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在座位下悄悄踢了钟荩一把,让她接话。他和年轻姑娘没话说。

钟荩友好地笑笑:“这样啊,那其他有什么好玩的吗?”

女子非常热心,“龙口镇很小,镇口是座石桥,桥下有棵大槐树,过去就是古庙了。镇子上就四五家店铺,你们要是想过夜,只能向人家借宿。”

钟荩看看常昊,他们都没想到这一点。

常昊用眼神示意,到时再说。

“听着真有点失望,我们在宜宾听导游介绍,说龙口镇风景秀美,古韵流长,还出过不少名人。”

“名人?”女子狐疑地眨眨眼,“你们听错了吧,龙口镇读大学的都没几个,哪来名人。”

钟荩和常昊都愣住了。

“有一位叫戚…”

话音未落,车子突然一个急刹,钟荩往前一倾,下意识地抓住常昊的手臂。正是那条伤臂,常昊疼得脸都白了。

“对不起!”钟荩慌忙松开,一脸愧疚。

常昊反过来安慰她,“不疼啦!”

那边,司机已经骂开了,“戚疯子,你又不想活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高亢而又嘹亮的歌声:“嘴里喊哥哥,手里摸家伙。世上没有几个清白人,大河涨水小河满,远水解不了近渴哦…”

很奇怪,钟荩和常昊居然都听懂了。

一车的人全笑了。

钟荩站起来,车前面站着一老头,看不出岁数,像是六十多岁,可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说七八十也差不多。这么热的天气,他还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头上戴着唱戏的那种乌纱帽。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直到腰间。此时,他双臂张开,像飞翔的鸟儿般。那双眼睛贼亮贼亮的,还透出一丝不为人察的邪光。

司机跳下车,朝他吐了口唾沫,“我今天要是把你给撞死,我不会赔一分钱,你却没个人帮你收尸。滚,滚!”

老头蓦地往后一仰,就那么横在车前面,又高声唱道:“大河行船不怕风,有心恋郎不怕穷。结情只为情义好,无油炒菜味也浓…”

车上的人起哄地鼓起掌。

老头来劲了,唱得更高更欢。

司机好气又好笑,踢了他两脚,“大仙,我错了,你给小的让个道。行不?”

老头嗖地坐了起来,伸出脏兮兮的手,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司机。

司机重叹一声,单膝跪下,让他摸了摸头。然后,老头站起身,唱着走远了。

“妈的,今天真是倒霉了。”司机上车后,不住地用手去掸头,仿佛那儿黏着什么。

“他是不是受刺什么刺激了?”钟荩问前坐的女子。

女子笑道:“他说他是峨眉山上的无眉大仙,到凡界普渡众生的。哈哈!他没受什刺激,他们一家都是疯子。”

“遗传?”出声的是常昊。他转过身对钟荩耳语:“精神病患者的病因,一是遗传,二是社会心理因素。中医称为癫症和狂症。”

女子撇撇嘴,“我不知道,听我奶奶说,这家人中了邪,他爹就是疯疯癫癫,生了三个儿子,也这样。哦,他是戚老大。”

“他姓戚?”钟荩失声惊问。

女子点点头,“是呀,这个姓在龙口镇不多,就他们一家。”

“那还有两个儿子呢?”

“老二好像是有次失足从山上摔死了,老三从小就送到庙里寄养,希望能驱掉邪气。”

“老三叫什么名字?”

女子害羞笑笑,“戚老三的年纪比我爸爸还大,我哪知道呀!”

50,迷雾(七)

此戚是彼戚么?

钟荩和常昊带着疑惑下了车,车站就在古庙前。其实根本不算是个站,一块大木牌上写了三个黑字“龙口镇”。

女子打过招呼,先走了,她家离龙口镇还有四五里路,她还要走几十分钟的山路。有一个当地的男孩从庙后面闪了出来,十四五岁的样,趿着拖鞋,脸晒得黑黑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常昊和钟荩,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捧类似清朝铜钱样的东西,“要不要?”

常昊递过去一张老人头,男孩摇摇头。常昊又加了一张,小孩把铜钱往常昊手里一塞,抢过老人头,笑了。

接下来一切就方便多了,在小孩的指点下,两人先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饭店吃午饭。以这家店为中心,四周散落着几户人家。

饭店还是老字号,从爷爷辈就有了,现在的老板兼伙计是孙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男人。他告诉常昊他姓余,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还看见过外国人。

都是山里的野味和自留地里种的蔬菜,非常新鲜。四菜一汤,很快就端上来了。余老板用毛巾擦擦头上的汗,自来熟地端了张长板凳坐到饭桌边,看看钟荩,呵呵一笑:“你媳妇蛮俊的,看得出,她挺疼你的。”

钟荩正在给常昊夹一筷腊肉,毕竟他胳膊受伤了,一听这话,筷子抖了下,肉掉地上了。一条大狗从门外跑进来,含着肉就跑。钟荩吓得腿一缩。

常昊朝狗瞪了一眼,温和地看向钟荩,“真不该带你来这,这一上午给吓两次了。”

“咋的?”余老板挺好奇。

“一个疯子差点被车撞了。”

余老板哈哈大笑,指指对面的一座破旧木楼,“他常干这事。你别看他疯,到了晚上还知道回家。那是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