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按照周界提供的这份文件,从时间来判断,这交易等于是无效的,这一片属于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禁止私人买卖。
“方棠,最关键的是那一跟金丝楠阴沉木价值高达三千万,却被你私下倒卖了,你这是违反了文物保护法规,鉴于金额巨大,这可是十年以上的刑期。”周界双手环胸,洋洋得意的看向方棠。
有了宋大师的首肯,将文件上的时间更改一下,并不是多麻烦的事,可对方棠而言这就不是好消息了。
西街口这一片的古建筑从几年前就被提上日程了,但因为规模不小,需要投入的资金巨大,再加上涉及不到不少座祖宅,前期动员工作难度也很大。
所以这几年,虽然有专家提议,但一直都被搁置了。
尤其是西街口的古建筑该怎么修复,具体的修复方案和工程预算都没有定下来,因此才没有禁止私下的买卖,也是怕消息过早传出来,到时候这一片会乱搭乱建,日后要动员搬迁更麻烦。
至于赵达明老宅这一小片,不算是古建筑,都是四五十年修缮改建过的,不属于被保护的范畴。
但根据周界提供的文件,不但时间提前了,从地图上来看,赵达明这一片的宅子都被划入到了保护范围里。
不但方棠的买卖房屋无效之外,金丝楠阴沉木才是问题所在。
“我看看。”邋遢大叔丢下铁锹走了过来。
“有你什么事?”周界嫌恶的瞪着邋遢大叔,瞄到他脚上吧唧的拖鞋,还有腿上溅到的泥点子,周界中饭都要吐出来了。
“方棠,和这些下等人呼吸同一片空气你不恶心吗?”周界皱着眉头,方棠虽然是私生女,可也是方家二小姐,更何况她不差钱,却整天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凭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价!
被贬为下等人,邋遢大叔也不生气,拿过方棠手里的文件对着周界得意的晃了晃,“本人常锋,方小姐的律师,兼职保镖,顺便客串一下建筑小工。”
作为专业人士,邋遢大叔快速的翻看了手中的文件,“问题不大,已经过户房产证,说明是修复组和长源房管署工作协调出了问题,这个损失不用个人承担。”
邋遢大叔对着诧异的周界咧嘴一笑,“所以即使房屋交易合同无效,但修复组还是要给予相应的赔偿,可以找专业的鉴定机构来评定装修的费用。”
方棠的装修虽然有些现代化,但没有改变老宅的外观,一旦需要赔偿的费用过高,修复组肯定会放弃回收老宅,毕竟方棠的宅子完全不影响西街口的整体修复。
“至于金丝楠阴沉木?”语调停顿下来,邋遢大叔瞄了一眼蒋韶搴,有自家BOSS在这里,任何问题都不成问题。
“方小姐,我们或许可以进去坐下来谈一谈了。”站在一旁的史玉才温和一笑的开口了,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金丝楠木的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看方小姐你怎么谈。”
周界幸灾乐祸的看着方棠,她不是很狂很傲吗?最后还不是屈服了,有种她继续死扛到底啊!
对上周界那嚣张又得意的眼神,方棠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冷着脸赶人,“我没什么可谈的,两位请回吧!”
周界傻眼的愣住了,得意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装X不成反被打脸!
邋遢大叔看着周界这懵X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方棠竖起大拇指,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富家阔少,就该这样狠狠打脸!
刺耳的笑声让周界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盯着方棠,周界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你不要后悔!”
“小界!”史玉才拉住暴怒的周界,目光阴沉诡谲的看着方棠,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缠,不过史玉才并不担心,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过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等方棠和蒋韶搴往客厅方向走了去,邋遢大叔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他很好奇BOSS要怎么收拾这甥舅两人。
刚进客厅的蒋韶搴脚步一顿,转身回头,凤眸沉沉的看着跟在后面的邋遢大叔。
呃……邋遢大叔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兴冲冲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我去厨房倒杯水,这鬼天气够热的!”
