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之前和旁政的不愉快,她也因为他今天来家里吃饭给忘到脑后去了。
此时此刻,她是感激他的。
顾妈妈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有顾衿爱吃的酱排骨,蒸山药,丸子汤,还有她一大早就去水产市场买的鲜虾和石斑鱼。
“旁政,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这鱼是今天新鲜的,你尝尝看。”旁政一共就来了这里三次,算上这次是第二次吃饭,顾妈妈摸不准他的胃口,一时有点忐忑。
旁政用碟子接过来,跟冯若萍道谢,顾衿正在啃排骨,甜甜的酱汁粘在脸上,不亦乐乎。“妈,你别管他,他怕麻烦不爱吃鱼。”
呵,倒是不记仇。旁政不动声色的看了顾衿一眼,嘴边笑意渐浓。
顾妈妈笑的慈爱,“胡说!姑娘家家吃没个吃相,让旁政看了笑话。”
旁政是一个很受长辈喜欢的人,在饭桌上从不冷场,知道顾妈妈喜欢听什么,顾衿啃着肉喝着汤,百无聊赖的听着旁政跟妈妈谈股票和菜价。
顾衿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着一个连菜市场都没去过的人,能聊的这么起劲儿也真难为他了。
她吃饱了就自觉的起来收拾桌子去厨房洗碗,留下妈妈和旁政在餐厅说话,期间,还不往给两个人添了两杯热茶水。
“衿衿有的时候脾气坏了一点,你要多包容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回来告诉我。”
“她很好。”
顾衿鼓起嘴。真虚伪。前一阵子不还说她有病来着?
“这孩子都让我惯坏了,爱犯懒,就是不爱干活。”
“没有,她挺勤快的。”
顾衿把盘子擦干净,挑了挑眉毛,一个星期回家都有数的人,怎么知道她勤不勤快。
“你俩结婚也半年了,有没有…要个孩子的打算?”
哗啦一下发出声儿脆响,顾妈妈和旁政一齐扭头看向顾衿,目光中,两个人有着相同的茫然。
顾衿带着手套,先是局促的和旁政对视了一眼,随即像被烫着似的躲开他的目光。“妈…”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结婚半年了,你们俩别怪我,现在到底是老了,总想着能有个孩子帮着你们带一带,图个热闹。”
这下,旁政没有再说话。顾衿站在厨房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妈妈的话茬。
见小夫妻两个如此沉默,顾妈妈笑了,便不再问了。“说到底也是你们年轻人的主意,妈不干涉了,你收拾好就和旁政回家吧。时间晚了,我这里地方小,也不好留你们住。”
临走的时候,旁政又帮着顾妈妈把餐厅的折叠木桌搬回了阳台,顾衿看到下意识地想帮他一把,被旁政躲开了。
他做事情不喜欢让女人帮忙,是他变态的绅士原则之一。
顾妈妈一直把顾衿和旁政送到楼下,晚上风很凉,旁政的车停在家属楼外面,两个人告别了冯若萍一起沿着小区的石子路往外走,顾衿冻得直缩脖子,旁政和她并排,俩人倒是动作一致的把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
今天晚上两个人很少有正经说话的时候,顾衿踩着石子路上圆滑的鹅卵石,低着头。“今天谢谢你能来哦,我没想到妈会给你打电话。”
旁政沉默着没说话。
顾衿以为这人小心眼儿,还在因为上次的事儿跟她置气,一时有点挫败。“哎,别这么不阴不阳的行吗?气性还没过去呢?多大的事儿啊,你至于吗。”
已经冷战了一个多星期了,顾衿是个喜欢什么事情什么误会都及时处理的人,旁政这样,让她很郁闷。他不说话,顾衿脾气也上来了,直接甩下他一个人往前走。
脚还没迈出去,胳膊却被人一把扯住拽了回来。
在路灯下,旁政穿着和她一样的深色的大衣,带着手套,一只手钳制着顾衿的胳膊,两人距离近的几乎要贴在一起。
昏黄色的灯光照在顾衿白皙的脸上,被旁政修长的身影挡住了一半。
顾衿慌张了,高中时候看言情小说里面演绎的桥段此时此刻一股脑儿的跑了出来,路灯下,寒冬中,一对恋人的深切拥吻,男人温暖有力的怀抱…
不行了不行了!!
越想心就蹦的越快,顾衿一双黑眼珠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看他。
旁政抬起手,质感上乘的羊皮手套覆在她的额头上,顾衿吓的紧紧闭上的紧紧闭上眼睛。
旁政忽然乐了,他的声音在四下无人的小区里低沉而性感。
“顾衿,你在想象什么?”
