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抬腿想踢他一脚,脚踝在半路上就被邵靖截住,手指意味深长地轻轻抚摸,一边慢慢把他的腿往上压。正好穿的是浴衣,刚才那一通乱滚,带子都散了,现在腿往上这么一压…下面是条花裤衩。

邵靖瞪着那裤衩:“你怎么穿这个?”这实在有点,有点煞风景啊!如果是小子弹…

“上次不是去买内裤了吗?”

小麦挠挠头。邵靖上次买的都是三角内裤,穿上身紧绷绷地包着,实在是——线条太清晰了。小麦骨子里还是比较保守的那种人,内裤从来只穿四角的,三角这种…他不太好意思穿。当然他一般也不会穿这种花裤衩,这个其实是他夏天穿着在屋子里乱晃的,但是洗澡的时候急着要做饭,匆忙抓了条裤衩就往浴室里跑,不幸随手就抓中了这一条。

“这个…比较好脱…”小麦说完这句话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这说什么呢,还要不要脸了?

邵靖大笑起来。笑得小麦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恼羞成怒地把他一推:“不做了!”

邵靖也不着急,倚着床头微笑:“行,你说不做就不做。说说话总行吧?出差好几天,怪想你的。”

小麦料不到他这么听话,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啊?你想干吗?”

邵靖摊摊手:“我怎么了?我这不是很听话吗?不让做了,抱一抱说说话也不行了?”

小麦警惕地瞅着他,一边往他身边靠:“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邵靖伸手搂着他,倒真是规规矩矩的:“哪不对劲了?我出差一走好几天,你就这么对我?真让人伤心…”

小麦摸摸他的头发:“又瞎说了,我怎么对你啦?对了,你为什么老接那么远的任务,难道滨海附近就没任务可出?”

邵靖笑起来:“傻了吧?滨海有特事小组,这附近的任务都是他们的事,怎么可能在天师协会发布?说到特事小组——这次我出去碰见了良子,他说钟乐岑托人去他们家里求卜,好像是要找你。”

“找我?”小麦茫然,“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店…”

“不是。”邵靖捋着他的头发玩,“他们是找当年给钟乐岑借寿的那个人。请东方老爷子给卜一卦指个方向。良子把这事给先拦下了了,让我回来问问你,要不要告诉他们。”

“不要吧,反正我现在都没事了。而且——”小麦有点踌躇地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私心里说,他不太想再让邵靖接近钟乐岑,虽然都知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是心里总有那么点微妙的酸味儿。

“哦,那我就告诉良子,随便糊弄一下算了。”

“对了,你还记得东方良给你扶的那两乩吗?”说道卜卦,小麦一下子想起他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那个‘命有贵人’,我已经想明白了,可是‘独占鳌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到现在都没琢磨明白。”

邵靖漫不经心地搂着他:“有什么好琢磨的。现在问题不是都解决了?还去想它做什么。”

“想不明白心里不舒服,万一还有什么变数怎么办?”

邵靖沉默几秒,忽然笑了:“其实,我倒有个解释。”

小麦怀疑地看着他坏笑的脸:“真的?怎么解释?”

“你看,你干爹不是都说过,从蛊道里走出来的人称为‘独王’,对吧?那你占了这个‘独’字。”

“那鳌头呢?”

“我的靖字右半边,也是鳌字的头啊。”

“这也算?”小麦皱眉,“有点牵强。毕竟我的‘麦’字是第一个字,你这个‘靖’字可是名字最后一个字啊。说是鳌尾还差不多。”

邵靖继续笑:“谁说的,有鳌头啊。”

“怎么说?”

邵靖伸手握住小麦的手,覆着他的手背,十指交叉,拉着他慢慢往下移:“在这呢——”

小麦唰一下脸直红到脖子,手心里又热又硬。邵靖出差几天,这个,算是小别胜新婚吗?

