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围观百姓们窃窃私语,如果这天气真的能随着叶家姑娘的心意而变,只能说明她是被上苍眷顾之人。那也是她爹积下的大功德所致,若是抓了她,引来天遣怎么办?
看她的话引来百姓们的赞同附和。陶宗名满口老牙都要咬碎了。
从前他不是官,整治不了这丫头,怎么如今他是官了,还整治不了这丫头?
而叶秋瞅着他那一脸的阴鸷,又爬上马车,大声的道。“大家先别走,听我说一句。你们如果有卖不掉的菘菜。请卖给我吧。这事我原先不想说的,打算闷声发点小财。可这会子不说也不行了,我不怕老实告诉你们,我会用菘菜做酸菜。大家别不信,你们卖我就是帮我赚钱呢,千万别客气!有多少菘菜都请送到陈家客栈去,我会请陈掌柜帮我代收。价钱跟往年一样,要是卖得好,明年兴许我还能给大伙儿涨点价。”
什么?这话听得百姓们都怔住了。
那个之前挑着担子走开,却没走远,等着看事态发展的刘五田,忍不住回头大声的问,“叶姑娘,你说的是真的么?你不是哄我们,是真的要?”
叶秋心说,这民风太淳朴,也是个问题。
所以陈掌柜之前说要保密的那一套,她完全不想用。而且就冲他们对自家老爹死心塌地的崇拜和信任,叶秋也不愿意用。
“大哥,那你要我怎么说,才肯信我?要不干脆这样,你把菘菜给我,我只给你个订金,等我把菜腌好了卖掉,得的钱咱俩再来分。要是卖不掉,你就当吃个亏白信我一回了,行不?”
刘五田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信了。
旁边有汉子就问,“那叶姑娘,咱们要是先卖给你,跟后卖给你的,是一样的价钱么?”
“那当然不能一样。”人群中,陈掌柜满头大汗的赶来。,亏他还特意去大姐那里找了个面生的掌柜,想来冒充客商收菘菜。可一回到镇上,就听说这事了。
来不及跟叶秋打招呼,他只摆了摆手,就主动把话接了下去,“你们要是先卖,收的只有卖菘菜的钱,保证跟从前一样。但若是你们愿意等几个月再收,就能先付你们一半的定金,回头再加三成的利钱。叶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行!”大庭广众之下,叶秋这生意做得很是干脆。
她当然知道,陈掌柜报出这样的价钱,还是有些偏低了。但这买卖要人家出本钱,出劳力,找销路,头一年确实只能给出这样的价钱。万一卖不好,或是中途有什么事,也不能让人亏太多。
可这价钱,已经让刘五田欣喜若狂了,“若是这样,我家就卖那个加三成的!”
又有人问,“那我能不能先卖一半的现钱,再一半加三成的?”
“可以,都可以!大家要是愿意,现就去我那客栈等着。等我安排一下,马上就可以开始收菜付钱。”
“好的好的,我们不急,您赶紧去忙,回头我们再来。”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现场已经从捉妖大会,变成了菘菜评估交易大会。
陈掌柜赶着要回去了,走前再看面如锅底的陶宗名一眼,强迫自己昂首挺胸,不堕半分气势。虽说今天这事有些出乎意外,但陈掌柜半点不后悔。
都多少年了,自从家里的客栈被挤压成那个破破烂烂的鬼样子,这还是他头一回能扬眉吐气的走在陶家人面前。
甚至,他有些暗暗感激叶秋,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哪怕这生意只能做一年,可能看到陶宗名这表情,他也觉得值了!
可陶宗名受不了了。
连陈掌柜都敢跟着叶秋出头,跟他唱对台戏了,这让他怎么忍?这若是让他们做成了,回头,这八角镇的百姓,还有谁会跟陶家做生意?
“陈掌柜你站住,做生意怎能听凭你们这样儿戏?说是几个月后给钱,万一不给怎么办?本官可不能允许你们这样欺骗良民。还有叶姑娘,任凭你再花言巧语,也休想抵赖你串通妖道,为祸乡里的事实!来人,给我抓了她。金求盗,你要是再不动手,本官就连你一起治罪!”
