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技术人员反馈,周明的手机关了机,汽车定位显示就停在市区某个停车场。但雷霆赶到停车场后发现他的人并不在车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找不到周明的情况下,雷霆连夜又找去了卢月桂家。

卢月桂裹着一件睡袍来开门,身上一股浓浓的烟息酒气。显然她睡不着觉,一直在借助烟酒麻醉自己。看到是雷霆站在门口,她一脸烦躁又慌乱的表情。

“我都已经说过我和这个案子无关了。你们警察如果没有证据就别再来烦我行不行?”

“卢女士,你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如果你没有买-凶-杀-人,那最近你转给小叔子周明的那三十万是要派什么用场呢?其中二十万就是今天案发后一个小时内转的账,而且周明拿了这笔钱后就手机关机消失得无影无踪。警方现在正在寻找他的下落,请问你是否可以提供有用线索?”

卢月桂没有回答,只是无意识地裹紧了一下身上的睡袍。虽然这几天气温回升,温暖如春,一点也不寒冷,但她的身体却一直在不停地瑟瑟发抖。

周明关了机找不到人这件事,卢月桂其实比警方更早得知。

从公安局一回来,卢月桂就马上给周明打了电话。但是她却一直无法联系上他,话筒那端总是机械女声一再重复的“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联系不上周明让她慌乱极了,也害怕极了。

这天下午,风华路街心花园血案的新闻报道卢月桂是在逛商场时看见的。当发现刘晓丹也在电视上,而且正抱着死去的儿子嚎啕大哭时,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握着的手袋咚的一声掉落在地。

像任何原配妻子一样,卢月桂对于丈夫周晖的情人刘晓丹恨之入骨。这个年轻漂亮却恬不知耻的小三,在她看来就是破坏她婚姻与家庭的罪魁祸首。丈夫周晖的背叛虽然也很可恶,但是他再可恶她都不愿意跟他离婚。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将周太太的宝座拱手相让,便宜了那个贱女人。

周晖因车祸意外去世后,法定妻子卢月桂与婚生女儿周梓菲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遗产继承人。可是刘晓丹聘请律师向法院提交诉讼状,要求自己的儿子周梓诚和卢氏母女一起继承周晖留下的遗产。

接到法院送达的传票时,卢月桂自然是气得要命。因为她知道这场官司刘晓丹母子必胜,但她真是连一分钱都不想给这个小三和她的杂种。

忿恨之极时,卢月桂曾当着小叔子周明的面咬牙切齿:“那个姓刘的贱女人,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儿子才跑来要求分家产吗?她可别把我给惹急了。要是惹急了我,我豁出去花钱找人来做掉她那个小杂种。让她人财两空。”

像卢月桂这种危险偏激的念头,如果被有良知的人听见了,肯定都会再三劝当事人千万不要干傻事。

可是周明的人品一向是负数,他不但不劝卢月桂打消此念,反而还竭力撺掇她将这个念头付之以行动。并拍着胸膛表示自己朋友多路子广,可以帮忙找人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而且还绝对不会连累到嫂子。

卢月桂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被周明这么大包大揽地一保证,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下定决心采取这一非常手段的处理方案。咬着一口银牙说:“行啊,阿明,如果你真能找到人帮忙解决掉那个小杂种,并且还不会牵连到我,那么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周明办正事不行,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却很利落。没过几天,他就通知卢月桂说找了道上的一个哥们,答应保证把这件事办得干净漂亮,让她从此再无后顾之忧。索价二十万,要求事先付一半作为定金,事后再支付另一半。

二十万元对于卢月桂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而且周梓诚只要一死,刘晓丹就再没资格要求分周晖留下的财产,至少可以帮卢月桂节省上千万。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

“好吧,二十万就二十万。不过你叮嘱那个人,一定要做成是意外事故,千万不能让警方怀疑上我们。”

“嫂子,您就放心吧。这位兄弟说他知道该怎么做,总之一定不会让我们受牵连的。”

卢月桂当天就把十万定金打去了周明的银行账户上,由他出面转交给“问题解决者”。钱付了半个月后,刘晓丹母子却还一直活得好好的,她还有些不耐烦地催过周明两次,问他找的人做事为什么这么拖延磨蹭。周明的答复是制造意外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方需要做好充足准备才会动手,让她稍安勿躁。

这天中午,风华路街心花园疯子发狂杀人的特大血案发生后,卢月桂难以置信得浑身发抖:天啊,难道这就是周明找来的人干的?这——我只是想让他干掉了那个小杂种而已,可没叫他伤害别人啊!他怎么…怎么能一口气杀死杀伤了那么多人呢?