“发什么愣呢?”邵靖咬着他的耳垂,不太满意,“这时候走神,是嫌我没动静?”

“你——”小麦偏偏头,把耳朵解救出来,手慢慢地上下动弹起来,小声嘀咕,“流氓呢你!”

邵靖邪邪地笑:“要不然,怎么叫‘独占鳌头’呢?”

小麦好像要烧起来,索性放了手,翻身扑到邵靖身上,恶狠狠把他按倒在床上,“好,不是独占鳌头吗?独在前面,那我在上头!”

邵靖哈哈一笑:“行啊,你喜欢骑乘,我无所谓!”

小麦咬牙切齿:“谁说要骑乘了?我说我在上边!”

邵靖手枕在头下,懒洋洋一笑,慢悠悠地说:“不,行!”

“为什么?”小麦很不服气,“上次你都准备让我在上边了,就是我没忍心占你便宜而已。”

邵靖侧头端详着他泛红的脸颊,嘿嘿笑:“谁让你当时不把握机会来着?过时不候!”

“你混蛋!”小麦恨不得挠他两把。但是论打,他实在不是邵靖的对手,邵靖轻松一翻身就把他掀到了下面,两腿间硬热的东西顶着他,低声笑:“别太大声了,被宝宝听见。”

哈尔滨的冬天真不是一般的冷。一走出机场大厅,小麦就缩成了一团。滨海市冬暖夏凉,住惯了的人实在顶不住这边的寒气。直到上了苦主家派来的车,在暖风里适应了几分钟才缓过来:“真够冷的。”

司机恭敬地笑着:“是,哈尔滨冬天冷,一般外地的游客都有点受不了。不过也就是冬天的时候好玩好看的东西最多。再过两天就是冰雪节开幕,冰雕比赛、冬泳比赛、冰灯,还有冰上婚礼,都很有意思。”

赵宝宝听得一阵兴奋,从小麦背后冒出头来,搂着小麦脖子:“宝宝要看!”

小麦伸手摸摸他的小胖脸:“少不了你的,急什么。”

司机当然看不见赵宝宝,也就没听明白小麦说什么,以为客人嫌他啰嗦了,正想闭上嘴,小麦已经兴致勃勃地问:“冰上婚礼是什么?那么冷的天气,真的就穿婚纱上冰?”

司机看着这位爷原来不是嫌他啰嗦,于是抖抖精神天花乱坠讲了一通,听得小麦好奇心发作,恨不得马上就能去看。

邵靖听了一会,笑笑把他拉回怀里:“急什么,刚才不是还说宝宝呢?这回你也急了?不用着急,咱们在这呆多久都行,看到你不想看了为止。”

小麦自觉不太好意思。其实他从小也没去过什么地方,父亲不在,母亲又忙于生计,更不必说没有钱让他出去旅游了。母亲死后更不用说,天天想的就是怎么养活自己,直到盘了西点店,手头才宽裕一些,但自己的生意更要用心,也顾不上出去玩。呃,唯一的一次旅游,还被劫持了。

说着话车已经到了地方。这次的苦主忒有钱,家里住着俄式的单座小楼,楼下还有一个花园,虽然哈尔滨的冬天实在太冷,但冬青之类的耐寒灌木绿油油的也颇有生气。司机把车开到门口,就有门童出来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低头:“张先生,麦先生,请进。”

屋子里一水儿的西式装修,光是屋顶上的水晶吊灯就价值不菲,加上两边的水晶壁灯,珠光宝气,金碧辉煌。不过一进大厅,很不伦不类地,迎门放了个财神,左边一缸硕大的金龙鱼,右边一个玉石转运球。小麦刚才的好印象霎时烟消云散:“这——”

邵靖轻轻哼了一声:“暴发户,不中不洋。”不过他还没说完,主人就快步出来了。四十多岁,头顶已经见秃,啤酒肚微微腆着,伸出双手来跟邵靖握手,左右手各戴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是张大少吗?幸会幸会,我是刘金成。我们早就盼着您了。都说您是龙虎山六十三代以来最有天赋的天师,您这一来,我儿子就有救了。”

邵靖伸手意思意思地跟他握了一下:“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刘先生到我先去看看孩子吧?”

