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陈夫人气的脸成茄子色,夏绿也自知失言,可覆水难收,她只能冲着翡翠勉强笑道:“姑奶奶来得急,这会子怕是饿——”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陈夫人打断了,陈夫人也不欲跟夏绿一般见识,咬着牙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从头到尾,好好地说清楚了!”

夏绿一愣,想着怕是戴夫人不愿意陈夫人和陈宛凝多跟着忧心,才没有把实际情况说给她们俩听。她刚才把冬雪扯出来,算是说漏了嘴?

这一想,夏绿就为难起来,踌躇道:“姑奶奶先歇着,奴婢——”

陈夫人恨恨道:“我还使唤不了你了?你知道什么便是说了,母亲那儿有我呢。”戴夫人不跟她说,陈宛凝也瞒着她,难道她就不能从别的地方查到了?

陈夫人都这么说了,夏绿可不敢再反抗,毕竟陈夫人的性子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夏绿拿不准陈夫人都知道了什么,只把陈宛秋发狂,欲对戴夫人不利。原本她和冬雪都在门外候着,听到里面动静不对,也顾不得其他了,就推开门进去,发现陈宛秋手里拿着青釉无纹汝瓷双环瓜楞花口瓶,脸色狰狞的要去砸戴夫人。

当下哪里还顾得着那么些,连忙去拦,哪想到陈宛秋不顾一切,真就拎着花瓶砸过来,夏绿赶紧去拉扯傻眼的戴夫人。兵荒马乱之间,那花瓶就砸到了挡在戴夫人面前的后脑勺上。

夏绿说到这里,眉眼中带着几分狠厉,“就算那花瓶没砸到夫人身上,可夫人受到惊吓不假,二姑娘欲拿花瓶伤害嫡母也不假,我们上房的丫环们都看着了!二姑娘被婆子捆住之后,非但没有半点悔恨之心,反而是口出污言秽语,合该烂了舌头,被天打雷劈!”

陈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你们明知道陈宛秋就是个疯子,是个…”她本想说是脏东西,是鬼祟附身,可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跟母亲不对付,怎么就放心让她和母亲单独同处一室!你可知道她和母亲都说了什么?”

夏绿也是一阵后怕,她不敢想象。若是那偌大一个花瓶真砸到了戴夫人身上会如何?

想到陈宛秋当时那一股子疯狂劲儿,面色狰狞,语气森然,就如同厉鬼似的,让人很是毛骨悚然。夏绿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奴婢不知。”夏绿顿了顿。才回答道。

陈夫人阴仄仄地看着她,夏绿避也不避,就算当时听到了一些。可夏绿真的不好也不敢跟陈夫人说,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陈夫人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来,退而求其次,道:“她后头不是又说了什么吗?你说来我听听。”

那么激动的情况下,肯定不设防。说出心里话,说不定还能找点有用的来呢。

可夏绿脸色更难看了,忿忿道:“二姑娘口出污言秽语,半点不像是千金小姐,反倒是像了市井泼妇,实在是…”

倒不是夏绿找不出词来形容了,而是她突然想到。前几天陈夫人才和陈宛秋上演了一出市井泼妇打闹戏。

这时代的女子讲究贞静淑德,家族越大,规矩越多,也越讲究。就比如说一般的大家小姐,身边都有专门教授规矩礼仪的教养嬷嬷。有的甚至还不止一位。

别说上手与人厮打了,就是动口说些略微粗鄙的话都少有。可在陈家,可实在是,陈夫人就和陈宛秋大打出手,抓、挠、扯、踹,无所不用其极,便是最泼辣的市井泼妇怕是都要自愧不如了。

陈夫人没意识到夏绿话里的影射,她还嗤笑着接口:“什么腌臜事儿她都做出来,说污言秽语又算得了什么!说吧,她都说了什么,说出来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夏绿原本只知道陈夫人颇有些不着调,可没想到她真是这般不着三四的,都说了是污言秽语了,她这做奴婢的不敢复述,她怎么还是执意要知道啊。

夏绿在陈夫人灼灼的目光下,僵硬着说:“二姑娘犯浑说了不敬之语,大姑奶奶听不得,奴婢也不敢复述。”

陈夫人呲牙,是呀,陈宛秋既然敢做出拿花瓶砸戴夫人的事儿,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不敢说的!

