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凭什么嚣张?
众人心中不忿,想不明白,但绝大部份都不敢再盯着她看了。
原因其实简单。
人和妖没有生殖隔离,像神鬼志异上的狐女与书生,千百年前妖类盛行的时候这种时候不罕见。光是人类就说五百年前是一家,而即使是末法时代的今日,人类或多或少身上都流传着不同种族妖类的血。
和蜘蛛、蛇、巨物、蟑螂、兔子、狗…等等物件相比,人类已经站在食物链金子塔顶的今日,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依然会有人恐惧这些生物,很多时候就是深藏在血脉之中的妖本能作崇。即使自己没在这些生物上吃过苦,老祖宗血的教训依然会提醒每一位子孙后代,希望他们避开危险。
在梅发村吃饱喝足的程念,如今妖气比刚活到程念身上时更盛。
当她不加以掩饰,就足以让身上哪怕只有0.000001%妖血的人类感到惧怕,不敢直视。
…
…
这场闹剧传到陈胜瑾耳中时,已经是下午的事。
始终是高三,即使是英华,也多少有了点认真备考的气氛。
即使是破罐子摔碎,预备出国留学镀层金,不在乎高考成绩的学生,都不会去闹腾作妖打扰正经学习的。
在不愁出路的二代中,陈胜瑾是非常认真学习的异类,成绩拔尖,比靠奖学金过日子的贫困生都优异,而他本人主动向校方放弃奖学金的举动,让他在普通学生中也很有人气。
清冷俊秀,校服都遮不住的俊。
何况英华校服本来就为这些少爷小姐们设计得很修身好看。
听到在妹妹班上出事了,陈胜瑾面上不变,是滴水不漏的优雅,飞快从事情发展判断出事态,找出对自己有利的切入点。
他皱皱眉作无奈状:“她们在家里已经很针锋相对了,我本来以为开学之后会消停点。”
“夹在两个感情不好的妹妹中间做磨心,瑾少很辛苦吧。”立刻有跟班懂事的引话。
“都说别叫我瑾少了,”
陈胜瑾摆摆手:“做哥哥的,没什么辛不辛苦,我只想她们能和谐相处。”
爬床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把重心甩到两个女人的战争上就对了。
亲妹妹温柔的形象,也没有他完美校草的无瑕人设来得重要,毕竟…
陈胜瑾将目光投到宋宝茹身上。
这是他的目标。
做连锁酒店生意的宋家在全国国地都有自家产业,即使在二代云集的英华里,宋宝茹都是最富贵的金字塔顶。
更难得的是,她还很漂亮,轮廓柔和典雅,性格也很好。
始终是天天对着的,陈胜瑾对自己妹妹的性情心里有数,也因此早早就了解白莲花和绿茶婊的形态,他绝对不想娶一个心眼多得让人犯密恐的女人回来持家。而且他很清楚,陈家上一代靠的是不干净的生意发家,后来才转回能见光的。陈老太太泥腿子出身,父亲陈珷是买的学历,听说当年他想学画画,结果被陈老太太按头去学了经管,成绩就一落千丈。
太不体面了。
像宋宝茹那样,双亲在上一代都是大学生,祖辈也是知识分子的家庭,才是陈胜瑾向往的。
察觉到他的视线,正在低头做题的宋宝茹回过头来。
视线对上时,他大方的一笑,女孩倒是脸上一热,霍地转回去了,隐有赧色。
他觉得自己很有戏。
如果和宋家千金谈恋爱,能和陈家的企业联手,更上层楼,相信奶奶也不会反对。
陈胜瑾的算盘打得响,早已将宋小姐划进自己的地盘里。
为了达到目标,他要铲除一切不稳定因素。
摆在头号不稳定因素,就是程念。
下课后,陈胜瑾想找程念摊牌,没想到得到的答复却是人家一早走了。
英华有晚自习,但弹性很大,走读生申请不上很轻松就能通过。
因为许多学生都有自己报的班或是家庭教师,晚自习多是提供给普通学生和爸妈觉得孩子太皮,不如放在学校管的熊孩子。
陈胜瑾着急想联系她,却倏地想起,她连一部手机都没有。
这女人真麻烦!
