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关上,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钟越,他倒并不在意,反倒拉着我朝沙发走去:“你妈不是针对我,今晚是不是还有别的客人?”

想到我妈脸上的妆容,还有看到钟越时的惊讶和为难,我心中也有了一点谱。于是我放心地把钟越交给了热情澎湃的小甜瓜,自己走到厨房看了看,五菜一汤,并且荤素搭配,绝对不会是两个人的晚饭。

我妈很快就出来了,妆倒是没卸,只是随意地换回平常的家居服,瞥见在钟越怀中撒欢的小甜瓜,语气沉了下来:“赶紧把狗弄走,有客人在,多不礼貌。”

“妈!”我拉过她到餐桌坐下,又用眼神将钟越唤了过来,“钟越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今天我就是特意带他回来给你过过目的。”

“过什么目?两年前不就见过了。”

“对呀,两年前你不还挺喜欢他的吗?我跟他吵架,你还帮着他说话呢。”

“那也是以前,”她嗤之以鼻,“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要是我同意你嫁给他了,我可不想三天两头看你往娘家跑,说自己丈夫不见了。”

我“噗”地一声笑了起来,学着电视里的口气喊道:“妈妈,大师兄被妖怪抓走啦!二师兄也被妖怪抓走啦!我老公又被妖怪抓走啦!”

她瞪我一眼,又踢我一脚:“少跟我贫,去端菜!”

一切准备就绪,我妈的脸色也缓和不少,钟越趁机把他和宋未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我还不忘夸耀他的厨艺:“他现在煲汤技术一流,都是跟他姑姑偷师来的,哪天您尝尝他的手艺?”提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重点,“对了妈,他姑姑现在也交了个男朋友。”

我妈眉头一扬,显然是在琢磨我的“也”字。我顺水推舟,再接再厉:“杜叔叔呢?让他也过来吃饭吧,让他帮你长长眼?”

“长什么眼啊?要不要叫上二郎神啊?他还三只眼呢!”说着,她就抽出筷子,撸起袖子准备开饭。我和钟越对看一眼,心想这还不好意思呢!那我只能出狠招了。于是我猫腰从桌上夺过她的手机,一边嚷道:“我来给杜叔叔打电话!”一边动作敏捷地扑出老远,滚到沙发上翻起通讯录来。

“你这孩子,真是…”她举着筷子,点了我半天就没了下文。钟越提议道:“那阿姨,我帮您再准备两道菜吧,您看杜叔叔爱吃些什么?”小甜瓜扭动着屁股,拖着它的一根大肉骨头奔了过来,我妈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晚饭过后,我举手踊跃表示要和钟越一起洗碗大扫除,而遛甜瓜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两个老人家。我妈还想拒绝,但杜叔叔却准确地领悟了我的用意,和我挤了挤眼,便直从衣架上取了外套呈上:“那就给孩子一点时间吧,我们别在这碍手碍脚了。”

这话说的,多有水平!我挤了挤身边的钟越,低低问道:“怎么样?杜叔叔和裴叔叔比,也不差吧?”

钟越在洗碗,一手的洗洁精泡泡,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措辞含糊:“嗯,大献殷勤,穷追不舍。”

“什么呀!我妈对他也蛮有意思的啊。”我不满地朝他顶了顶屁股,扭头又从盘子里拿了粒玉米塞进嘴里。钟越大叫:“林乐遥!你这个凶狠恶毒的臭婆娘,不是说我们一起洗碗吗?”

“你这贼汉子胆大包天!”我跳起来,用油乎乎的手重重地拍了下他的屁股,揩了油后满心欢喜地朝厨房外逃。半路却被劫持,他一把捞住了我的腰,手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泡,不由分说地朝着我腰上的痒痒肉挠。我招架不住,连连告饶,外套拉链在扭动间滑落下去,里面的内搭背心领口太低,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少儿不宜的内容。钟越的眼神一紧,伸手从衣服里滑了进去,才碰过冷水的手又冰又凉,我大叫着躲开,衣服上都沾满了洗洁精。

“臭流氓!”我的斗志被点燃,转身折回洗碗池旁,双手捧起一层泡泡就朝他扑了过去,一场大战蓄势待发,两人厮杀得如火如荼。钟越两臂一收,将我紧紧箍在怀里,气息吞吐在耳边:“小叛徒,你现在处境很危险知道吗?”

