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安发了狠一样使劲将那些信纸撕碎,一叠纸拿在手里有厚度,她就咬着牙使劲去扯,一旁的好学生快急哭了,“别!你别这样!安妮又哭又闹找了好久,最后……她就把这些情书扔在地上发泄,我拦也拦不住,捡起来的时候看到了……是乔御?你喜欢的人就是她的男朋友么?”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僵住了。

维安死死抿着嘴不说话,顾梦梦没办法,拉着她使劲摇头说,“我知道你这样不对,可有一次我问郑志摩他到底喜欢我什么,他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原因的。我也这样觉得,既然我喜欢他没有原因,那我想……你们也一样,你喜欢乔御本身没有错,安妮不能这样怪你。”好学生越说越愤慨,补充道,“而且出了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她擅自扔你的东西就更不对了!”

顾梦梦一贯做事慢吞吞的,这会儿也被逼急了,她一个人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反倒缓和了气氛,让维安心里平静下来。

气有什么用,除了怪她自己,还能怪谁?

两个人闷头捡东西,维安松开手,眼看那些碎片落了一地,好像看到那一晚的雪,她一个人站在图书馆门前等乔御,这样的画面不止一次了,可惜结果永远都只是她自作多情。

“维安……你别哭,我相信你不想和程安妮作对的,而且我记得你说过,你从高中就喜欢那个男生是不是?明明是你比她早……”顾梦梦手忙脚乱地又开始找纸巾递过来,维安这才发现自己鼻子酸得难受,她抬头看到对面的好学生一脸关切,只好苦笑着揉揉眼睛示意给对方看,“我没哭。”

这种感觉更无力,反而比哭了还难受。

一整个下午维安都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图书馆的钟声敲了一遍又一遍,她们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宿舍楼下突然响起一声长啸,如同电视剧里的大侠出场,紧接着楼下传来一阵吟诗声,“我的就是那嵌着你姣颜的镜框,而画家的无上法宝是透视!”

郑志摩的出场方式果然带着极强的个人特点,宿舍里的两个女生对望一眼,维安率先笑出来,顾梦梦赶紧跑到窗边冲楼下拼命挥手,冲他喊,“你自己吃饭去吧,我今天不出去了。”

维安当然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别人,“我真的没事了,你快去吧。”

炬可惜好学生十分固执,狐疑地打量她半天,最后总结道,“可我觉得你看着就不像没事的。”

这话弄得维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起身去拿垃圾桶过来,她怕自己反悔,动作极快地把那些情书碎片扔进去,和其他许许多多废物一起做伴,最后干脆还咬着牙逼自己用脚踩实。

一套动作利落做完,顾梦梦还愣着,维安和她说,“我绝对不和乔御联系了,都是我自己不肯醒悟。安妮根本不用生气,是我单方面犯傻,真的……”她背过身,努力吸气告诉自己不许哭,然后继续保证,“我再也不喜欢乔御了。”

仲这些撕碎的扔掉的都是那三年里最单纯的时光,如今它们成了垃圾,没有人稀罕,也没有人认同,这些青春的寒灰不能温暖任何人,连维安自己都彻底放弃。

澜城越来越冷,维安抱住自己的手臂,没有空调的寝室维持不了温暖,她最终把顾梦梦赶去和郑志摩相会,整个宿舍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好像连眼泪都冻住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回忆那些故事了,如同每个普通的傍晚一样,如果现在还是三年前,乔御一定会趴倒在英语书上,恶狠狠地催她,“笨死了,快点背完!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凭什么你的成绩差却要耽误我回家?”

而后,作为一个辅导别人的好学生,乔御总是不敬业的。他一边在单词本上指指点点,一边走神,随口问她,“喂,你知道长石路口的那伙人么,他们昨天招惹我。”

“啊?”维安想了半天才想起长石路在哪,好像是靠近一片工业区的地方。

“我昨天嫌麻烦没让司机接,本来打车去那边找个人,结果被他们截住了。”乔御皱眉,“喂!没让你走神听八卦!看这里,这个词怎么念?”

好吧,明明是他跑题了。

维安认命地拼读,过了一会儿,还是担心,抬头又问他,“那……那他们为什么找你?”