“她现在在哪儿呢?”陈夫人磨着牙,攥着手,她上次打了陈宛秋几巴掌都打少了,“既是口出污言秽语,那真该好好给她洗洗嘴巴才好呢。”

陈夫人可真是大无畏,先前在得知陈宛秋是和琥珀一样的鬼祟附身后,可吓得不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自己亲手把陈宛秋胖揍了一通,而且还是压着陈宛秋揍,所以自信心极度膨胀,还就把陈宛秋当成可以揉圆搓扁的了。

之前陈宛凝同戴夫人说的陈宛秋给陈远良下毒,陈夫人是左耳进右耳出了,这才无知者无畏啊!

夏绿得了戴夫人的吩咐,生怕陈夫人怒发冲冠,做出混事儿来,一听这话儿连忙说:“夫人已经叫人把二姑娘捆绑起来,关起来了,还命婆子们看管,任何人都不准靠边。”

“哼!”陈夫人虽然不满戴夫人不把她放在心上,可戴夫人

说的话她还是很听从的,现在不过是在口头上过过干瘾,“她既然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便是把她关到祠堂里,跪个五天五夜都是应当的!”

不给吃不给喝,饿死她!

夏绿扯了扯嘴角,心想大姑奶奶还是把这件事想简单了。庶女忤逆不孝,竟然伤了嫡母,这可不是单纯跪祠堂就算了的!

便是把她除名都是可以的,做不了千金小姐,看她还有什么力气再骂人!

陈夫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子就着陈宛秋的事儿一通骂,心情也变好了。浑然忘了她刚才才指着陈宛凝的鼻子,把陈宛凝好一通“棒喝”,平了口气就要回内室。

夏绿哭笑不得,这时候外面有个小丫头哭丧着脸进来,“夏绿姐姐,不好了!”

夏绿这会子最听不得‘不好了’这种话,当即就把脸拉下来,冷道:“又怎么了!”

小丫头低下头,小声说:“二姑娘不见了。”

315章 袖手旁观

“二姑娘不见了!”

夏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才刚和陈夫人说过,陈宛凝被捆绑起来,关了起来不说,还命婆子们严加看管,任何人都不准靠近,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婆子们是做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小丫头头低的更低了,怯懦道:“婆子们都晕过去了。”

夏绿觉得事情大条了,先进去回禀了戴夫人。

戴夫人只有一瞬间的慌乱,尔后就镇定了下来,吩咐夏绿叫人去守住门,她倒要看看,陈宛秋还能插了翅膀不成?

夏绿不敢多说什么,应下了就急匆匆的去处理了。

陈夫人刚挨了戴夫人一顿排头,也不急着呛声了。

陈宛凝眼皮红肿着,眼底的阴霾都要溢出来了,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戴夫人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之意,事情都发展到这步田地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陈宛凝冷不丁的说:“若是叫她出了门,母亲觉得她会到哪里去?”

戴夫人倒抽了一口气,顿时不放心,又叫夏绿过来,叫她去跟陈远良知会一声。

又问:“勇武侯府可有派人来?”

夏绿摇了摇头。

戴夫人无力的摆了摆手,陈宛凝心里一咯噔,瓮声问:“可还是与大嫂他们夫妻有牵连?”

戴夫人自知瞒不住,再勉强找借口也没意思,道:“陈宛秋癫狂时,曾言曾欺辱过她的,她一个都不放过,便是下了毒叫人家生不如死。就曾联名道姓的提及了你大嫂苏氏。”

“什么?!”陈宛凝震惊不已,一时间竟也找不到话来。

陈夫人反应更大:“若是大嫂死了,那姑妈的私房我就拿不到手了?”

