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里下过一场雪/流途上一章:第 7 章
  • 我心里下过一场雪/流途下一章:第 9 章

孟遥惊讶,“这个真没看出来。”

“以前还进过省队,就是年纪到了,成绩出不来,干脆去读书了。她小时候老生病,有一次高烧不退,差点死了,所以老方爸妈才把她送去学体育,老方也是为这才学医。”

孟遥其实对方瀞雅没什么恶感,虽然头回见面她表露出了一点敌意,现在听丁卓这么说,又有点可怜起来。

歇了一会儿,两个人重新出发。

孟遥跨上车,一脚踩在地上,笑说:“还比吗?前面水塔那儿,看谁先到?”

丁卓:“不占便宜,你先骑一分钟。”

孟遥微微扬了扬下巴,“别后悔。”

丁卓抬腕看着手表,开始计时。

孟遥踩得飞快,天上一大片云把太阳盖住,凉爽的湖风从脸颊旁飞速擦过。

水塔遥遥在望,身后忽响起叮铃声,孟遥回头一看,丁卓已经快要赶上来了,不甘示弱,使出浑身力气,越发踩得用力。

越过一个平缓的坡,孟遥转头又看了一下,丁卓就保持一定距离,紧咬不放。

很快,离水塔剩下不到五百米,后面突然加速,孟遥速度已到极限,然而距离还是越追越近。

最后,还是孟遥早了三秒钟到目的地。

丁卓捏着把手,自行车平滑地越过,停了下来。

孟遥笑说:“你是不是让了?”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丁卓从自行车上跨下来,站着吹风。

他呼吸平缓,孟遥却出了一身的汗。

“还有一半,后面慢点骑吧。”

孟遥点点头,从前面筐子里拿出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

后面半程,两个人不紧不慢,等到了终点,太阳已经西斜。

方竞航和方瀞雅围在一个摊子前面,方瀞雅手里端着一碗煎豆腐,招呼两人:“你们吃东西吗?”

小贩趁机吆喝起来,“煎豆腐茶叶蛋啊,煎豆腐茶叶蛋啊!”

孟遥一边停车一边说:“不了,你们吃吧。”

丁卓把车停下,清点战果:“两点半走的,现在四点半。”

方竞航拿牙签从妹妹碗里戳了块豆腐,“你俩不行,我们等你们老半天了。”

方瀞雅也笑说:“丁卓哥,这还不是我巅峰时的水平。”

“嗯,”丁卓爽快认输,“你们是专业的。”

离开环湖路,四人踩着车,慢慢往回骑。

夕阳很大很红的一个,缀在西面天空上,空气被染成浓稠的蜜色。

孟遥抬头看了看天,很久没觉得这么畅快,像是暗云累积,总算落了雨,天空也渐渐显出亮色。

前面方瀞雅和方竞航的身影拐了道弯,慢慢远了,孟遥加速踩了两步跟上去。

刚右拐,对面突然逆向来了一辆左拐的电动车。

孟遥吓得呼吸一滞,赶紧转过车头,然而还是迟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那电动车扫得连人带车摔倒了。

那电动车只略停了一下,便逃之夭夭了。

孟遥只觉得手臂钻心一疼,脑袋了一懵,半晌都没缓过来。

“孟遥!”

殿后的丁卓跟上来,停车一脚跨下,赶紧过去把压在孟遥身上的自行车扶起。

“怎么样?”

孟遥没说话,咬着唇抬了抬手臂,却见手肘下方粗长一道口子,皮肉都仿佛给挫烂了,正在往外渗血。

她往地下看了一眼,手臂好巧不巧,就撞在路牙的拐角上了。

丁卓伸手将她扶起来,托住她手臂,缓缓地扭动着用了一下力,“里面骨头疼吗?”

孟遥摇头。

丁卓掏出手机,给方竞航打了个电话,对孟遥说:“坐着等会儿,我让他开车过来了。”

他看了看孟遥,“还有哪儿伤了?”

孟遥疼得一头冷汗,说话只剩气声,“膝盖撞了一下。”

她穿着宽松的运动长裤,丁卓蹲下去,把裤子挽到膝盖以上看了一下,肿了,但没破皮。

“膝盖骨头疼不疼?”