反正他们陶家已经豁出去要当恶人了,就算是拼着给万人唾骂,他也要拿这丫头开刀,立自己的威风!
※
某马:哥的发型都弄乱了,才给一颗糖,太小气了。
地瓜:那再给一颗,你跟我走吧,我家有好多好多糖。
某人:…
某马:看到没?哥这魅力,无人能挡。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对我好点?…好吧,哥错了。
第81章 是你求我的
“哟,陶老爷,您这一当官,脾气可就见长啊。”正在陶宗名耍横,要金求盗强行带走叶秋之际,谁也没想到,郑亭长来了。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就算是郑夫人一番泣血表白,赢得了一些同情。可郑家的名声,还是毁了大半。
郑亭长也闭门不出好些天了,今日再见,只见他瘦得厉害,连头发都花白了不少。但这一刻,他出现众人面前时,却是衣衫华丽,容光焕发的。
笑吟吟的看着陶宗名,“恭喜陶老爷得偿所愿,即将上任。身为前任,这任上的最后一件事,就由我来料理,不劳陶老爷费心了。”
陶宗名一哽,忽地说不出话来。
就算他已经被任命了,可前后任总有个交接的手续。前任未走,后任何以上任?
郑亭长望着众位乡亲,拱了拱手道,“今年气候反常,许多菜农都遭了灾。更赶上征兵,乡亲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短短几句话,迅速把大家的怨恨又勾起来了。是啊,征兵这事,可是陶家一手促成的,凭什么他还来当官?
郑亭长又道,“本官无德无能,在任几年也没有建树,心里很是觉得对不起本地的父老乡亲。所以临走之前,我决定拿亭舍历年积存的官家库银出来救灾。这钱不多,就八百多两银子,若是分给全乡百姓,一人头上摊不到几个钱。所以。我决定。”
他转头看着叶秋,目光里再没有从前的算计,而是多了几分期许。“把这钱拜托给叶姑娘。你爹是心善的聪明人,我相信你也是。不管你是修桥铺路,还是拿去收购乡亲们的菘菜存货,总之,希望你能把这笔钱造福乡里。”
叶秋怔了,这样的托付太重了,她不能要。
可郑亭长看着她。又看了看陶宗名,目光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恳求之色。“叶姑娘,收下吧。”
若是叶秋不收,这笔公款到了陶宗名的手里,乡亲们又能落着什么好?
“叶姑娘。拿着!”人群中,陈掌柜今天破罐子破摔,大胆出声了,“横竖也是咱们八角镇乡亲的血汗钱,郑亭长既有心,你就拿着。”
有他这一带头,围观的乡亲们纷纷响应,“对,拿着。你拿着我们放心!”
这样的托付和信任。叶秋就是不点头都不行了。
可旁观着这一幕的陶宗名快要吐血了。郑亭长送出去的是八角镇历年的积累,这就意味着他上任之后,将面临的是一穷二白的清水衙门。
这样一个衙门。他要怎么支使人干活,怎么给大家发奖励?
深吸口气,陶宗名对自己还能平静的说话表示万分佩服,只是声音阴森一点,那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郑亭长,如果你所谓的交接已经完毕。那是否现在就该与我交接了?”陶宗名脸上最后一点表情也收敛了,整个人冷冰冰的。看起来就象是一块冷硬的石头。又或者说,他已经陷入癫狂了。
叶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那是男人来的方向。就这一步,她突然发现,人群外,已经赶来了许多手执木棒的伙计家丁。
市集上的事情连郑亭长也惊动了,怎么可能不会传到占了大半城生意的陶家?没看到陶世荣早带着妻子的马车悄悄离开了吗?就算他再憎恨他爹,可对付起外人来,他们总是一家的。
更何况,叶秋的菘菜生意要是做成的话,断的是陶家财路。而陶世荣,也是要从这个家里拿银子花的。
陶宗名终于又笑了,只是这回的笑里,带上了志得意满的味道。
“郑亭长,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八角镇再也不会欢迎你了。至于你,叶姑娘,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如果你敢反抗,什么下场,就不好说了。象你这种妖言惑众的妖女,死于乱棍之下,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你,你敢当街杀人?”冲数愤怒了,挽着袖子就冲上前去。
却换来陶宗名仰天大笑,“就算你有飞天遁地的神通又怎样?看看周围,你能救得了所有人么?贱人!”