回头给她买一个好了。
程念是打车回去的,跟陈老太太说一声有事要找孙叔叔。
一提孙不平的名字,待遇立刻升级,把另一个司机让她用了。
有司机用,不用白不用。
程念钻进后车车厢,一昂下巴,说了地址,便闭上双眼作沉思状,‘别烦老子’四个大字在脑门,拒人千里之外。
小何平常多接送陈老太太出门,再不济也是夫人老爷,给这个不起眼的养女提供服务还是头一回,没想到这人却像使唤人使呼唤得很习惯的大小姐,对她心生不喜。
一路沉默无话,直接送到了启虹企业大厦。
“在这里放下我。”
言简意赅,一点都不客气。
“程小姐,需要我来接的时候可以打我的电话,”他报了一串号码,被她止住:“不必,孙叔叔会让人送我回来。”
小何心里有气:“哦,好的。”
伺候老板久了,也觉得自己是同一阶层的人,站在资本家的角度看不起养女。
程念大抵能猜到司机在想什么,只是没放在心上。
再不爽,还不是要接送她,做她的司机?
下车后程念先是拨了个电话给孙不平,待她走到前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来接她,自称是孙总的助理徐星。
对于孙总为何要推掉晚上所有应酬,亲自见一个还穿着校服的小屁孩,徐星虽然也很好奇,但面上一点不显,只把她当作任何一位的重要客人,客人不问,他就不主动打听搭话。
二人乘的是直达孙不平办公室的私人电梯。
他拥有风景最好的一层,私隐性极高,然而徐星在领人走进去的时候,却意外听到了谈话声,且音量不小。
“世侄,不是我迷信,湖月那里的事真的邪门得很,找个大师来看看风水吧。”
“你都说找大师了,还不迷信?”
孙不平私底下跟熟人长辈的说话模式,跟叛逆期的中二少年并无太大分别,属于杠精中的精英阶级。不过他这次很有信心:“放心吧,大师我已经找到了,大得很,人已经到了,在上来呢!”
…
徐星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姑娘,视线往下飞快停留一秒便收回,恢复目不斜视。
大得很?
哪里大?
无论从年龄还是那个啥来看…都不大啊!
第30章 030
“好, 好, 好!你终于知道变通了!待会让我也跟大师聊聊。”
“孙总, 程小姐到了。”
捞了一耳朵对话中的第一句,徐星已经知道和自家领导在说话的是谁。
秦万祥,启虹集团的大股东兼元老, 和孙老爷子是在港城认识的故交,从孙不平还不会自己擦鼻涕的年纪就看着他长大, 叫得起一声世侄,本身不长驻江市, 就因为盛世湖月的事情而来。
虽然位高资历老, 但不会倚老卖老, 孙不平虽然顶了回去,但向来很敬重这位长辈。
港城商人迷信风水, 秦万祥就是其中佼佼者,不止喜欢结交风水师, 自己对风水玄学也很有研究。听闻公司大项目问题不断,疑心是风水不好, 又知道孙家那娃性格固执,就想赶到江市亲自劝一劝。如今听到世侄主动找了位大师来看, 可见是退了一大步,心中大喜, 而且他最爱结交各路风水大师, 内地人多, 奇才辈出, 世侄找来的大师,他也很想认识一下。
听到程念已到,孙不平扬声:“进来进来。”
孙总的个人办公室间隔开扬,几乎没什么间隔,连接着会客厅,他背后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能够将江市最繁华的景色尽收眼底。从风水角度,他爹和秦伯伯都很不喜欢这个设计,背对悬空,不踏实,每次来都叫他将窗帘拉上。
但孙不平就喜欢俯瞰整个城市的感觉。
只是用这个角度看下去,看久了,会生出恍惚的感觉——底下的车水马龙,营营役役的人们,与他这个资本家没什么关系,只是可以量化的数字,从他们身上榨取利益,分析利害。大企业连人情味,亦是精准衡量计算过成本利润得出的成品。”
“都是熟人,放松点。”他招呼。
一个纤瘦的女学生从拐角走道中步出,期待着与大师见面的秦万祥一怔:“这位是…”
“程大师,”孙不平介绍后,确认了一下:“我回去之后查过,大师是你们行业通用的称呼吧?”