“不疼。”

丁卓站起身,“还好,问题不大。”

没一会儿,方竞航开着丁卓的车到了。

丁卓让他把两辆自行车弄回去,自己开着车去附近找诊所。

伤口太深,诊所只给简单消了毒,也不能做进一步处理。

孟遥本来已经缓过来了,消毒的时候,又疼得一脸煞白。出诊所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附近建筑少,远处一片漆黑。

丁卓给车解锁,也不多说什么,“上车。”

“我找个车回去,你跟方竞航他们接着玩吧。”

丁卓拉开车门,“你这伤口得清创,还要缝针,走吧,要玩以后有机会。”

孟遥只得上车。

回去路上,路宽车少,丁卓开得很快。

孟遥不爱给人添麻烦,这会儿又疼又觉得沮丧,跟丁卓道了声歉。

“道歉什么,都是老乡,你又是曼真的朋友,帮点忙应该的。”

孟遥楞了一下,微抿着唇,向前面镜子了看了一眼。镜子映出丁卓的眼睛,他正目视前方。

孟遥转头,看向窗外。

一片片稻田迅速往后退,黑暗里浮着几星灯火,仿佛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第11章 (11)急诊

到达医院,丁卓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下,带着孟遥去急诊部。

晚上急诊人多,丁卓找了个位子,“你坐着,我去挂号。”

孟遥没说话,点点头在位上坐下。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膝盖上起了一片淤青。孟遥呆愣盯着,伸手按了一下膝盖,有点疼。

一会儿,丁卓挂完号过来找她,“走吧。”

孟遥站起身,跟在丁卓身后走去急诊外科。

医生拆了孟遥手肘上包裹着的纱布,重新给她消毒。

棉团沾上去,孟遥疼得“嘶”了一声。

消完毒,然后打麻药,做完清创处理,缝了十多针。创面大,怕会感染,医生又开了单子,让孟遥去输液室挂消炎药水。

输液室里坐了快有一半的人,孟遥找了位置坐下,片刻,护士拿来药水给她输上。

丁卓在旁边坐下,问孟遥,”饿不饿?”

两人从落云湖回来以后,直接到了医院,中间都没有时间吃晚饭。

“我还好。”

丁卓歇了一会儿,站起身,“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

孟遥今天出了一身汗,现在只想洗个澡,运动过后有点脱力,却没什么胃口。

“你自己去吃吧,我不太饿。”

丁卓顿了一下,“那我随便买点,将就吃一下吧,输完了再去吃点宵夜。”

孟遥垂着眼,心里只觉得茫然,“丁卓。”

丁卓刚迈出去一步路,又停下,转过身。

孟遥声音很低,“送到这儿就行了,今天谢谢你,你回去休息吧,我打完针自己回去,不麻烦你了。”

输液室里顶上白色灯光洒下来,照得她表情越发显得平淡,有点疏离的意思。

丁卓看着她,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孟遥微微抬头,目光定在输液的软管上,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从很久以前,话就积了太多,像是酿酒,陈的太久,一揭开那浓烈的气息先让自己醉生梦死。

想说的很多,能说的却不过只是谢意与歉意。

她觉得这几次会面像是有个顽童随手在地上扔了一把玻璃弹珠,晶晶亮亮,叮叮咚咚。然后有人把珠子都捡起来,地板和房间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眼前光线给人挡去些许。抬头,顶上灯光照着丁卓,淡淡的一抹影子投向自己。

丁卓把手里提的一只袋子放在旁边椅子上,“给你买了一份扁豆焖面。”

他坐下,把包装解开,盒盖揭开,递给孟遥。

孟遥愣着,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去接。

她把餐盒搁在腿上,捏住筷子夹了一粒扁豆,沉闷地说了声“谢谢。”

她发现了,丁卓对于自己认为对、必须要做的事,基本上不大会去听其他人的意见。

丁卓抬头看了看药水瓶,才下去一半。

他说:“你先慢慢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孟遥点一点头。

吃了几口,饿的感觉才从胃里泛起来。她一箸一箸,不紧不慢地吃,吃了快一半的时候,丁卓打完电话回来了。

“给方竞航说了,他们明天回,他会把你行李带回来。”

孟遥说谢谢。

丁卓在一旁坐下休息,没再说话。

孟遥闻到他身上有烟味。

时间连着滴管里的药水,一点一点流逝,等输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护士拔了针,孟遥拿棉签摁着针孔,跟着丁卓去窗口取药。

