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一,你成天是不是闲得发疯啊?要是没事就给姐找个工作!”杨帆被李政一拽得没了法子,只得磨蹭着跟他徒步出门去。
李政一邪笑着凑过头,“好啊,你来给我当太太吧,不用打扫不用干活,只负责生孩子,钱都归你管!”
杨帆双手插兜,打了个哈欠,“算了,你妈还不把我给杀了。”
李政一楞了下,“她,她…”
杨帆蓦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摆摆手,“不是,我的意思,唉,反正,对不起啦。”
李政一却抬起近乎翠绿的眸子,“好了,胖妞,快走吧,不然照你这速度爬也爬不到。”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学校还这么破,一点都没变!”
在这个季节树叶稀稀拉拉的在半空的枝上交错,路的尽头是李政一和杨帆曾读过的小学,破旧不堪的房子着实有些岁月。
“没钱怎么变啊,你这阔少爷啥时候为咱学校捐点钱?”杨帆随口问了句,李政一并不说话,视线只是顺着路望向远处,此时的路静谧无声,阔叶乔木的枝桠整齐的向天空伸展着。
如今是周末已无上课的学生,李政一给看门老大爷塞了盒烟,就在这样他们两人居然大步踏入校园内,杨帆回头望着翘起二郎腿抽烟的老大爷,极鄙夷的瞪了眼,“不负责!”
李政一却嗤笑着摇摇头,学校向东是一溜的大玻璃窗,教室内漆光油亮的桌椅上蒙着一层薄尘,明亮清透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如筛子般落下一层亮光,顿时仿佛时光也倒流了数十年。
“胖妞,你还记得以前咱们在几班上课吗?”
杨帆挠了挠头,“我记得你搬走的那年,我在读三年级,具体几班倒不记得了。”
“亏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记性好!”李政一仰头望着浅暖的阳光,他似梦呓般痴痴的喃道:“三年二班。”
三年二班。
碰巧是周杰伦的一首歌。
多美的碰巧。
三年二班的门很破旧,杨帆已辨不出每间教室的区别,她只记得自己过去坐在靠窗的位置,那里可以清晰看到学校的篮球场,篮球杆在阳光下拉出细长的影子。
李政一坐在杨帆的旁边,木制课桌有些脏,他却毫无顾虑的趴在上面,任由衣服抹去上面的尘埃,“胖妞,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次上课我的笔掉在了地上,我低头去捡,你也刚好要帮我捡,然后我们碰了头。”
“那么早的事谁还记得。”
杨帆环顾四周,木课桌被学生用小刀刻了许多印子,她低头看自己的桌子竟惊喜的叫了起来,“你看,你看,这是我的桌子,居然没换!上面还有我刻的‘早’字!”
“我还记得那时候咱们学了一篇课文叫《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之后大家都效仿鲁迅在桌上刻了早字。”杨帆抚摸着课桌上用小刀篆刻下的字,字迹歪歪斜斜乍一看倒像是‘日十’两个字,“我记得那时候刚用钢笔,班里就数你的字写得最漂亮了。”
李政一抿起淡淡的笑,杨帆忽然记起在成都时,早上李政一不辞而别留下的便签,上面的字实在与幼年相差甚远,杨帆深叹了口气,“唉,不过您这大少爷,去了国外估计只会写洋文了,汉字写得还不如小时候呢。”
李政一的眉忽的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立刻恢复常态,他笑盈盈的盯着黑板,“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跟班里女孩子去跳皮筋,成天跳得连作业都不肯写,结果你爸气得冲到班里,在黑板上写了哪几个字?”
杨帆回忆了下,猛地笑得前仰后合,她用力拍起手掌,“对,记得,记得,他写的是:如有再带吾女跳皮筋者,老夫必唾其面!”