孩子的房间在二楼上,小麦一进去,就觉得有点冷,忍不住四处看了看。哈尔滨的冬天虽然冷,但供暖给力,屋子里都是热乎乎的,可是这房间虽然门窗紧闭,感觉却不暖和。小麦现在不比从前了,绝对不会认为是供暖不足,四下里这一看,他忽然就发现房间角落的地毯上有点白色的东西。

房间的地毯是阿拉伯式的,深蓝的底色上刺绣着极其鲜艳的花纹。其实真说起来,这种鲜艳到有些刺眼的颜色根本不合适做孩子的卧室装饰。小麦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白色的东西竟然是一小块霜一样的东西。

邵靖已经走到床前去看孩子。七八岁大的一个男孩子,两眼半睁半闭,似睡非睡,嘴唇和脸色却都是煞白的,身体僵直地躺着。他母亲坐在床边上垂泪,一听说邵靖就是招魂的天师,站起来哭着就摆出要跪下的架势,倒弄得邵靖有些别扭,赶紧侧身扶住她:“您别这样,我会尽力。还是让我好好给孩子看看,别耽搁了时间。”

有了这句话,女人才哭着让到一边去了,嘴里不停地说:“真不该让他去江边上溜什么冰!都是他爸!哪还找不到一个溜冰场,非要到江上去滑,这不就是吓着了吗?”

刘金成心情也很烦躁:“去江上怎么了?我小时候还不都是去江上滑?好好一个儿子,快让你养成丫头了!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难得儿子要出去,你还拦三栏四!现在张先生来了,你少在一边乱插嘴!”

邵靖轻轻摆摆手:“两位不要争吵,让夫人把事情详细说一下也好。”

女人擦擦眼泪说了起来。原来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不常出门活动。因为听他的同学说起冬天到松花江上滑冰,好奇心起,一定要去。刘金成觉得儿子也应该出出门,就让司机和保镖陪着去了。想不到孩子滑了一阵突然踩破了一块冰,哗啦一声掉下了水。其实认真说起来也没全掉下去,因为冰面的破洞并不太,只有一条左腿陷了下去,很快就被救了上来。可是不知是被冻坏了还是被吓坏了,孩子再就没有醒过来。送进医院,医生也没有办法。刘金成交游广阔,有个对天师行里略知一二的朋友就劝他请个内行来给孩子招招魂,岁就托到天师协会去了。

女人絮叨着,小麦已经走到邵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示意地毯上那一小块白霜似的东西。

邵靖眉头一皱,迅速走过去。小麦真的没看错,那就是一小块霜,只是邵靖伸手一碰,就立刻化成了水。

邵靖指指角落:“这里放过什么?”

“孩子的鞋原来放在那里。”

“鞋呢?”

一阵忙乱,还是照顾孩子的保姆把冰鞋从柜子里拎了出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邵靖再把孩子浑身上下检查了一下,也并没发现什么淤青指痕。他本来怀疑是冰下有什么东西把孩子拽了下去,毕竟松花江每年冻得那么结实,又是大家都滑的地方,怎么可能大人踩不破的冰,却被这么小的孩子踩破了。但拉他的若是鬼,必然应该留下印子才对,又怎么会什么痕迹都找不着呢?