陈宛凝一下子哽住,脸色铁青,盯着陈夫人半晌。啼笑皆非。

戴夫人也觉得面上无光。这都什么时候了,陈夫人惦记的还只是傅母的那点子私房!

陈夫人自知失言,忙补救道:“大嫂那个人心眼多着呢。哪里会定定的叫陈宛秋算计到啊!再说大嫂和陈宛秋也没有多少渊源,她们俩什么时候有龌蹉了!”

陈宛凝浑身僵住,如果真有这回事的话,那最可能的就是那天了。陈宛秋千方百计的让她把苏颖哄骗到陈府来,陈宛秋又把苏颖叫到亭子里。在那个空档,那一壶茶…

若说龌蹉?陈宛凝知之甚多,更有甚者陈宛秋的奶娘就是死在了侯府,再加上苏颖直言陈宛秋是“借尸还魂”的,陈宛秋想要“杀人灭口”!

“疯了,疯了…”陈宛凝喃喃道。

陈夫人见陈宛凝自言自语,好像受了很大刺激的模样。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母亲让大夫给我们诊脉,是想看我们有没有被陈宛秋下毒吗?”

一针见血。

陈宛凝猛然抬起头来,望向戴夫人,戴夫人点了点头。

陈宛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喑哑着问:“母亲是派人去和大嫂说了?陈宛秋还指名道姓的提到其他的谁了吗?不,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陈宛凝越说越急切,“既然是陈宛秋下的毒,那她肯定会有解药!事到如今,咱们可不能再顾忌了,去搜检陈宛秋的院子,肯定能找出些什么的。”

“母亲,我怀疑邱姨娘和梅香的死不是意外,既是邱姨娘知道了她不是原来的陈宛秋了,梅香又是她的贴身丫鬟,肯定也是发现了什么,才叫她给灭口的!”

想到这些,陈宛凝青白着脸,呆呆地坐在脚踏上,又开始无意识的攥紧手指,两只手心都被刻出血来也不知道,说着泪珠子噗噗往下掉,嗓子眼里呜噜噜直动。

不知是想到什么,手脚都开始哆嗦。

“陈宛秋给父亲下毒,请了好些个大夫都没查出来,就连刚开始请的太医也没觉察到异样,还是后头请的路院判才诊出点门道来!这一次,她若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寻常大夫会诊出来吗?”

虽然陈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可陈宛凝后头说的太吓人了,

陈夫人头“嗡”的一声炸了,“死,我不要死啊!”

戴夫人十分冷静,白着脸拉住陈夫人的手,呵斥道:“浑说什么!那不是一般的大夫,专攻毒这一块的,他既是说了你们没事那就是没事!”

陈夫人哆嗦着嘴说:“真的哇?”

戴夫人厉声道:“那是自然。”

陈夫人可真是被吓住了,戴夫人的话一颗定心丸,顿时就把陈夫人给唬住了。

陈宛凝见戴夫人一副平常的样子,脑子里嗡嗡作响,方才又怕又委屈的情绪瞬间崩开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哭的眼泪鼻涕俱流,半点平日里侃侃而谈、比陈夫人还稳重大方的样子也不剩。

陈府乌糟糟的,时刻关注着陈府以及陈宛秋动向的暗卫们,平日里四平八稳的暗卫们看起来仍旧八风不动,唯有在看被派遣去跟忠睿王爷禀报的暗卫时,眼里稍微流露出点羡慕的神色。

本来么,忠睿王爷派他们来监视陈府,多少是有点大材小用的。

不过鉴于陈宛秋有外挂空间,神识外放的时候就能察觉到,暗卫可都是能人,用了很短一段时间就摸清楚了这外放的范围,再然后发挥所长,在这样颇为特殊的环境下监视着陈宛秋的一举一动。

忠睿王爷并没有亲眼看到过陈宛秋“变戏法”,所得知的基本上都是靠暗卫们的口头汇报或者是文书报告,可暗卫们不一样啊,他们可都是亲眼目睹到陈宛秋的“神秘莫测”,乍一下实在是受了不少的冲击。