卢月桂马上哆哆嗦嗦地打电话找周明确认,而周明接到她的电话时显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完她结结巴巴的叙述后,他也吓了一大跳。说要先和那位“问题解决者”确认一下,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的大手笔。

一刻钟后,周明打来电话,她给了卢月桂一个确认无疑的答复:“没错,嫂子,那位兄弟说就是他干的。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训练一个疯子帮忙杀人。”

卢月桂几乎要哭了:“怎么会这样?我只是要求他解决掉那个杂种就行,他怎么找来一个疯子杀死杀伤了那么多人呢?这件事也闹得太大了吧!会不会把咱们也牵扯进去?”

卢月桂的满腹担忧,在周明看来完全就是多余的,他一派轻松口吻地说:“唉呀嫂子,要是不同时杀上好几个小孩,就没办法炮制疯子杀人的假象,那样周梓诚的死就很容易怀疑到你头上。毕竟他妈正凭借这个私生子在和你打争产官司,你们之间有利益冲突呀!如果单死周梓诚一个,警察不怀疑你是不可能的,对吧?而现在你就不用担这个心了,这件事就算闹得再大也和你没关系,因为是疯子发狂杀人,怎么都牵扯不到你身上。不过,嫂子,那位道上的兄弟可说了,训练疯子杀人不容易,他费了不少时间精力,现在尾款他要求翻一倍,你至少得再付他二十万才行。”

事先说好的价格现在又变卦要加钱,一般人是很难接受这样的言而无信的。可是卢月桂却不想计较这一点,因为对于这位杀人如麻的道上兄弟,她眼下只想越快和对方划清界限越好,不假思索地就点了头。

“二十万是吧?行,我一会儿就把钱打给你。你把钱给他时和他说清楚,以后别再联系咱们,我不想再和这种人有任何瓜葛。”

第52章

周明拿了钱后一直没来电话, 卢月桂按捺不住拨打他的手机时,才发现他已经关了机。

找不到周明的人,让卢月桂心里非常害怕。她不知道是否他找那位“问题解决者”时出了什么意外。可是她又不敢报警,因为如果被警察发现周明失踪的真相, 她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黄昏时分雷霆的意外造访,让卢月桂内心的慌乱不安达到了顶点。她万万想不到,警察居然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整件事不是已经被设计成疯子杀人事件了吗?警方为什么还会怀疑她呢?难道那位“问题解决者”在什么方面露馅了吗?就算是他露了馅, 也应该没理由这么快就查到自己头上来了吧?

在刑警队配合警方调查时,卢月桂咬紧牙关不肯透露实情。只要警方拿不出真凭实据, 她就绝对不会承认任何事。她可不想为这桩特大血案负责,那样她一定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不只她本人要坐牢要被唾骂被指责, 就连她的母亲女儿也都要跟着抬不起头来做人。

此时此刻面对雷霆的询问, 卢月桂沉默片刻后,依然将否认坚持到底。只要警察无法证明她与本案有关, 她就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她的女儿就要背上“杀人犯的孩子”这种令人侧目的头衔了。为了女儿, 她无论如何也要死撑下去。

“我转钱给周明, 是因为他向我借钱。他现在人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也找不到他。”

“你不肯说没关系,只要我们找到周明, 相信整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到时候, 你可就没法抵赖了。好自为之吧。”

卢月桂一咬牙不再说话, 只是心底有一个阴暗的念头如蛇吐信般的一伸一缩:如果…周明那家伙…真的在那位道上兄弟手里出了事就好了。我反正没和杀手直接打过交道,只要周明一死,我等于就安全了!但愿——他已经死了。