林金城夫妇急得不行,忍不住询问。邵靖沉吟了一声,一手结了个金轮印往孩子头上按了一下,只听一阵滋滋的轻微响声,竟然像是烧热的铁块浸在水里似的,冒起一团淡淡白雾来。

孩子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不再是那种死人一样的青白色,但是仍旧不醒。邵靖收回手:“性命暂时没有危险,但魂不在这里。”

“那,那您能给招回来吗?”刘金成虽然亲眼看见儿子的变化,但一听魂不在,又不禁悬起了心。

“你们之前想必也给孩子招过魂吧?”从天师协会接到委托,到他们来到哈尔滨,这中间怎么也有三五天的时间,刘金成不可能就这么干等着。

刘金成以为邵靖多心了,搓着手很为难地解释:“我们不是不相信天师协会,就是实在心里着急,也情人介绍了两个‘大师’…可能,可能我们是上当了,他们什么办法都用了,就是没把孩子招回来,您看,我们…”

邵靖挥手打断他:“那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孩子的魂被什么东西镇着呢,找不到那东西,他们也没办法。”

小麦听着他们的话,随手翻动着冰鞋。既然孩子是一条腿陷进了冰水了,有什么痕迹都应该在这条腿上才对啊…他看了一会左脚这只冰鞋,下意识地把手伸进鞋里摸了摸,一阵冰冷让他猛地抽出了手:“邵靖!”

冰鞋里有一圈冰,确切点说,是一只冰的手印。从鞋里的位置判断,这只冰手应该是抓住孩子的脚背上,一根拇指正好压在孩子足底的涌泉穴。

“涌泉穴怎么了?”刘金成一头雾水,只知道孩子不好。

“涌泉穴是肾之精,是阳气所出之处,这只手碰上了孩子的涌泉穴,所以把阳气吸走的同时,还带走了一部分魂魄。人有三魂七魄,现在看来,大约吸走了一魂三魄,所以孩子始终醒不过来。”

“那,那我儿子…”刘太太简直不敢往下说。

“没有吸净。看来这只手并不是想害死孩子,可能只是凑巧碰上了,但孩子的魂魄却在它身上。所谓招魂,是把流落在外的魂魄招回来,但现在孩子的魂魄有主,所以必须找到那只手,才能把魂魄要回来。”邵靖沉吟了一会,“我能再保住孩子的性命七天,七天之内,必须找到那只手。”

“你这是让宝宝当小狗吗?”小麦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东张西望的赵宝宝,这幅模样真的很像闻来闻去的小狗。邵靖这方法未免有点不靠谱了吧?毕竟鬼也好,僵尸也好,没听说过闻着味就能抓到啊。

邵靖用手提电脑飞快地查着资料,头也不抬地说:“别小看这小子。都是阴质,他的感觉应该是最准的,要不知为什么有人自己道行不浅还要养小鬼?有的时候就是比活人好办事。而且这小子并不像你想的那么没用。普通人的死后要么去阴间转世,要么就烟消云散,能靠着一缕执念留在人间的并不常见。你也见过那些厉鬼怨鬼,哪个不是有点能力的?这小子本来也有当厉鬼的本钱,只不过现在你养得好,没这怨气罢了。可能力还在,不用就可惜了。小孩么,不逼不成器。”

“那边——”赵宝宝忽然用小胖手往右一指,小麦马上对司机说:“前边右拐。”可怜的司机自然是看不见赵宝宝的,但从这两位爷的谈话里大致上猜到自己身边可能坐了个阿飘,不由得就有些心惊胆战。偏偏邵靖又不停地厉鬼怨鬼说个没完,只把司机说得寒毛倒竖,苦不堪言。

右拐是一处居民小区,赵宝宝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看着小麦,表示再接下来就找不到了。

邵靖抬头看看人来人往的小区,点点头:“行,能跟到这已经不容易了。唔——这个小区从五年前算起,共有四个人在松花江溺水而死。”

小麦凑过来看他调出来的资料:“这个五十六,夏天游泳淹死的;这个二十四,小伙子,冬泳的时候突发心脏病;这个七十八,在岸边散步的时候摔下去的?这绝对不可能是了吧?这是个姑娘——哦,冬天跟男友滑冰的时候掉进冰窟窿的,是她吗?袁丁丁。”

“有可能。我们下去问问。”

“丁丁家不住这里啊,打从出了事就搬了。她爹妈本来就是山东人,回老家去了。”袁家老邻居提起这事不由唏嘘,“那时候都要结婚了呀,本来要在青年宫举行集体冰上婚礼的,都报上名了,结果就出了事。她男朋友也是我们街坊,哭得死去活来,后来也走啦,听说是去海南了,说再也不滑冰了!唉,你们说,这是啥事啊?”