精神上的冲击,日积月累久了,也是会产生心理阴影的。

忠睿王爷的暗卫们实在是很忙,早期陈宛秋的人马众多。又频繁出门,暗卫们斗智斗勇,为了完美的完成任务,真是够拼的。

好不容易等陈宛秋的翅膀被忠睿王爷剪除了,暗卫们又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同行们”的来来去去。

作为这一行里的状元。就算不是状元。那也得是榜眼或是探花,暗卫们力求做到最好,争取不被其他的“同行们”发现。一旦被人家发现了,不是他死就是他死。

不仅如此,还要面临主子随时变化的命令,拿捏好其中的分寸,增一分减一分都不妥当。必须恰如其分。

就比如现在,原本以为陈宛秋不能“变戏法”,身边也没有得用之人,身旁之人皆避之如蛇蝎,“靠山”已经清醒了,身份也被揭穿了,还差点毁容了等等的。可陈宛秋的杀伤力非但没减,反而是变得“杀气腾腾”,可真是见佛杀佛见神杀神,再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了。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陈宛秋是完全没有计划性的。不改张牙舞爪的姿态,俾睨天下的语气特别有。

戴夫人在和陈宛秋的较量中,因为陈远良的涉足,戴夫人一直都是不甘拜下风的,可她到底是管家多年,说句吃的盐比陈宛秋吃的饭都多也不为过。

在陈宛秋无所顾忌,情绪不稳的情况下,套陈宛秋的话,让她说出了好多“真心话”。

陈宛秋在意识到不对劲后,戴夫人什么都没说呢,她就突然狂化了,特别激动的指着戴夫人的鼻子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戴夫人不过是反口相讥,说了那么一句,戳痛了陈宛秋,陈宛秋情绪更激动了,不但动口还动手了,随手操起一旁的花瓶就要砸戴夫人,语气森然:“你就是个恶毒的嫡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下毒害我,哈哈!难道就只准你下毒害我,就不准我打击报复回去了?!啧啧,你不但自己恶毒,还养了两个恶毒的女儿,一个个心黑手辣!”

陈宛秋话太多了,她说话的空档,觉察到里面不对劲的夏绿和冬雪就闯进来了。

一对一变成了一对三。

结局就像是夏绿告诉给陈夫人的那般,陈宛秋束手就擒,胳膊被粗壮的婆子剪到身后,本来她嘴巴是没被堵住的,可谁让陈宛秋骂骂咧咧的,还骂的特别难听,不用戴夫人吩咐,婆子就拿住帕子把她的嘴给堵住了。

这一幕暗卫们全程目睹,不但把陈宛秋和戴夫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还在陈宛秋被绑起来关住了的时候袖手旁观。

暗卫们收到主子的命令就是如此啊——顺其自然、袖手旁观,不过袖手旁观也是有附加条件的。

之前一段时间还是别让陈宛秋死在旁人手上,过了几日就是死在旁人手上也没关系,这两天又变了,变成了别让陈宛秋在今天之前死了。

忠睿王爷打算让陈宛秋“死得其所”,而且还得死的“天时地利人和”。

为了达成主子的命令,暗卫们也是蛮拼的。

等暗卫将消息传达到忠睿王爷耳边时,忠睿王爷还在敬国公府。

敬国公府还是先帝在时御赐的府邸,修建的富丽堂皇。

如今除了敬国公世子夫人,并没有其他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不过世子夫人并没有住到最居中的一处最宽广的院落,据说那原本是敬国公夫人的居所,自从敬国公夫人去世后,就再也没有旁的女人住进去过了。