第七章
顾衿恼怒的睁开眼,能看出来旁政真的是特别开心,笑的连眼角的浅浅纹路都清晰可察。
顾衿觉得自己被他戏弄了,她啪的一声打开旁政的手,想转头就走,奈何他一直攥着她手臂,顾衿彻底认输,反正在他面前,她那点面子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你到底想干嘛!”
旁政抿着嘴唇,忽然摘了手套。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在顾衿的额角,意有所指的往下压了压。
顾衿恍然大悟,那是之前被划破的地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落了一层痂,露出新长的肌肤,只剩下一道很浅很浅的痕迹了。
“那天我说的话,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顾衿语塞,一下变的迟钝起来,她没想到他还会再提起这件事。旁政淡淡的收回手,十分自然的牵起她,揣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顾衿的手很小,细瘦,捏在掌心里软绵绵的。
“陈湛北给我打电话也不是想跟我告状,他是怕你吃亏,自己又不好插手。”
旁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跟她解释这个,他向来对于顾衿,一切都坚持着不干涉不插手的原则,至于她好与不好,至于她生活中的那些琐碎,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但是每每闲暇时想起她的时候,旁政总是忘不了她气焰嚣张的站在沙发上跟他说话的样子,气呼呼的,带着隐忍委屈。
“顾衿,还是那句话,我不在乎你在外面到底干什么,你杀人放火都无所谓,更谈不上给不给我丢人这一说。”
是啊,都无所谓,他什么都无所谓。当初结婚的时候除了他身边熟悉的朋友,两家的亲戚以外,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人简直少之又少,可不是什么都无所谓嘛,万一有一天自己真杀人放火了,估计他旁大少爷也是跟警察摆摆手说,这女的,我不认识。
顾衿抬了抬眼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旁政伸手掰过她的脸,探究的盯着她。“我是说我生气的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琢磨什么呢?”
好像被看穿了,顾衿心虚,坚持嘴硬。“没琢磨什么,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解决方式有什么问题,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跟着忿什么啊…”不心疼就算了,还说风凉话。当然,这后半句顾衿没敢说。
好家伙,旁政被她这种神逻辑气乐了都。“合着我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你让人打了我也无所谓是吧?当初结婚的时候咱俩是说好了互不干涉,但是不代表我对你没责任。”
“不指望你能在外面多聪明,好歹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多,你总是选择最不计后果最愚蠢的那种。”
旁政比顾衿大五岁,每次两个人一谈到什么技术上的问题时他总是这副德行,不跟她争辩,但是也不容许她反驳。总是站在比她多吃了五年白饭的年龄高度上对她进行教诲。
顾衿想为自己辩白,“可是每个人思考问题的方法是不一样的,你不能用你的思维来衡量我啊,再说了…”
“闭嘴。”旁政威胁她,搁在他大衣口袋里的手也被他警告似的攥的更死了点儿。“告儿你你就听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顾衿被他拉着往车上走,他步子很大,顾衿总是落他半拍儿,跟在旁政身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顾衿忽然偷偷笑了。那种笑容,是满足的,是能够让这些日子的阴霾都一挥而散的。
顾衿以为,旁政,终究是在乎她的。
晚上回了家,他意外的没有再出去,连手机都没响过。顾衿换了衣服也洗了澡,趴在客厅地上百无聊赖的玩儿飞行棋。
阳台上有两盆花该换土了,这几天旁政不在家,那两盆花也不出人预料地快要干死了。当初这花是她要买的,买了她又不养,每天就扔在阳台晒太阳,美其名曰进行光合作用培养氧气。天气冷了,旁政换好了土就把它们拿到北边那个小阳台去,那外头有一层玻璃罩子,像个小温室。
顾衿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看着旁政忙上忙下,她开始耍嘴上功夫。“旁政,你记得施肥哦!不要那个绿色袋子的,过季了,要用那个粉色的。”
“然后你把花盆下面的桌子擦一擦,昨天我去看的时候上面落了一层灰,早起来不及了,就给忘了。”
“旁政,你换好了把脏衣服放洗衣筐啊,不要乱扔!”
她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也不出力,飞行棋玩腻了就翻个身,歪在地毯上看杂志,旁政半天没动静,等顾衿快要睡着了,他才两只手沾满土从外面进来,一开门,就带了一身寒气。
顾衿拿开杂志,露出两只眼睛。“脏死了你!”
“好像这都是你的活儿吧?”
顾衿刷啦啦的翻着杂志,学着他的样子懒洋洋的。“能者多劳嘛。”
旁政举着手,本来是想去浴室洗澡的,他进去想了想,把手洗干净,又出来了。顾衿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穿着毛茸茸的兔子睡衣,她卸了妆,皮肤剔透,浑身都带着一种干净舒服的味道。
存了心想逗逗她,旁政俯下身故意和她脸离的特别近,顾衿睁眼看他,“干什么…?”
“今天晚上你家楼下,你闭着眼睛到底想什么呢?”
