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嗯”了一声:“我很喜欢,回国以后每个礼拜都准时收听。”
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啊,那真是太有缘了!”
梁辰望住她:“你也听?”
那姑娘清清嗓子,就开始念道:“各位听众早上好,很高兴‘晨间你好’又和大家见面了,我是主播唐果。”
梁辰故作诧异:“你就是主播?唐果?”
唐果“嘿嘿”两声:“没想到吧?”
梁辰看着路面,浅笑:“嗯,的确没想到。”
隔了一秒,唐果问:“你呢,先生怎么称呼?”
“梁,梁辰。栋梁的梁,星辰的辰。”
刚介绍完,车子就驶进一条林荫道,两边只有路灯和树,没有行人,很安静,好像一下子和外面的车水马龙分隔成两个世界。
梁辰的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望着这条记忆中熟悉的道路,出了神。
直到车子来到林荫道的尽头,又拐过一个路口,就见到立心孤儿院的大门。
门卫显然和唐果很熟,门禁开了,车子一路驶进院内。
两人下了车,唐果重新坐上轮椅,领着梁辰往办公楼那边走,说道:“我先带你去见院长,最近院里有好多人捐赠,院长这两天挺忙的。”
梁辰个子高,但为了迁就唐果,刻意放慢步子。
他说:“我看官网上介绍,有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刚刚确诊。”
唐果:“是啊,前几天才有人捐过一笔钱,还指名说是给他找懂儿童心理学方面的医生的捐助。”
唐果话音刚落,这时就从走廊的另一边冲过来几个人影。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小男孩,胳膊上有伤,头上还在流血,却跑的很快,直到脚下一绊,摔倒了。
他没哭没叫,后面赶上来追他的几个义工,要将他扶起来。
小男孩开始反抗,甚至剧烈挣扎。
他叫的声音很小,好像很痛苦。
那几义工也有些头疼,一边要将人按住,一边讨论。
“是不是摔到哪儿了?”
“先把他送去医务室。”
“哎,别动,你会伤到自己的!”
唐果担心的看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直到梁辰长腿迈开,走上前,唐果一愣,立刻推着轮椅跟上去。
距离小男孩几步远的地方,梁辰站住脚,低声道:“你们先放开他。”
几个义工纷纷一愣,气喘吁吁的,还有一个一时不慎,被小男孩扭动的肩膀撞了一下,很是狼狈。
其中一个说:“他会伤到自己的!”
梁辰摇摇头,目光落在小男孩的脸上:“他不会,他只是不喜欢别人碰他。”
几个义工面面相觑。
直到其中一个不知道是听梁辰的话,还是累了,先放了手,另外两个还有点犹豫。
唐果这时说:“要不,你们先放开他看看?”
另外两个才收手。
那小男孩感觉没有了压制和触碰,动作果然渐渐小了,人也安静下来。
然后,他慢慢睁开眼,看着梁辰,直勾勾的。
半个多小时后,梁辰走出院长办公室。
肖院长一直把他送出门口,两人一路上聊的都是自闭症小男孩的事,还有在这里做义工的条件。
刚才那几个义工是某学校的大学生,都学校学生会的成员,是专门被学校派来参加社会活动的,在这方面却没有经验。
其实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肖院长也有些头疼。
听说刚才梁辰几句话就把小男孩安抚住了,又是唐果推荐来的,而且进门之后没谈几句,梁辰就提到捐赠的事,这对肖院长来说简直就是天使下凡。
两人很快敲定了做义工的时间,和捐款细节。
只是等梁辰走出院门,都没有再看见唐果,听院长说,她正在帮小朋友们洗头。
梁辰想了想,来日方长,便告辞了。
孤儿院外的林荫道和记忆中一般无二,旁边两大排老树,树枝伸得很长,已经冒出了青芽,等到了夏天,整条路都会变得很凉快。
梁辰缓慢的沿着树坑走,每经过一棵树就会停下来看看。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脚下一顿,站住了,然后绕着树干走了一圈,果然在很矮的地方找到一个用小刀刻下的痕迹。
