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耀燃非常想知道,他当初认识的那个举手投足皆是风情,欲擒故纵玩得顺手的女人到哪里去了?他给她惊喜,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家里的规矩置之脑后,结果见了她,她就送他四个字:嗨,你来了?!这回答简直扫兴至极。

莫瑶听见对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她也跟着喟叹。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四个字糟糕透了,可也真没有别的言语好说。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丧失了基本的语言能力,当然也是因为她内心五味杂陈,本就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我…”

莫瑶再度尝试开口,却只憋出了一个拖拉得没边的“我”字,周耀燃终于是听不下去,开了金口:“你可以说你很高兴见到我。”

从善如流莫瑶还是会的,她立马接话:“当然,我很高兴见到你。”她还咧开嘴,给这句话添上一个笑容以印证起真实性,无奈这个笑容实在称不上自然。

面对着莫瑶的再度沉默,周耀燃感到自己本就不高超的社交技能在这个场景下跟着变得十分低下,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成语——黔驴技穷。

幸好同行好事者的口哨声让莫瑶瞬间恢复了理智,他们两个这么站着已然成了同伴们眼里的一段现场八卦直播。莫瑶自然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远离这堆人群,她终于找回语言能力,对周耀燃说:“你等我一下,我和他们打个招呼我们再走。”

接着,莫瑶就回到人群里,周耀燃隔着一段距离听不见他们具体说什么,但时不时有人嬉笑着朝他的方向看过来。这种有些暧昧的笑容有着很明确的意思,周耀燃对旁人的想法从来都不甚在意。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要去揣测在意,一来浪费时间,二来自找麻烦。在这里,他唯独在乎的只有莫瑶一个人的看法与心情。别人?别人关他何事?

片刻,莫瑶拿了外套向周耀燃走来,笑道:“我们走吧。”

纽约是个晚睡的城市,凌晨两点多,两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还时不时与人擦肩而过。

莫瑶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前方的路,周耀燃迈着相似的步子。街灯之间隔着长长的距离,他们走的路忽明忽暗,夜里的寒气横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

这一段沉默的路莫瑶不觉得尴尬,反而很安心,仿佛有了着落。虽然不清楚落下的究竟是什么,却打心眼里冒出甜。这甜味很陌生,存在在遥远的记忆力,像小时候第一次吃到的包着五颜六色彩纸的水果糖,小小的,含在嘴里拿舌头裹着,一层层渗透出来的甜,让她想念很久的甜。

路口遇上红灯,两人在人行道前止住脚步。周耀燃站得笔挺,仰头望天,纽约的天空也没有星星,单调得很。突然,他被风吹得发冷的手心一热,他垂眉,莫瑶握住了他的手。可她没看他,还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周耀燃唇角翘起,与她十指相扣,把两人的手一同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红灯转绿,他们同时迈开步子,周耀燃在地上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影子,连在一起。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周耀燃却已经觉得这一趟来得值了。他从不晓得自己竟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莫瑶的公寓在一个画廊的二楼,窗户对着街道,地方很小,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就对他说:“房子很小,有点乱。”

周耀燃第一眼就理解了莫瑶的意思,并且懂得为什么她会这样满足于他公寓的床了。这间公寓一眼就能看尽全貌,床就靠着窗,占据了公寓很大一部分的地方,上头散落着许多照片和文件,显然莫瑶也会坐在床上办公。

一路进屋,莫瑶捡起散落在四处的杂物,一并归到洗衣篮里,这才给周耀燃劈出一条走道。她将床上的照片收起来,放到书桌上,回头说:“我真没想到你会来。”

“没白来。不然也看不到你的真实生活状态。”周耀燃目光落在她放着的照片上,黑白的在夜里看更为特别。

“来纽约一般都是为了工作,工作室离这里不远,所以这间公寓其实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你可以把公寓和工作室摆在一起。”

“刚成立工作室的时候手头紧。”

莫瑶一路走来有些疲累,酒精又让她感到困倦,于是就着床边坐下。周耀燃站在她膝前,俯视她,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又抚摸她的脸颊。莫瑶顺势将脑袋的重量依到他掌心,她问:“坐那么久的飞机,身体还适应吗?”