杨帆对这事记忆犹新,那时她爸写得一手飘逸洒脱的楷书,学校别的老师告诉他杨帆又跳皮筋没写作业,杨父真的是怒不可遏,当时就用粉笔苍劲有力的写下这些字,他的楷书遒劲而大气磅礴,可一群三年级小孩子压根看不懂这句话,次日竟继续玩得忘乎所以。
chapter26
经过校园旁的千寻石级时,杨帆顿了下,石阶旁生锈的铁栏杆边摆着成排的青瓷花盆,密密的花盆内栽着浓郁香甜的红花,晶莹的花瓣光洁剔透,如火龙般顺着千寻石阶一路攀爬向上,那样妖娆艳丽,仿佛瞬间就能迸溅出炙热的火花。
花盆在淡青的天空下,如同一捧朱砂洒在了地上。
“是虞美人?”杨帆说的是问句,发出陈述句的声调却平淡得不需要回答。
“对,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学校还种这种花,”李政一俯下身用指尖轻触娇艳欲滴的花朵,“你忘了?以前有次放学你说这花很漂亮,非要端走一盆回家,结果被老师发现,他拿扫把追你围着操场跑了两圈。”
李政一低头看花的神情很温柔,似乎那不是一株植物,而是他久恋的女子。
“所以,在成都的时候你才送我这种花?”花香得甚至剧烈,肆无忌惮的顺着鼻翼直往心里钻,杨帆记起似乎是李政一送的花,她竟将它误当做罂粟扔进了马桶。
李政一眯起漂亮的眸子望向她,他的眼睛蓝得近乎翠绿,让人瞧得不真切,可杨帆却觉得很像某种动物,一时又想不起。
“你不喜欢这花?”李政一慢慢走到她的身边,他轻握住杨帆有些肥大的手掌。
“没有不喜欢,只是以前很多事都忘了。”杨帆一惊抽回了手,“啊,我手机好像忘在教室里了,我去拿下!”杨帆不给李政一丝毫的时间,她慌慌张张的逃去,逃得那样快,快得甚至连他眼中的黯淡也未曾发现。
杨帆的山寨机完好无损的躺在课桌抽屉内,她弯下腰去拿,可伸出手的一刹竟如触电般缩了回来,杨帆旁边的位置是以前李政一坐过的,课桌旧得几乎散架,可他的抽屉内却刻着小而规整的字,字是用锋利的小刀用力划上的,凹凸的字迹里塞着一些尘埃,时光的尘埃。
字的位置很巧妙,别人根本无法察觉,只有俯下身才会留意到,而课桌的主人却能时刻触摸到。
寒冷顺着指尖的血脉一直流淌到心脏,如冰雪紧压在胸前一般,压抑得杨帆几乎无法呼吸,仿佛胸腔瞬间就会崩裂,她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终于再也撑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极深的字躲在课桌的阴影里:李政一胖妞!
他将自己名字里的“一”字刻得很长,如同一根结实的绳索牢牢将两人捆绑在一起,又像是扭曲的千千结,让两人命运的齿轮毫无间隙。
“哭什么?”李政一忽然从身后搂住了她,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杨帆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竟是急促得毫无节奏。
杨帆的身躯有些庞大,在李政一的怀里却很安静。
她只是空洞洞的瞪大双眼仰望窗户,教室的玻璃有些摇摇欲坠,屋内却困了只蜜蜂,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小生物不知疲惫的撞在透明玻璃上,窗外的空气伸手可触,可终究是隔着一层玻璃。
杨帆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去的,似乎是她哭累了,李政一将她背回去的,也可能是拖回去的,毕竟她重得可怕,他怎会徒步那么远将她扛回家。
可只有杨帆知道,她为何会莫名其妙的落泪,看到李政一幼年刻下的字,杨帆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她险些就同陈渺路结婚了,她甚至在新房的墙上也用铅笔写了一排小字:杨帆爱陈渺路学长,一辈子!
不过陈渺路大约永远也看不见那行字,就像他看不见她的心。
她只能是教室里的蜜蜂,禁锢在封闭的空间内被思念折磨致死…
“胖妞,送给你的!”李政一将手掌大的盒子递给她。
杨帆有些疲惫的接过,“iphone?”
李政一看见她惊讶的表情很是高兴,“对,你那山寨机早该换了,喜欢吧?”
杨帆将手机塞回他,“谢谢,不要!”李政一垂下眼眸,杨帆却又抢了回来,“对了,你还欠我房租水电费呢,就拿这个来抵押吧!”