陶宗名伸手指向叶秋,声音凌厉,“你要是想让无辜人为你送命,你就躲在那里!否则,你就站出来!”
百十条棍棒举了起来,如果一个棍棒对着的是一个无辜百姓的脑袋。那么,谁会有那么高强的本事,能瞬间救出所有的人?
冲数到底年纪太小,缺乏历练,面对这样的威胁,一时不知要怎么办了。
有围观的百姓想走,却被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围堵了起来。而此时,陈掌柜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地想起,这二十年来,陶家已经经营成了八角镇的第一大家。陶家在镇上的店铺伙计,加起来得是多少?
当陶家彻底揭开最后一层伪善的面具,这就是一只带着獠牙,张着血盆大口的庞然大物。
怎么办?叶秋已经退到男人的马前了。手足冰凉,脸色发白。
哦,老天,她真的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不是打不死的小怪兽。要她为了大义走上前去,摆明要给人打死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命都没有了,她还要狗屁的大义,现在想法子跑路是正经!
感觉到势头不对,小地瓜重又缩进男人的怀里,叶秋也很想。虽然她不会真的这么做,但她也本能的察觉到,这个男人的马上,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他完全不怕陶家。
或者说,他完全不怕陶家身后代表的任何势力。
干咽了咽唾沫,抬头仰望着那个男人。却见他面无表情,似是木头人般,毫无反应。
他。他他这是干什么?那白马也是,怎么不乖乖矮下身来让她骑?
你好歹还在我们家偷吃了那么多天的草料,难道就不知道报恩吗?
白马高傲的将脖子昂得更高,还是小地瓜读懂了他娘的心声。扯着男人的衣袍,小小声的说,“叔叔,我怕…”我娘也怕。能让她上来么?
可男人抬手,安抚的摸摸小地瓜的头。打断了他的话。只居高临下的睥睨了叶秋一眼,却不说话。
这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哥拜托你给个提示行不行?读心术姐不会啊!
叶秋在心里已经骂得狗血淋头了,可在男人看来,这女人只是又往阿雪腿边蹭了蹭。
这时候知道来找我了?你怎么不去找那小道士?
男人的眼神越发高傲。可无端端的,心情却好上了几分。
“姓叶的!你听到没有?”
对面陶宗名一声厉喝,叶秋浑身一震,脸更白了两分。
男人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他刚刚明明放话要保这女人了,可这姓陶的还敢当着他面欺负人,这是对他*裸的挑战么?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现在在哪里?
轻轻一夹马肚,阿雪听话的就要上前,可男人忽地想到一事。又赶紧收了缰绳,停下跟那女人低低说,“这可是你求我的。”
这女人实在是太善变。又太小心眼了。男人不想帮了忙,回头去她家吃几口饭还要看她的脸色。以他对这女人的了解,翻脸不认帐这种事,她做得不要太熟练哦。
我求你,那就表示你要出手了?
在叶秋还没想好后续会付出什么代价之前,已经飞快的点了头。小地瓜在男人怀里。跟他娘做起一模一样的动作。
然后比他娘更识趣的仰望着他,跟讨好的小松鼠似的说。“我们会报答你的。”
唔,男人颇为满意的又揉了揉小地瓜的头。然后再次夹了夹马腹,大白马便优雅的走到了陶宗名的马车前。
陶宗名不明白这男人要做什么,陶世荣看看他帅气的面容,忽地心中一动,上前道,“恩公,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让家父料理便是,我送你去陶家客栈休息吧。”
男人瞟了他那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一眼,鼻子微皱了皱,然后努力的克制住了。
可他坐下的大白马却没什么教养,毫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大大喷嚏,带着动物腥臭的鼻涕甚至喷到了陶世荣的脸上。
陶世荣眼一闭,那感觉竟是比是杀他一刀还觉得难受,恶心。
他要洗澡,换衣服!