虽说是曾经的利益共同体, 但是一旦危及到了自身安全时,当然是自己死不如别人死了。卢月桂心里现在就是这种阴狠的念头…

雷霆从卢月桂家里离开时,一弯银钩似的新月刚爬上了中天,洒满一地皎洁如霜的白月光。他发动汽车,飞转的车轮碾碎满地月光,一路疾驰到了池清清的住所楼下。

远远地,雷霆就看见四楼那扇熟悉的窗户没有亮灯,池清清显然已经睡下了。他不想上楼去吵醒她,但也不想马上掉过车头离去。想了想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在车前盖上坐下,抬起头遥望着那扇熄了灯的窗户出神。

片刻之后,四楼那扇原本黑洞洞的窗户忽然亮了灯。柚黄色的温暖灯光,映出窗前的一个窈窕身影,那是池清清正在倚窗张望。雷霆立刻站直身子,无比惊喜地朝她挥手。

一个小时前,池清清就已经熄灯睡觉了,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刚才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雷霆好像来了。虽然自己都觉得这种感觉很虚无飘渺不可靠,却还是忍不住爬下床跑去窗前查看。当发现他果然就在楼下坐着时,她立刻不假思索地披上一件毛衣外套就冲下了楼。

“这么晚你怎么还来了?我不是交代过了你早点休息吗?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对于池清清的娇嗔责怪,雷霆只是笑:“我也叫你晚上早点睡,好好休息,你怎么也没睡呢?看来你也不是听话的好孩子。”

“我早就睡下了,可是一直睡不着。可能白天看到那一幕太吓人,吓得我有点精神衰弱了,所以难以入睡。”

雷霆笑容温柔地张开双臂说:“受惊吓了是吧?来,让我做一回小浣熊抱抱你安慰你。”

池清清笑着偎入他的怀,满足地叹息道:“哇,好暖心啊!这么暖的男朋友居然被我找到了,真是淘到宝了。”

池清清的身高只到雷霆的下巴,此刻偎在他怀里,满头如云秀发恰好堆在他的鼻端,散发着好闻的发香。他下意识地深呼吸起来。一边惬意地微笑着,一边不解地询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因为你女朋友我除了附身技能外,似乎还GET到了预感技能。刚刚我躺在床上正闭着眼睛打算睡觉呢,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是你来了。跑到窗前一看,你果然就在楼下呆着。我厉害吧?”

“不是吧?你的技能怎么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会不会某天彻底进化成超人一枚统治地球呀?那你到时候会不会不要我了?真是想一想都让人担心啊!”

雷霆一番故作紧张不安的玩笑话,听得池清清忍不住扑哧一笑:“嗯,如果我将来以女超人的身份当上了地球球长,肯定要三夫四侍地建一个全美男后宫,享尽天下艳福。不过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的。你好歹跟了我那么久,怎么都会封你一个妃位了。”

雷霆苦笑:“你的意思是要封我为妃——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啊!”

“亲,‘别扭’这个词用错了,你应该用的是‘谢主隆恩’才对哦。”

嘻嘻哈哈地说笑一番后,雷霆带着池清清坐进了车厢里。因为秋夜凉如水,空气中全是冷浸浸的寒意,而她只穿了一套睡衣外披着一件毛外套,他担心她会被冻感冒。

在车厢里,雷霆再次关切地追问了一番池清清附身乌鸦的经过,因为之前在电话里只是简略的说了说。就着满窗月光,听完她绘声绘色的详细叙述后,对于女友“化身”乌鸦后对真凶展开的追踪与袭击行动,他十分赞叹欣赏。

“清清,你对这项附身技能的掌控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是当之无愧的神奇女侠。警方有你这位强力外援,办起案子来可谓是事半功倍。”

“是啊,我真是警方的好外援,已经暗中协助你破了好几桩案子,你们领导真应该给我开工资才对。”

“我们领导其实很想给你开工资,可是你自己不要啊!如果你想要,我马上向魏队汇报其实是你发现了真凶的顶缸计划。OK?”

