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被两个人之间的异常气场闪得有点跟不上状况,“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跟互相找茬似的?”
李亦非和钱菲一齐瞪了他一眼。
钱菲深吸口气,站起来,“好吧李总,我现在就回公司去取原件;另外李总,您还需要什么文件,请一并告诉我,我不想等我来了这里之后您又发现需要其他文件。”
李亦非用手指轻敲着桌面,“你先把原件带过来再说。”
钱菲深吸口气,拉开椅子转身出了会议室。
李亦非隔着玻璃墙看着她走远后,烦躁地扶着额皱着眉闭上眼睛闷声一叹。
他真是快无药可救了。今天这事放在以前那些女孩身上他会觉得过瘾和解气,可是现在放在钱菲身上,他怎么会这么懊恼和沮丧呢?
一旁赵德推他,“我说李总,你吃错药了啊?干嘛故意为难我们菲菲?”
李亦非抬头,“你觉得我在故意为难她?”
赵德点头,“摆着个脸子折腾她回去拿原件什么的,这还不叫故意为难?”
李亦非摊摊手,“难道你觉得明天拿去报证监局的原件,今天下午不该拿来我们公司加盖一下骑缝章吗?”
赵德怔了怔。这么说来确实是钱菲工作疏忽了。
“可是你不能换个方式好好说吗?”赵德弱弱地说。
李亦非瞪他:“她让我公事公办的,你没听到?”
赵德也瞪他:“那她还说过好多次让你去死呢,你怎么没去死!”
钱菲一路上都怒火中烧,她在心里骂了李亦非一遍又一遍,从他的大爷一路问候到他家祖坟。
回到公司的时候,她气咻咻地找出文件原件。临出公司前,她看到别的同事在办用印。
她立刻一拍头。
她真疏忽,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居然忘记要给文件加盖骑缝章的事了。
这么一想后,她又开始觉得路上骂李亦非的那些话有点狠了,应该打个半折,留点口德只问候他大爷放过他家祖坟。
她找小媛办理了用印,加盖了自己公司的骑缝章后,又赶去李亦非的公司。
李亦非和她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会议室里,赵德拿着文件出去办理用印。
李亦非抱着胸先开了腔:“是不是觉得特委屈?”
钱菲尽量平静地说:“开始是,不过确实是我疏忽。”
李亦非默了下,说:“我说的不是今天文件这件事。”
钱菲皱皱眉,“李总好像我们之前讨论过上班时间公事公办这个问题。”
李亦非抬起手腕看看表,说:“五点十分,已经下班了。”他放下手,交握着在桌上轻轻敲啊敲,“这么长时间了,该消气了吧!”
钱菲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既然下班了,那我就走了,文件明天就让赵德带去证监局吧。”
她说完转身走出会议室。
她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李亦非居然跟了出来。
他跟着她一直走到电梯口。
钱菲不理他。
电梯来了,钱菲站进去。
李亦非也跟了进来。
两个人并排站着。李亦非目视前方沉声说:“咱们能别闹了吗?再闹下去就伤感情了。”
钱菲也目视前方,默不作声。
直到出了电梯,出了大厦,等身边没有其他人,钱菲站住,转身,抬头,看着李亦非,一字一句说:“李亦非,你怎么就没明白呢?你觉得我和你说我们做朋友吧,是在跟你开玩笑是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在跟你耍脾气或者是玩欲擒故纵?你能别这么自以为是行吗?你能从别人的角度认真尊重一下别人的想法吗?”她顿一顿,喘口气,声音里充满无奈,“李亦非,我再郑重说一次,我没闹,我跟你说的是真的,咱俩不合适。”
她说完转头就走。留下李亦非一脸呆怔地站在原地。
她居然是真的跟他来真的!
李亦非有点怕了。
按他对钱菲的了解,她是一个脾气好得不得了、心也软得不得了的人,她最怕和别人置气了,总是多愁善感地揣测着别人的脾气秉性说话办事,尽她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说出的话不会让人感到不愉悦或者不舒服。以她这么一副烂好人的脾气,他怎么也没有想过她会真的狠下心来跟他一硬到底。
难道他真的把一只兔子给逼急了吗?