动作生硬的一个左转,邋遢大叔直奔厨房而去,打扰人恋爱遭雷劈!耽搁BOSS谈恋爱,都不需要雷公出手,BOSS分分钟就将自己给劈了!
再次回到书房里,蒋韶搴看向坐在书桌前的方棠身上,“史玉才不会善罢甘休,你打算怎么做?”
明明蒋韶搴的视线没有任何压迫,可是被他注视着,方棠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紧绷感,只能掩饰的低头看资料,“我打算将粘合剂配合公布出来。”
“釜底抽薪?”蒋韶搴倒没有想到方棠会这样做,这样的确是彻底断绝了史玉才的念头。
可看着声音清冷,面容沉静的方棠,莫名的心疼浮上心头,蒋韶搴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世界的规矩:弱肉强食。
有时候即使不公平,但身为弱势一方除了被迫接受又能如何?大手落在方棠肩膀上,蒋韶搴沉声保证:“你不必要公布配方,我来处理。”
方棠回头看着蒋韶搴,四目相对,蒋韶搴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是满满的关心,有他在,没有人能逼迫方棠!
微微错开目光看向窗户外,方棠幽幽的开口:“并不是因为史玉才和周界的逼迫,我的粘合剂配方的确更好,我想让更多修复师能用这个粘合剂。”
看着眼神平静而坦诚的方棠,表错情的蒋韶搴峻脸微微僵硬,好吧,自己该知道她这个宁折不弯的性格,怎么可能被逼迫就妥协。
“不过谢谢你。”方棠笑了起来,蒋韶搴的心意她能感知到,很温暖很窝心。
“不用客气。”蒋韶搴宠溺的揉了揉方棠的头,“金丝楠阴沉木的事你不用管,先看史玉才他们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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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西街口32号老宅的其乐融融,周家气氛却显得紧绷而诡谲,周母是铁了心的不松口。
一想到方棠会将周二婶的把柄交上去,周母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周二婶被抓,“我告诉你,就一晚上了,你给我硬气一点!”
周父只感觉到嘴的食物都没了味道,这两天,周母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对,她更像第二个徒萍,每天被周母各种念叨逼迫,周父耳朵都要长出茧子了。
“我吃好了。”放下碗筷,周父逃避的站起身来。
“周继横,你什么意思?我在和你说道理,你竟然还给我耍脸色?”啪一声,周母也将筷子拍在桌上,咄咄逼人的看向周父,“不想吃你就滚!”
周父闷着头直接往外走了去,他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想理会蛮横不讲理的周母。
三天期限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晚上,周二婶目光诡谲的扫过身姿丰满而妖娆的刘芽,“这是两万,办好我交给你的事,剩下的三万再给你。”
“我……”刘芽白皙的脸此时更加苍白了几分,目光里残留着几分抗拒。
虽然是佣人,平日里刘芽穿的有点暴露,喜欢和帅气的保镖暧昧几下,可暧昧毕竟是暧昧,真让刘芽出轨,她还是犹豫的,更别说对方还是六十岁的周父,这都能当她爹了。
周二婶眼神一狠,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阴森森的开口:“刘芽,你想好了再说,同意了五万块钱就是你的好处费,不同意,我记得去年大房那边丢了一个碧玺戒指。”
刘芽的脸上血色尽褪,震惊又害怕的看着端坐在主位的周二婶。
刘芽一直以为上次顺手牵羊的摸走了周母的戒指,自己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却根本不知道一切都在周二婶的掌控之下。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刘芽不敢再拒绝,周二婶的强霸道也容不得她拒绝,不管她有没有把柄在周二婶手里攥着。
客房里,灯火明亮着,周父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周母现在变得强硬起来,他还是和过去一样。
这也导致周母看不上老实窝囊的周父,不是说教就是责骂,周父更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吃点亏就吃点亏,至少过的清净,拿回巨额的产业又怎么样?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客房的门被敲响了,刘芽的声音恭恭敬敬的响起,“先生厨房说晚上先生吃的少,我煮了面条。”
刘芽将托盘上的面条放到了周父面前,“先生请用,是鸡汤面,晚上吃了也好消化。”
