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过是在演戏……你忘了,我是演员。看见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想让你失望。”
“只是……不愿让我失望?”亦生脸上闪过一丝受伤。
“其实我一直很恐慌,你知道这个圈子竞争有多强,观众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好,他们记住一些人,便必定忘记一些人。如果我隐退,很快便会被人遗忘……当你父亲出事时,我也知道你最希望我陪在身边,但那部戏很重要,如果我放弃,他们会马上换人,我不想别人抢去本该属于我的成功……禹野说得对,我还年轻,不能这么早便步入家庭,为丈夫和孩子而活,我做不到!”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亦生茫然地摇着头,甚而有些惶惑。
飘零起身来到窗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答应你的求婚了。看来连我也不了解自己,更何况是你。你也知道,我不像你,从小有优越的环境,一切都唾手可得。为了爬到今天的地位,我费尽辛苦,而一旦退下便永远不能再上去了,所以我不能放弃!……亦生,对不起。”
飘零回头,看见亦生怔怔地望着自己,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的唇边泛起一丝凄怆的苦笑。
亦生,就当是自己看走了眼,爱错了人吧。
而他们,确实是爱错了彼此。
自从传出绯闻之后,记者集中火力整日追踪飘零。
这天,她从商场出来,便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无论如何也闪避不开。
正苦于无法脱身,此时,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有人打开车门,向飘零叫道:“上车!”
飘零来不及多想,钻入车中。跑车马上发动,绝尘而去。
确定已经甩开了那群记者,飘零静下心来,看向司机,顿时呆住;“萧飒?”
两人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一直没有联系。所以今天忽然遇到,飘零有些意外。
“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被他们给缠上了。”萧飒问道。
飘零苦笑着:“只是去买个东西,谁知便被盯上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是路过,恰好见你落难,就上来英雄救美了。”
飘零笑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总是觉得,萧飒变得敏感多疑,怕一语不合两人又再度闹开。
也许在萧飒眼中,自己也变了吧。
“其实,我最近一直想找你。”萧飒瞥一眼后视镜中沉默的飘零。
“哦,有什么事吗?”
萧飒稍一沉吟:“到酒吧去说吧。”
两人来到酒吧中,在老位置坐下。
“听joe说酒吧的生意好了不少。”
“还行,景云介绍了不少朋友,慢慢把这搞活了。”萧飒从包中拿出张支票,递给飘零:“我一直想找机会把钱还你。”
飘零知道萧飒的脾气,便收下,接着问道:“他对你好吗?”
萧飒眼中立即起了警觉之意:“什么意思?”
睹此情状,飘零只得微叹口气:“我对上次说过的话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批评他。”
萧飒的眼神慢慢缓和下来:“你不反对了。”
飘零温声道:“只要你快乐就好。”
两人能否长久,没有谁能预测得了,就像自己和亦生,以为可以一生一世,但终究也只是以为。
也许,不被看好的他们反而能成功呢?
“其实,该是我说抱歉才对。上次心情不好,才会对你发火。”萧飒有些赧颜,伸手抚弄着指上的丹蔻,忽然问道:“听说最近,你和男友之间不太好?”
飘零双手捂住面前的那杯冰水,不一会,手掌变得僵硬麻木,而后便是一阵刺骨的疼痛。但她依旧执拗地捂着,仿佛想凭借手心那些微的热量融化掉里面的寒冷:“我们马上就要结束了。”
“是因为禹野吗?最近杂志到处都在刊登你们的绯闻。”
飘零觉得胸中一阵难以平抑的起伏,她闭上眼,决定向萧飒说出真相,毕竟那段时间,她陪着自己一起度过,她一定能够理解。
“亦生的……”
“原来在这里呢,害我好一番找。”一个男人走到萧飒身边,打断两人的谈话。
“怎么,出什么事了?”萧飒扬眉。
“我们都72小时没见面了,这不是大事?”男子嬉皮笑脸。
“整天都没个正经。”萧飒嗔道。
飘零恍惚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再看两人的情状,反应过来此人必定是贺景云。
这时,贺景云也看见了飘零,眼中精光一闪:“这不是飘零吗?怎么今天会光临这里呢?”