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他是不是太自信?觉得钱菲虽然没有跟自己挑明关系,但她心里绝绝对对是有他的,于是他像以往那样放任自己的脾气和情绪。
按着他们以往的相处,他一旦不高兴了,她会屁颠屁颠地又是赔笑又是讲笑话又是做好吃的,她那么惯着他的脾气,他真的是想都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带着一脸决绝地跟他说:李亦非,我是认真的,我们俩不合适。
他以前听一个女发小说过一句话,女人对男人的容忍度,和爱的程度是成反比的。越是爱,就越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不是她男朋友时,你出轨你扯淡你玩女人,她都能从容地在一旁笑着看热闹。可如果你一旦成为她的男朋友,你再做这些事时,她要是还能从容地在一旁笑着看,就说明她根本不爱你。不然她要么一剪子剪了你然后照顾你余生,要么跟你一刀两段从此互不相干。
他以前对这番话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却觉得这话简直就是在说他和钱菲。
他以前对女孩子是绝对的零容忍,发脾气使性子的都通通边儿去,爱到哪凉快到哪凉快去,他绝不惯病。对方难过得撕心裂肺时,他却是血槽满格的。
可是这次跟钱菲闹别扭,他有点元气大伤了。
他用了三天时间一边冷静,一边等待,等待钱菲像以前那样,圣母病发作,老好人似的来找他好好聊聊。他都想好了,他也不太拿乔,就只要一顿炒茄条,他就可以跟她重归于好。
可是三天过去,钱菲居然动静全无。
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圣母一旦发作,脾气也是挺大的。
三天下来,他从第一天的烦躁,到第二天的焦虑,到第三天的失魂落魄,再到第四天的招架不住,他终于悲哀的发现,他这辈子可能要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不能惯她毛病”的想法,在第四天时,终于没能敌得过对她的想念。
第四天,为了让自己颜面不会尽失,他借着要她拿文件来公司的当口,给她发了短信,问她:“还没消气?”
这四个字,对别人来说没什么,对他来说却简直可以树立为人生中的里程碑——他从来也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低头过。
结果在他不甘心地感叹自己已经要步入无原则的堕落时,钱菲居然告诉他,她没闹别扭,她真的是认真的。
他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这对他来说,无论在心理上还是面皮上,都是被捅了血淋淋的一刀。
在最初的伤了自尊的不愤后,他开始试想,假如要做一个有骨气有气概的男人,今后就按着钱菲说的好了,从此他们只做朋友,他会怎么样。
他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心口有点闷疼。
他想他绝对不能就这么由着她跟她算了,他不能自己一个人得心绞痛。
李亦非公司的所有人都觉得,最近合作公司那个蛮漂亮的女孩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前台对项目某部的人八卦说:“就现在会议室那女孩,最近差不多天天来,每天都说是给李总送文件来了,你们说,她是不是看上我们李总了啊?”
项目某部女员工一说:“我看八成是!咱们李总年轻有为的,是保代不说,听说他在外面还自己开了公司,长得又巨帅,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也喜欢他!”
项目某部女员工二说:“就算喜欢,也矜持点吧,这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项目某部男员工一说:“你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漂亮比你条正吧?”
项目某部女员工二反问:“怎么的?你看上人家了?看上就别绷着了,有本事直接上啊!”
项目部男员工一说:“你别说,还真有点!等下她从会议室出来我就问她要名片!”
赵德趴在桌子上冲着一群无聊人士有气无力地吼:“行了都散了吧!你们都什么眼神啊!明明是咱们李总想着法的折腾人无辜少女呢,你们看不出来啊!”
钱菲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自从那天出了电梯跟李亦非说清之后,她觉得李亦非就开始假公济私地对她实施打击报复。
他天天都能找出由头来,不是缺这个文件就是少那个证明,总有办法让领导指着她的头顶点她的名让她一趟趟往合作公司送材料。
她每次把材料送到还不算完,李亦非还要她坐在会议室里,和她一页一页的对文件,确定连标点符号的全角半角都没问题了,才肯放她回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三天里钱菲发现李亦非他们公司的所有女员工看她的眼神都越来越怪。终于在上厕所的时候,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那样,她蹲在一个坑里,听到另外两个坑位的女同志聊天后,才堪破了那一道道怪怪的眼神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
原来她们在议论她看上了李亦非。
议论中还夹杂了其他男同事对她的点评。
最后还以“你说赵德说的是真的吗,是咱们李总要故意折腾内女的吗”做了收尾。
然后钱菲听到两个人洗了手出了卫生间。
她敲敲麻掉的双腿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决定,明天如果领导再让她送文件来,她就大叫一声“哎呀不好我低血糖犯了”然双眼一闭昏厥倒地。领导他爱怎么地怎么地,反正她就这么干了!