“谢谢。”吃饭时和周母吵了一架,周父也憋着火,晚上没怎么吃的确饿了,
刘芽退到旁边安静的站着,等周父慢慢的将面条吃完了,还喝了几口面汤,刘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身体慢慢的燥热起来,周父只当晚上天气太炎热了。
刘芽已经过来收拾碗筷,弯着腰,低着头,露出脖子下一大片白雪的皮肤。
周父吞了吞口水,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手不受控制的向着刘芽伸了过去……
凌晨一点,客房里散发着被翻红浪后的气味,刘芽从床上爬了起来,也幸好她在面条里下了药,否则周父都六十岁了,即使动了色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快速的走到床对面的柜子上,刘芽拍摄用的手机拿了下来,点开后,看到里面的视频,刘芽将手机收了起来,端着空碗离开了。
刘芽前脚鬼鬼祟祟的离开客房后,一道身影快速的推门走了进来,手上戴着白手套,一步一步往床边走了去。
周父吃了药,之后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此时早就昏沉沉的睡着,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刘芽的离开,更别说发现床边的黑影。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针筒,黑影抓起周父的胳膊,对着他的腋下快速的扎了一针,将针筒里的无色液体推了进去。
男人的腋下都有腋毛,所以一个小针孔根本不会被人发现,昨晚这一切之后,黑影再次悄然无息的离开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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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周母看着桌子对面的空椅子,满是皱纹的脸一沉,对着一旁的佣人开口:“把饭菜摆上,不来吃就不用吃了,一餐不吃也饿不死!”
“是,夫人。”佣人赶忙将丰盛的早餐摆在桌上,瞄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开口:“夫人,昨晚上厨房那边给先生送了鸡汤面。”
有钱能使鬼推磨!周家这些佣人都是见钱眼开的,虽然小田因为背叛周二婶因为纵火罪被抓走之后,其他佣人也都被吓到了。
可是周母强势起来了,说到底周家的产业都在他们夫妻名下,再说周母手边也有一些现金和首饰,所以很快又买通了一个佣人。
“那就不用管他了!”周母不屑的摆摆手,只感觉周父是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自己立起来了,佣人都畏惧自己了,他能从厨房要到鸡汤面当夜宵?
当周二婶满脸得意笑容的走过来时,周母已经吃完了早饭,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冷着脸开口:“徒萍,你来干什么?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同意的!”
周母最在乎的就是周文这个长子,他的坟被扒了,周母都没有妥协,所以即使天塌下了,周母也不可能松口。
“大嫂,话别说的这么满。”周二婶恶毒的笑着,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将手机丢到了周母面前,“不知道这个视频传出去,阿勇的声誉还能不能保住?”
周母戒备的看了一眼胜券在握的周二婶,打开手机一看,脸刷的一下沉了,抓着手机浑身直发抖,“徒萍,你无耻!”
“大嫂,别这么生气嘛,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周二婶得意洋洋的笑着,将暴怒的周母摁坐在椅子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大嫂不就是仗着阿勇身上的荣誉,所以才敢和我对抗?”
周勇是个英雄,他立过大功,所以不管如何,州卫这边肯定要保障周父周母的利益,否则只会寒了人心。
而周家的事情又经不起调查,周二婶和周二叔这么多年欺辱长房,没人管的时候,这就是家长里短的破事。
但真的有人来查来管了,周二婶和周二叔肯定要倒霉,尤其他们身上也没多干净,所以周母才有恃无恐,敢以死相逼,她死了,州卫必定会派人来调查死因。
打蛇打七寸!周母气的扭曲了脸,她的手段比起周二婶还是太稚嫩了,周母怎么也没有想到周二婶竟然能干出这么无耻下贱的事来!
周二婶大笑着,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发泄出去了,周二婶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大嫂,怎么样?愿意签字了吗?”