“无所谓,随便叫,叫着不别扭就叫我大师吧。”
女学生一点也不怕他,顺着他的话就接下了这个尊称:“直接去工地看看?”
“行。秦伯,一起来?”
“…”
秦万祥卡住的大脑恢复运作,抬手叫停:“慢着,等等!世侄,你说的大师,就是这位小妹妹?”
“对,也是她在山上救了巧晴。”
秦万祥定睛看了看世侄,看他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再转头望望‘程大师’,眉眼清丽,尤其是眼睛,眸光冷淡,对谁都没有讨好神色,光从气质来说,很有大师风范,但是…
年纪太小了啊!
看上去还是个未成年。
玄学风水,是门需要潜心研究多年的学问。
据他所知,港城最老的一派玄静门,据闻有领养根骨上等的小孩从小修炼接班的做法,但也没有这么一丁点大就出来替人看风水的,即使有,也是跟着师父从旁学习,这…她旁边站着的男人,他记得是世侄的助理,不是什么高人啊!
对玄学有所了解的秦万祥,更加纠结。
倏地,他想到一个可能性,转头严肃问:“世侄,你不会是嫌我烦,用钱找个女学生来蒙我这个老头吧?你不信风水没关系,咱们慢慢来,但不能这么糊弄我啊。”
要真是这样,他就要不高兴了。
孙不平:“我能是这样的人吗?”
秦万祥坚定地朝他点头。
孙不平:“…大师,给他亮一手!”
程念啊的一声:“我要加价的。”
“钱不是问题!”
客户财大气粗,程念欣然:“行。”
被秦万祥怀疑,她倒没有生气,顶着这副小姑娘的躯体,对方的质疑是合理的,而且不带恶意,但她也不想逢人就把小黑小金亮出来,于是抬眸看向这个被孙不平称为秦伯的男人:“秦伯,让我你起一卦?”
动真格的,秦万祥便收起对世侄的质疑,视线转而落在‘程大师’身上。
“好,需要我的生辰八字吗?”这个他其实不太想贸然透露。
“不用,”
知道对方的顾虑,恰好她最近吃饱喝足,体质亦在每日锻炼下皮实了不少,可以让她动用少量妖力:“今日你我相见,就算是结了缘,从我身上算过去也能算到你过往,这也是最快能验证打消你疑虑的,对吧?”
“要是世侄知道的事,我可不认。”
秦万祥特意补充。
“好。”
程念向徐星要来纸笔,咬破指腹,往A4纸上一捺,推算片刻。
命运是一本庞大到无法阅遍的书,由无数生命的经历编写而成。
而推算过去,预知未来,就是翻出特定的页数。
生辰八字是一个很好用的座标,所以学艺不精…或者说,末法时代的风水师都需要用到生辰八字才能进行推算,而她更灵活一点,她可以通过二人结下的缘份,定位到自己,再在这本命运之书的前后翻找到秦万祥的人生。
当然,算命不是翻书,只是一个勉强较贴近的比喻。
上面的字,无时无刻在变动。
“你命犯水,七岁的时候因水犯过一次劫。”
“财运很好,遇事总有贵人相助,而立之年前遇上命中最大的贵人。”
“子女缘薄,嗯…这个是不是不应该说?我写在纸上。”
程念用手捂着,书写片刻,抬头:“孙叔叔,不要偷看。”
“…我没有,你继续写。”
他花钱找的大师,看一下怎么了!
