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茗休来说,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无语的情况发生了……
如果只是他和余霁丹两个人在的话还好一些, 现在这一大家子人, 再加上一个他的员工在场——他和余霁丹的新晋妹夫。
因为那个叫“李总”的人的突然出现, 别说余家的人了, 连他的那位狱友都一怔,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李茗休:“李总……?小李你在外面竟然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呢?我们之前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李茗休:“…………”
那位狱友继续滔滔不绝:“兄弟你这样可就太不够意思了吧?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了吧,这么多年你竟然连实话都不说?你是瞧不上我们, 害怕我们占你的便宜?害怕我们欺负你?”
“欺负?”还没等李茗休和余霁丹有什么表示呢, 那个跑来拍李茗休的马屁、西装革履的男人便像见了鬼一样地盯着李茗休的狱友:“看你这个样子, 可真是喝多了, 既然喝多了就赶紧出去醒酒, 不要在这胡言乱语, 你知道他是谁吗?欺负他?你敢欺负他?你也配欺负他?”
那个中年壮汉确实喝多了, 他满脸通红地骂着:“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杂碎?这里有你什么事?我怎么不配了?我和小李称兄道弟的时候你小子还他妈在穿开裆裤呢!”
“称兄道弟?你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 你他妈和谁称兄道弟呢?你给他跪舔, 他都嫌你不够格好吗?”
李茗休:“…………”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出来谁才是最猪的那个队友……
这个时候余霁丹拉了拉李茗休的手。
李茗休侧头望向她,只见她眉头深锁,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责备:“这些家伙都是些谁啊?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我一句话都听不懂!你快让他们都赶紧离开,没看到二叔他们的脸色都快黑成碳了吗?”
李茗休用余光瞟了一圈——其实余霁丹的说法是含蓄了, 哪里是黑成碳那么简单?简直是一下子将余江月和雷浩身上的仇恨都转移到了他和余霁丹的身上。
李茗休看了看他的狱友,又看了看那位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家伙, 冷漠地说:“二位, 二位, 你们在为我开始吵架之前能不能听我一言?”
“小李你说。”
“李总您说。”
“…………”李茗休无语了一两秒,然后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你们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吗?两个人的说辞简直是两个极端,所以你们两个大概都认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说完,李茗休便再也不理面前的这两个人。
“小李,我们在一起好几年,我还能认错你?哦,我明白了,如今你小子发达了,就不认我们这些难兄难弟了是吧?也对,我们这么晦气的人,不认也是对的……”
“您不是李总?怎么可能?我上周还在‘峰会’上见过您啊,我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最后他们两个被饭店的保安一起给请了出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二叔二婶他们一脸疑惑地盯着李茗休和余霁丹。
李茗休说那两个人是认错了,可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点不像认错人的样子啊。但是转念一想,李茗休是个穷光蛋的事情可是余家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他既然不是什么“李总”,大概也不会是入过狱吧。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从来没听余霁丹说过,她应该也不会瞒着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相信余霁丹,他们认为她可能会嫁给一个穷光蛋,但她作为一个警察,职业素质影响了她不会去爱上一个刑满释放的男人。
作为桌上唯一一个了解李茗休真面目的人——雷浩低着头只顾着吃东西,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李茗休,他害怕自己忍不住露馅。
席间的小小插曲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当然除了余霁丹。
别人不知道李茗休的黑历史,可她却是清清楚楚的,所以她敢肯定,那位狱友并没有认错人——以李茗休的长相来说,想被人认错太难了,更何况他可不是一个大众脸,碰瓷也要讲究基本法的,不能随便任何一张脸都说像他的吧?
那么问题来了——
另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既然那位狱友是不可能认错的,那么那个叫“李总”的人呢?
他又认错了吗?
认错的概率有多大?
如果他没有认错……
余霁丹扭过头,微皱眉头地看着李茗休。
……如果他没有认错,那么可就要天下大乱了!
余霁丹扪心自问,她能接受这样的弥天大谎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
是个人都不能接受!
那么……假如李茗休真的撒下了这样的弥天大谎,她会怎么做?她会原谅他吗?
余霁丹:“…………”
她认真地想了想这样一个可能性基本为零的假设问题——
她发现她竟然找不出来答案。
确切的说,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他……
等到这个家庭聚会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然漆黑。
深秋初冬的京城虽然没有寒冬腊月那般寒冷刺骨,但依然北风呼啸。
站在饭店的门口,李茗休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非要给余霁丹换上。
余霁丹不满:“我不穿!我不要穿!”