蔡管家将笔和解除婚约的合约早就写好了,方棠之前就签了字,周父昨晚上神志不清的时候,被刘芽哄着也签了字,现在就差周母的签名了。
“徒萍,我和你没完!”周母被逼无奈,只能抓起笔快速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早早这样多好,阿文也不会死不瞑目。”周二婶叹息的摇摇头,拿着文件扬长而去。
周母愤怒的将餐厅里的东西都砸光了,对于罪魁祸首的周父,周母恨不能将他给生撕了,不过太过于愤怒之下,周母只感觉胸口闷着难受,最后回卧房躺着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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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文件后,周二婶忙不迭的就让人将文件送到了西街口,唯恐慢了一点,方棠就会翻脸无情将她的把柄送上去,最后自己沦落到和张志行一样的下场。
“呦,两位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啊?”邋遢大叔靠在院门口,一手夹着烟,懒洋洋的看着下车的蔡管家和周家保镖队长马涛。
蔡管家刚忙走上前来,谄媚笑着,“我们是来给方小姐送文件的,都已经签好名字了,只要送去民政署就可以解除婚约了。”
“看来周二夫人办事效率很快啊。”邋遢大叔笑着接过文件,对着两人摆摆手,随后快步向着院子里跑了去,兴奋的嗷嗷叫着,“BOSS,周家送文件来了。”
等章一盖,婚约关系一解除,他们家BOSS终于不用当男小三了!
蒋韶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兴奋不已的邋遢大叔,沉声开口:“你是小棠的律师,你直接去民政署办理手续。”
“好的,我立刻就去办。”邋遢大叔嘿嘿一笑,脚步一顿,脑子一抽,“要不我先问问,说不定小棠不愿意解除……”
余下的话在蒋韶搴冰冷骇人的目光里停住了,大夏天的,邋遢大叔只感觉一阵阵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嘴贱就是病!
“BOSS,我马上就去办!”邋遢大叔声音洪亮的响了起来,面容严肃到极点,对着蒋韶搴举手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滚!”一个字冷漠的响起,蒋韶搴转身回了屋子,封掣手底下就没一个正常点的部下!
方棠正在隔壁宅子布置工作间,两个木柜靠墙边放好了,修复工具也整齐的摆放在柜子上,然后是修复需要用到的各种材料。
看着宽敞的工作间被东西一点一点的填满,方棠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蒋韶搴过来时,方棠正让人将工作台挪个位置,“往左边放一点,不要靠窗户。”
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对字画这一类的文物影响很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方棠回头看了一眼蒋韶搴,眼中是可以感知的感谢之色。
蒋韶搴环视了一眼四周,“一会我让人过来装智能门控系统。”
这样一来就杜绝周界的事再次发生,这个工作间除了方棠之外,其他人除非事先录入了信息,否则都进不来。
不等方棠开口,蒋韶搴视线落在窗户上,“玻璃也换成钢化防弹玻璃,你的收藏都放到隔壁去,那边建了一个安全屋。”
不管是收进来的古董文物,还是方棠自己,只要进了安全屋,一个小时之内绝对能确保她的安全。
而一旦有人闯入,蒋韶搴也会第一时间收到警报,派人过来支援根本用不了一个小时,所以能最大程度确保方案的安全。
“院子里我也让人重新部署安防警报系统。”蒋韶搴忽然感觉不管怎么布置他都不放心,他甚至想要将方棠缩小了,然后装在自己的口袋里随身带走,这样或许就不担心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伤。
方棠愣了一下,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
严密不透风的工作室,最先进的智能门控系统,到处都是监控探头,别说人逃不出去,即使一只苍蝇也无法飞出去。
那个戒备森严的小岛是方棠上辈子的噩梦,她努力过无数次,也失败过无数次,接受过无数次惨绝人寰的惩罚。
方棠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她和同伴的逃跑再次失败,而方棠必须在两个同伴里挑出一个,然后亲手将对方杀死,这一就是逃跑失败的惩罚!