李政一看着杨帆不由笑了,她玩弄起新手机,可抬眼的一刻,清晨的阳光恰好照进李政一璀璨的眸中,他的眼睛如宝石般闪闪掣动着,仿佛里面塞满了萤火虫,在芦苇间荡出绿色的光芒。
杨帆蓦地记起李政一的眼睛像什么动物了,像极了她大学时养的一只波斯猫,优雅的猫咪有只绿瞳,临风微颤时的绅士风度丝毫不输李政一,那只猫是陈渺路捡来的,他说…
该死!
杨帆发狂的摇了摇头,又是陈渺路!
下午时分杨帆买菜归来,经过附近商店时顺便进去买袋盐,店主是自小就认识她的罗阿姨,罗阿姨一瞧见是杨帆乐个不停,“哎呦,丫头啊,昨天咱们这条街的人都出来看你呢。”
“看我?我又不是耍猴的!”杨帆笑答爱念叨的罗阿姨。
“咦,你可比耍猴的好看多了,昨晚就瞧见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子把你背回了家,啧啧,多有劲啊!都能背动你!我瞧见他气喘吁吁的,估计背的是不近!哎呦,啥时候结婚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把握住人家帅哥就跑了!”
杨帆的脸部稍稍抽了下筋,“阿姨,别瞎说啦,还早着呢。”
罗阿姨整日无所事事,只靠街坊邻居的八卦为乐,她看杨帆羞涩的不承认,慌继续道:“别害臊啊,听你妈说你都不上班了,不就是为了回家办喜事吗?当真是羡慕死人咯!”
杨帆付钱时冷笑了下,罗阿姨两片薄唇却念念有词,“昨天看你的人可多了,大家都高兴坏了,说你都能嫁出去,自家的丫头就不用发愁了!”
这是人话吗?难怪今天出门人人对她笑脸相迎,直笑得杨帆浑身发毛,还以为自己内裤外穿了。
“可惜啊,阿姨就没这个命,昨晚还瞧见一个抽烟的帅哥,他开着个什么车,反正就是个名牌贵车啦!也没见咱们县谁开那么豪华的车,他就一直在那里抽烟,边抽边看着你们,后来吧,我过去想跟他说话,他理也不理的就开车走了,唉…”
杨帆慢慢掰开罗阿姨紧拽她衣服的手,“是吗?罗阿姨,你再看看,说不定又能看见个有钱的帅哥。”
罗阿姨难得抓到个人,赶紧没完的叨叨絮絮起来,“哪有那么多啊,唉,昨晚那个帅哥真跟电视里的明星一个样,穿了个黑西装一直靠着车抽烟,真怕那烟头会烧到他的手!”
杨帆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手机背景仍是陈渺路亘古不变的冷颜,这张照片还是数年前大学社团开会时,杨帆偷拍的,只是陈渺路的侧脸,却棱角分明清冷疏贵。
“昨晚那个抽烟的帅哥是他吗?”
罗阿姨拿手机瞟了半天,iphone的画质很清晰,但照片是杨帆用自己的山寨机拍的,罗阿姨看着有些模糊的图像,吱吱呜呜起来,“额,有,有点像,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罗阿姨半天辨不出来只得放弃,“唉,昨晚那么黑,我也看得不是太清,不过,轮廓还是像的!”
chapter27
杨帆站在教室门外,隔着透亮的反光玻璃,李政一在教室里细心的指导着小孩子,学生认真的仰头看着黑板上的五线谱,粉笔在他手中绘出流畅的线条,杨帆蓦地发现,李政一居然用左手在黑板上写字。
杨帆愣了下,他似乎始终都在用左手,而且字写得漂亮洒脱,完全不似在成都留言时歪斜的字迹,“喂,给我送中饭了?”李政一用指关节敲了下杨帆的脑袋,她木呆呆的将饭盒递给李政一,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大快朵颐,竟丝毫不顾及为人师表的形象。
不少放学经过的孩子同李政一告别时,都不忘瞅一眼他饭盒里的菜,“绿眼老师再见!”李政一口里叼了块肉,含糊不清的答道:“再见。”那孩子仍是恋恋不舍的望向李政一,李政一可倒好,竟似护着宝贝般边吃边遮盒里的饭。
“你不生气?”杨帆小心的问。
李政一却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生什么气?”