“你一定要穿!外面的风好大——”李茗休抱着她哄,“好老婆,你就听我这一次吧,一定要穿上,女孩子不能着凉的。”
他们两个在门口正拉拉扯扯、扭扭捏捏,二叔二婶他们已经从后面走了出来。
被长辈们看到她叽叽歪歪的样子太有损形象了——
余霁丹只好不情不愿地换上李茗休的风衣外套。
她看着正在帮她整理领口的李茗休,轻声问道:“你把衣服给我穿了,那你穿什么?万一你冻坏了怎么办?”
李茗休笑着点了点余霁丹的鼻尖:“有你的这句关心,我想冻坏都不可能,因为心里有一团火焰啊~”
余霁丹瞪了李茗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笑呵呵的二叔二婶他们,嘟囔着:“又在瞎说八道!”
但她还是将手中她自己的薄外套给李茗休披在了肩膀上。
在饭店门口和二叔二婶、余江月雷浩告别过后,余霁丹和李茗休便手牵手一起往家走去。
两个人路过一个名为“珊瑚水榭”的高档小区的大门外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人在进进出出。
余霁丹往小区里一望,原来正是一对新人在借用“珊瑚水榭”小区里的夜景拍婚纱照。
李茗休感觉到余霁丹的脚步越来越慢,他回头一看,便见到余霁丹一脸落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你想拍婚纱照吗?”李茗休轻声问。
余霁丹回答:“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想拍……”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可以彻彻底底地刺痛李茗休的心。
是啊,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想拍。
——那是人生中最美的时刻。
李茗休抬起两个人紧握的双手:“要不,最近挑个时间,我们两个也去拍?”
“…………”余霁丹看了李茗休一眼,轻叹道,“算了吧,现在天这么冷,拍什么拍……要是真相拍等到明年春天再说吧,而且……”
她顿了顿才说,“婚纱照本来也不是主要的事情,它只是婚礼的准备品而已。”
言外之意,婚礼才是主要的事情。
李茗休转过身,圈住余霁丹的腰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你想要举行婚礼吗?”
余霁丹也抱住了李茗休,一错不错地盯着李茗休的眼睛,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吗?”
李茗休:“…………”
他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不想?
他怎么可能不想?
如果他们举办婚礼,他一定要为她准备最豪华、最完美的婚礼。
古堡、海岸、阳光一定缺一不可,她一定要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让人羡慕的新娘。
可是这些,现在的他怎么给她呢?
除非他将真实的自己对她和盘托出。
以他伪装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婚礼注定只能是寒酸无趣的——他可以忍受他们的房子、他可以忍受他们的一切生活状态。
但唯独婚礼,他无法忍受。
所以便只能一直推迟着、搁置着,反正他们也已经扯完证了,他也不太着急和在乎婚礼。
但他千算万算,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不着急、不在乎,可是余霁丹着急、余霁丹在乎,她想要一场婚礼。
他再一次陷入两难的境地。
“丹丹……”他除了叫她的名字,说不出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虽然余霁丹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茗休,你好像一本又厚重又高深的书,我和你的关系越近、相处的时间越多,我就越来越读不懂你……”
“你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你到底背着我在做些什么?”
“没有。”李茗休立马否定,“我在你面前就是最真实的我啊。”
余霁丹挑了挑眉,她用眼神打量了他一下:
“最真实的你?错了!我觉得你在我的面前带了好多的面具,各种各样的面具——茗休,如果有一天你被我摘下的面具,你有想过后果吗?”
李茗休不言不语地看着余霁丹。
“你别指望我能原谅你!我肯定一辈子再也不理你了!”
李茗休幽深的目光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所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余霁丹瞪着李茗休,“你真的没有事情在隐瞒我吗?”
☆、第46章 chapter 46
第四十七章
“……你真的没有事情在隐瞒我吗?”
寒风瑟瑟, 李茗休竟无言以对。
他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如果他继续编织谎话, 当事情败露的那一天, 就是她离他远走的时刻。
可如果他在此刻和盘托出……
听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他会把他的老婆余霁丹给吓个半死,更大的可能性是——
他的老婆在现在就离开他……
由此推算, 让他在“以后离开他”和“现在离开他”之间选择的话——
他选择……
他哪个都不要选!