我试图挣扎,动了动,反被拥得更紧,我哇哇大叫:“你死心吧!我不会背叛我的祖国!”

他笑出声音,将我的脸扳正过去:“这么有骨气?好,那让我来试试你的忠心。”说罢,他的吻就落了下来,两人都气喘吁吁,此刻纠缠在一起,更仿佛在互相夺取着呼吸,我整个身子都要软了,若不是他抱着我,我连立足的力气都没有。

等他意犹未尽地离开我的嘴唇,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懊恼出声:“完蛋了,厨房都被我们毁了!”

他斜倚在墙上,手指摸索着自己的唇角,闻言抬头瞪了我一眼,骂道:“没良心。”我心虚地呵呵笑,拉好外套拉链,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轻轻一印:“别闹,一会儿我妈他们就回来了。”

所以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们必须要打扫好战场,一切都来得及,我们慢慢来。

【05】

Mia的首张专辑正在火热制作中,公司找了歌坛里重量级制作人为她量身打造,小丫头士别三日,当真需要刮目相待,从前那个内心胆怯却充满渴望的女孩子,如今已经有了淡定通透的眼光,只需静静地坐在舞台中央,抱起心爱的吉他,光束从头顶上倾洒而下,她微闭双眼,睫毛在光斑中轻轻发颤。手指在琴弦上轻捻慢拨,她开口缓缓唱——

你看着我

用深深依赖的目光

什么都别说

我知道我的重要

你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我

又会有怎样的微笑

什么都别说

什么都别说

不用开口

只要眼底盛满阳光

“她很有才气,对不对?”阿真站在我身边,忍不住抚掌而笑。我看着舞台中央的Mia,她的短发已经长长,刘海遮住了眉目,谢幕的时候她收起吉他,眼睛透过漆黑的发丝,静静地看着台下。我微微笑,与阿真走出演播厅。

“不过乐遥姐,我听说有人想花钱买妙言。”阿真撇撇嘴,“这些有钱人,脑子里是不是都是狗屎啊?恶心,龌龊!”

“包养?”我忍不住皱眉,压低了声线。娱乐圈的确是个大染缸,这样的事稀松平常,可是对于Mia,我并不想她被牵涉。

身后有人经过,阿真扯着我到了楼梯拐角,她一脸尴尬神色,半天才伸出食指压住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是包养啊,好像是说要出四千万,买她的初夜…”

“去他大爷的!”我忍不住爆粗,阿真急忙伸手捂住我,急得直跳脚。我浑身怒火,比听说宋未来和钟越有一腿还要愤然,Mia是公司的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她进火坑。她是靠自己努力出头的女孩子,身世清白,经历单纯,绝对不可以变成第二个宋未来,在大红大紫之时又被挖出不堪的过往。

回到公司,Mia的事还来不及向欧姐求证,又一个惊天大雷狠狠朝我劈来。自从重回公司,这几日都到处奔波,不是陪着Mia去见媒体,就是去联络各位熟悉的记者朋友,我从未想过关于我自己,也有了各种流言蜚语。

茶水间里,有背对着我的身影正在暗叹:“要不是她,钟总也不会放弃公司的管理吧,从前他来公司,咱们还有个盼头,或多或少还是能遇见一回,可是现在,压根人影都看不到咯。”

“所以说女人是祸水啊,以前以为宋未来才是情敌,没想到居然…真是人不可貌相。”女人娇俏动听的笑声尽管压抑着,却还是轻轻地在茶水间里回荡,“其实我也想当祸水哦,呵呵呵…”

我捏紧了马克杯,转身悄然离开。阿真见我空着杯子回来,扬眉问道:“怎么了?没水啦?”