杨帆记得小时候李政一最恨旁人说他眼睛的颜色,可如今孩子纷纷喊他绿眼老师,他竟看似毫不在意,杨帆坐在他旁边神情恍惚,不知是问还是不问。
“谁说我不生气,我告诉你,我非常生气!”李政一又盛了一大勺米饭,“你要知道,当音乐老师很辛苦的,你还只给我这么点肉,真是气死我了,下次记得多放些肉。”
杨帆哭笑不得,满满的饭盒里已经全是肉了,他居然还贪心不足,“又不是我让你来的,不愿意教拉倒!”
李政一狠狠喂给杨帆一勺肉,“说什么呢,我还不是为了咱爸,你看咱爸年龄大了,还得每天教音乐课多辛苦啊,能替咱爸一天算一天…”
杨帆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打住打住,谁爸?李政一,你要搞清楚,是我爸,不是咱爸!”
李政一却像猫咪般,将柔软的发丝蹭着她的肩膀,“反正一样啦,迟早都是咱爸的!”
杨帆奸笑起来,“对,没错,迟早,等你认我当姐的那天!”
李政一气得埋头苦吃起来,怎么会有如此不解风情的女人!
杨帆瞧着他左手快速挑拣着肉块,“喂,我记得小时候你好像不是左撇子啊,现在怎么开始用左手了?”
李政一的眉峰微微抖了下,“你别说你现在才发现啊,我可在你家住了两个月啦!”
杨帆瞥了下嘴,那又如何,反正她整日只关心帅哥的五官,至于用哪只手与她何干。
“主要是为了练习左右平衡。”
杨帆张大嘴啊了一声,这是个什么鬼答案,他用左手居然是为了所谓的练习左右平衡,杨帆知道很多事李政一都瞒着自己,多问也无益,她瞪着李政一,预备用小眯眼杀死他,“小心练到半身不遂!”
不知是不是因为杨帆的诅咒,李政一险些被呛到,他不住的咳嗽起来,“最毒妇人心,你也太狠了吧!”杨帆却不以为然的收了饭盒,“吃得这么干净,还以为洗过了呢。”杨帆收起饭盒正欲起身离开。
李政一却伸手拽住了她,她站在长椅前,他就这样凝视着她,他的手很热,仿佛一块烧红的煤炭,“你要去哪?”
杨帆的心猛地一颤,这一瞬,她觉得情景如此熟悉。
那天晚上社团开会结束后,杨帆故意绕道跟陈渺路走去建筑学院,她甚至编了个超烂的理由,居然说建筑学院男生宿舍楼旁超市的东西比较好吃,陈渺路竟也未拆穿她,只是同她一起徒步走在校园内。
当时她尚未同陈渺路谈恋爱,只是以学妹的身份送学长回宿舍,路很长杨帆又故意放慢脚步,直到后来下起了雨,他们站在长廊下躲雨。
“你要去哪?”陈渺路猛地握住她的手。
杨帆站在长廊上,雨水点点滴滴疏疏落落的坠下,她回头看着坐在木椅上的陈渺路,“下,下雨了,我回去拿伞,你先在这儿躲下雨。”
陈渺路却握住她的手不放,他狭长的眉眼在夜色里异常好看,濛濛细雨中杨帆的心莫名狂跳起来,似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迸发开来。
千万粒雨珠闪着光,仿佛满天的星子都洒了下来,陈渺路终于松了手,“你等着,我去拿伞。”
他奔跑在银亮的雨丝中,雨水渐渐濡湿他的衣裳,杨帆立在原处望着陈渺路的背影,左胸腔内微弱的博动却隐隐作痛。
“胖妞?”李政一喊了声,杨帆忽然回过神,她干笑了下,李政一却故意握住她的手不放,“你要回去了?”