“NO,不OK,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了。我不要警方给我开工资,因为我不想当警察,不想干这份整天与社会黑暗面打交道的职业。”

“行,不想当就不当。当警察的确很辛苦,有我一个人当就够了,你就别吃这份苦了,只管负责貌美如花吧。”

池清清笑盈盈地直点头:“好,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赚钱养家。这个安排我超满意。”

月挂中天夜色寒,小小一方车厢里却是暖融融的。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欢声笑语中都带着温暖,带着甜蜜。在紧张忙碌加班加点的超负荷工作中,能够偷得这样的浮生半日闲,雷霆打心底觉得真好——真的很好!很好!

次日上午,警方的刑侦鉴证科陆续出了几份DNA报告。大刘第一时间把报告交给了雷霆。

“雷霆,有好消息,赶紧看吧,我们发现了两点重要线索哦。”

雷霆迫不及待地翻阅了几份报告,看得神色间满是喜色。

首先,鉴证人员发现那把作为凶器的菜刀上除了所有受害人的血液外,还有一名未知男性留下的血液。这是继雷霆通过肉眼观察到了真凶身上的刺青纹身图案,藉此排除了被抓获的那名白痴的重大嫌疑后,鉴证方面也通过DNA证据证明这桩惨案中还有另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涉案。

知道了真凶另有其人,鉴证科那边初步怀疑是真凶不小心割伤自己才滴了这滴血在菜刀上。可惜DNA样本在系统中没有匹配对象。

只有雷霆才清楚事实的真相——这滴血应该是“池乌鸦”抓伤真凶后,从他手背上滴落在刀上的。如果是真凶自己不慎割伤了自己,他会知道自己的血迹也留在了刀身上,肯定不敢直接把刀交给疯子。那样就等于留下了自己也在案发现场的罪证。

其次,在康嘉莉公寓卫生间下水道孔里发现的两种头发样本,DNA鉴定证明分别属于一男一女。干枯发黄的头发,不出所料就是那名被用来顶缸的白痴的,他的的确确被人带进过这个房间。而弯曲卷发的主人是一位女性,她的DNA样本被发现与菜刀上那位身份不明的嫌犯男子存在血缘关系,两人应该是姐弟或兄妹。

身份不明的男嫌犯与女嫌犯之间存在血缘关系,这一重大发现发现对于警方用来排查可疑人员时十分有用。

之前,马啸通过检查电梯监控录像,登记了好几名的待查男子。原本这些调查要费不少功夫,可是经摸底排查后他们都是独生子,并没有姐妹后,很快被剔除出了嫌犯名单,不用再浪费警力详细追查了。

接下来,马啸又让人重新捋了一遍所有单独离开大厦的女子,逐一确认她们有没有兄弟。结果有的没有兄弟;有的虽然有,但经过查证后都不具备作案时间。

雷霆说:“马叔,看来这对嫌犯应该没有坐电梯下楼。警方当时抓住了那名疯子后就对公寓楼解除了封锁,如果他们足够谨慎,就会选择走安全楼梯离开。”

马啸又何止不知道这一点呢,他只是希望嫌犯能够大意一点,粗心一点,留个漏洞供警方追查。可是对方的小心谨慎程度显然不低,知道尽量避免在任何监控录像中留下自己的真实影像。

马啸在追查真凶方面没有进展,警方的调查重点还是只能围绕着卢月桂与周明进行。卢月桂抵死不承认自己买-凶-杀-人,周明又一直找不到人。而他的银-行-卡纪录显示他当天下午四点左右在银行柜台提取了五万元现金。警方强烈怀疑他涉案潜逃了,马上在全市的火车站汽车站以及机场等地展开摸查行动。

周一早晨,池清清来到广告公司上班时,办公室里的所有同事都在讨论风华路街心公园特大血案。

有人好奇地询问池清清:“对了,你男朋友不是警察吗?有没有最新的第一手资料啊?”

有人附和:“是哦,池清清你有个警察男朋友,有没有透露什么内部消息给你呀?比如那个疯子为什么会突然狂性大发地杀人?我听人说他以前在东门菜市场一带流浪,那时候他可从不袭击别人的。”

那个名义上的疯子、实际上的白痴上了电视新闻后,有不少市民认出了他,纷纷打来电话向警方提供信息。

据热心市民说,这位白痴男青年长期流浪于东门菜市场一带,姓名身份不详,经常在垃圾堆里找吃的穿的。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过暴力倾向,更加不曾袭击过他人。所以对于他为什么会突然狂性大发地杀人,许多人都深感迷惑不解。

池清清虽然的确知道内-幕,但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推得一干二净地说:“SORRY,我也不清楚呢。”

“你怎么会不清楚呢?这桩案子这么轰动,你就一点都没跟你男朋友打听一下吗?”