“想喝奶茶。”我把杯子放下,从包里翻出钱包,故作轻松地一笑,“我请你,楼下那间店,丝袜奶茶很正宗哦!”

钟越放弃公司管理,他却从未和我提起,这些日子他一直扬言修身养性,兼职煲汤学徒,我从未有过任何疑虑。到底是他不信任我,还是怕我内疚?难道我林乐遥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没有脑子只知道胡思乱想的小女孩吗?难道他不知道,就算是祸水,我也愿意站出来与他一起承担,鸡蛋白菜都砸过来,至少死也死得其所!

奶茶喝到一半,Mia的经纪人JOJO给我打来电话,语气慌张,几乎带着哭腔:“乐遥姐,林大平逼迫妙言陪他出席晚宴,我们说了没空,他就改口说现在去喝下午茶,现在他的车就堵在门口,怎么办啊!”

我一听,即刻火冒三丈:“保安呢!那些保安都是饭桶吗?”

“没人敢动他,保安全都跑了…”

“你先和他拖延时间,我马上过去!”看来要赶紧给Mia安排几个贴身保镖了,人红是非多,她还只是上升阶段,却已经被饿狼盯上。林大平,一脑子狗屎的色狼!我倒是赞同起阿真的话来。

我让阿真去公司调用原来宋未来的保镖,自己只身前往电视台,出租车上,我想着自己一介女流,和流氓硬碰硬恐怕不是办法,一时半刻却又找不到救兵,翻了翻手机,径自跳过了排在第一位的钟越,然后找到了肖慎,他接起电话还喜出望外:“小林子你终于想到我啦?我也想你想得紧啊,日不能思夜不能寐…”

“打住!”我急忙抢过话头,“我这边遇到点麻烦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刚巧离你家蛮近的,就在市电视台,你能马上赶过来吗?”

“被劫财?”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劫色!你再不来,我就晚节不保了!”说罢,我“啪”地挂了电话。靠在座椅上,我的脑子里一直很乱,我很久没有想到坤子了,可是此时坤子却在我脑海中不停地咧嘴笑。从前不管我遇到了什么,我都会习惯性地找到他,他就像个超人,仿佛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可是坤子不在了,现在我的身边只有钟越,我以为他也可以做我的超人,可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他?是因为报复他的隐瞒,还是不希望拖他进浑水?又或者想为他清除一切障碍,打扫干净战场,然后为他的战斗摇旗呐喊?

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就像他对我的隐瞒,一定也不是这样。

车子停在电视台门口,我大老远就看见了一堆人在安全通道处围堵着。我打了电话过去,JOJO迅速接通,却来不及与我说话,只嘶哑着声音好脾气地劝说:“林先生,Mia小姐今天真的还有通告要赶,晚上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她刚刚出道没多久,今天晚上的慈善酒会很重要。”

电话里传出男人粗嘎的声音:“今晚的慈善酒难道比和我的酒席重要?你放心,我认识的人很多,我会吧Mia小姐捧红,我们的出发点绝对是一样的!”

“不劳林先生费心了,”我对着人群中油头滑面虎背熊腰的男人喊道,“Mia的行程由不得一个小小经纪人做主,如果失约,他们将付出沉重代价,公司也会有很大的损失,如果你真的喜欢Mia,不如我们一起静候她的璀璨星途和光明未来?”

那人迟疑地转过身,肥头大耳的脸上满是油光,赤黑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好奇地勾了勾嘴角:“你是?”

我不予理会:“我看得出来,林先生对我们Mia青睐有加,我代她跟你说声感谢,至于酒席,也不急在眼下一时,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亲自做东,到时候还希望听听林先生对Mia的发展有什么金玉良言。”

说罢,我催促着JOJO带Mia上车,林大平的眼神在我脸上逡巡片刻,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虽然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择日不如撞日,我知道这种慈善酒会其实不过走个过场,不如就等酒会结束吧,我有耐心,您说怎么样?”