那一刻,方棠宁愿死的是自己,可是她不能死,老师为了保护自己被杀了,但老师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还活着。
方棠清晰的记得两个同伴眼中的惊恐和绝望,最后归于了平静,甚至对方棠善意的笑了起来。
人失去了自由,就如同飞鸟失去了翅膀,被禁锢了灵魂,他们宁愿一死,也不愿意为虎作伥,让岛的主人利用他们修复的古董去敛财,然后再将其他修复师抓到岛上囚禁。
匕首被方棠精准的扎进了同伴的心脏上,扎的深,只余下刀柄在外面,鲜血一点一点的染红了衣服,同伴安详的笑了起来,“小棠,我自由了……”
整整二十年,内心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湮灭,人麻木了,也绝望了,方棠最后疯狂了,她炸毁了整座岛屿,也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了?”察觉到方棠的脸色不对,蒋韶搴的手刚碰到方棠的胳膊,却被她瞬间躲开了。
“别碰我!”声音突然尖利,方棠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看向蒋韶搴的眼神异常的冷漠。
屋子里正在帮忙的两个手下错愕一愣,他们跟着邋遢大叔暗中保护方棠,虽然说方棠的性子有些的清冷,但看得出方棠并不是难相处的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方棠失控。
蒋韶搴看了两个手下一眼,两人会意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忙退了出去,还顺手将工作间的门给关上了。
蒋韶搴没有开口,目光定定的看着方棠。
许久的沉默在工作间里蔓延开来,方棠慢慢的冷静下来,嘶哑着声音道歉,“对不起。”
“布置的差不多了,先回去休息,等气味散了再搬过来。”蒋韶搴沉声开口,峻冷的脸上没有半点芥蒂,只有可以感知的关切和担忧。
方棠点了点头,却还是无法正视蒋韶搴,她以为自己已经从上辈子的噩梦里走出来了,直到刚刚,方棠才发现,那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黑暗依旧存在。
方棠回到书房后,继续翻看着西街口古建筑的资料,只是眼神却飘忽着没有焦距。
蒋韶搴站在书房门口,沉默的看了片刻,这才轻轻的关上门,转身离开的瞬间,蒋韶搴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冷厉。
邋遢大叔回来之后,兴冲冲的向着蒋韶搴汇报,“BOSS,已经成功完成任务……”
明显感觉到蒋韶搴那冰冷骇人的气息,邋遢大叔停下话来,难道自己真是乌鸦嘴?小棠后悔了,不打算解除婚约了?否则BOSS的脸色怎么这么可怕!
“你先出去。”蒋韶搴目光深远的看向客厅外,黑眸里有着深思,小棠的情绪失控是在自己提起安防系统……防弹玻璃……安全屋……
蒋韶搴眼神沉了沉,沉思片刻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大少,有什么事?”正在做实验的贺景元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认真而专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实验数据上。
这也幸好是蒋韶搴的电话,如果是封掣,他敢打扰贺景元做实验,那绝对是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咔嚓一声挂断电话再关机。
“咨询你一个问题。”蒋韶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完之后,电话另一边的贺景元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回答。
“大少,你说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创伤后心理障碍,受害者日常生活表现的很正常,但是会因为某个场景,记忆片段或者某一句突然导致受害者情绪失控。”
蒋韶搴抿着薄唇,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凛冽,他说的这些是保护措施,防止小棠遇到危险。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同样也是坚不可摧的牢笼,杜绝被囚禁者逃跑的可能性,想到方棠那失控的情绪,蒋韶搴第一次后悔没有对方棠进行背景调查。
“大少,如果受害者的心理没有被激发,那只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对过去的逃避,可一旦已经触动了对方的心理,必须尽快治疗,心理疾病的治疗是一个长期而且漫长的过程。”
“我知道,你推荐几本专业的资料给我。”蒋韶搴并不打算让方棠立刻就医,她的排斥情绪太明显。
“可以。”贺景元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再者他也相信蒋韶搴会有分寸,受害者如果有抵触心理,让其就医反而会适得其反。
第98章 睡觉姿势
瞿老虽然早已经离开上京了,但他在文化圈的地位依旧不可撼动,所以瞿老将粘合剂的配方公布之后,几乎在第一时间所有的修复师都知道了。
有心急的更是在工作间里动手调配了粘合剂,果真比现在市场上那些粘合剂好用多了,新型粘合剂是透明液体状,用笔尖蘸一点点就可以均匀的涂抹在瓷器裂缝处。
而之前用的粘合剂大多数是粘稠的膏体状,修复大物件还好一点,如果是那种细小精密的修复,膏状粘合剂容易导致涂抹不均,而且粘性强度还比不上新型的粘合剂。
“老师,方棠的粘合剂干的很快。”卢藏锋看着粘合在一起的两块瓷片,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完全干透了,而且他用力的掰了掰,粘合处非常牢固,就好似是一整片瓷。
卢大师点了点头,“你修色上釉看看。”
“好。”卢藏锋拿过一旁的调色盘,他手中的是青花瓷的碎片,所以调色盘里调制了好几种蓝色、绿色。
当笔尖蘸着蓝色颜料轻轻的在裂缝处勾勒了几笔之后,卢藏锋震惊的瞪大了眼,裂缝处的颜色和调色盘上的颜色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卢藏锋目光死死的盯着手中的瓷片,半晌后,震惊的抬起头,“老师,这怎么可能?”