他故意拉长了语气,慢慢把头凑过去,双手抓住顾衿的胳膊往头上举。“不会…当我能亲你吧?”
两个人离的越来越近,旁政低着头,只要他肯,就能吻到顾衿的嘴唇。那是两瓣柔软的,不沾任何色彩和脂粉的唇瓣,旁政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顾衿身上的味道让他说不出来,不是香水味,但是他却最熟悉。每次离她近一点就能闻到。是洗发水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的味道。
顾衿此刻紧张的身体都绷起来了,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上去跟只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她想,这个时候,旁政就算是真的吻下来,或者真的发生什么,她是不会拒绝的。
气氛一下变的暧昧起来,他一只手抓着她的两只胳膊高举头顶,整个人半压在顾衿身上,他眼睛很黑,黑到顾衿能清楚的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他身上有外面的空气的凉薄气息,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儿。
两个人对视长达十几秒,顾衿猛的想起今天顾妈妈问他的,关于孩子的事。
她紧张到吞了一声口水。
“还真是这么想的…”旁政闷笑,一下拉开自己和顾衿的距离。
“放屁,我是怕你打我!”
旁政皱眉,“不许说脏话!”
“没说脏话!这不算!“顾衿一骨碌翻身而起,险些磕着旁政的下巴,她控诉旁政。“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熏的人眼睛疼。”
“说,去哪里鬼混过?”
旁政被她推倒,大咧咧用一只手撑着地,满不在乎。“你怎么知道是别人的,就不是你的?”
顾衿掐腰,抽着嘴角冷笑,十分骄傲。“因为一闻就没我的贵。”她低头又凑过去在他衣领的地方嗅了嗅,像只小猫儿。“你们还接过吻。”
她是陈述句,旁政没回答,依旧满不在乎的看着她。
顾衿盯了他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意思,拍拍屁股回房去了。
她卧室发出轻微上锁的声音,隔着一扇门,门内门外的人皆换了一副表情。
顾衿紧紧贴着门板,然后缓慢的,带着轻微颤抖的,闭上了眼睛。和他不过一墙之隔,顾衿今晚强撑着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差一点,差一点向旁政妥协。
她可以对他多日的行踪不闻不问,可以不管他今日明日到底宿在何处,陪在身旁的人究竟是谁,但是顾衿受不了他对她有一点点好。那种好,会让顾衿产生错觉,产生他爱她的错觉。哪怕那是他出于责任的保护,处于顽劣心态的调侃。
在她对旁政长达数百个日夜的执念里,顾衿一直以为,爱他,是她一个人的事。
偌大的客厅里,旁政还是之前被顾衿推开的姿势,他慢慢沉下嘴角,半晌又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是讥讽的,自嘲的,无奈的。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试探顾衿,他在赌她的反应,她没躲,甚至没抗拒,这是旁政最怕的事情。
记得婚礼前夕,他和陈湛北几个人一起吃饭,席间提起他的婚礼,他们调侃他得了个年轻貌美的好姑娘。陈湛北喝多了,勾着他脖子。他说旁政,顾衿这女的心眼儿直,你不拦着她她能一条道跑到黑,信我一句话,要么你就别碰她,等找个合适的机会一拍两散谁也不耽误谁,要是你碰了,她就能沾你一辈子。
旁政当时不太高兴,虽然还没娶顾衿,但是听别人这么说,心里还是不舒服。
陈湛北摆摆手,说我不是那意思。不是说顾衿沾手,是你自己,光你自己心里这关你就放不下。咱们太了解你了,也不是咒你,要是你和顾衿真到那一天了,一旦有这层关系你想想你还能不能走的那么利索。
旁政舔着嘴角不死心,与其说他不死心,倒不如说他不信邪。
后来结了婚,他和顾衿真的分房而睡,或者说,是他在伺机而动。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能自己和顾衿关系更会让他觉得心安的机会。
可是直到今天机会来了,旁政才猛然发觉,他以为可以到的那一步,他和顾衿,永远到不了。
第八章
如果有人问顾衿,你现在后悔在自己年纪尚好的时候选择毫不犹豫的嫁人吗?也许你未来还能遇到很多更好的人,会遇到更合适你自己的人,会遇到比旁政对你还好的人,你后悔吗?
顾衿的答案一定是,不。
她知道如果再等一等,可能会碰上一个比旁政爱自己多一万倍的丈夫,但是顾衿也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碰上一个能够令自己如此掏心掏肺的爱人。
其实她和旁政认识的时间没有多长,算上结婚的这半年,也就一年多一点。
那时候顾衿刚刚大学毕业,正忙着找工作,每天焦头烂额起早贪黑。顾妈妈在顾衿上大学的时候,一直是在家乡C城住的,只偶尔在顾衿放假的时候会坐火车过来照顾她。
后来顾衿毕业了,顾妈妈不放心她,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吃亏,便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那段日子顾衿每天早早离家,晚上□□点钟才能回来,顾妈妈为了给她补身体,白天的时候就去离家很远的菜市场给她买好吃的,那是个早晨,顾衿早起起来咕哝了一句想喝牡蛎汤,顾妈妈就记在心里了。
中午在水产市场逛着逛着,顾妈妈就听到有人叫她。“若萍?”