孙不平好奇死了。
待她写好,将纸撕下交到秦万祥手中,他看后脸色微变,将纸小心对折放进裤袋中:“你是第二个算出这件事的风水师,确实当得起一声大师了,没想到内地也有这等高手。”
因为历史遗留原因,当年很多高人因为‘推崇迷信’流亡海外。
大多都想等着环境变宽容回流国内,流着华夏的血,想建设报效这个国家,近年回来了不少,但也造就了内地高手多单干,不喜抱团的地方风格。
程念扬眉,那件事在实际上只对秦万祥的人生造成了极小的影响,所以推算难度也很大。
算命算不得人心。
“第一个是谁?”
“港城玄静门的少门主,郑泽。”
当年找郑泽算的那一卦,可花了他不少钱。
没想到,在江市,让一个小姑娘很随意的推算出来了。
虽然没能打听出八卦,不过猜出程丫头算得很准,孙不平洋洋得意:“也不看看她老板是谁,我找来的人能差么?我之前不迷信,是觉得没必要,一旦我想要搞,那肯定得找靠谱的。”一挖就挖到了货真价实的人才,一洗之前的晦气。
世侄小人得志的模样虽然气人,但在货真价实的大师面前,秦万祥决定暂时不去跟他一般见识,也再也不敢看轻这姑娘:“程大师,刚才是我无礼,我秦万祥在这儿跟您赔不是了!但今天真开心啊,没到到我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能开眼界,遇见一位这么年轻的女大师。”
说到最后,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显然是真心为碰见一位高人而高兴。
“怀疑是了解的第一步,”目测又是位有钱的潜在客户,而且很尊重风水师,程念心情不错:“秦伯,去工地的路上,可以跟我说说…那位‘郑泽’的事吗?”
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开宗立派的玄学中人。
能推算入微的风水师,很值得她关注,不知道用的是哪一套算法。
“当然可以,说来也是我的旧识,你说我命中多贵人,世侄他爹也是我二十八岁的时候碰见的,唉。”
四人下楼开车,看见秦万祥很自然地和程念坐在后座,孙不平正要坐进去,却被他抬手拦住:“小姑娘和两个男人坐太挤不好,去去去,你坐前面去,让我跟大师多聊聊。”
孙不平:“…”
这是他花钱请的大师!
对方是长辈,而且理由也充分,他咬咬牙,忍了。
开车后,孙不平发现自己更没有插话余地了。
“玄静门的老门主年纪大了,压根不接生客,我托了层层关系才见到他一面,他没给我算,说这辈子起的卦已经起尽,花钱见他也无用,就将他的大徒弟郑泽介绍给我。他看上去很年轻,和世侄差不多大…今年,我想想,应该还不到四十。”
“年轻?”
在妖怪之中,四十只能说是小娃娃,有些喜欢憋个大的种族,甚至还在蛋里长身体。
但人类的话,算是中年了。
秦万祥笑言:“风水算命学问大,悟性差些,三十岁前只能学个入门都是很常见的事,像程大师你这样的,可能整个玄静门都没有一例。”
“过奖了,请继续说。”
秦万祥仔细想了想:“你想知道什么?有些事我也不便透露太多。”
这么神秘?
程念沉吟:“如果我去港城想见一见他们,应该怎么做?”
“你不是上门求助,同门的话,等你到了港城,要用你的流派将见他们的方法算出来,不然我带去见了他们也只会收费办事,”秦万祥语带谦意:“他们很排外,我也不是经常能见到,帮不了你,很不好意思呀。”
“没关系,谢谢秦伯。”
暂时没有去港城的计划,起码成年之前都不用想。
不过程念将玄静门的事情记在心上,对他提到的郑泽实在很感兴趣。
“孙总,到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