“我不是不想打听,但是他们有规定,与案件有关的一切细节不能对外透露。”

“现放着一个警察男朋友都拿不到第一手资料,池清清你真没用啊!”

池清清只能苦笑:“OK,算我没用,行了吧?”

有人猜测:“我看新闻说,警方觉得这桩案子好像另有隐情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风华路街心花园特大血案,一开始被认定是疯子突然狂性大发的随机杀人。但是警方发现案件真相并非如此、真凶其实另有其人后,对于所有采访记者统一回复如下:本案案情复杂,尚需进一步的深入调查。个中细节暂时不方便对外透露,恕无可奉告。

警方不可能将手头上所有掌握的情况与线索都对外公布,否则岂不是自己在明敌在暗。完全不利于接下来的侦查工作,想要抓嫌犯就更难了。

“还能有什么隐情啊!这不明摆着就是疯子发疯杀人吗?那个疯子真应该千刀万剐,好几个孩子就那样被他活活砍死了。连我这种不相干的路人听说了都替他们难受,更别提孩子们的父母该有多心疼了!”

一位女职员的发言引起了许多人的赞同,他们众口一辞地声讨那名疯子。一位业务员宋哲还出语惊人地说,应该将这类有暴力倾向的疯子全部杀掉。

“反正他们注定都是对社会有副作用的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害无益,不如全部杀光拉倒。”

这一论点未免有些太过激了,不少同事都听得面露骇色。

出纳大姐钱玲惊骇之余,旗帜鲜明地提出反对意见:“你这个主张也未免太极端了吧?疯子说白了就是精神病人,他们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是因为他们有病,这并不是他们的错。送进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就好了,何必非要杀了他们呢?那样未免太残忍!”

宋哲反驳道:“可是精神病无法根治,而一个疯子如果疯到可以举起刀来杀人的地步的话,他对社会的危害性就相当大,严重影响到了他人的人身安全。我觉得与其把这种疯子留在世界上,就不如直接人道毁灭杀掉算了。”

“还好这只是你的个人观点,也还好你只是一个小业务员,没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命是否应该被终结。否则,这个世界一定会被你搞得乱套不可。”

钱玲带着浓浓谴责的一番话让宋哲听了很不服气:“如果一个疯子的死可以挽留十几条无辜的生命,那么我选择让那个疯子死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就会乱套?”

“因为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哪怕他是疯子。他的生命不能由你来决定何时结束。”

“请问一个疯子的生命有什么价值可言?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如果杀死他可以救其他人,为什么不能让他死?”

“这不是价值的问题,而是个人权益不受侵犯的问题。如果你认为疯子的生命就没有价值和意义,那么引申推广开来,傻子、白痴、脑瘫、残疾…像这一类人都可以被定义为生命缺乏价值和意义。是不是也应该一起被人道毁灭?”

宋哲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变:“说句大实话,像这类人的生命的确缺乏价值与意义,活在世界上既不利己也不利人,纯属浪费社会资源。如果全部消灭掉对于优化人种绝对有利无弊。”

钱玲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宋哲,像你这种不讲人道的人千万不能掌权,否则你一定会是希特勒第二。”

池清清虽然只是坐一旁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但她也觉得宋哲的观念未免有些狭隘与偏激了。她并不反对人种优化,但她认为那应该是一个科学的、系统的、循序渐进的漫长过程。而不是要灭绝谁、歧视谁,像希特勒一样惨无人道地以滥杀无辜为手段。

此外,池清清也很清楚一点,如果社会强权阶级这样打着为大多数人利益着想的旗帜,从而理直气壮地残杀与夺走少数人的生命,那么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相反的——大多数人的利益要为少数人牺牲了。因为强权者才是少数,弱势者却是多数。

最典型的例子还是希特勒所谓的人口优化计划。他用极端的、不人道的手段大肆残杀他所不认同的所谓劣等民族。仅仅就因为这位强权者的个人喜恶,导致数百万的犹太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惨遭屠杀。