“飘零是我从小的玩伴。”萧飒解释道。
“宝贝,你面子不小阿。”贺景云看着飘零,目光灼灼,手不断抚摸着萧飒的肩头。
那个动作很熟悉,飘零忽然记起那次聚会时贺景云的手也是放在自己肩上,轻轻搓揉着,那种肌肤相触的感觉让她非常难受。
chapter35
公司为飘零准备了盛大的签约仪式。
华丽的会场,丰盛的食物,众多的媒体。
飘零在台上,满面笑容地面对着照相机,那无数刺眼的闪烁让她眼中有隐隐泪光。
记者最关心的依旧是她与禹野的绯闻,争先询问着:“飘零你是因为禹野才会留在公司的吧。”
“听说禹野这次会跟剧组一起去西藏,是因为你的缘故吗?”
“你是否已和男友分手,改和禹野交往了?”
飘零不发一言,依旧保持着笑容,就连嘴角的弧度也没有改变,一杯一杯地喝着香槟。
不知是灯光还是美酒的缘故,她有些头晕,周围的喧闹声仿佛渐渐远去,嗡嗡蒙蒙的,变为一种迟钝而寥远的声响。
举目四顾,飘零困惑地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现在不是该和亦生在一起吗?在那个长满君影草的花园里,在那个温暖的壁炉旁?
但是现在,她是在干什么?
禹野一直冷眼注视着飘零,见她身形一阵虚晃,赶紧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笑着向记者说道:“各位,明天飘零还要早起去西藏拍戏,需要好好休息,先失陪了。”
说完,便带着飘零离开。
记者本想追上前去,但被保镖拦阻,只能作罢。
坐在车上,飘零慢慢敛去笑容,转向失神地看着窗外,灯火辉煌,恍如白昼,这个城市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人们在梦中也在演练着勾心斗角,汲汲营营。
车子在高速路上急行着,一道道霓虹灯光映射在玻璃上,铺设出一片流光溢彩,照耀着她落寞的神情。
飘零觉得这个场景很是熟悉,是了,当年她获得新人奖那天晚上,自己醉酒,禹野送她回家。
也是在那天晚上,亦生背着她跑上楼,她甚至还记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心脏怦怦如鼓击般的跳动,还有亦生外套上的清新气息,一切都记忆犹新。
曾经开心的每一刻,于今都是痛苦的回忆。
她必须刀刀切断与亦生的联系,但他们已经血肉相融,所以每一刀下去飘零都感觉到筋断骨折般的疼痛。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纸巾。
飘零微诧地看向禹野,这一转头,一颗泪珠便滴在手臂上,凉凉的,这才发觉自己已悄然落泪。
飘零无声接过纸巾,悄悄拭去泪水。
禹野沉默开着车,一直平视前方,眉宇间却隐藏了些许的阴霾。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禹野却清楚记得地址,很快将她送达。
禹野打开车门,正准备伸手扶飘零起来,却有人捷足先登。
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清俊漂亮的男子站在面前,占有性地搂住飘零的腰肢,明澈的眼中有着隐隐怒火与敌意。
禹野认出他便是飘零男友任亦生,当下打定主意,也不闪躲,和他对视。
亦生开口:“谢谢你送她回来。”
“我很乐意。”禹野扬扬眉,有些挑衅地说道:“所以,不用谢。”
亦生不再理会,径直将飘零扶回家,见她满身酒气,便伸手解开纽扣准备帮她洗澡。
谁知飘零一把推开他,大叫道:“不要碰我!”
亦生脸色陡然变得阴沉,冷冷说道:“只有禹野才有资格碰你是吗?”