“不适应。”周耀燃倾身,将她抱住,她身上蓝铃花的香气窜入他鼻息,他说,“我对自己说过不要干涉你的决定,不去改变你,不去奢求拴住你,让我们彼此都维持做独立的个体。我今天确定,我做不到。”

“我不想别的男人靠近你,碰你,哪怕只是搭着你的肩膀。我不喜欢你对着别人露出那种迷人的笑。我想拴住你,把你放到我的口袋里不离开我的视线。我要做一个最自私的人。你说,这算不算是毛病?可这个毛病你不是药,你是病因。”

他好听的嗓音就在她耳边,他的呼吸和体温搅得她心神不宁。她如何不懂得这种想要霸占对方的欲望?她太懂得了,这种近乎自私的,明知疯狂又难以克制住的情绪。这大概真的是一种病,得病是运气,也是不幸。

莫瑶拉住他的衣襟,抬首寻找他的唇,擭住。她勾勒他的唇,深入地纠缠,她的手去解的外衣,他的皮带。她哑着嗓子,缓缓离开床沿,半跪在他身前,她抬眼盯着他:“周耀燃,我不知道明天,可是现在,这个当下,我是这样在乎你的。”

周耀燃站着,窗外的灯与月投进光来,落在她的发上,她的忽快忽慢让他感觉自己要死在这一刻。他低吼出声,将她拉起来紧紧扣进怀里。

时光滴答走动,他们躺在如水的夜里。床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而轻微地凹陷,莫瑶在周耀燃的怀里很快入睡。周耀燃却是无眠的。

他不曾担心过未来,他知道他有无线的选择,只要他想走,哪一条路他都能走成阳关道。可是莫瑶,这个不愿将未来允给他的固执的莫瑶,让他一时迷惘了。

他方才瞄到了她工作台上的时间表,此处各地飞的时间表,排得紧凑得没有地方去塞下他。

周耀燃知道,莫瑶不会为他停留的。他想,她并不爱他。

39.第三十九章

39

公寓的暖气开得十足,太阳起来后,整个房子里都暖洋洋的。莫瑶在光线的照射下醒来,拨开眼她还在男人怀里,他们还维持着她初入睡时的姿势。

周耀燃睡眠不好,莫瑶没敢动,就微微仰头看他。她其实没有看床伴睡觉的习惯,当然,要只是床伴,她不可能带到自己家里来,她甚至不会留过夜。

相拥而眠是桩极亲密的事,同身体上的结合不同,只有两个被激情冲昏头脑的人就可以做.爱,但只有感情至深的两个人人才会熟睡在对方身边。在另一个人面前展现毫无防备的样子,将软弱交付于对方,这是极大的信任。

周耀燃的鼻子笔挺,薄唇周围有淡淡的一圈胡渣,他的皮肤平滑,她忍不住想要去触,还是忍住。盯着他长而直的睫毛像小小的扇子盖在他下眼睑上,她呼吸愈加轻缓。他睡着的样子人畜无害,甚至称得上虔诚。

她看得专注仔细,甚至注意到他左边眉毛边上,有个细小的不到一厘米的旧伤疤,因为年岁变得平缓,微不可查。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上那一道口子,清晰、崭新。

她知道这道疤很明显,小白也好,Lisa也罢,他们都和她提过去激光把疤痕去掉。莫瑶是摄影师没错,但她的样貌在她通往成功的路上确实是一大助力。这样一条有碍观瞻的口子,是个阻碍。

莫瑶承认这点,她喜欢自己出众的样貌,样貌给她带来了很多便利。她对美貌没有偏见,美貌是福气,是上天赐的武器。她知道美貌的好处,但也清楚自己的成功靠的还有汗水、努力和才能。她留着这道疤不是为了负气证明美貌对她无甚重要,她只是,还不想把这一场灾难太轻易地置之脑后。

她认为留住这道疤,是记住法思和周耀燃的一种途径。她身上有不少类似的印记,子弹的伤疤、刀片割伤手腕的痕迹、炸弹碎片划过的感染…那些在身体发肤上发生过的伤害留下真实而长久的印记,时间向前奔走,它们顽固地不愿被带走磨灭,成了一个标记,记录着每一段经历和往事。

莫瑶当然永远不会忘记法思,也不会忘了周耀燃的救命之恩,但她对伤疤的仪式感像是一种习惯。刻意地去掉它们,仿佛是对事件的背叛。

想得出神,待莫瑶停下越飘越远的思绪回到眼前,才发现周耀燃已然睁开了眼,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早。”莫瑶脱口而出。

周耀燃含笑,手绕住她发:“早。”

他这个笑容太过柔软,能融化所有的坚硬和犹疑。莫瑶从被窝里伸出手,指腹从他下颚一直往上抚摸,唇瓣、鼻尖、脸颊、眼睑、眉心…他的体温似乎真的比一般人低,她指腹所到之处皆是微凉。

周耀燃捉住她在自己脸上肆意的手,裹紧掌心:“你的手很暖。”

“是你体温太低了。”莫瑶更贴近他一些,小腿一抬搭在他大腿上,一勾缠住。

周耀燃扬起唇角:“这是要温暖我?”