这天上午,吴楚东又来了广告公司,在会议室与项目负责人开会研究最新出炉的电视广告方案。中午时分,公司老总特意在一家私人会所订了贵宾间,盛情邀请他吃完午饭再走。

老总请吴楚东吃饭,除了找广告公司的几名头头脑脑作陪外,还特意叫上了池清清。因为之前吴楚东一再表现得对她颇有兴趣,老总当然要投其所好。就算明知池清清有了男朋友,不可能会和吴楚东有什么进一步发展,但是饭局上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在场,绝对能让气氛好一点了。

池清清很清楚自己在这种饭局中起什么作用,无非就是花瓶一个。虽然她很不想参加,但是老总点了名叫她不去,她也不能给脸不要脸,除非她不想在广告公司干了。她只得勉为其难地跟着去了,只是把不喝酒的原则坚持到底。

吴楚东其实已经对池清清不感兴趣了,看到她时表现得淡淡的。之前他对这个女孩热情以待,是因为别有目的。现在那个目的已经不存在了,热情自然也就消失了。所以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眼空一切的吴副总,压根就看不见下面的小职员。

对于吴楚东从热到冷的两极分化,池清清自然是心知肚明原因何在。显然那个“高空攀爬”的借口已经把这位有着极度好奇心的高富帅蒙过去了。他自以为已经充足了解了那晚自己的秘密之所以会暴露的真相,所以不打算再屈尊纡贵地主动接近她,跟她套近乎拉关系。

对于这一结果,池清清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心情一放松,胃口立马好起来。吴楚东不理她,她也懒得搭理他,只管坐在一旁负责吃东西。吃得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参加这种饭局唯一的好处就是有许多顶尖一流的美食可供享用。老板请客不差钱,往往是什么贵就点什么。如果工薪族这么吃,吃上一顿能穷一个月。

昨天发生在风华路街心花园的那桩血案,也成为了饭桌上主宾们热议的一个话题。

闲谈中,因为项目总监之前听到了周玲与宋哲在公司里的辩论,此刻随口说出来供大家讨论,看看在座诸位对于这样的优化人种有何见解。

吴楚东第一个给出自己的看法,他一边动作优雅地抿上一口红酒,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个业务员的想法其实也没错啊!像那些疯子、傻子、白痴之类的人,活在世界上的确浪费社会资源。现在是还没有到资源严重匮乏的地步,所以养着他们也就算了。但如果全世界的粮食已经严重不足,无法再养活地球上的几十亿人口,必须要消灭掉其中一部分的话,那么像他们这种人难道不应该被首先消灭吗?”

广告公司的一干头头脑脑们自然都是附和吴楚东的意见了,各种支持赞同认可。唯有池清清沉默着不发一言。

沉默等于无声的反对,吴楚东很清楚这一点。有所察觉地瞥了池清清一眼后,他似笑非笑地跟她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学妹,你好像不太支持这种人道毁灭的想法,是吧?”

池清清刚才之所以没有发表个人看法,是因为领导们都在无条件支持吴楚东,她不想跟他们唱对台戏。此时此刻,吴楚东点着名来问她,她也不想违心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迟疑一下后,决定如实回答。

“是的。我不支持。为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去杀死一小批人,这种行为是不符合正义与道德的。”

“或许是不符合正义与道德,但是它保证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少数人必须服从多数,不是吗?”

“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虽然被保证了,但是少数人的利益受损,而且还要被强制性地夺走了生命。任何违背他人意志而夺走他人生命的行为都是不道德的,不管有多少人的利益受到了保障也不能掩饰这种极度的自私残忍。吴副总,知道吗?你刚才做的那种假设在某些地方是事实。据说非洲丛林的某个原始部落中,一旦出现食物匮乏的情况,人们就会把老弱病残杀死吃掉。”

吴楚东不以为然地哂然一笑:“原始部落一向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老弱病残如果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话就只能被杀。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原始部落是未开化的野蛮民族,可是现代人类社会却是一个文明社会。我们无论如何不应该照搬那一套野蛮规律,否则跟原始人有什么区别?”