样你妈个头!我紧握拳头,差一点就要原形毕露,要是程程在,一定把他打成猪头!有几个臭钱就色欲熏心,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在我强撑着笑容与林大平打着太极时,肖慎及时救场,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直接把我推进了车子里,临上车之前我又顺手拖住了Mia,JOJO便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来。车子正要开,我就看到肖慎正提起拳头朝着林大平揍了过去,口中骂道:“欺负我女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非打得你妈都认不得你!”

我又惊又喜,却又气又好笑,朝着他大喊:“肖大少,您悠着点啊!”话音才落,车子已经发动,出电视台大门的时候,我看到阿真带着几名保镖赶了过来,我总算是安了心,好歹肖慎不会被打成猪头了。

但眼下这情况,似乎已经失控了,要是林大平反咬一口,那Mia可就糟糕了。

【06】

安全送走Mia后,肖慎的电话也及时打了过来,他几乎是在仰天长啸:“为你而战!我的女神!”

我忍不住失笑:“那个死胖子怎么样了?”

“放心,被警察带走了,虽然没什么事,但估计他也抬不了头做人了!”

我哀叹一声:“哎,只怕我们要遭殃了,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别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有酒今日醉。喂,怎么着你也得请我喝酒吧!”他也不等我同意,就直接报出了地址,“还是DEADLINE吧,我好久没去了。”

肖慎同学很英勇,酒过三巡,我还忍不住连连夸赞。程程蜷在沙发里,抱着膝盖玩手机,闻言幽幽地抬起眼皮子:“我说肖大少啊,你那研究生考得怎么样了?”

“不劳您老操心。”肖慎举起酒瓶子灌了一口,“我有兴趣的目标,从来都是势在必得!”

程程哼了一声,也开了一瓶啤酒,抱着缩回了沙发里,抱起手机继续专心地玩了起来,一反从前的聒噪。我心中不安,皱着眉凑了过去,压下嗓子问道:“你和李白白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她含着一口啤酒沫子,手指头依然娴熟地刷着屏幕,“我就是特崇拜他!他什么都会!桌球象棋摄影,简直就是个全才!我不就跟他拜个师学学艺嘛!”

“你很闲?”我盯住她的眼睛,“美容院不需要你?小小鱼不需要你?好歹你自个儿家是需要你的吧?”

程程咕噜一口喝下啤酒,笑嘻嘻地抬头看着我:“乐遥你说什么是家?我从前以为结婚了就能有个自己真正的家了,可现在我每天一起床,被窝里就我一个人,然后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三天都未必能见到北野半个影子!”

“他这么忙?”我皱起眉头,顿时想到了钟越,一个忙得要死,一个闲得要命,钟振华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说他偏心,我倒不会相信,要论血缘感情,钟越才是他亲生儿子,何况还是自小儿看着长大的。呸呸呸,想钟越干什么,他喜欢闲就闲着去吧,反正他也觉得和我没关系!倒是北野忙比较有问题,再忙下去可真的要家庭矛盾了!

祁嘉是半途来的,来了之后只是打了个招呼便没怎么说话了,随即也抱了瓶橙汁和程程并肩缩进沙发里。年纪大了,就算是在酒吧,似乎也热闹不起来了,我们的娱乐大抵是变成了喝喝酒,说说话,再静静地坐一坐了。倒是肖慎还是年轻气盛,揽着曼莎的肩哈哈笑着,曼莎也一脸绯红,咕噜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两人一唱一和一对一答,还真是和谐,成心欺负我不懂英文!