“不是,我觉得热,你给我降降温。”她语气冷酷。

周耀燃把她抱上来,两人面对面,他近距离盯着的她,像是要研究出什么似的。莫瑶被他盯得发毛,堪堪地挪开视线,她方有这闪躲的动作,周耀燃便捏住她的脸。

莫瑶怒目圆睁,瞪着他颇为凶狠:“松手!”

露出尖牙的小黑猫,周耀燃笑意更盛:“不松手。不让你逃跑。”

“这是我家,我逃跑什么?”莫瑶嗤笑。

“你无时无刻不在逃跑。你有种病症,叫philophobia。”

“Philophobia?这是个单词?”

“偏门词,意思是害怕陷入爱情的恐惧症。”

“害怕陷入爱情,哈。周耀燃,你怎么尽研究这样文艺的东西。不符合你的设定。”

“我的设定?我既然被叫天才,自然应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什么,都符合我的设定。”

周耀燃这份自得里有些逗笑的意味,莫瑶也真笑了。她在心里把philophbia这个词默念了几遍。

如果爱人是一种能力,那她恐怕真的要再度从头学起。

他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疤,缱绻而缠绵。

“我本来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我是不怕。”莫瑶合眼,缺失视觉,其余的感官就变得更加敏锐,她更清晰地感受他手指的动作。这触感柔软微凉,像是风,却又更安定,像羽毛,但又更有分量。

“你不怕,我怕。行吗?”

莫瑶闭着眼,仿佛看到他表情骄傲地朝她低下了头。她心中一怔,良久没有说话。

周耀燃在她头顶发出一声轻笑,似嘲讽又似苦涩。

莫瑶张开眼,她直勾勾看进他瞳孔里,咬了咬下唇,三次呼吸后终于开口:“我害怕。”

周耀燃本打算松开她,此时却半点不能动弹。她这真是在示弱?

“为什么一定要我承认呢?”那三个字说出口,她千万般难受,“如果不一直告诉自己,我无所畏惧,那么,我早就被打垮。拆了我的城墙,就是为了让你获得成就感么?”

“莫瑶,我…”

“我知道你要说,你不是这个意思。”莫瑶从他怀里退开,起身下床,她收起方才脸上的一切表情,以看物件的眼神望向他,“我恐惧的不是爱,是卸下我的保护。没有爱我不会死,没有保护我会死。”

她此刻的气息仿佛拒人千里之外,周耀燃没料到她示弱后是这样的反应,这显然是触到了她的逆鳞。她真的比他料想的还要执拗,伤得还要深。

周耀燃也坐起身,疼痛让他动作有些缓,他眉头蹙了蹙,片刻才舒展开。

“我不需要你丢盔弃甲地来依靠我。我只需要你把我放进你心里。这个愿望就这么难实现吗?”

莫瑶微仰头,停顿了数秒,才回答道:“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他在她心里,所以她逃得仓皇,怕得要死。

她愿意为周耀燃死,亦如他做的那样。可是她无法给予他陪伴,不愿驯服他或被他驯服。

她想要去爱他,想去陪伴他,想做《小王子》里那只被驯服的狐狸。可是,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走。

“莫瑶,给我们一个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周耀燃眼里闪着希冀,他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那微凉的熟悉的温度,清洌的气味和坚实的肩膀。

“我想的,周耀燃,我想的。”

“那就在一起,到我们再没办法在一起的那天。那时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理由,我不怪你。”

莫瑶阖眼,抵在他肩窝,她环住周耀燃,用浑身地力气抱他:“你会后悔的。”

“我从不后悔。”

爱恨也好,输赢也罢,他从不后悔。

“好吧,那我们就不后悔。”

40.第四十章

40

如果我们需要考虑明天,就会变得胆小,因为未知太多,前路迷惘。

只要我们活在当下,那我们就无所畏惧。

莫瑶以为自己始终活在此刻,遇到周耀燃,才意识到她原来也会思考未来。

她说她不后悔,可每个躺在他身边的夜晚,她都心有惴惴。

她开始想,她会在哪一天死去。在炮火之中,还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之中?只要她延续目前的生活方式,她不可能寿终正寝。当然,她本就不想拖到垂垂老矣,平淡无奇地死去。她追求极度热烈的东西,她在燃烧她自己,去照亮一条黑暗的路,照出一片光明,她乐于为此牺牲。

她不爱任何人,她了无牵挂。只是周耀燃…周耀燃。她在心里不断念叨着这个名字,迅速地就嚼烂了,念透了。

她舍不得他。

如果她在这一刻死去,她唯一舍不得、放不下的,是周耀燃。

当然,她知道他甚至会高傲得不为她流一滴泪,冷酷地甚至不出席她的葬礼。他会继续活下去,做他的科技新贵,上福布斯排行榜,在宴会上谈笑风生,熬夜投入地继续着他的技术革新。他甚至,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为一个女人倾倒。