忠睿王爷在听到这点的之后,难得的没有露出嘲讽之意。

忠睿王爷陪着忠睿王妃到这处院落里来,忠睿王妃原本在外人面前挺得直直的背以及强撑住的优雅笑容,全都消失不见。

忠睿王爷并不以为意,他之前才和敬国公,他的岳父,见过面,敬国公近年来很少上朝,尤其是皇上登基后,几乎是长年累月的也不能在殿内见上几面。

和忠睿王爷差不多,不过不同的是,忠睿王爷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再典型不过的纨绔子弟,而敬国公是伏枥的老骥,人家仍旧志在千里呢。

不然,怎么就有原杭州知府是敬国公府门下,后来被扯出来的可不仅仅是如此。所以说敬国公是名副其实的老骥。

敬国公对外说身体不大好,所以这次会面也就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再之后招待忠睿王爷的就是他的小舅子,敬国公世子了。

小舅子不甘不愿,想来如果不是碍于忠睿王爷的身份。敬国公世子早就挥舞着拳头。朝忠睿王爷俊美的容颜而去了。

忠睿王爷对敬国公世子的虚以委蛇不以为意,事实上,他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在忠睿王爷看来颇为有趣。

忠睿王爷微微一笑,不过笑意并不达眼底:“你私下里的那些小打小闹,本王奉劝你还是及早收手。”

对忠睿王爷来说是小打小闹,可小动作多了也实在是碍眼,就像是整日在耳畔嗡嗡直叫的蚊子一样。

敬国公世子眼框一缩。色厉内荏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忠睿王爷冷笑一声,敬国公世子既然这么说,就表明他心里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挑了挑眉,“除了那些不痛不痒的想针对勇武侯的,难不成你还竟有旁的大手笔?

这句话讽刺意味颇重,敬国公世子刹那间涨红了脸。紧攥着拳头说:“我竟是不知姐夫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敬国公世子很少叫忠睿王爷为“姐夫”,寻常叫声“王爷”都带着微微的不屑与浓浓的敌视。现在叫起“姐夫”来,就只剩下浓浓的敌意。

再者说到“关心”两个字的时候,也不由得加重了音。这可不是什么关心,这是见鬼的监视!

对此。忠睿王爷笑而不语。

敬国公世子见不得他高高在上,一副施舍的姿态,加重了讥讽的说:“还是姐夫您变换了口味,看上勇武侯府的哪位佳人了?”

“我以为你姐姐已经把话说的够清楚了。”忠睿王爷脸上仍旧带着笑,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反衬出他这一瞬间刀锋般锐利的眼神。“可不是谁都能有被本王纵容的资格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笑容就跟凝固的冰雕一样,丝毫未变,可特别的不真实,又带着刺骨的寒意。

敬国公世子不自觉暗吸了口气,他既是觉得忠睿王爷的后一句太讽刺了,又不得不屈服,忠睿王爷是在拿他姐姐来威胁他!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她姐姐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身为王妃,难道随意处置几个侍妾都不行吗?搁在寻常人家,嫡妻随意处置侍妾,便是发卖了打杀了都没问题的。

还有他姐姐都是被逼的,京城里谁不知道忠睿王爷宠妾灭妻,什么糟七糟八的人都往府里带,半点不把他姐姐以及敬国公府的尊严放在眼里。

“让我收手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忠睿王爷微微挑了下左边的眉毛,饶有趣味的说:“哦?说说看。”

“你不能再软禁我姐姐!”敬国公世子在忠睿王爷的目光下脱口而出。

“软禁?”忠睿王爷一愣,重复了下这个词,哈哈大笑,“本王何曾软禁过本王明媒正娶的,受过册封的王妃了?外人可道是王妃一片慈母心怀,愿意代世子受病痛折磨,甘愿入佛堂,接受佛祖的佛光沐浴呢。”

忠睿王爷不无讽刺的说。

“哈!事实如何,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何必再打马虎眼!”敬国公世子恼怒的冲忠睿王爷吼道。

“大胆!”忠睿王爷没说话呢,张守礼尖锐的声音就传进来。

敬国公世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忠睿王爷漫不经心的说:“原来你不曾知晓王妃做过的事啊,倒也难怪,后宅的腌臜事儿如何好开口呢。”