顾妈妈姓冯,叫冯若萍,今年刚刚办了提前退休,之前一直在C城一家报社当时报总编辑,冷不丁听见这声儿还以为是之前采访过的朋友,一回头,才发现离她几步远的的地方站着以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妇人。
六月初的天气,妇人挽着昂贵的包包,穿着家常的淡紫色真丝裙子,头发在后面梳了个大方的发髻,面貌保养的很是年轻,身后还跟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家政阿姨,一双手提满了蔬菜瓜果。
顾妈妈一下愣住了,她觉着面前这个人很熟悉,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或者说隔了太多年,她没敢认。
穿着淡紫色裙子的妇人又上前走近了两步,抓着顾妈妈的手,有点激动。“若萍!还真是你啊!”
顾妈妈也有点惊讶,她不确定的问了一声,“您是,旁副舰长的爱人?”
两个人同时哎呀一声,好像遇见了什么天大的惊喜。上了岁数的人,对于年轻时的旧友格外认亲,何况是旁夫人心里一直有愧的。
说起旁顾两家的渊源,还要从十几年前的一次沉船事故说起。
那时候,顾衿的爸爸顾永明也是一名海军,是时任副舰长旁磊的部下,主要负责船上的日常供给,顾永明为人老实忠厚,人缘很好,和旁磊的关系也不错,两家住在海岛上同一个家属楼,偶尔有了什么难得的给养补贴,旁磊总是叫上顾永明一家人来吃饭。
后来有一次部队派发了紧急任务,岛上的所有官兵都在为这次任务忙碌,顾永明更是一个星期都没回家,因为涉及保密,出海那天,码头上站满了来送行的家属,顾妈妈抱着顾衿,远远的跟顾永明招手,那时候顾衿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短短的花裤子,冲爸爸软糯的喊话,等着她爸爸回来给她带五颜六色的石子和贝壳。
在一片号角和汽笛声中,顾衿和她的妈妈,送走了爸爸,和这岛上这许多平日里对她和蔼慈祥的叔叔伯伯。
变故发生在五天后,顾妈妈下了班从学校接了顾衿回来,还没走到家门口,就隐隐感觉气氛不对。平常永远热闹的家属大院儿里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沉默,单元楼前,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旁磊和身穿白色海军军服的首长在一边等。
看到顾衿和她妈妈,旁磊先是让女兵抱走了顾衿,然后才一脸沉重的看着冯若萍。
“作为永明的上级,我很沉痛,也很抱歉。”
从旁磊紧蹙的双眼和和他哀拗的眼神中,顾妈妈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脑中轰的一声,仿佛天都塌了。
沉船事故,下落不明。在车往事故发生地开的途中,这八个字压在顾妈妈的心口,让她险些崩溃。基地首长都劝她不要带着顾衿,可是年纪才六七岁的小姑娘已经预感到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让冯若萍一个人走。
那天江上有浓浓的水雾,又是个阴霾天,快要临近黄昏的水面上镀上一层昏黄,远处依然有汽笛长长鸣叫着驶过,江岸上拉着长长的警戒线,有重型打捞船只在上面作业。
那是在找顾衿爸爸和一同出危险的士兵。
旁磊站在顾妈妈的身边,满面悔恨愧疚。
我和他一起被分到另一艘船上去协同作业,没想到出了事故船被人打翻了,他为了保护船上的给养物资给我争取时间,砸破了舷窗让我先跳出去,连氧气瓶都…
旁磊说不下去了,他指着顾永明的军装眼泪纵横,那衣服上湿漉漉的,除了冰凉的海水以外,再无其他。
搜救活动整整一天一夜,顾永明的遗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顾妈妈死死捂住顾衿的眼睛,终于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
之后就是葬礼,在海岛上的一个小礼堂,顾衿和妈妈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父亲的遗体前,接受吊唁。
基地首长说组织今后会安排冯若萍和顾衿的工作和学校,让烈士走的没有后顾之忧,旁磊和夫人也在葬礼上痛哭,跟母女二人一再保证以后有他们旁家在,不会让她们受一点委屈。
可是顾妈妈看着被白花簇拥着的顾永明,知道有些事情是怎么弥补都改不了的,比如她失去了一直当成顶梁柱定心丸一样的丈夫,比如顾衿失去了保护神一样的父亲,那是不管日后用多少顺遂都无法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