回到车上,邵靖挥挥手:“走吧,回去。”

“啊?那袁丁丁呢?他父母和男朋友都不在这里了,她也不会久留吧?要是离开了,我们还怎么找?”

邵靖伸手拽拽小麦的头发:“她已经离开了,我们毕竟是来晚了好几天呢。不过,有个地方她一定会去一趟的,因为那可能是她生前最后一个心愿。”

“你是说——集体婚礼?”

冰上婚礼是冰雪节的保留节目,百余对新人盛装而来,许多新娘子在天寒地冻中仍然白纱上阵,引得外地游客啧啧惊叹。

今天的婚礼在松花江附近的公园里进行,小麦和邵靖也在人群里,却没心思观礼,只是紧盯着新娘们看。新人进场一半,小麦突然抓住邵靖:“看!”

那对新人看起来跟旁人没什么两样,可是有心人去看,就发现两人行动略微有些僵硬,尤其新娘,像是脸上粉擦太厚似的,白得惊人。邵靖不用去拿资料都认出来:“袁丁丁!”

“怎么办?”小麦有点紧张,“新郎还在她手里呢。”

“不急。”邵靖按住小麦,“新郎没事,袁丁丁大概并不想害人,只是想完成这个婚礼而已。你看那新郎,长的是不是有点像她男朋友?让她结了婚吧,心愿了了,就是我们不说,她大概也会走的。就是刘家那孩子,估计也是凑巧遇上了。看看吧,如果她心愿了了就把孩子的魂魄还回去,我也不想对她怎么样。”

婚礼热闹非凡,可是小麦无心观看。直到主持人宣布礼成,一片欢腾中,小麦看见袁丁丁悄悄退出人群,向松花江走去。

邵靖拉着小麦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她步伐僵硬地走到江岸边无人处,忽然向前一仆,摔倒在地上。这一倒下去,她的婚纱震动了一下,忽然像雪一样散了开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袁丁丁已经消失,地上只有一堆碎雪,雪里头露出一块冰,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的光彩,像是一颗心的形状…

解决了委托事件,小麦终于有心情带着赵宝宝去看冰灯了。哈尔滨的冰灯名不虚传,夜晚降临灯光亮起,出现在游人眼前的分明是一座冰的城市,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小麦看得眼睛都不够用了。赵宝宝更是欢呼雀跃,要不是小麦拽着,恐怕一会就跑没影了。到底是鬼魂不知道累,蹦跶了两个多小时还是小猴子似的,倍儿精神。

小麦可就没这能耐了,无奈之下只好找个地方坐下,松开手让赵宝宝自己去跑,只是不许跑得太远,必须在他的视线之内。赵宝宝一离他手就跟脱缰的小狗似的冲到一座冰桥上去了,小麦有气无力地坐着,扯着嗓子喊:“不准跑远!不然回去打你屁股!”

邵靖看得好笑,把帽子给他拉拉紧:“我去买点热饮料,等着。”

小麦确实也想喝点热饮了。玩的时候太兴奋没觉得冷,现在一坐下就觉得冷风嗖嗖,刀似的直往骨头里钻:“我想喝奶茶。”

邵靖皱眉:“太甜了,容易发胖,喝牛奶吧。”说着走了。

小麦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忍不住伸手捏捏自己的腰,难道是邵靖嫌他胖了?当然,如今他比起当年刚见到邵靖的时候是胖了点,日子过得舒服嘛,人难免要发点福,不过好像也还不到要减肥的程度吧?他正在这里疑神疑鬼,忽然瞥见人群里有两个人正朝他的方向走过来,而且是他认识的两个人:“寿先生?姚先生?”