这回,孟遥没试着再去跟丁卓客气,乖乖地上了车——不管她说什么,丁卓总归还是会去履行他所以为的义务。

她记起以前自己在日记里写:这个人有江湖气,像是一意孤行的剑客,重诺重义。

回去路上,孟遥头靠着车窗。

大城市夜生活如火如荼,这样晚了,路上还有很多车,从对向车道驶过来,两车错过时,呼啸的一声。

都没说话,各自沉默。

很快车到了小区底下,孟遥提着药下车。

丁卓嘱咐两句:“伤口别沾水,药按时吃。”

这话,十足十一个专业医生的语气。

临走,丁卓又说明天方竞航回来,他会抽时间把行李给她送过来。

孟遥道谢。

明天…她思绪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向丁卓道了声再见。

走到小区大门,没忍住,还是回头。

那车已经开进了前方朦胧一片,边界不清的暗黄色路灯光里。

回到住的地方,孟遥举着手,艰难地冲了一个澡,换上睡衣,去卧室躺下。

充电器落在落云湖的宾馆没带回来,手机快没电了,她干脆关了机,把手机扔到一旁。关了灯,一会儿,房里家具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窗帘里漏进来点儿光,孟遥侧躺着,身影也融入这片光影之中。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

然而即便是以前,很多话她也不曾对曼真说过。秘密就是秘密,烂在心里才是它应有的归宿。

此时此刻,如果有一个人在面前,孟遥极想问他:为什么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红玫瑰还未变作蚊子血,依然是心上的朱砂痣。

孟遥一觉睡得很长,醒来的时候,微眯着眼看了看窗帘的缝儿,从那里蹑进来一片敞亮的天光。

她把手机拿过来,开机一看,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紧接着,所有通讯工具齐齐跳出来未读信息,孟遥率先点开了短信,里面几条垃圾信息,再就是丁卓的:行李在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有空?

孟遥回复:你在学校吗,我自己过来取吧。

没一会儿,丁卓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先是问了问她伤口的情况,紧接着说:“下午我有事,刚来了你小区一趟,打电话你关机,我把你东西放在门口保安那儿了,你有空下去拿。”

孟遥懵了一下,赶紧说了句好,又说谢谢。

电话挂断,她起身把窗帘拉开,太阳光一下照进来,她眯住眼睛。

她想,说“再见”这样的机会,也是用一次就少一次,说不准什么时候的“再见”,就成了真正的再见。

国庆剩下几天,孟遥就在家里养伤,活动半径限于周围两公里。

她把攒了许久的书看了一部分,这段时间的票据做了规整;小区里有只野猫,吃完晚饭回来,她从家里拿一点猫粮下去,坐在花坛边沿上喂猫,在樟树深浅不一的树影底下,一坐就是两小时。

六天时间,被她自己分割得漫长琐碎,又毫无意义。

等到上班,林正清看到她抬手,袖子滑下去,从里面露出一截纱布,忙问她是怎么了。“骑车摔了一下。”

“没事吧?”

“没事,快好了。”

林正清便说:“这段时间也不怎么需要你写东西,先好好养着吧。黄老师国庆去熹县,谈了个案子,下周咱们几个人要一块儿去考察。”

孟遥问:“具体做什么?”

“县文化部,要做文化产业规划。我要参加他们的座谈会,你们就当过去玩玩。”

孟遥没什么想法,服从工作安排。

“周四银辰的案子比稿,你跟我去听听看。”

“要做什么准备吗?”

林正清说:“不用,我上去讲。东西给他们了,到底谁的好,一眼就能知道。”

周四,孟遥没来公司,直接去蓝天集团。

在大厅,她与林正清接上头,一块儿上去。到报告厅,已经来了很多人。

林正清指了指第四排预留给公司的位置,孟遥点点头,跟他走过去。

正要坐下,孟遥忽瞥见左前方有道背影,十分熟悉。

等了一会儿,孟遥看见她偏了一下头,又仔细一看,果然是方瀞雅。

方瀞雅身旁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估计是她上司。

等了半小时,会议正式开始。

按照蓝天集团给出的讲稿顺序,孟遥他们排在第三个。

每个二十到三十分钟,一共五个方案,全部讲完估计得两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