自从那天出了电梯钱菲说她的确是认真的开始,李亦非再也联系不动钱菲了。
他发信息给她,她不回。
他打电话给她,她不接。
他去首城国际她家找她,她不开门。
他破釜沉舟决定自己找钥匙破门而入,于是蹲在地上翻脚踏垫找备用钥匙,结果钥匙没找到,纸条却有一张,上书:换地方了,再见。
李亦非怒了。他不信他刷不了存在感。
他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办法——找由头让钱菲来送文件。
他直接跟她的领导沟通,她的领导再给她施压,要她“最近一段时间好好配合合作公司的李总”。
他每天心里暗爽地等着她来,而每天只要她来,他就扣着她不放,找茬似的连标点符号都抠得仔细。他几次都看到她被自己逼得几乎就要跳脚,可是每次她又都在最后关头忍了下去。
每每看到她这样,他都觉得有点失落。
能吵架的时候他怪她矫情,现在倒好,她连吵都不跟他吵了。
赵德跟他说,公司里的女员工开始传瞎话了,说她是因为看上他了才一趟趟找借口往公司跑。
他问赵德:“那你就那么干听着?没帮她说点什么?”
赵德说:“我说了啊,我说不是菲菲看上你,是你看不上人家所以故意找茬整人家呢!”
他简直想给赵德这个猪头跪了。
他略暴躁地问:“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就不能跟她们直接说是我看上她了?”
赵德怔了怔后,瞪着眼睛叫:“啊?不会吧?你也看上小菲菲了?”
李亦非这回是真的暴躁了:“还有谁看上她了?是你吗?”
赵德捧着脸摇头,“我下手晚了呢!是项目二部的,昨天跟小菲菲要了名片!”
李亦非咬牙切齿地看着赵德,在心里痛下决定。
从明天开始他得变个方式刷存在感。
不能再让她来他们公司了,换他去她的公司!
60、有点心绞痛
小媛问钱菲:“发现没发现合作公司那个帅哥最近又开始频繁来咱们公司了?”
钱菲只回了五个字:“没发现,我瞎。”
小媛说:“你说他为什么总来啊?”
钱菲说:“可能看上你了吧。”
小媛惊奇的捧脸,“不能够吧?我一直觉得应该把他给你留着,所以一直忍着没辣手摧花,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控制情绪了啊!”
钱菲一翻白眼,说:“您赶紧拿去受用吧,这种傲娇少爷我可消受不起。”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到小媛紧着冲她挤眉弄眼。
她想了想,回过头去看,李亦非正一脸刀锈色站在她身后。
她道貌岸然地点点头叫了声“李总”,抱着刚复印好的文件打算回工位。
擦肩而过时,她被沉着脸的李总果断拦住。
“钱经理,能不能聊两句。”说完他先进了会议室。【注:项目经理是最基础级别,不是什么高职务。】
钱菲皱着眉跟进去。
“把门关上。”李亦非冲刚进来的她说。
钱菲把门关上。
“过来坐下。”李亦非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到他对面来。
钱菲走过去坐了一下,紧跟着马上站起来。
“‘把门关上’、‘过来坐下’,两句聊完了,我走了。”她不给李亦非再开口的机会,扭身开门出了会议室。
李亦非坐在椅子上透着玻璃门看着钱菲的背影,又气又烦躁。
她那两步路走的,是给谁看呢,细腰长腿摇曳生姿的,真是气死个人。
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贱了,被人甩冷脸子甩成这样都没翻脸,他做人的原则真是都喂给了狗了。
李亦非跟钱菲的领导聊了几句后,奔着电梯走打算离开时,意外被钱菲截住。
“李亦非,聊两句。”
李亦非收住迈进电梯的脚步的速度比闪电还快。
他立马转身走回到钱菲面前。
钱菲仰起头,看着他说:“以后别让我去你公司了,以后你也别来我们公司了。”
钱菲简洁地说完两句话,扭身打算回办公室,却被李亦非扯住胳膊一把拦住。
“还有一句呢?”
钱菲怔了怔,皱眉:“‘别让我去你公司’,‘你也别来我们公司了’,这不是两句话吗?”
李亦非认真地说:“这两句话中间是逗号,所以只能算一句话,你再说一句。”
钱菲看着他,牵动嘴角,嘲弄地笑笑:“你真无聊。说完了,可以走了吧?”她转身又要走。
李亦非再一次一把拉住她。
“‘你真无聊’是第二句;‘说完了,可以走了吧’,这句已经是第三句了,你说超了。”
钱菲服了。
“李亦非你想干什么?”
李亦非挑挑眉,说:“很简单,想让你也听我说两句话。”
钱菲吸口气,“第一句。”
“和好吧。”
钱菲摇头,“第二句。”
“我想吃炒茄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