莫瑶却还是会舍不得他,舍不下一个这样孤独桀骜的灵魂。

周耀燃陪莫瑶在纽约呆了一周,他们就挤在她那间小小的公寓里。白天各自工作、见朋友,晚上就一起吃饭、喝酒、做.爱。

他欣赏她的照片,每一张,都像是从她的眼睛去看世界。那是种完全不同的角度,细腻又客观,冷酷里透着关怀。

她的桌上还有她自己的肖像照,侧面、正面、仰着头、垂着眉,面无表情,又或是笑容轻蔑。她几乎不曾有柔软的样子,都如她所说,躲在她高高的城墙里,抵抗着外面的世界。

他会在失眠的深夜端详她的睡容,她睡得不安,眉头紧蹙,他握住她的手,有时,她也会回握住他的。

周耀燃这一次过年没回家,电话几乎被打爆,那个传统至极的家会震怒也是必然的,可他彻底不在乎了。每年只是碍着那点规矩才拖着步子回去,今年,终于有一个让他摆脱这无趣规则的理由。

他不仅不愿回家,甚至第一次不想回去工作,真奇怪,他是个工作狂,他极度热爱他的工作,可是现在,他觉得工作消耗了他太多的时间,他愿意把这些时间放在莫瑶身上,即使只是用来看着她。这多浪费他的时间,可他多愿意这样浪费时间。

在回国的飞机上,两个人并排坐着,没说什么话,尤其关于回国后的打算。但莫摇始终抓着周耀燃的手,睡着的时候也一样。

大概,有一种离别,叫心照不宣。

下飞机,住进周耀燃的公寓。莫瑶洗了澡,见周耀燃正在阳台上通电话,就兀自去吹头发了。吹风机刚打开,就被人从手里拿过去,抬头,镜子里撞上他的眼神。

他微微勾起唇角,手指插.入她的发间,从上至下地梳理,吹风机呼呼作响,热烘烘的。她看着镜子,暖流从头顶蔓延传染到整个身体。这个地方实在太舒适了,她想,温暖的让人不想离开。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得整齐,他实在有太好的基因,连这一双手,都生得如此好看。莫瑶盯着镜子像是入了迷,吹风机停下时,她都没有注意到。

周耀燃将吹风机摆到一边,弯下腰,从背后将她搂住,亲吻她的面颊:“我这么耐看?”

莫瑶收起目光,抬手抚他的脸,唇点在他下巴,有些低哑:“嗯,很耐看。”

弥合唇与唇的距离,他的手再度插.入她的发间,托着她的后脑勺扣向他自己。她的身体热得像发烧,在他冰凉的躯体上点起火,把他烧成一块烙铁。

他不曾这样沉迷于情.爱,比当时年少轻狂时更加的沉醉,更加得渴求。从她身体里索取的欲望无穷无尽,他想要保护她,有想要破坏她。这样矛盾复杂的感情,化在他们的爱里,成了激烈的碰撞。

夜深,莫瑶披着毛毯,在室外抽烟,身后窗帘严丝合缝地关着,将她同周耀燃隔开。她起身时,他双眸紧闭地躺着,可或许,他依旧清醒。

莫瑶深深吐出一口气,接连着是一串咳嗽。待她镇定下来,再度直起腰,又打了个哆嗦。这个冬天可真冷,她捻灭烟,望着远方。

夜太深了,所有人家的灯都暗了,只剩下路灯那一点微弱的光垂在地上,天上乌云遮月,没半点星光,明天大概是会下雨的。

莫瑶讨厌上海的冬天,阴冷、潮湿。她本应该庆幸,自己明天就能离开这个地方。是的,她要去北方一个叫不出名字的村落拍一组宣传片。拍那里的雪,那里破旧的摇摇欲坠的房屋,和那里从没听说过周耀燃的人的脸。

胸口传来一阵短促的疼,莫瑶转身,轻轻打开门,拨开帘子钻进屋里。她顿时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连他的轮廓都隐没,她摸索着走出房间。

在书房,她打开灯,找到一支钢笔,又翻出纸,摆在桌上,她坐下,静默地盯着白纸黑笔。良久,才终于提笔…

周耀燃一整夜没有睡,他的耳朵像是有了独自的魂灵,附在莫瑶的身上,她的丝毫响动悉数被这双耳朵收录。她起身,床单皱起声响,她迈步出去,她打开门,冷风灌进声音,她的叹息她的呼吸她轻轻地走过的每一步,都烦扰着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