样在这艰难的一秒钟里做出一个决定。

一秒钟瞬间就过去了。祉明上了车,关上门。他从车窗里又看了苏扬一眼,然后让司机开车。

出租车绝尘而去。

一切都有因果。一个环节扣着另一个环节。如果不是她那一瞬间的犹豫、一瞬间的软弱,如果祉明再多等她一秒,如果她义无反顾地丢下李昂,跟着祉明上车,后来的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是否就在那一刹那,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就像落了地的色子,再也无法改变?

没有如果,没有重来。一切都已发生,一切都已来不及。

“上车吧。”苏扬听到李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又困又累,头很重,身体却轻飘飘的。她发现自己被李昂扶进了车里。车门砰地关上了,比任何一次都要果断。恍恍惚惚间,她只觉得李昂扶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多了某种粗野的力量。

车上路了,苏扬靠在椅背上休息。她闭上眼睛,却看到祉明的脸。他透过车窗看她的一眼,那么深,那么重,好像要把他这辈子欠她的都还了,也把她欠他的都讨了,好像从此他们就两清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追问。此刻,她好累。她只想快些回到宿舍,在那温暖安全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觉。其他的一切,明天醒来再从长计议。

走了一段,她发觉不对劲儿。车怎么开了这么久?从五道口到学校,开车也就几分钟。她睁开眼睛,发现车已上了四环。

“我要回宿舍。”她说,“你往哪儿开?”

“回家。”李昂说。他把车开得飞快,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要回宿舍。”她又说了一遍。李昂没有理睬她。

很显然,面前摆着一场架要吵。可她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兴趣跟他吵。她索性倒回座椅里,闭上眼睛。要么跳车,要么就只好随他去。她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车在车库里停稳,苏扬睁开了眼睛。李昂走过来拉开她这边的门,一言不发地把她从车上架下来,几乎有些粗暴地把她塞进电梯。电梯随着轻微的噪音缓缓上升,逼仄的空间里两人持续沉默,灯光使得他们脸色显得苍白。

已过午夜,楼道里空空荡荡的,静得可怕。开门的时候,李昂手中那串钥匙翻滚得尤为响亮而急切。苏扬无力地把头靠在墙上,看着李昂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她借着醉意笑起来,“都说过分手了。你还想做什么?”李昂沉默着,沉默里透着一股狠劲。

他扣着她的手腕进屋,犹如对待一个囚犯。他用脚关上门,一手把钥匙抛在门厅的柜子上,一手去按墙上的空调开关。这一连串动作他一气呵成,有种按捺不住的急切。苏扬看着他,疲倦地笑着。你一向的修养哪儿去了?你的从容和优雅哪儿去了?

他把她连拖带拽地拉进卧室,将她按在床上。虽然她对此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吓着了。他力气大得惊人,重手重脚地撕扯她的衣服。

“你弄痛我了。”她低声叫喊。她到此时仍不清醒,仍不振作,还把眼下的情形当成玩笑。他毫不理会她的喊叫,沉默而猛烈地攻占她的身体。疼痛尖锐起来。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举止。原来一向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人也可以变得这么狂野粗暴。

她在这时感到了害怕,眼泪迅猛地涌了出来。她伸手够到床头柜的抽屉,拉开,摸索到那个纸盒。李昂却扭住她的手,抢过纸盒,揉成一团扔到地板上。他的意图清晰起来。她看到他眼中愤怒的目光。你从没爱过我是吗?你从没真正接纳过我是吗?那好,至少此刻你是我的女人。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就当这场蛮横的掠夺是我们之间的最终清算。

她徒劳地挣扎,无济于事。他体内燃烧着狂烈的怒火。没有尊重,没有怜爱。她无声地推挡,泪水在脸上流淌。

时间流逝得太缓慢。夜黑得残酷,犹如过了几百年,而后一切终于平息。

她拉过毯子盖住自己。她不要看到这耻辱的画面。她在毯子下面无声哭泣。李昂伸手揽她,试图抚慰她。可她背对着他,身体僵硬,一言不发。此刻,她只觉尊严丧尽,心中无限怨恨。可她也清楚地知道,事情有因有果,一切的一切均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她曾对很多事情持有看法,反对婚前性行为,反对堕胎,反对一切的不公平和不公正。可事实上她什么都反对不了。她的底线一再退缩,最后连自己的小小阵地都失守。她想知道李昂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但这种时候去讨论动机没什么意义。

她并不知道,此刻李昂已深感后悔。当欲望与愤怒的潮水退却,他平静下来,陷入莫大的恐惧。他不明白向来理智而冷静的自己为何如此冲动?征服不了一颗心灵就去征服一具肉体?用这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让一个女人失去对自身的主权,从而让她屈服?他感到震惊并且害怕。她已将他人格中最软弱最丑陋的部分诱发出来。她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事后苏扬想不起来自己是怎样去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又怎样回到学校的