我却因为生理期无法借酒浇愁,愁得我抱着牛奶不停地啜。正眼睁睁地看着牛奶水平线慢慢降低,突然一个人影蹿了进来,无头苍蝇一样在周围寻找着。我抬起头,酒吧里的五光十色映照在他的脸上,我甚至忘记了唇角残留的牛奶。

林尚——

“郑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祁嘉的声音慌慌张张地响起,我甩了甩头,精神顿时清明。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错把他当成了林尚,没想到再见到,原来还是那么像啊,难怪祁嘉会穷追不舍,不过是个情结,她放不下罢。

郑重欲言又止,祁嘉便心知肚明,站起身轻轻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们继续喝,别停啊。”

我的视线尾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心脏仿佛灌入了铅,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去。我不放心地叮嘱肖慎:“要不要跟去看看?我不放心…”

“能出什么事啊。”肖慎总觉得我杞人忧天,“我曾经载着她满城找,找着了不也就这样吗,就当个朋友,能出什么事啊!”

也许我的确像肖慎说的,太事儿妈了,自己的事情还扯不清,还总想管别人的事,程程的,祁嘉的,还有我妈林美云的。我何德何能啊,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更别提他口中的“女神”了!

祁嘉没有再回来,肖慎勾搭着曼莎摇摇晃晃地提前开溜了,剩下的程程也醉醺醺地抱着酒瓶子和隔壁的人划拳。我看着舞池里的红男绿女,心里一片凄惶,脑子里却愈加清晰起来,钟越那个王八蛋再怎么骗我瞒我,却还是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越热闹的地方,我越怀念他,那种怀念,让我染上了一种寂寞感,和文艺无关,却清冷实在。仿佛只有这个名字,可以温暖我空落落的胃,填补我的空虚。

我想喝他煲的排骨汤了。

我找了服务生帮忙把程程拖上了车,车里还摆放着当初买给小小鱼的毛绒玩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橙花味,像是她用的洗发水,有一点甜,也有一点涩。我扭头看看缩在后座上的人,叹了一口气,将外套脱下给她轻轻地盖上。

车开到半途被交警拦下,我急忙拉下车窗,伸出半个脑袋:“警察叔叔,出什么事儿啦?我没超速啊,也没违章呀,更没酒驾!”

交警探头看了看车里,我眯眼狗腿一笑:“我朋友喝多了,不过我一点酒都没沾,不信你闻闻?”

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最后把手一伸:“驾照给我看看。”

我连连应了,转身翻起包,可翻到一半,脑子里“轰”的一声,完了!我压根就没有驾照!无证驾驶,终于栽了!我苦兮兮地回头看他:“交警叔叔,我今天忘记带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平常都放在车里的,但今天这车是后面那位朋友的,我…”辩解无效,我被临时扣下,车子停靠到路边,我蹲在马路牙子上给钟越打电话,一张脸被手机屏幕照着,苦兮兮又惨歪歪。

钟越很快就赶来了,交了罚款,把我给赎走了。他开着车,我在后座抱着程程的脑袋一言不发,一时气氛有点冷凝。半晌,他透过后视镜看着我:“脑袋都要挂胸口上了!”

我沮丧地抬起头,整个人士气低迷,不敢再去质问他对我的隐瞒了。钟越见我一脸衰样,居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早就让你去报名驾校了,你偏不听,你呀就是活该!”

“有你这么说自己媳妇儿的嘛!”我撇撇嘴,挣扎着嘀咕,“没车报什么驾校呀,多此一举。”

车厢里的橙花味儿越来越浓,我嘀咕着嘀咕着,眼皮子也开始打架,车一直开得很稳,无波无澜,心静如水。我知道那个人在,所有的担心和顾忌都可以抛之身外,我可以放心地睡下去,在他的翅膀下,他会带着我飞。

【07】

虽然宋未来的离开的确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损失,不过幸好Mia的崛起挽回了不少利益,公司正式成立以来,也并未有任何的仪式,所以眼下的年度庆典倒颇有一番隆重的模样。钟越虽然因为和宋未来解约,从而答应了钟振华放弃了公司的管理权,但年度庆典,他还是照样出席。

我在镜子前把自己拾掇整齐了,随即接到了他的电话:“打扮好了吗?我的女神?”

