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徐恪想方设法接近她时,徐四或徐五故意打趣徐恪,阿渔会跟着徐恪一起脸红,心思甜丝丝的,现在她却只觉得烦恼。

她要见徐潜就必须常来国公府,可来了国公府,徐恪肯定会凑过来。

徐琼扫眼被阿渔迷昏了头的徐恪,再看看似乎害羞了的阿渔,突然计上心头。

“你们来的正好,咱们玩捉迷藏吧?”徐琼笑着提议道,“每局猜拳决定谁当猫,如果当局猫将其他人都抓出来了,那输的人分别罚酒一杯,否则只要有一人没被抓,就罚当猫的喝酒。”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徐恪三兄弟的支持。

徐瑛也觉得挺有趣的。

阿渔一听要罚酒,忙拒绝道:“不行不行,爹爹不许我们喝酒……”

徐四笑她:“怕什么?只要你不说,侯爷怎会知道你喝了酒?”

阿渔不管,就是不同意。

徐恪见她真的为难,便站出来道:“没事,你真输了,我替你喝。”

徐四、徐五登时啧啧了起来。

阿渔只能低头,尴尬地攥着小手。

她可以不玩,但大家兴致这么高,她贸然离去,以后还怎么与这些人相处?

她要嫁给徐潜,就不能让徐家众人觉得她什么都玩不起。

“谢谢六表哥。”阿渔小声接受了徐恪的帮忙。

徐琼暗暗撇嘴,却没有多说什么。

丫鬟们准备好了蒙眼睛的黑布带、一壶女儿红与六个小酒杯,第一轮猜拳,徐四当鬼。

徐五让他站到树下,亲自给他蒙眼睛,勒布带时力气用的太大,疼得徐四差点跟他打起来。

笑声一片,徐四开始数数,其他人各寻地方躲藏起来。

宝蝉等丫鬟留在原地。

当猫的人数到三十时众人必须停下,所以游戏范围有限,很方便寻找,如果一刻钟后“猫”还抓不出所有“老鼠”,便是“猫”输。

姑娘们跑的慢,藏得近,最先被徐四抓了出来,剩下徐五窜到了树上、徐恪藏到了凉亭后,全军覆没。

罚酒时,徐恪笑着替阿渔喝了她的那杯。

第二轮抽签,徐瑛抽到了猫。

上一次藏的时候阿渔就看上了一处好地方,这次徐瑛一开始数数,阿渔就奔着几株花树后的灌木丛去了。

花园里花树繁多,虽然距离不远,但也足以遮挡丫鬟们的视线了。

宝蝉只看见自家姑娘大概藏到了什么位置,却没瞧见徐琼也绕到了阿渔这边。

阿渔都藏好了,见徐琼居然也要藏在这里,她便决定把地方让给徐琼,免得起争端。

徐琼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堂而皇之地占了她的地盘。

就在阿渔准备再找个地方时,腰间忽然一紧,阿渔疑惑地往后看,惊见徐琼手里竟拿着一把小剪刀!

那一瞬,阿渔心都提起来了,以为徐琼要杀她!

但徐琼只是抓住她的裙带,趁阿渔震惊得呆住时,一把剪断了阿渔的裙带。

没了裙带的束缚,阿渔白色的长裙立即往下滑去。

阿渔急忙捂住了裙腰,因为隔着外面的褙子,她双手将褙子揉乱了一团,狼狈极了。

“哎,阿渔表妹真是粗心,竟让树枝划破了裙带。”

手里捏着阿渔的半条裙带,徐琼幸灾乐祸地道。

阿渔咬紧了唇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以为徐琼的针对只是嘲讽或推搡她一把,没想到徐琼居然随身带了剪刀,要让她当着徐恪等公子的面出丑。

远处徐瑛已经数到“十五”了。

如今之计,逃离要紧,真被徐恪等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阿渔这辈子都无颜再踏进镇国公府。

幸好这边偏僻,阿渔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攥着裙子转身。

身后却传来徐琼拔高的声音:“阿渔……”

意识到徐琼的目的,阿渔猛地转身,盯着徐琼道:“你若敢引他人过来,我便闹到皇后娘娘面前去,皇后娘娘管不了我便去求皇上,届时看皇上会不会让太子娶你这等歹毒之人!”

