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芸芸也喊何斯野，“儿子怎么还爬树了！下来吃饭了！”
何斯野穿着家居服，完全不妨碍他动作，他像小时候爬树一样，几个动作就踩到树枝上站住，他垂眉看颜兮的窗户，正好看到颜兮偷看他。
何斯野完全没避嫌，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站在树上喊她，“颜兮，拿个盆过来接枣。”
他喊得那么正经，颜兮也就没避嫌，回应着，“小野哥你等会儿啊。”
颜兮冲进厨房拿了个盆出去，那四位长辈也都跟着她走出屋子，站在院中央仰头看何总摘大枣。
杨锋提醒道：“小野你别摔下来，那树枝不怎么粗，不禁人。”
何斯野手插兜站着，连树枝都不扶，垂眉笑，“我就在这树根下长大的，我还能摔了么。”
钟芸芸砸吧下了嘴，“二十六七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何斯野懒洋洋笑笑，摘了个枣下来，在眼前离远移近，瞄准颜兮，抛出。
正中颜兮脑门。
何斯野笑起来，“你倒是拿盆接啊。”
颜兮捂着脑门瞪他，他明显是故意的。
捡起弹出去的大枣往他脑门砸，但她势头不准，连何斯野的腿都没打中。
方然拦着，“好了小兮，一会儿把小野打掉下来了。”
颜兮撇了下嘴，指着更高的枣，“我要那个。”
何斯野挑挑眉，继续往上爬。
颜兮不想理他了，回头唠叨杨锋，“杨叔，明天开始，你十一点前睡觉行吗？我让方姨看着你，你要是熬夜，我也跟着一起熬夜了啊。”
杨锋可心疼颜兮，“你可别熬夜啊，熬夜掉头发。”
方然瞪他，“还说小兮呢，你不也是。”
颜兮来回打量杨锋脑袋，“还真掉了好多。”
杨锋不接这茬了，仰头继续看何斯野，“小野你慢点，注意安全。”
何斯野抓着颜兮指的那根树枝，摘掉一颗红枣，在手里抛着，俯视颜兮，“盆举到脑顶。”
颜兮犹豫，“你别再打我了啊。”
何斯野懒洋洋挑眉，“说不准。”
但嘴上说着说不准，真往下抛的时候却一颗都没砸到颜兮脑袋上。
颜兮说要一颗，他摘了一盆。
何斯野从树上跳下来，颜兮落后走在长辈身后，手伸向身后，何斯野笑着挠了挠她手心，将枣树上最红的红枣放进她手心。
*
颜兮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又开始回剧组拍戏。
这部剧相对来讲已经很友好了，因为是电视剧，不需要太多特别场景，也就不需要飞来飞去换地方拍。
颜兮也客串过电影的，角色小的也就露一秒的脸，跟着飞了两个地方，基本算是没拿钱，还倒搭了不少钱。
她很想拍院线电影，可左卦说双女主的电影，另一位是滕珊珊，她就犹豫了。
拍完她的戏份，等下一场的时候，颜兮膝盖上摊着本书，发呆想事情。
苏钰通完两个电话，过来递给她暖手宝，低声说：“上周就给我了，我一直忘了这事儿。”
暖手宝很新，依然是粉色的，依然是上面有一只白色兔子，和她用旧的一模一样。
颜兮惊讶，却又好像没有特别惊讶，仿佛早知道何斯野会送给她一模一样的暖手宝。
她笑着捧到怀里，显摆似的小声说：“我从小就手脚冰凉，九年了哦，一直是这一个。”
苏钰用手机推她脑门，“收一收啊，一脸热恋表情。”
还没有热恋呢，颜兮坚定地想，他还没还够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呢。
颜兮变成了女三号，在剧组的待遇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从工作人员的态度到演员的态度都不同。
导演过来跟她说戏，态度也是很温和，颜兮在本子上记下导演教她的一些进入角色的技巧。
她在剧组一直是安安静静学习的样子，像是运气好似的突然拿到女三号，但也有点名至实归，所以背后议论她的好运气，也没人当着她面暗讽她。
说戏间，走进来一人，那人喊颜兮，颜兮和苏钰同时回过头去。
那人瞬间惊讶的合不拢嘴，然后一声大喝，“你你你，你是，你是！”
颜兮都被喊傻了，“小飞哥？”
沈飞直奔苏钰大步走过去，语无伦次地要抓苏钰的手，“美女，五年前，你还记不记得我？”
颜兮一脸震惊。
苏钰则眉头皱得很深，完全不记得他，抽开手，试探问：“你是哪个剧组的？”
沈飞急道：“我不是哪个剧组的，我是颜兮学长，我们俩一个学校的，在一个商场前面抢车，你当时，你当时就穿这裤子，特肥特宽，你怎么忘了呢？”
苏钰皱眉打量着这男人，很年轻，起码比她小五岁。
一身休闲西装，很高很壮，身材可以。
五官么，大眼浓眉，此时此刻看起来是很正派，像大公司里的某部门经理。
但是刚才看到他的第一眼，他眼里有普通男人眼里没有的自信，看起来就像是从家境殷实的环境中长大的。
而且他急起来的样子，苏钰觉得这人脑袋可能不太好，她作为颜兮的经纪人，还是不太可能一条裤子穿五年的。