“公文。”男人对着陶宗名淡淡说了两个字。
鬼使神差一般,陶宗名居然就懂了,把自己的任命公文交了出去。
这可是真的,可他为什么在男人问起来时,这么心虚呢?
男人看了一眼,随手往马脖子旁的口袋里一放,“行了,你回去吧。”
啥?陶宗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叫他回去?他一千两银子买来的公文,他凭什么说收走就收走?
然后男人再拿鞭梢一指郑亭长,“你也回去,等通知。”
什么意思?郑亭长也愣了,让他回哪里去?亭舍?
陶宗名哽了哽,觉得自己没法不问个清楚了,“恩公,虽然你救了我…”
“咦?叶姐姐!”
忽地,集市里又来了几辆马车。拖着农具,还有行李。因为陶宗名掉进冷水里受了凉,原本是赶着先回来看大夫的。男人先行,倒不是想和陶家在一块,而是他的白马走得不耐烦了,想活动活动。
所以陶宗名就见一个胖胖的少年从马车里出来,望着叶秋一脸的惊喜,“莫非,你早知我们要来?这些农具都在这里了,你们村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吧。我和李大哥,也给你带了礼物来呢!”
颜平楚高高兴兴的说完,再看看场中局势,发现不对劲了,“这…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们到底是何人?”陶宗名这回着实诧异了,这个小胖子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露过面。他还以为车里坐的是男人的女眷,怎么竟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而且这么清楚农具的事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幸好颜小胖也算是有些见识,看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反驳才道,“小子无名,贱名不足挂齿。只是这位,却是同州清水营的李营长。”
李营长?听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官,陶宗名脑门有些冒汗,却仍要为了自己的一千两银子据理力争,“既是官家,你怎能随便收了我的任命公文?”
啊?颜小胖低低惊呼着,却是捂往了嘴巴。
“大胆!”男人派去护卫颜小胖的亲兵杀气腾腾赶了上来,态度冷傲,“我们将军是皇上钦封的六道巡按,别说你一个不入流的小小亭长,就是潞州州牧,还有任命你的忠武将军,我们将军一样有监察惩戒之权。便是在此将你问罪斩杀,也是你罪有应得,没人保得了你!”
陶宗名瞬间懵了。
陶世荣再看那如刀锋冰山般的男人一眼,忽地明白,他家那一千两银子,白花了。
※
某马:吃你家点草料怎么了?我又没吃肉。哼唧。
地瓜:唔,我娘说,糖也是很贵的。
某马:那先喂我一车再说。
地瓜:惊,难道你不怕蛀牙?
某马:那是骗小孩儿,我才没那么笨呢。
叶秋:…不活了!养孩子都那么难了,还要养猪,养马,养饭桶,没票票啥的,姐就把他们统统赶出去!
某猪:可这是你求人家的。
叶秋:阴森森,你再说一遍。
某猪:…
第82章 口水什么的
郑亭长回到家的时候,还有些深切的不真实感。
看他脸色古怪,还以为是被罢了亭长的难过与消沉,爹娘迎上前来劝解,“儿啊,没事的。不当这个官儿也好,咱们回家去,往后好好过日子。那些行李都打包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可是,他们伸去拉儿子的手,却被儿子拽住了。
“爹,娘,我现在,大概还走不了?”
“为什么?”老人家吓着了,“是姓陶的为难你?还是他找了上头的人,要治你的罪?那爹娘去找他拼命!”
“不是的,你们听我说完。”郑亭长踌躇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说,“那陶家,恐怕当不成亭长了。我,还得继续留下来。”
啥?老两口傻眼了。后面郑夫人也小心翼翼走上前问,“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这个贪生怕死的儿媳妇上前,老两口脸色都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