徐琼嘴还张着,闻言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不知是更怕此时冷眼威胁她的阿渔,还是怕阿渔真的告到建元帝面前。

阿渔见她怕了,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狼狈离去。

正文 035

阿渔一手攥着一边裙褙, 惶恐又忐忑地沿着花园小径往前走。

但镇国公府的花园太大了,西院离得又远,平时走着都累, 现在担心被人瞧见, 阿渔难受极了。

她还不敢跑太快,怕急着跑步忽略了哪个方向突然冒出来的人,所以离开海棠林后,阿渔便只是略微加快脚步, 遇到值差的小厮或丫鬟们路过, 阿渔便神色从容地屈膝蹲到地上, 用胳膊肘压着裙腰, 佯装在赏花, 或盯着路旁嫩绿的小草打量。

她不敢看那些下人的神色,怕露馅儿。

好在, 就算下人们好奇她在看什么,至少她衣裳里面的情形无人知晓。

阿渔就这么蜗牛似的朝西院踱去,不知过了多久, 前面的花树后忽然有身影一闪而过, 似乎还是个男人。

阿渔心一紧,顾不得看脚下有没有花了,她急忙蹲了下去, 紧张得脸都白了。

徐潜今日有些烦躁。

许是很久没有生病了,如今头昏脑涨还惊动了母亲, 徐潜越发易躁,在床上躺着毫无益处, 徐潜便想来花园散散心。

花园景色不错,徐潜只顾得欣赏左右花树上的花朵, 转过一处花丛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徐潜才注意到前面路旁蹲着个小姑娘。

徐潜先停下脚步,再看那姑娘,她深深地低着头,只露出半边苍白小脸,放在背后的长发垂落了一缕,让徐潜看不清她的眉眼。

但不知为何,徐潜就觉得她好像在哭。

徐潜无心搀和小姑娘的伤心事,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徐潜心中忽的一动。

镇国公府丫鬟很多,但那姑娘穿的一看就不是丫鬟,不是丫鬟,肯定也不是他的两个侄女,那就只剩客人了。早上母亲领着三个小姑娘来探望他的情形浮现脑海,其中穿浅粉褙子白裙的……

徐潜朝后看去,确定那就是阿渔,再看她这姿态,越发显得可怜了。

她为何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哭?被人欺负了,还是丢了什么东西?

徐潜犹豫片刻,慢步走了过去。

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阿渔的心都提起来了,待视野里出现一片深色的男人衣摆,阿渔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你在做什么?”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阿渔怔住,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徐潜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真的是他。

阿渔睫毛一眨,眼泪便雨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像是受了伤却坚持着不能倒下的孩子,突然看到最疼她的那个人时,努力伪装出来的坚强一下子就掉了,只剩满满的委屈。

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腰侧呜呜地哭了出来,极力隐忍也只是不让哭声传得更远而已。

徐潜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形!

他先是莫名,跟着终于发觉阿渔的姿势非常怪异,无论是刚刚蹲着还是现在,她的手都一直捂着腰侧。

“受伤了?”徐潜蹲下去,犀利目光落在她手上。

阿渔停不下来,低着头边哭边委屈道“刚刚,刚刚我们玩捉迷藏,大姑娘,大姑娘趁我不注意,剪断了我的裙带,四表哥他们也在,我不敢留在那边……”

“胡闹!”徐潜才听到一半,便忍不住厉声斥道。

侄女不想他送飞絮给阿渔,徐潜好歹能理解小姑娘的私心,但公然损坏阿渔的衣物,而且是故意要在侄子们面前给阿渔难堪,这已经不是普通戏弄了,若徐琼不是侄女而是他的女儿,徐潜定要扇她一耳光,让她知道毁人名节的严重!

阿渔被他突然爆发的怒火一吓,哭声倒是低了下去。

就在此时,阿渔一路逃来的方向隐隐传来了几声人语。

“六公子,我们姑娘绝不会乱跑,肯定是躲藏时大姑娘欺负她了!”

“宝蝉你先别急,咱们分头去找,四哥五哥,你们去那边看看!”

是徐恪等人来寻她了!

阿渔吓得忘了哭,绝望地看向徐潜。

徐潜明白她怕什么,时间紧迫,他一把抱起阿渔,迅速朝假山那边急行而去,同时低声解释道“我先带你藏起来。”

阿渔瑟缩在他胸口,什么都听他的。

男人疾步如飞,花园里诸多景色走马观花般从阿渔眼前闪过。

阿渔忽然一惊。

这情形,怎么那么像上辈子?

上辈子也是今年,比现在稍微晚了一个月,她喝了徐恪酿的果子酒晕倒在花园里,是徐潜及时出现,掐着她将她带到假山山洞中藏起来,直到她恢复力气他才离去。

这辈子时间提前了一个月,阿渔没有醉酒,却换成了衣裙被徐琼所毁,相同的是,她都遇见了徐潜。

或许,这就是命定的缘分?