其实同一个瓷器上的颜色有时候也会有差别,一是给陶胚上色时,有的地方颜料多一点,有些地方颜料少一点,烧制的时候会导致细微的色差。
二是窑内的温度难以控制,古代官窑烧纸时没有温度计,只能经验丰富的把头把控温度。
温度细微的不同,从而导致瓷器各个部位受热不同,虽然都是极其细微的色差,有时候肉眼都看不出来,但好的鉴定师和修复师还是能分辨出来。
破损的瓷器,即使修复的再完美,但碎裂处用了粘合剂,会和颜料发生化学变化,从而导致调配的颜色和裂缝处最后的色泽有极其细微的不同。
而且瓷片破损之后,裂缝表面粗糙不平,修色上釉之后,颜色和瓷器整体的颜色自然也不同,瓷器经历了时间的流逝,表面的颜色也会被氧化,但修复用的颜色都是最新的。
“这种古法调配的粘合剂不单单不和颜料发生化学变化,而且在裂缝处形成了一层光滑的薄膜表面,避免了裂缝粗糙面对颜料的影响,表面粗糙上色就很难均匀,色差也就形成了。”
卢大师缓缓开口,看似古板冷硬的干瘦脸庞上却有着愧疚之色一闪而过,即使方棠是自愿公开粘合剂配方,但对卢大师而言这依旧是自己的过错。
卢藏锋明了的点了点头,一抬眼,看着表情深沉而自责的卢大师,卢藏锋不由开口:“老师,小师……周界的事不是你的过错,他盯上了粘合剂,即使不是利用老师,也会想其他办法逼迫方棠。”
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所有人都以为周界只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了一点,谁能想到他的人品会如此差,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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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平带着修复组的几个修复大师抵达庆州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长源西街口实地考察,而是停留在庆州,趁机会和庆州这些家族打打关系。
“爸,新型粘合剂的配方你看了吗?”一个三十四五岁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狭长的三角眼阴沉扭曲了几分。
“圈子里都沸腾了,这个粘合剂不但粘性强好用,关键是修色上釉时颜色没有一点变化。”青年说道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如果粘合剂没有价值,你以为史玉才会思思念念,甚至不惜背叛了瞿老?”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男人明明已经六十来岁了,但看着像是五十出头的人。
宋濂平保养的极好,再加上他五官俊朗,随着时间的流逝,只给他添加了几道皱纹,但气质愈加的儒雅慈和。
宋濂平身处高位,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面上带着三分笑意,从外表上看他极具有大师风范。
“方棠真是不知好歹!”宋骏恨恨的开口。
垄断了粘合剂的市场,不说日进斗金,但这其中的利润绝对丰厚,偏偏方棠将配方公布了,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看着暴躁不甘心的儿子,宋大师温和轻笑着,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说家里你又不缺钱用。”
“谁会嫌钱多!”宋骏想也不想的就回了一句,阴沉的脸庞愈加的狰狞不甘。
宋骏的长相完全没有遗传到宋大师,不但显老,五官也普通,更重要的是宋骏面如恶人,再加上他那双三角眼,别说是从事文雅工作的修复师,就连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连环凶手面相看起来都没有宋骏这样凶狠。
“我就是心里头不痛快,她方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靠上了瞿老就敢和我们作对,哼,也不看看瞿老多大年纪了,还有几年可活!”宋骏一方面是气到手的钱没有了。