反正是对面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好感。
颜兮那边快要拍戏了，苏钰收好平板电脑，看他脑门出了汗，抽出张纸巾递给他，“你擦擦汗，别急，我们去旁边聊。”
沈飞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接过纸巾后呆呆地闻纸巾味儿。
心说就是这个女人，特成熟特会照顾人的女人！
苏钰的五官很大气，不是小鸟依人的类型，眸光很沉稳，看着就是会呵护身边人的人，看着就有安全感。
跟颜兮姚瑶那种小女人完全不一样，而且还不是强势的女人，就是会请他吃饭会照顾他的漂亮姐姐！
颜兮在旁边围观，从来没见过糙流氓沈飞有过这种激动的他都要捂心脏的样子。
小飞哥这心动来得这么刺激吗？
导演助理叫颜兮过去开拍，颜兮点头走过去，突然余光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整个人转过去看她，她脸色渐渐变得僵硬，不可置信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导演助理说：“她演你之前的角色，你们认识？”
沈飞正结结巴巴和苏钰套近乎，余光也看到了这个女人，总觉得她眼熟。
他紧紧皱起了眉，努力回想这个女的是哪个同学还是哪个学妹。
没多久，沈飞终于想起来，猛然神色大变，过去将颜兮护在身后，直接开骂，“你他妈怎么来了？！”
第65章
来的人是王欢。
当年颜兮姥姥在医院抢救的时候, 方然打电话给办公室老师, 让通知颜兮去医院，有个穿校服低头的女生接了电话，答应说去叫颜兮，但却根本没有去叫颜兮。
也就是耽误的那段时间, 让颜兮错过了见姥姥的最后一面。
在殡仪馆的时候, 阎淏说他班级的王欢那个时间段出去过。
之后王欢跟小混混恋爱的事被学校知道, 不仅之前打过胎，又二次怀孕, 被她妈带回家, 退学生孩子了。
面前的王欢，看起来不像生过孩子的模样。
腿和手臂都纤细, 腰也很瘦，修身的衣服看不出来有小肚腩，气质状态形象也都可以。
王欢的眼睛在接触到沈飞逼视的目光后, 明显飘忽心虚。
众目睽睽之下, 王欢失去了以前的棱角, 扯着尴尬的嘴角笑说：“沈飞学长, 好久不见, 我是来拍戏的。”
沈飞严严实实地挡着颜兮，全身爆发着阴冷的气场，恨不得当场撕了王欢一样的冷冷盯着她。
“你他妈是不是知道颜兮在这儿拍戏，故意来的？”
沈飞咬牙切齿不解恨，“从哪进来的, 从哪滚，现在就给我滚！”
现场工作人员听到沈飞这个陌生男人的骂声，全部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热闹的瞧着。
还有人要拿出手机录视频，被导演助理过去拍掉。
王欢脸色很差，脸部肌肉僵硬，随着抿嘴的动作，僵硬的嘴角颤抖的尴尬难看。
苏钰不知道三人之前有什么纠葛，但此时绝对不适合叙旧胡来，她看了一眼站在沈飞身后的颜兮，打圆场道：“颜兮，你先去拍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再劝沈飞，“这位……总，”
沈飞：“沈飞。”
苏钰点头说：“沈总，你先冷静，颜兮还得拍戏，别影响她情绪，有什么话一会儿私下说。”
沈飞也知道现场人多，回头看颜兮时气场稍缓，“去拍戏吧，别让导演等。”
颜兮点头说好，从沈飞身后走出来，深深地望了一眼王欢，目光里有恨有不甘。
就是这个瞬间，王欢出声叫住她，“颜兮。”
颜兮没停，置若罔闻地继续往前走。
王欢急道：“当年的电话不是我接的！”
颜兮终于停下，王欢诚恳地说：“我今天来之前真不知道你在拍戏，我这几年一直在跳伴舞，我是看有人发需要会跳舞的年轻女群演，我面试上了，今天才来的。”
颜兮现在扮演的女三号的梦想是在更大的舞台上跳舞。
女三号的同学们也都是舞蹈学院的。
如果王欢是凭跳舞试镜拿到女三号同学的这一角色，听起来是没有问题。
但是颜兮对姥姥的感情太深，在这件事上做不到善良，没见到姥姥最后一面的事，是她这辈子最悔恨痛苦的事，哪怕是地震失去父母时，爸爸妈妈也陪她到了最后一刻，但她却没有陪姥姥走到最后一刻。
颜兮背对着王欢，眼圈泛红，眼底也渐现红血丝，她目光空洞地看着空气，“被狗咬过一次的人，应该不想再和同一条狗有任何接触。”
*
沈飞站在片场外，脚周围扔了一圈的烟头，他还在继续一根接一根的抽着。
今天总部来人，何斯野得接待，陪着去现场流水线，还得开会，一起吃饭。
沈飞犹豫王欢这事儿，是现在告诉何斯野，还是稍后等何斯野差不多忙完了再提。
苏钰端着两杯咖啡出来，出来看见沈飞在抽烟，她拧了下眉，“沈总，我想了解一下颜兮和那个群演的事。”
沈飞捕捉到苏钰皱眉的样子，烟头重重往地上一摔，“不抽了，以后都不抽了！”
苏钰：“……沈总请别轻易立flag。”