 的。她只记得长夜漫漫,泪水流淌不尽,脸上的皮肤生生地疼痛。

她服下药物,躺倒在宿舍的床上,一连昏睡三天,只靠室友帮忙打来的水和稀粥维持度日。事实上她什么都吃不下,药物反应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头晕、恶心、呕吐,她浑身乏力,小腹酸痛,人几近虚脱。

第四天傍晚,她被屋里的喧哗声吵醒。叶子青回来了,正和萍萍还有棒子媳妇热烈地说着什么。叶子青难得回来,每次出现都让宿舍热闹非凡。她穿着一件无比惹眼的桃红色T恤,正面印着一行英文粗口——WhatthefuckisPrada?(普拉达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她如今成了真正的文艺青年,坚持自我审美路线,藐视一切,造全世界的反。

苏扬虚弱地从上铺撑起身。叶子青笑着同她打招呼:“还睡呢,苏扬,天都黑了。”

苏扬没有反应,叶子青又说:“郑祉明那二百五去江西了你知道吗?”

“去江西?他不是定了去广州吗?”苏扬晕晕乎乎地问。

“发大水了你不知道吗?”叶子青感到诧异,“连续强降雨,长江发洪水。新闻天天在讲。”

“苏扬不舒服,睡了三天了。”棒子媳妇解释道,又对苏扬绘声绘色地描述,“还有山洪,老可怕了。有些地方一座城都被淹了,几百万人无家可归。三角地有人组织捐款。我和萍萍刚刚去捐了。”

“他去江西做什么呢?”苏扬问叶子青。

“他说他的一个朋友的家在那儿,受灾严重,他要去帮忙,顺便去灾区做志愿者。他还带了几个人一起去呢。你说他们那帮人不是有病吗?马上要毕业了,还有这心思!”叶子青笑笑,满脸都是无可奈何。

苏扬从上铺慢慢下来。似乎在她沉睡的这几天,世界发生了好多事。

叶子青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话,她说她再也受不了郑祉明的任意妄为和异想天开了。她又向室友们宣布,她已开始了新的恋情,对方是一名特酷的鼓手。

室友们火热的聊天声擦着苏扬的耳朵过去。她神思游离,想着几天前的夜晚,一阵痛苦。她又牵挂起祉明的安危,只好强打精神,支撑起疲倦的身体,重新给手机充电,开机。

李昂的短信涌入。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她都不看,直接删除。然后她拨打祉明的号码,电话却无人接听。

打开电脑,网络上已是铺天盖地的消息。情况很糟,灾情不断升级。洪水卷走了房屋、树木、汽车;河坝决堤,到处都在抢险;农田被淹,牲畜成批死亡;人员失踪,食品药物紧缺。这么危险的地方,祉明怎么说去就去了呢?

苏扬满心担忧,继续拨打他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晚些时候,他的电话关机了。

有任何消息。

校园里倒是一派轻松祥和,所有人都在尽情享受青春:浪漫的浪漫,分手的分手,追梦的追梦。这毕业前最后的校园时光,是每个人都不舍得浪费,又必须竭力挥霍的。

苏扬和室友们全都谋好了出路,准备离校。

萍萍回老家了,她被一家国企录用了,安稳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叶子青不找工作也不考研,和阿峰一起又租了房子,继续创作音乐、排练、演出,做起了全职文艺女青年。最后一次回宿舍与大家告别,叶子青将自己收集的一百多个麦当劳玩具装满了两个塑料袋拿来,说送给大家。

棒子媳妇惊叹道:“收集这么多玩具多不容易啊,还都是成套的,得吃多少汉堡啊!最难得的是叶子你吃这么多汉堡也还这么苗条啊!这些玩具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棒子媳妇向来一惊一乍,话多且表情丰富。

叶子青随意一笑,说:“与过去告别就要告别得彻底,包括自己曾经的幼稚与无聊。这些玩具你们要就拿着玩,不要就全扔掉好了。”她放下袋子便拿出烟来抽。

苏扬看着叶子青,知道她已将心底最后一丝纯真也放下,剩下的执着与热情全给了她爱的音乐。

棒子媳妇与萍萍分别挑了几个精致的卡通电影人物公仔。苏扬只拿了一件,便是那只黑色的拉布拉多。

“再拿几个呀!”棒子媳妇撑着塑料袋等着苏扬,“还有这么多,扔了好可惜。”

“不用了,有一个留作纪念便好。”苏扬微微一笑,将那只小狗收入抽屉。这也算是物归原主吧。一只玩具失去了,无论何时找回来总还是原来的样子。人便不同了,一旦失去,就再无可能完好如初地回来。她这样想着,当即有些伤感。

棒子媳妇直言羡慕叶子青的状态,“要是我也有个高官老爸供我养我,我也投身艺术了。”此时,叶子青的家庭背景已不是秘密。但这些年来,叶子青本人从不以此为荣,甚至故意叛逆,与社会主流背道而驰,成为边缘、另类、目空一切的艺术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