那两个人正是寿星和姚少司。寿星包得像熊猫一样,笑呵呵地过来:“小朋友,又见面了。”

小麦赶紧站起来让座:“您两位怎么在这儿呢?”

“咳,我们有事来找你啊。”

“找我?”小麦颇为诧异,“找我有什么事呢?”

寿星打量着他,啧啧了两声:“别说,你这孩子还真是有福气的,居然连寿都续上了。当初在医院分手之后我还有点难过,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哦——”小麦猛然想起那两个桃子,“那件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谢您和姚先生呢,还是符先生。”

寿星笑着摇手:“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对啦,听说你养了个孩子?”

“呃,对,他叫赵宝宝,您是怎么知道的?”

寿星嘿嘿笑了一下:“我们今儿就是为他来的。不不,不用叫他过来了,既然你是跟他定约的人,那这东西给你就行了。我老头子年纪大了,怕小孩子吵啊。”

“这是——”寿星拿出来的是个小包,看上去像是绸子缝的小香包一样的东西,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半点份量都没有。

寿星指点着:“这个呀,叫福包。别看它小,里头包的可都是福气,给孩子的。”

“福气?是,是符先生给的吗?”

寿星哈哈笑起来:“不。老符手里有福气,可也不能随便给。这东西,是孩子的爸爸给的。他把自己的福气让出来了。”

“是宝宝的爸爸?”小麦万分诧异,“但他不是不要宝宝了吗?”

寿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人鬼殊途,有的时候对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难免会有忌惮之心,这也是为什么生人在阳,死者在阴,各自有路的原因。”

小麦有些惭愧:“这事,这事是我办坏了…”

寿星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有些事,之所以有这样那样的规矩,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你再做事,不能只凭感情用事了。不过你也不用太后悔,那孩子阳寿未满就夭折,死后心中也会有怨气,你现在把他养得很好,也是你的福德。好啦,这福包你给他戴在身上,凭这个他将来就还有再入轮回的机会,也算是他爸爸弥补了自己当年的失误吧。”

小麦接过福包,万分感谢:“谢谢您了,天这么冷,还劳您跑这一趟。”

寿星嘿嘿笑:“当然啦,本来这事都是老符他手下的送福童子干的事,我可是为了你专门跑这一趟呢。”

姚少司撇嘴:“你就吹吧,你难道不是冲着哈尔滨的酸菜白肉火锅来的?”

寿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怎么老拆我台…算了算了,这地方天寒地冻的,那什么冰灯也没啥好看的,咱们去吃火锅吧。”

姚少司无语:“你是就知道吃啊,活了这么多年,时间全用在吃上了吧?”

寿星恼羞成怒:“说什么!上次你追着财神的坐骑去人间,不是还吃了人家一大碗炖牛肉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回来,我就闻到你身手的牛肉味了!得得,咱们谁也别说谁,我们走啦。”

小麦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身影没入人群,忍不住笑了。转头喊道:“宝宝,快过来!”

赵宝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麦把福包套在他的小脖子上:“这是你爸爸给你的。”

赵宝宝摸了摸小福包,抽了抽鼻子。小麦笑起来,捧着他红彤彤的小脸蛋亲了一口:“好啦,爸爸把福气都给了你,你就别再生他的气啦。我们宝宝也是有福气的呢!”

赵宝宝想了一会,伸出小胳膊让小麦抱起来:“宝宝不生爸爸的气。”

“这才是乖孩子呢。”小麦远远地看见邵靖端着两杯饮料从人群里吃力地挤过来,背后是光彩夺目的冰灯和热闹的人群,只觉得风都不那么冷了。他抱着赵宝宝迎过去。有人爱,有人陪,有人疼,我们的生活,如此美好…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