“差点打起来,他们有人喜欢咱们学校一个女生,结果那人神经病一样非说男朋友是我……我最讨厌这种事,烦死了!不过那伙人最后挺有意思的,说清楚了之后和他们出去吃了顿饭,不打不相识。”

那会儿傻乎乎的企鹅妹妹吓得缩缩肩膀,这种事在学校里很常见,很多男生动不动就因为打架挨了处分……

何况那些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对于维安而言太可怕了,她只好劝乔御别和长石路那些人来往,“唔……那路口都是做汽配修车的吧,都不像好人。”

天黑下来。

维安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终于回过神去接电话,本来平复下来的难过却因为这通电话变得无法掩饰。

电话那端的人只是很温柔地问她,“Annie,有没有按时吃药?”

这句话像无形的手,将她心里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沙雕城堡统统推倒,而这一次却是因为信赖的关系。

炬宋书铭就是她身后的海洋,给她一个安全的世界,如果他不在,日光昭彰,她将变得无处藏身。

现在,因为这通电话她可以顺理成章的脆弱,眼泪悄无声息流下来。

维安压着声音回答他,“嗯……吃了。”然后手边一阵翻找,匆忙倒出感冒药吃下去。

仲“还是不舒服么?好像鼻音更严重了。”电话另一端的人似乎有些疑惑。

“没事了。”维安吸吸鼻子,又问他,“你在哪?”多亏这几天她感冒流鼻涕,有些哭音也听不出来。

宋书铭低低笑起来,电流传过声音有了磁性,“你到窗边来。”

维安擦擦脸,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玻璃上都是雾气,她用手抹了抹直接贴在上边往外看。

打电话的男人穿了羊绒大衣,正站在她们宿舍楼前的树下。

维安顺着他身后的方向看见了图书馆,那里深沉的灰色和宋书铭整个人融在一起,就好像他才刚从那里走出来,于是人和背景都定格在当下,透过薄雾渐渐浮现出一幅安宁的画,。

奇怪的是,维安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都有莫名的归属感。

“外边冷,还病着就不要出去吃了,下来拿晚饭吧,我给你送来了。”

他一直这样细心,让维安无法不动容。

最终她抱着他给自己送来的一大袋餐盒站在小路边,脚踩上高出地面的马路沿,平衡不稳,还要让宋书铭伸手扶住。

维安难得调皮,站得高高的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真心实意为她而来,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宋书铭看了看她的脸,突然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问,“鼻子都红了,是不是还很难受?走吧,去医院。”他不放心。

可维安知道都怪自己刚才又哭了,所以才弄得这么狼狈,于是她心虚地摇头,就是不肯走。

他只好推推她,“那快上楼吧,没什么事,我就是怕你跑出去吃饭再着凉……这些饭回去趁热吃,今天一定要早点休息。”

维安呼出一片白雾,又不动,站在路沿上像一个固执的小朋友。

宋书铭只好问她,“怎么了?”

维安不想再说那些事,抱着热气腾腾的袋子半天想不出一个借口,于是她缩在大大的羽绒服里只憋出半句,“唔……老师,我……”

他决定安慰这个总是困扰自己的小傻瓜,耐心地说,“没关系,说出来就好了。”

对面鼻头红红的女孩低头,纠结了很久,她其实只是不想这么快就上楼回去而已,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只好随便答了一句,“啊,我冷。”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宋书铭揉揉她的头发说,“所以快上楼去,听话好吗?”

()。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抱着自己怀里的东西往外走了两步。

头顶上是黑漆漆的夜,好在是个晴天能看到星星。维安盯着建筑缝隙里透过的星光,突然站住脚回头。

“老师……其实……”其实她觉得不难受了,其实他们可以一起走走,其实她很想和他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宋书铭也已经反悔,快步过来将她整个人往回拉,维安站在窄窄的路沿上失去平衡,直接向后仰过去。

她还来不及惊叫就已经被人抱在怀里。

他们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宿舍门口拥抱,好在情侣在大学里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夜晚也没人留意。

维安闭着眼睛靠住他,连话都不敢说了,半天才又微微仰脸问他,“为什么我每次难过的时候,老师都在我身边?”

“我就是为你而来的,当然……会一直都在。”他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维安往后躲了躲,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很诚实地提醒说,“我感冒了。”

路灯一跳,好煞风景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