他倒现学现用,原本只是故意说出来让他吃个醋的,谁知道他开口闭口就是各种“女神”。我冲着镜子翻了个白眼,镜子里的人也回我一个,居然还有一些娇嗔模样。公司艺人美女太多,我无须太过花哨,简单的黑色礼服裙已经算出格,后背开的大V领直接裸露出大半个腰背。我取了手包,欢快地奔下楼,除了参加程程婚礼那一次,我还真没穿过正儿八经的礼服,所以待会儿一定要闪瞎他的眼!

可是我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钟越的那辆银灰色捷豹,正迟疑着掏出手机质问,面前停下一辆白色X7,车门被打开,钟越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摇动着手指头上的车钥匙,冲我扬唇一笑:“周年礼物!”

“公司庆典,我也有了礼物收?”我得意忘形地扑了过去,绕着车东摸摸西戳戳。

钟越走到我身边,伸臂揽过我的肩,语气故意阴沉下来:“订婚两周年纪念日,你居然会忘记?钟公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心中一动,荡起万千涟漪,可嘴巴却丝毫不肯服软,冷哼一声反驳:“哼!都订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你娶我?”

钟越忍不住失笑,俯下身子捏起我的脸,口气戏谑:“你这是恨嫁吗?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应该还没下班,赶得及。”

“算了吧,送我一个暴发户的车,我就要赔上我自己?太不值得!”我愤愤地推开他,不愿再和他打趣下去,虽然我已经对他的感情心知肚明了,可未来却还是太缥缈,我没有丝毫的把握,我不敢相信我们的以后会一帆风顺,会开花结果。也许我是个悲观主义者,但两年的分别,的确让我不敢轻易选择执迷。

坐上车后,还是钟越开的车,我歪倒在座椅上,舒服得直叹气。钟越扭头瞥我一眼,沉下声来恐吓我:“现在有动力去学了吧,拿到驾照之前,你再敢碰方向盘,我一定会把你砍了煲汤。现在车子我替你保管,你要想它了,可以来我家车库看一看。”

我不以为然地扭过头,表示出我的抗议。身边的人低低一笑,伸手迅速地刮过我的鼻子,我也不赖,迅猛地张口咬住,得意洋洋地盯着他还处在震惊中的模样。旋即他便笑了起来,柔声劝道:“乖,别闹,出了事故赶不及在民政局下班之前了。”

我真想学小甜瓜,扑过去就一番撕咬。

年度庆典,圈内圈外不少人来捧场,更有许多令我出乎意料的人物到场。比如许久不见的纪尤熙,她半年前就已经结婚,丈夫是餐饮业的新贵,虽然形象欠佳,但所幸气质弥补,并且谈吐中还颇有诚恳,不知能否驾驭得住刁蛮的纪家大小姐。不过更令我意外的,却是另一位曼妙女子,她穿着一袭鱼尾式的珠片礼服,款款而来时,仿佛光芒万丈,绝对不输那些花旦女星。眼看着她走过来,我不由得惊呼:“夏卿?怎么会是你?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钟越拉住我的手,低头轻问:“你们以前就认识?”

夏卿莞尔一笑,拦了侍应生取过两杯香槟递给我们,转而举了举杯,扬眉道:“多谢她拔刀相助,否则我要露宿街头。”

钟越的眉头拧了起来,显然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我正要解释那次的厨房翻越,夏卿却已经碰了碰我的酒杯:“迟来的感谢,我敬你。”

我举杯饮了一口,眯眼笑道:“那次的葡萄已经足够。”

钟越不满地在我身边灼灼地盯着我,我倒更加好奇他和夏卿的相识,难道他竟还不知道他们是门对门的邻居?正迟疑着,夏卿已经转身敬起了钟越:“钟总,祝MG红红火火,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钟越欣然举杯,随即听见夏卿轻笑:“待会儿第一支舞,不知钟公子能否赏光?”说着,她歪了歪头看着我,眼睛里有光华流转,“不知道林小姐同不同意?”