杨帆长长的吁了口气,“废话,给你送了饭我当然要回去啦,你就在教室里午睡会吧,下午记得认真工作!”
李政一牢牢拽住她的胳膊不放,“别啊,教室的桌子太硬了睡着不舒服,还是你比较软!”李政一说着已垂下头搁在了她的肩上,杨帆被他拽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靠着。
杨帆掏出手机,屏幕上仍是陈渺路模糊的照片,杨帆侧目看了眼李政一,他的睫毛很长耷拉下来仿佛一层薄薄的绒毛,杨帆眨了眨眼睛,不知是不是隐形眼镜没戴好的原因,她忽然觉得无法聚焦,李政一和陈渺路在她眼中都如此朦胧,李政一陪在她身边时,她总是没心没肺的大笑着。
可陈渺路则完全不同,和他在一起是紧张是痛苦是纠结,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不断涌入脑中,却难以压抑住心底狂乱的情丝。
杨帆任由李政一靠着自己沉沉睡去,他们安静的坐在长椅上,犹如一对亘古不变的恋人,可只有杨帆知道,若是没有陈渺路,这一切都会很安详,安详至死也毫无加速的心跳。
chapter28
“李政一,你成天粘着我干嘛,没瞧见我现在很忙!”杨帆行走于枝叶稀疏的茶树间,她手臂上挽着竹篮子细心的摘选着叶片,李政一拎着半空的竹篮紧跟在她身后,“反正你现在没工作,我也没工作,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啊?”
鞋子踩在枯枝落叶上咯吱作响,杨帆采摘着翠绿的茶叶嘟哝道:“说谁呢,谁没工作?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在努力工作,别碍手碍脚的!”李政一也懒得理她,干脆独自仰面感受漫射的光线,高山林茂云雾缭绕的遍山茶树实在宜人,似乎连空气中都透着清新,李政一瞧着杨帆不停的采摘,便开口问:“我只听说过雨前茶,怎么秋天也能采茶?”
杨帆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大少爷,您难道不知道采茶分时节的,比如明前茶谷雨茶夏茶白露茶,而秋天气温较低,采的茶类似于春茶,茶叶外形好看,但茶芽不够饱满,所以口感和回甘次于雨前茶。”
李政一望着清澈的苍穹,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句,又问:“那直接采谷雨茶不就好了,反正这个季节的茶也不怎么好。”杨帆崩溃的瞪了他一眼,“拜托,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有钱,像谷雨银针那种茶我们这些穷苦大众可喝不起!”
茶树散发出馥郁浓厚的清香,直嗅得人满鼻翼都是香醇,李政一看着杨帆游走在翠青的茶树间,他笑了,“我哪里有钱,成天赖吃赖喝,穷死了!”杨帆继续采摘,不由深叹了口气,“真是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啊…”
“奶奶,您瞧我采的不错吧?”李政一夺过杨帆手中的竹篮,他满脸堆笑的递到老人面前,杨帆的奶奶与当地人一样,皆是靠采茶为生,只是如年已年迈只得雇佣工人来帮忙,杨帆每逢假期自然会来此工作。
杨帆的奶奶拄着拐杖,她的牙已经全掉光了,却仍是和蔼的咧嘴笑着,“好好好,你采的真不错!”杨帆气不打一处,她忙得累死累活,这家伙只知道坐在树荫下休息,如今还要抢了她的劳动成果!
李政一听到奶奶的话,慌将自己的竹篮也拿了过来,“奶奶,你看这些是杨帆采的,她采的有没有我的好?”杨帆挥起拳头只想去揍李政一,他怎么如此恬不知耻,明明是他自己采的烂叶子,居然还诬陷给她!
皱纹如溪水般布满脸颊的老人看了一眼,半晌只得道:“帆啊,你怎么采的还不如以前呢,不是说了这叶要细直有毫,翠绿鲜嫩吗?”
杨帆正欲解释,老奶奶却摸了摸李政一,仿佛他是最乖巧伶俐的孩子,“政一啊,帆总是笨手笨脚的,以后就交给你啦!”李政一赶紧扶过老人,为她端茶倒水,“奶奶,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她的!”