想到这里,阿渔忽然不难过了,依赖地往徐潜肩窝缩了缩。

那时她刚刚醒来,怀疑徐潜心存不轨触怒了他,这一次,阿渔一点都不怕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假山便出现在了阿渔面前。

徐潜似乎格外钟情那个石洞,又将阿渔抱了进来。

石洞里空空荡荡的,能容三四个孩子挤成一团,徐潜身材修长,将阿渔放到地上,他便准备退出去。

阿渔知道他不会离开,本能地拽了下他的袖子,反应过来马上又松开了,别开脸看向一旁。

徐潜以为她怕,退开前安抚道“我去外面想办法。”

阿渔乖乖地嗯了声,明明很怕,却无条件信任他的样子。

徐潜心头便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没等他多想,假山外有其他人来了,听脚步声,像个男人。

“阿渔,你在里面吗?”

是徐恪,还有徐四“我从那头进去找。”

徐潜皱眉,正思索对策,那脚步声朝里面来了。

徐潜立即重新钻进山洞,往阿渔面前一坐,将娇小的姑娘完全挡在了身后。

阿渔听到徐恪的声音了,没有多问,小手抓着徐潜背后的衣袍,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

她微微颤抖,那抖动传到了徐潜身上。

但徐潜只是肃容端坐,闭上了眼睛。

这片假山占地不小,里面山洞通山洞,宛如迷宫。

徐恪沿入口往里走,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要低头看看。

不知找了几个山洞,又遇到一个,徐恪习惯地低头。

结果里面有人!

徐恪不由地往外退了两步,退完了,他也反应过来了,里面的是五叔!

心落回肚子,徐恪疑惑地再次来到洞口,见里面端坐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徐恪奇怪道“五叔,你怎么在这里?”

徐潜一脸被打扰的不快“这里凉快,你来做什么?”

徐恪也听说五叔生病的事了,夜间着凉身体虚热是常见症状,所以徐潜说他来这里贪凉,徐恪马上就信了。

“我来找阿渔表妹,五叔可曾见过她?”徐恪忧心问。

徐潜冷声道“不曾。”

徐恪面露失望。

徐潜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问“怎么,你们约在这里见面?”

此话一出,阿渔手一紧,指甲都快陷进他的肉里了!

徐潜忍了这股轻疼,同时有些愧疚,但为了表现得像个正常长辈,他必须这么问。

徐恪比阿渔更慌,直接慌出了一身汗,意识到自己说得不清不楚叫五叔误会了,徐恪忙道“不是,方才我们与大妹妹、二妹妹、阿渔表妹玩捉迷藏,阿渔表妹突然不见了,故而我们分头来寻她。”

徐潜了然,但还是严厉道“学业要紧,莫要分心。”

没找到心上人,还没神出鬼没的五叔训了一顿,徐恪失落地告辞了。

担心徐四再找过来,徐潜暂且没动,只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小姑娘道“形势所迫,你不必放在心上。”

阿渔懂了,但害怕徐潜误会,她还是替自己澄清道“我与六表哥什么关系都没有。”

徐潜“嗯。”

阿渔却觉得这样解释还不够,徐恪那么喜欢她,也许哪天徐四、徐五或徐恪就在徐潜面前说漏嘴或表现出来了。

咬咬牙,阿渔维持刚刚躲避的姿势,小脸贴着徐潜结实的后背道“我也没有喜欢六表哥,六表哥很好,但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徐潜……

她为何要解释这么多?

是因为他故意说的用以打消侄子疑心的那句话?

也对,小姑娘们都很在意名声。

“好,我知道了。”徐潜郑重道。

阿渔咬唇,很想告诉他,她喜欢他这样的男人,不,不是他这样的,而是只喜欢他,只喜欢徐潜。

石洞里光线很暗,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其他感官便敏锐了起来。

阿渔整个人都挨着徐潜,就像一对儿长幼雕像,小的被大的背在身后。

但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身体是温热的。

阿渔觉得徐潜的后背很暖。

徐潜却觉得小姑娘的身子很软。

他往前挪了挪。

阿渔没料到,身子一跌,又撞到了他背上。

徐潜莫名就想到了“柔若无骨”。

幸好,她像察觉了他的意图,转瞬坐正了。

徐潜转移心思,侧耳倾听,假山附近没有任何声响。

侄子们应该走了。

谨慎起见,徐潜还是没动,撩开外袍,大手攥住里面的中衣衣摆,使劲儿扯了一条下来。

阿渔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徐潜反手将衣带递过来,道“暂且用一用,回到西院再换衣裳。”

阿渔恍然大悟,连忙接过他手中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