不过,就算抉择不定, 就算他无比心虚,但李茗休依然可以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丹丹,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觉得我有事情在瞒着你?你不会是以为……我在外面有女人了吧?!”
说着他甚至还举起一只手:“冤枉啊老婆,我对你一心一意, 此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你闭嘴!”余霁丹一脸严肃, “你不要怀疑一个曾经立功无数的刑警的专业嗅觉!好啊,你既然认为我在冤枉你,那么我们今天就把话扯开了谈!”
李茗休:“…………”
一见余霁丹要扯开了谈,他立马就怂了。
不远处的小区里的一对新人正在拍摄婚纱照, 而他们呢……站在马路边、风口处……解决家庭纠纷……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了, 但他总不能让余霁丹一直在外面吹风——
于是他只能先低头,他把圈在她腰肢处的一手挪动到自己身体的后方, 牵起余霁丹的一只手, 模棱两可地说:“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余霁丹瞪着眼睛:“不好!”
李茗休:“…………”
“你刚才说我冤枉你!我们人民警察从来不会没有证据随便指正嫌疑犯的,你既然说我冤枉你, 那么, 我就要和你把话一次性说清楚, 免得你觉得自己明明犯罪证据不足,却被糊里糊涂的余姓法官给判了刑——”
“你是我的枕边人,我们两个每天在一起衣食起居,你真的认为你自己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吗?”
李茗休直直地盯着余霁丹,轻声问:“余法官,所以你给我的罪名是什么?”
余霁丹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这个人本来就又危险又神秘,从我刚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从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确定。只是,我一直觉得,既然我们已经成为了亲密的夫妻,我迟到有一天可以彻彻底底的了解你、看穿你……但我现在只觉得你越来越高深莫测、越来越面目模糊。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我是你的老婆。可是……你把我当你的老婆了吗?”
说着说着余霁丹竟然伤感了起来:“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你的老婆,你可以对着电话嘀嘀咕咕的,也不愿意和我说你的事情,你可以起早贪黑神出鬼没的,但也不愿意和我分享、让我和你共同承担……我不知道你究竟在隐藏什么、在隐瞒什么,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那么难以启齿?导致你一直在我面前封闭真实的自己,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一起去的民政局,我甚至都要怀疑我们领的是证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丹丹!”李茗休出声阻止了她,他将她揽进怀中牢牢地抱紧,“我没有封闭自己,我没有!不管你怎么质问我,我依然还是那句话,在你面前的我就是最真实的我,只有你可以见到的——真实的李茗休。”
余霁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但愿如此?
这样的回答足可以证明她没办法完全的相信他。
“…………”李茗休的声音里有些挫败,“我还是没有办法给你安全感和信任感是吗?”
夜风吹过。
余霁丹缩在李茗休温暖的怀抱里,冷哼着:“明明是你自己的错……”
李茗休:“…………”
是啊,确实是他的错。
可是,他也有许许多多的难言之隐。
因为一场“婚纱照奇遇”,造成了余霁丹和李茗休两个人站在风口处对起了峙。
但对峙的结果依然是……没有结果。
两个人回家之后,余霁丹便不想再理李茗休了——她在努力回想她的同学们曾经传授给她的经验。
传说中的“御夫之道”。
可是怎么别人家的老公都那么听话,只有她家的老公……总是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
就算和他摊开了说,他还是能巧簧如舌,话里话外兜兜转转反正就是不说实话。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男人呢?
真是要把她给气死!
直到李茗休端着热牛奶走进卧室,余霁丹才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李茗休将热牛奶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伸手去抱余霁丹——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流畅,显然他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不喝!”余霁丹在床上翻腾着,“我不要喝!”
李茗休伸手抓住余霁丹,将她死死地按在怀里,根本不容她抗拒:“为什么不喝?恩?谁惹你生气了吗?为什么突然不要喝牛奶了?”
“不想喝就是不想喝!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余霁丹脖子一梗,“就像你跟我说了一堆废话,就是不想说实话一样!现在早就是夫妻平等的年代了,就允许你任性,不允许我任性?”
李茗休:“…………”
他终于明白了,他老婆这是在变着法的惩罚他呢。
很好,她成功的让他感觉到了堵心。
但是他惩治她可有的是办法——
李茗休摸着怀中人的脸,轻声细语:“丹丹,你到底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