——小太阳、小影子。
后面还有三个字,原本应该是小坦克,却写成了小旦克。
他蹲下身,坐在旁边,默默看着,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直到路的尽头响起一阵轰鸣声,自远而近,越来越大声,很快就搅混了林荫道的清静祥和。
梁辰站起身,刚好见到一辆中型机车呼啸而来。
但机车驶到路中央,就倏地刹停。
车主腿很细,很直,一脚跨下来,支着地,目光隔着头盔看着尽头还有段距离的孤儿院,半晌没动。
一阵风突然吹过,拂过树梢。
车主突然动了,一把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正是唐朵。
唐朵将头盔随手甩在把手上,抬起胳膊将有些乱的头发在后脑用皮筋扎好,露出线条姣好的脖颈和下巴。
然后,她感觉到从侧面投过来一道视线,存在感很强。
唐朵皱皱眉,正在想,这个时间,这条路,会是谁。
她下意识转过头,一看之下,怔住了。
童年记忆里,那颗又高又大的老树,依然矗立在那儿,树坑深挖,仿佛还装着大家以前的嘻嘻哈哈。
老树旁,立着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微风吹过他的发梢,和剪裁服帖笔挺的衬衫。
他的影子落在阳光下,鲜活,生动,好像会呼吸。
第21章
“你怎么在这里?”
唐朵和梁辰同时开口。
一秒的停顿。
梁辰走下台阶, 上前两步:“散步。”
唐朵也拍拍座驾,说:“试车。”
梁辰:“”
唐朵:“”
鬼才信。
两个人默默对视,又过了一会儿。
梁辰说:“这条路尽头是一家孤儿院。”
唐朵顺着看过去, 只一眼就收回视线:“哦, 是吗。你刚才去了?”
“嗯,问问做义工和捐赠的事。”
“呵, 你挺有爱心的。”
“”
梁辰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唐朵知道,这回是她把天聊死了。
她清清嗓子,决定重新开启一个话题:“你待会儿有别的事吗?”
梁辰挑了下眉:“你找我有事?”
唐朵:“嗯, 跟我去趟市吧, 当苦力。”
梁辰一怔,似有迟疑, 看看唐朵,又看看她的车。
唐朵反手拍了一下后座:“相信我,我技术很好。”
换作别的男人, 大概不会坐女人骑的机车, 这样出现在街上很丢人, 但梁辰没有这根筋,他愁的是另一件事——肢体接触。
几秒的停顿,他就迈开长腿,跨上后座, 坐的很稳, 脚踩在脚蹬上, 休闲裤服帖着大腿,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唐朵下意识看了一眼,再抬起眼皮,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
他说:“把头盔给我。”
唐朵“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说什么机车死亡率比汽车高,你还说你很珍惜生命。”
梁辰戴上头盔,没吭声,头盔里除了皮子味,还有淡淡的植物洗精的味道,和唐朵身上的一样。
他刚坐稳,屁股下就开始震动。
唐朵动了引擎,朝后面喊了一句:“搂住我的腰!”
梁辰没矫情,从善如流的伸出两条手臂,圈了上去。
唐朵的腰很细,就像上次一样,梁辰一圈上去就觉得空隙很大,不由自主的就收了力道,整个胸膛都靠了上去,紧紧贴着她的背脊。
机车在地上奔驰,像是脱缰的野马。
唐朵骑的很爽,很开心,后背还贴着一块热炭,暖和的紧,不像之前总觉得在灌风。
机车很快来到一家大市门前,唐朵倏地刹停,然后就听到“咚”的一声,脑子顿时懵了。
她的后脑勺被一个重物敲了一下,生疼,凶器就是她的头盔。
她叫了一声,皱着眉,非常生气的回过头瞪他。
梁辰却毫不知情,脱下头盔,目光平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再抬眼,才对上她火冒三丈的目光,有些茫然。
她怎么又生气了?