更何况那还与敬国公夫人一脉相承,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忠睿王爷留下脸上青青白白的小舅子,慢悠悠的出去了,仿若把敬国公府当成了他忠睿王爷府的后花园。

忠睿王妃和弟妹世子夫人相顾无言,世子夫人颇为尴尬。她一个做弟妹的,和嫁出去的姑奶奶又没多相处过,说起话来别别扭扭的,更何况身份有别,世子夫人也不好妄言。

忠睿王妃似乎看出了世子夫人的不自在,露出一分笑说:“你若是忙便自去吧。不必在这儿陪我。”

世子夫人看出了忠睿王妃的拒意,也没有多推辞,就应下了,交代了一众下人尽心尽力方才退了下去。

在世子夫人离开后,忠睿王妃露出个苦笑。

她待字闺中时。因是敬国公的嫡长女。在一众姐妹中很是出众;等嫁了人,又是嫁给皇子,后来又摇身一变。从皇子妃变成了亲王妃,满京城里的除了皇宫里的太后和皇后,便是宗室里的长辈们比她辈分高身份高的了。

可如今呢,便是对着娘家的弟妹都觉得身份尴尬,外面那些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她呢。

忠睿王妃如何都有股子气难平。等到和忠睿王爷到了敬国公夫人曾经住过的院子时,就不自觉的流露出来:“王爷,还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不必再这么绕弯子了。”

忠睿王爷闻言轻轻嗤了声,“你们姊弟俩都挺有趣。”

忠睿王妃轻轻一颤,紧盯着忠睿王爷。可忠睿王爷就说了这半截话,剩下的也没有要跟忠睿王妃解释,他们姐弟俩如何有趣的意思。

忠睿王妃垂下眼帘,眼底里不免的爬上丝丝阴霾。

忠睿王妃在心里认定了忠睿王爷还有所所图,不然。又如何会“好心好意”的陪着她回娘家来,祭拜她的母亲。

对忠睿王爷的任何话都能分析出阴谋来,忠睿王爷兴许有所感觉,但他并不当一回事儿。

“你可知,国公夫人是如何去世的?”

忠睿王妃瞳孔猛缩,她深切感受到冒犯,冷然道:“家母业已去世多年,如今已经尘归尘土归土,王爷拿我们姐弟来调笑也罢了,如何又要针对已经去世的人?”

忠睿王爷目光讥诮的看过来,不用说什么,忠睿王妃却莫名读懂了忠睿王爷的意思——你先前用苏侧妃的事儿做筏子,现如今却也知道那是对已去世之人的冒犯了,真是好得很。

忠睿王妃脸色发白,攥着手指,这如何能一样?!

苏侧妃不过是一介侧妃,就算是上了玉蝶又如何,那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妾,顶多再高贵些,算是个贵妾!她如何能跟国公夫人相提并论,这摆在一起提了,都是对国公夫人的侮辱!

忠睿王爷说了解他这位王妃吧,可他这位王妃总是能做出出乎他预料的事情来。说不了解吧,偏偏这时候,他都能看明白他这位王妃心里在想什么。

到了这时候,她斤斤计较的还是身份、地位以及出身。

忠睿王爷不予计较,目光落在这座修建的颇具风格的院落上,“本王在想,既是国公夫人善毒又懂的炼药,怎么偏偏对自己的病无可奈何呢?”

就算忠睿王爷只是说句寻常感慨的话,忠睿王妃也会解读出好几种意思来,更何况忠睿王爷本来就是话里有话。

忠睿王妃心里震动,勉强平复心神道:“医者不自医罢,再说‘阎王叫人三更死,岂会留人到五更’,母亲便是命数到了,再多外力也无可奈何。”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忠睿王妃表现的太淡定了,淡定的让他以为她知道什么。也是,苏侧妃的死,他都没查到什么呢,他这位王妃就好似什么都知道了,那里面自然是有他不及的渠道。

忠睿王爷突然觉得很讽刺,他们夫妻,姑且他们俩还是夫妻,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