不等钟越回答,我急急应允,故作一脸的从容不迫:“拭目以待。”

看着她摇曳的身姿走远,我按捺住心中的骚动,口气淡定:“她到底是谁啊?你们要合作什么?”

钟越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喝了一口香槟,也跟着口气淡淡起来:“ISIPCA专业法国香水学院毕业,现在经营一家香水公司,旗下有好几个知名品牌,Echo你应该听说过,就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她不沾烟酒,又浑身散发着一股神奇的幽香。就连现在,一种阳光森林的气息都仿佛依然萦绕鼻尖,我狠狠嗅了两口,突然自卑起自己女人味的缺乏,甚至连霸气都不复存在,什么拭目以待啊,一点都不拭目!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在钟越的身上贴上林乐遥专属的标签。

大厅里放起一首不知名的法语歌曲,优雅的吐字和温润的发音,让我的士气越来越低,大抵是见到了优秀的正能量,所以才反射出自己有太多的不足,我居然会自惭形秽起来,甚至后悔挑选的这件黑色礼服太简陋!看着大厅中央纷纷散开的人群,夏卿像一尾窈窕的人鱼,盈盈地走向同样万众瞩目的钟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们携手起舞的姿态,我就已经放弃了斗志,默默转身找到了公司的同事,与阿真并排而坐,看着她对盘中的甜点大快朵颐。

“喂——”我捅了捅她的小肚子,“都已经小山丘了。”

她没心没肺地冲我傻笑,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指着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的人,颇不以为意道:“又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今晚的焦点是明星和名媛,她们都是小鸟胃,会浪费这么好的盛宴。”

我垂头丧气地转正身子,强迫自己的眼光不要追逐众人的焦点,独自趴在桌子上托腮凝思。阿真说得对,钟越的身边太多明艳动人的风景,以前我就知道,却从未上心,可今天见到了气质卓尔的夏卿,我顿时相形见绌。我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子,将心比心,男人应该会更喜欢的吧,这实在是无可厚非。

恍惚中,有脚步声靠近,我听到阿真一声低呼,转过头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朝着我款款而来,一道清冷笑意的声音响起:“后会有期,我说话可是一定会算数的。”

【08】

我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觉得那声音听着是在笑,却像窗外的天气,带着一层薄薄的凉意。我仰首看着他,那张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直到他走近,我的记忆才霍然复苏,脑子里转了几转,终于冒出一个名字:“穆覃?”

他的嘴角陡然扬起高高的弧度,细长的眼睛里有光斑跳跃,他走到近前,将酒杯朝我倾过来:“万般荣幸,没想到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是机场中心脏病发的花美男,他留给崔峥嵘的那张字条上,的确写着“后会有期”,没想到居然那么快,显然他早已了然我的身份。我心一沉,脸上却依然波澜不惊:“我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也许是缘分吧。”他摇了摇酒杯,轻轻碰过我的杯沿,“你相信吗?”

我低头饮下一口香槟,笑笑不予回应。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MG的年度庆典,他怎么会出席?正胡思乱想着,却见穆覃将酒杯放到桌上,然后极其绅士地朝我微微弯下身子,手掌摊开:“不知林小姐能不能赏脸?这首歌是我的最爱。”

我正要拒绝,一旁的吃货阿真却已经进化成花痴,双手一推,便将我彻底出卖。穆覃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指。我无奈地站起身,扭头狠狠瞪了一眼阿真,随即装作从容地随着他步入舞池。

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就算是心不在焉地跟随着穆覃的脚步,我的眼角余光也时不时地瞥向另一边的钟越和夏卿。他们靠得并不算近,甚至钟越的手都只是虚虚环着,除了夏卿偶尔说笑,他也并不主动开口,我总算安心不少。

“我不如他?”穆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视线,他正勾着唇角深深地看着我笑,“你刚才一直都在看他,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舞伴,你太不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