然后,就听到唐朵说:“你撞到我了,用头盔!”
梁辰这才明白:“不是我撞到你,是惯性。”
唐朵用力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只需要道歉,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梁辰:“原来如此。对不起。”
唐朵没理他,扭回头,抬手去揉后脑勺,都肿了。
结果还没揉两下,她的手就被人拿开,很快那肿起来的地方就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他一下下掌握好力道,非常有章法。
唐朵被揉的很舒服,不由得透过后照镜看向他,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眉目间却多了一丝认真。
她问:“你会推拿?”
他说:“不会,但我小时候经常给朋友揉淤血。”
梁辰指的是小太阳。
小太阳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很聪明,很机灵,她大多数时间都会和他待在一起,但他们会各干各的事,偶尔也会聊聊天,基本上都是小太阳在说,他在听。
如果遇到一些事,小太阳搞不定,就会拉着他去找小坦克,“哥哥”长“哥哥”短的叫,还会戳戳他,让他笑,让他哭,小太阳说,求人办事就得笑,感到委屈就得哭,还要让坦克哥哥看见,这样才能让他出面。
小太阳很会生存,她熟悉孤儿院里每一个小朋友的性格,熟悉每一股小团体的风格,要不是因为带着他,她根本不用求人,就能吃得开。
因为他,小太阳经常和人起冲突,身上偶尔挂彩,伤口都是他来处理。
不知不觉的,梁辰想入了神。
直到唐朵“嗯”了一声,半眯着眼说:“我小时候也有个朋友,很会处理伤口。”
她抓下他的手,说:“好了,我不疼了。”
梁辰一顿,先是低垂着目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指又白又细,手掌里有淡淡的茧子,像是经常骑机车磨出来的,指甲是淡粉色,指尖有点凉。
他下意识握了一下,一点都不反感,还有点好奇,好奇她和他的温度融合在一起契合度。
然后,他抬眼对上唐朵的目光。
她的眼睛很大,仿佛一对黑曜石,正看着他,映出他的模样。
梁辰停了几秒,目光又不由自主的下滑,顺着脸颊,鼻子,一直落在唐朵的唇上。
这样的注视把唐朵看愣了,是她脸上有什么么?
唐朵皱皱眉头,问:“你看什么?”
梁辰声音低沉:“看你。”
“哦,看出什么了?”
一秒的停顿,梁辰问:“你的唇,即使不笑,唇角也会自然上扬?是一直如此么?”
唐朵:“”
唐朵:“哦是么,所以呢?”
梁辰缓缓放开她的手,从车上下来:“没有所以,生的很好看。”
唐朵:“”
她刚才是被夸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市,梁辰推了一辆购物车,问唐朵要买什么。
她直接把他带到卖老人保养用品的区域,一个个往车里捡,什么贵拿什么。
遇到同类产品价格差不多,功能也差不多的时候,唐朵会愁的驻足,然后把说明扔给梁辰。
梁辰只研究片刻,就做出决定。
逛到一半,唐朵突然把刚才的话题捡起来:“你真打算研究我?”
梁辰没吭声,低头看说明书。
唐朵将说明书拿走,等他抬起眼睛,看着她。
唐朵:“你为什么要研究我?”
梁辰没有回答,他似乎被难住了。
片刻后,他说:“在爱因斯坦向罗斯福提出,一个可控制裂变链式反应可以用来制造核武器的时候,他也没有找到‘为什么’,只是出于科学上的好奇,求知,求解,才有了原子弹。”
唐朵:“”
所以她是原子弹?
唐朵突然笑了,冷笑:“我现在相信了,你的确没有过女朋友、炮友,不连一夜情也没有。”
梁辰一顿:“你得出这样的结论有根据么?”
“有。”唐朵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忍受你的说话方式,除非你能做到一晚上不说话,那一夜情倒还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