吴楚东固执己见:“虽然吃人是一件很残酷的事,但如果吃掉一个人可以救活好几个要被活活饿死的人,以一条命换几条命难道不是更划算的事吗?”

“吴副总,你会这么想是以局外人的角度看问题。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那个要被吃掉的人呢?你还会这么理所应当地认定自己应该被人当成盘中餐吗?还会觉得这样的一命换数命是一件划算的事情吗?”

池清清的一问接一问,问得吴楚东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愠怒起来,冷笑着说:“你这个假设毫无意义,我怎么可能会是被吃掉的人呢?就算世界现在乱到人吃人的地步,我们这样的特权阶级也绝不会被人当成盘中餐吃掉的。”

池清清也有些激动了,因为她很讨厌吴楚东那副以特权阶级自居,不可一世的架势。特权阶级了不起呀!傲气个屁呀!姐才不鸟你呢!

“吴副总,你可千万别觉得自己是特权阶级,可以逃脱被人吃的命运。如果世界真乱到了人吃人的地步,特权阶级也未必能够幸免于难。你要知道,一旦社会发生了大动乱,暴动的人群首先攻击的就是特权阶级,藉此发泄长期遭受压迫的愤怒与不满,哪朝哪代都不例外。如果你不信可以回去翻翻历史书。”

吴楚东被池清清的一席话噎得半死,却又无法反驳,怄得额头的青筋直爆。老总看这情形不对,赶紧出面打圆场,岔开了话题。

池清清也不再多说什么,她放下筷子亭亭立起,礼数周全地微笑着说:“各位领导慢用,我已经吃饱了,就先回公司上班去了。再见。”

话一说完,池清清转过身裙袂翩翩地走了,再没有多看吴楚东一眼。但他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勾勾的目光尖锐如刺,像是要在她背上刺上两个洞。

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警方的技术人员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周明的手机终于重新开机启用了。

“他终于开机了,太好了,他现在人在哪儿?”

对于马啸急不可耐地追问,技术人员回答说:“定位到他的手机信号就在他家里。他显然已经回家了。”

“这小子居然回家了,简直就是送货上门啊!雷霆,快,马上行动。”

马啸带上雷霆和其他几名刑警一起冲去周明家抓人。敲门没人应就果断破门而入,最后在浴室里抓住了正在洗澡的周明。他一身的沐浴露泡沫还没来得及冲干净,就被几名警察七手八脚地按倒在地。

周明一开始被吓得不轻,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抓他。等到弄明白缘故后,他大呼冤枉。

“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了。我跟街心花园那桩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马啸故意诓他:“周明,你就别抵赖了。卢月桂都已经全部招供了,她给了你三十万让你帮忙找杀手干掉周晖的私生子周梓诚。她还说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周明信以为真,急得脸都白了,他一脸急切地辩解说:“警察同志,我承认,我的确是游说过我大嫂对付那个私生子,也从她手里拿了钱,说是会帮她找杀手杀人。但我那都是骗她的,我压根就没想到真去帮她找杀手——我只是想从她手里骗点钱花而已。真的,我对天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星期四,皎月童鞋过生日呢,happy birthday。:)

第53章

周明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主儿, 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再典型不过的月光一族。

以前哥哥周晖在世时,隔三差五会接济一下自己唯一的亲弟弟,让周明不愁没钱花。可是周晖出车祸一死, 钱都成了大嫂和侄女的私人财产,他再没了可以伸手要钱的人。

卢月桂可不会像丈夫周晖那样时不时地接济不争气的小叔子。事实上她还很看不惯周明的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

以前周晖每次给周明钱时,卢月桂都会在一旁数落他, 埋怨他,怪他不该这样惯着弟弟。可是她的话丈夫听不进去, 还是照样经常给弟弟钱花。理由是就这么一个亲弟弟,自己的手头又宽裕, 就多帮衬一下好了。让她气得要命却无可奈何。

现在周晖不在了, 经济大权都握在了卢月桂手里,她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就斩断了周明的钱袋子。除了每月的薪水外, 再也不会多给他一个子的钱花。

钱不够花, 日子开始过得有些捉襟见肘, 周明就动起了歪脑筋,整天琢磨着要怎么从嫂子手里弄几个钱出来,以应对自己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