沈飞沉默了五秒，忽然觉得立不立flag先不说，他抽一地烟头这事儿好像不是很文明。
于是他从钱包里找出个面值最小的五十元，蹲到地上，捡起了七根烟头，放到钱上包好，连着钱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苏钰被沈飞这个操作惊呆了，“沈总，你这样对待钞票，你想过钞票的感受吗？而且扔钞票好像是违法的。”
沈飞思维反应相当之快，“我没有损坏钞票，万一有人在垃圾桶里掏矿泉水瓶看见这五十块钱，我做的就是善事，如果那人已经饿的要死了，我这五十块钱或许还救了这人一命。”
苏钰头回碰见这种脑回路的人，“沈总，应该没有人会掏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吧。”
沈飞嘴快：“谁说没有，颜兮小时候还掏呢。”
苏钰握咖啡的手抖了一下，纸杯被她用力抓得凹了进去。
她在成为颜兮经纪人之前，听大何总说过颜兮的一些事，之后跟小何总见面，也听小何总谈过。
但颜兮这些过往的生活细节，她第一次听说。
颜兮也从来不提以前的事，她不卖惨，不矫情，总是在努力向前看。
无论是演戏，还是等待何斯野归来，颜兮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过。
沈飞说完看到苏钰的反应就后悔了，抽了自己一嘴巴。
为了转移注意力，沈飞指着苏钰手里的一杯咖啡，“这杯是给我的吗？”
苏钰双手各一杯咖啡，本就是打算给他一杯的，递给沈飞后问，“我想听听颜兮和群演的事。”
沈飞感觉自己有点姚瑶附身，在这个漂亮成熟姐姐面前，忍不住想献殷勤。
他回头看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就席地而坐，一边把西装外套脱了铺到台阶上，“美女姐姐坐，我跟你慢慢讲。”
苏钰有点头疼，刚才听他说五年前的事，她觉得莫名其妙被他记五年的事应该是他胡诌的。
可他是颜兮的朋友，在那个群演出现的时候，他又非常严肃冷漠地对待那群演，还很关心照顾地将颜兮护在身后。
如果是颜兮的朋友的话，苏钰猜测他可能不是开玩笑。
头疼是因为这个比她小五六岁的大男生完全不是她的菜。
苏钰捡起沈飞铺到地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放到他身上，她也直接席地而坐，“我没有那么多规矩，谢谢。”
她像照顾颜兮似的，随口提醒道：“咖啡有点烫，沈总小心烫。”
沈飞以前的小女朋友们各个都特别依赖他，而且每次分手都是因为那些小女朋友们太喜欢他黏着他，弄得他每次没恋爱多久就特难受，被她们依赖的同时，还看她们越来越失去自我。
这位苏钰姐姐太不一样了，从小缺爱的沈飞都快要捂小胸胸了。
沈飞激动地想，怪不得姚瑶第一次见冷彦然后就天天吵吵说是命中注定，真的在命中注定来的时候会有特别直觉的感觉！
沈飞暗暗在心里长吸气，尽量摆出沉稳的状态，跟苏钰回忆颜兮和王欢的瓜葛。
十分钟后，听完故事的苏钰起身，没有任何犹豫，“我现在联系何总。”
沈飞想拦着，“何总现在可能在开会。”
苏钰拿起咖啡起身，觉得口渴，喝了一口咖啡道：“我知道，但是何总这五年出国不都是为了颜兮吗？颜兮在他眼里不是比任何事都重要吗？大何总说过，小何总从小就是个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着事不关己姿态的人，总是置身事外看云淡风轻，但是他为颜兮一次次破例，而且只为颜兮破例。”
沈飞看着苏钰嘴角的咖啡色咖啡液发呆，听话点头，“我听美女姐姐的。”
苏钰：“……沈总多大？”
沈飞心虚，移开视线花花草草，“三十。”
苏钰笑：“我三十二，沈总再见。”
沈飞：“……”
这是被委婉拒绝了吗？？
*
颜兮刚拍完一场戏，就接到了何斯野的电话。
她抬头看苏钰和沈飞，俩人坦荡荡地看着她，明明白白地说：就是他们告密的。
颜兮只好找个没人的地方接起来。
何斯野那边背景音多，在谈话声和机器声中，他声音依然沉稳清晰，并且没绕弯子单刀直入，“颜颜，你不喜欢和她搭戏，我就让人撤掉她。”
颜兮脑门贴着墙，深深叹了口气，想撒娇，“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六点吗？”
何斯野沉默须臾，“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那你能来探班吗？”
何斯野那边谈话声渐远，过了片刻，话筒里安静了，他带笑的声音说：“不用避嫌了？也不怕有人议论你？”
颜兮想了想说：“那你提前两个小时下班还有什么用。”
何斯野答：“为了能在停车场等你，你随时需要我，我就随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