飘零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亦生软下口气,温声道:“飘零,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飘零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良久,一滴泪水滴落在被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亦生,我们分手吧。”
亦生脸色陡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只能直直看着飘零。
“亦生,我们分手吧。”飘零重复着。
亦生深吸口气,强压住满腹的惊愕悲恸,涩声道:“今晚我睡客房。”
说完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下,轻声说道:“飘零,我们……只是需要点时间。”
被单上一大片泪痕,正慢慢扩散开。
亦生在客房中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门静静打开,飘零缓步来到床前,看着沉睡中的亦生。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眉心微皱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像是在责怪她背弃了两人的誓言。
但飘零知道,他永远不会恨她。
因为在亦生心中,林飘零的一切都是好的。
所以,她不会告诉他真相。
这样,在亦生心中,林飘零会是一个忧伤而完美的回忆,而不是难以承受面对的存在。
飘零的手轻轻在亦生脸上游走,从浓黑的眉毛,到挺直秀气的鼻梁,再是那张温柔地吻过自己无数次的唇。
轻柔,缓慢,留恋地抚摸着,像是要用手掌铭刻下一生的记忆。
chapter36
西藏静溢而神秘,美到了极致。那里的天空,湛蓝而纯净,看久了,会让人有种无端的心痛。
来到这里已经1周,亦生打来无数个电话,但飘零从不接听。
她害怕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这会让她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想跑回亦生身边,但那样做,只会毁了他们仅剩的所有。
午夜梦回,只以为一切不过是场迷梦,然而,却永远无法醒来。
有时会觉得很是悲凉与讽刺,在这世界上,自己所有的不过是亦生,而要逃离的,也是亦生。
这天,剧组收工之后,飘零来到大昭寺中。
广场上,众多信徒们虔诚地磕着长头,让寺前的那块青石地板变得光滑发亮,也许在这同时,他们也心如明镜。
寺中安祥圣洁的佛像前,香火缭绕,佛音弥漫,身着红色僧衣的喇嘛摇转着经筒低声诚诵着真经,那千年不灭的酥油灯象征了灵魂的生生灭灭。昏暗的大殿中处处是一片庄严肃穆。
飘零来到转经道,空气中弥漫着酥油的浓郁气味。阳光从檐上射下,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撒下一道白色亮光。那一长排金色转经筒陈列整齐,寂静地隐藏在阴影下。
在飘零之前,一个男子正缓步前进,手抚上每一个筒底部黑亮的木把,轻轻一推,经筒便随着他的身形依次转动。
那双手手指修长,留着短短而干净的指甲,让人感觉到温暖。
飘零还记得曾和亦生约定要一起转动经筒,可惜已经无法如愿。
飘零推动着经筒,六字真言便开始在眼前转动。
终有一天,亦生会来这里,和她的指纹相遇。
飘零闭上眼,仿佛触摸到亦生温暖的指间。
看天色渐暗,飘零走出寺中,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亦生送她的那枚戒指,今生她再也没有资格戴在手指,于是将它套上根细细银链,戴在脖子上,紧紧贴着心脏。
然而一摸,脖子上空空如也,飘零心中一沉,赶紧回头去找。
沿着走过的路细细察看,依旧一无所获。
飘零心中一阵黯然,连最后的回忆,也无力保存。
或者是佛的旨意,告诉自己,莫再留念。
飘零寥落站在原地。
“请问,这是你的东西吗?”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温和地像当时的阳光。
飘零回头,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上,那套着细银链的钻戒正静静闪烁。
飘零连忙接过,手碰触到那纹路清晰的掌心,感受到舒适的热度。
“我是在转经道上发现的。”那人解释道:“是链子断了。”
“谢谢,我到处在找它。”飘零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一脸感激。
“是别人送的吧,那一定要好好保存。”男子温声道:“因为一旦丢失三次,你和赠与者的缘分也就彻底断了。”
飘零心中猛地被触动,怔在原地。
等回过神来,才发觉那人已经走远。
剧组在拉萨租下了一幢4层楼的公寓,供演职人员居住。
飘零站在阳台上,晚上气温骤降,寒风刺骨,但她仿佛毫无知觉,只是失神地望着手中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
链子已重新换过,较原先那条粗了许多,确保不会再断裂。
“一旦丢失三次,你和赠与者的缘分也就彻底断了。”
飘零一直回想着那男子的话。
明明知道和亦生已经没有可能,但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缘断,便是永别吧,天涯海角,永不相见,她不舍。
其实,再见岂非更痛苦。
飘零不禁苦笑。
“怎么在这吹冷风?”禹野走了出来。
飘零连忙将戒指藏入怀中,戒指已经变得寒冷,突然和胸前的肌肤相触,那刺骨的冰凉似乎传到了心上。
禹野装做没有看见,只是叮嘱道:“已经有几个演员病倒了,自己小心点。”
“没事。”飘零裹紧羽绒大衣:“我从小到大很少生病。”
当经历过高烧38度,还必须自己起床倒水喝后,也再不敢生病。
既然没有人关心,又娇弱给谁看呢?
见禹野深深地看着自己,飘零笑问道:“你不相信?”
“不。”禹野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个很顽强的人。”
刚开始时,禹野曾被她的外貌欺骗,以为是个柔弱女子。但走红后不论多忙,从没听见她埋怨一声。拍打戏受伤流血,也从不见她落一滴泪。禹野这才发现,自己是小觑了飘零。
飘零搓着有些僵硬的手,轻声说道:“禹野,谢谢你帮我。”
“如果是关于绯闻的事,大可不必,因为……”禹野走到飘零身边,单手倚在栏杆上,侧身望着她,眼中有丝少见的温柔:“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飘零忽然意识到禹野话语中的含意,有些微诧。禹野对她而言,是掌握自己事业的老板,是教会她许多为人处事道理的老师。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以别种身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