另一方面则是恼火方棠的不识抬举,自己既然开口了,她就应该毕恭毕敬的将粘合剂配方送上来,可方棠却公布了配方,这不亚于是一巴掌打在宋家的脸上。
宋大师总是慈爱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沉,不过瞬间就恢复了儒雅之态,朗声一笑道:“后天我们就去长源了,阿骏,没有必要为了方棠脏了你的手,她还不配。”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宋骏是宋家嫡系子弟,关键他是宋大师唯一的儿子,在整个上京就不说了,但在古玩圈子里,宋骏的地位堪比古代的皇太子,说一不二,所有人以他马首是瞻。
看着忿忿不平的儿子,宋大师明白的点了点头,手指轻轻叩击着放在腿上的资料,斟酌半晌后,宋大师笑着提议,“那你就和方棠比一场,摧毁她的信念,让她在圈子里无法立足。”
有什么比毁掉修复师的职业生涯更好的报复?
尤其是方棠这样有天赋的年轻人,信心被摧垮了,她就会堕落下去,一辈子都活在失望绝望的自我否定里,永远都无法翻身。
宋骏气愤扭曲的表情此时终于舒缓下来了,蹭一下站起身来向着门口走了去,凶狠的脸上是扭曲的报复之色,“爸,那我就去安排了,这一次长源之行,我一定会让方棠永世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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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完全不知道宋大师的儿子已经盯上了自己,甚至还想着摧毁她的信念,将她踩在脚下,一点一点的碾碎,最后踩到污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卧房里,方棠穿着睡衣,盘膝坐在床上,黑发自身后披散下来,将她原本清瘦的脸衬托的只有蒋韶搴的大巴掌大。
“我今晚在这里睡。”低沉略带暗哑的声音打破了卧房的平静,蒋韶搴将手里的枕头放到了方棠身侧,和她的枕头并排放着,和谐却又暧昧。
方棠的眼镜已经拿了下来放在床头柜上,此刻,她微微仰着头,黑润润的大眼睛蒙圈的瞅着蒋韶搴,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明白蒋韶搴为什么要睡在自己的床上。
低头看着方棠乖巧软绵的小脸,清润的目光干净的让人蠢蠢欲动!
克制住磅礴汹涌的情绪,蒋韶搴长臂伸了过来,大手遮挡住在方棠的双眼上。
黑暗席卷而来,方棠一愣,下意识的抬手要拿下盖在眼睛上的大手,可是手刚抬起就被蒋韶搴握住了,依旧是握在手腕处,很小心的避开了她手上没有痊愈的烧伤。
微微用力将人拉到怀里,蒋韶搴轻轻抱住方棠瘦削的身体,低头,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不用担心,我打地铺。”
看了贺景元派人装送过来的专业书籍,蒋韶搴虽然看完了两本,但他知道方棠本能的抵触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所以蒋韶搴按照贺景元的建议,让方棠一点一点的信任、依赖自己,这样日后,她才可能敞开心扉,同睡一间卧室就是蒋韶搴要走的第一步。
脸颊贴在蒋韶搴结实的胸膛上,隔着衣服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让方棠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
这一刻,从未有过的温暖让方棠感觉到了安心,垂放在右侧的手臂缓缓抬了起来,最终搂住了蒋韶搴的腰。
这一次轮到蒋韶搴身体僵硬了,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方棠无声的笑了起来,从蒋韶搴的怀抱里仰起头,白皙的脸颊上是大大的笑容,眼中透着几分揶揄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