杨帆顿时被李政一气得凌乱,他也太有本事了吧,整日把她父母哄得千依百顺,如今连奶奶也将他当成准孙女婿,最让杨帆难以接受的是,居然连他们家那群花痴的表姐表妹,也是各个前仆后继的簇拥着李政一。
“唉,真是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杨帆拿着冰激凌抿了一大口,李政一也凑过头,杨帆却故意别过脸不给他吃,“给我吃一口啦,就一口!”虽说杨帆花痴得无可救药,可这次她却强烈的控住了自己,赶紧两三下将冰激凌干掉,绝不赏给李政一半点。
“唉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情敌全部变成外星人,吃冰激凌能吃出钻戒。”杨帆拿着仅剩的甜筒幻想起来,李政一坐在她身边,他望着公交车外连绵起伏的山峦叠翠,遍山的茶树绿得如油画一般,“吃出钻戒?电视剧看多了吧,别胖到走不动就好了!”
杨帆气不过,“我告诉你,我胖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太小的身体无法容纳我饱满的性格。”李政一却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没错,您的性格确实很饱满,都把身体涨得变形了。”“谁变形了?你才变形啦,你就是个变形金刚!”杨帆边抱怨边靠着公车玻璃昏昏欲睡。
李政一将手递过去,他的手背贴在冰冷的车玻璃上,就这样任由杨帆靠着他柔软的手掌睡去,她睡得很沉,随着行驶在乡间的公车不断上下颠簸,她却毫无知觉的枕着李政一的手,李政一举起的手酸得逐渐变到麻痹,难受得仿佛数万只蚂蚁在那里啃食,他竟仍是纹丝不动的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睡梦中的杨帆尤似半蹙着眉,丰润的唇角微微下沉,隐约泛起粉色的光泽,李政一却甘之如饴的瞧着怀中的她,杨帆就在这样枕着他的手掌始终睡着,公车上不时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李政一却将修长的手指放于唇前,做了嘘的动作,示意旁人不要打扰到杨帆。
车快到站时,杨帆才醒了过来,李政一的手已麻得毫无知觉,他趁机从她脖颈后抽回了胳膊,杨帆看了眼呲牙咧嘴的李政一,“你犯什么病?”李政一随意捏了下手臂,故作自然的道:“没事,没事!”
晚上杨帆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杨母走到客厅开了灯,“大晚上不睡觉干嘛?”杨帆穿着长睡裙蹲在柜子前,“妈,家里的手电筒呢?”杨母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找那玩意干嘛?”
杨帆郁闷的坐在了地上,“大姨妈来了,家里没卫生巾,我去买点。”杨母一听慌将杨帆拽了起来,“别坐地上,刚拖过地,把地坐脏了怎么办?”杨帆继续翻腾起箱子,“哎呀,不会坐脏的,我已经拿卫生纸凑合了下。”
杨母多是凌晨四点起床去学校食堂蒸包子,早睡的她已是困得无可奈何,只好将半截未用完的白蜡烛递给了杨帆,“喏,拿这个出去吧。”
小镇不同于都市,当地人夜晚都睡得异常早,尚未到十一点外面已漆黑得不见人影,唯一营业的商店还离得较远,杨帆只得独自秉烛小心踏出门去,烛油淋淋漓漓地淌下来,她用手护住泛着黄光微弱的烛心,杨帆披着一倾长发,蓬松的白睡衣在夜风中飘荡,她只觉自己这副模样被何人瞧见都会吓得半死。
“our love has finished forever,how I wish to e with you…”
杨帆尚未走出几步却停了下来,身后是不间断的音乐,浓重的夜色里无半点月光,静谧的四周唯有这首曲子不断回响着。
这首《just one last dance》对她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是他的手机铃声!
杨帆手中蜡烛青白的烟雾一蓬蓬浮上来,熏得她眼睛酸涩难受,杨帆的指甲深深扎进白蜡里,她终于艰难的回过头,就在这一刻,杨帆的心就似古井中的冷水,被夜色割裂出层层黯影。
微弱的光线下,他立在车前,轻快的甩开火机腾起小簇幽蓝的火苗,点上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