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开幕式是在早上九点,段佳泽和孙颖吃了道士送来的早餐,就往充作会场的道观场地去了,此处早搭了台,座位上还都有名字。
段佳泽的座位就在不前不后的地方,这是他问过的,别给他安排到前面的座位。
人陆陆续续来了,段佳泽居然还看到了曲鑫和他妈妈,曲鑫虽然没有正式出家,也穿着一身道袍,看起来格外可爱,跑过来和孙颖、段佳泽打招呼:“孙老师,园长叔叔。”
孙颖这个老师和曲鑫这个小心学生在这样的场合上见面,还真是别有一番幽默感,孙颖蹲下来抱着曲鑫自拍合影。
那边段佳泽又看到几个熟人,谢七情,还有昨日叫无治的小道士师兄弟。徐无治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口,远远和段佳泽对视一眼,犹豫一下也没过来,就点了点头示意。
徐无治他们昨晚回去打听之后,没想到这个动物园园长还真和周观主交情匪浅,再看今日座位居然也能排在中间,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内情。不过周观主都说就这么算了,当没发生过,所以徐无治没过来说些什么,只是点头示意。
段佳泽也十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谢七情还过来和他寒暄了几句,一对,谢七情座位和他离得也不算远,隔了两三个人。
谢七情:“段园长没休息好?”
段佳泽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是啊……谢道长也是?”
谢七情的脸上赫然也挂着黑眼圈,不过他昨晚可没修窗户,只是因为今日的遭遇,有感于心,不免夜里多想,翻来覆去也没睡几个小时,想的全是以前的事情。
此时听到段佳泽问起来,谢七情尴尬地笑了笑:“是啊,蚊子多。”
孙颖不禁侧头看过去,心想难道宝塔山的蚊子真的很多吗?怎么昨晚就没一个叮我?
人陆续来齐之后,就有领导上去发言,段佳泽听到旁边的记者在说些什么:“快点拍,抓紧,待会儿这些人都玩手机了!”
段佳泽顿时一囧,他正打算待会儿睡觉的,和玩手机也差不多……
这次论坛阵仗其实真的很大,来了几百个嘉宾,里头有不同国家、不同流派的代表。一些中央领导、国际组织也有贺信、贺电,足见规模。
等开幕式以后,会有各种主题发言和分组讨论,段佳泽看了一下发的流程书,居然还有个议题是什么“道法自然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孙颖知道段佳泽困了,那么大黑眼圈,小声道:“你睡吧,要是有什么精彩的节目我喊你起来。”
现在还是各级领导讲话呢,段佳泽嗯了一声,趴在桌上就睡了。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段佳泽迷迷糊糊被孙颖推醒,“我靠,有大场面!”
段佳泽抬头一看,却是几百名穿着道袍的道士,从台上延伸到台下,把整个会场都包围住了,然后开始打太极。
开幕式有音乐、舞蹈各种表演,唯独这一个,是由真正的道士们来出演的,而且不止是临水观的倒是,还有一些他们同流派的道友。
这下真把段佳泽给惊着了,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些道士非常世俗化了,即使还会一些法术,他们的言行举止也非常有烟火气。
但是在此刻,一个个看上去真的倍儿出尘。
水分遇到宝塔山上的冷空气,在他们身后的山林间形成了层层雾气,还有丝丝缕缕缠绕到了近处,衬得气氛很有仙气。
在这样的环境下,尤其仙风道骨的道长们举手投足全都节奏一致,却并非生硬的拷贝,而是让人感到和谐的一致。拳法柔中带刚,招式中带有气劲,将旁边人的衣服和头发都带起来了。
电视台的转播人员赶紧操控摇臂拍这个画面:围着会场的道士们一起打出一拳,然后周围一圈的来宾发丝、衣摆齐齐飘动,即便没有声音,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力道。
这些来宾里有的是道士,有的是社会人士,道士们安然坐着,社会人士则是咋舌不已,偏头看去。
这个风也有大有小,一些年纪稍大、功底扎实的道长一招打出去再兜回来,带起的风大得把一个来宾假发都掀起一半,实在尴尬。
这是临水观有意要露一手——当然,这一手惊艳却并不夸张,还不至于吓到普通人,不然国家也不会让他们弄这个论坛
看直播的观众更是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奔走相告:快去看国际道教论坛的直播,道长们露真功夫了!
嚯,那拳风,把人假发都吹起来了!
这一个节目调动了现场的热情,直到结束后,议论还不少。
……
这结束后的活动,应当是各位专家大师,分组讨论议题,以及一些主题讲座。因为这一出节目,却是有几个社会人士临时想求教一下。
他们属于那种半信半不信的,求到入场资格,看到这一幕希望道长们还能露点别的真功夫,比如道家的符咒什么的。要是能当场展示那就最好了。
真正的符箓怎么可能在直播下展示出来,当然是他们私底下讨论的,但是人家问起来,也没必要拒绝,只不过稍微变通一下。
能掌握符箓功课的,还是小部分,这几人问的是分组的一位道长,谢七情的师兄,他便随手派谢七情去了。
谢七情画符的功力厉害啊,又长期应付一些富商,小有名气,深知该怎么忽悠,与他修为有没有问题倒是没关系了,有时候掌握心理更重要。
谢七情也不拒绝,淡淡道:“我为大家展示净身神咒的画法,此符可以清净身心,荡秽除恶,好叫你待会儿更好听道长们的讲座。”
无论是有没有实力的道士,都喜欢用这个符咒来展示。
尤其对于后者来说,因为这个神咒的作用是让人静心修炼,也就是很难分辨出来到底管不管用。既容易被外在因素影响,产生心理作用,又能够在你没被影响、不相信的时候,乱忽悠一把,说是你自己心态不行。
而围观的人看到,自己心里也会各有想法,反正一句话:很方便忽悠。
今天来这里的,大多数有些信道,这就更好忽悠了。
段佳泽本来打算走了的,看到有人围起来,又被孙颖拖过来看热闹。
走到近前,才发现是谢七情在展示。
谢七情提笔,沾着朱砂在黄纸上画符,一笔而成,同时口中念咒:“……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段佳泽听到朱雀两个字,眼睛就微微睁大了一点。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谢七情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以为还是修为有损,这个咒肯定成不了,反正靠他画符的样子和口才就行了,再说也不是要求每个人都信。
旁边还有记者感兴趣地在拍,心里想着回去加个字幕,这就等于民俗表演啊。
谁知下一刻,谢七情符咒成了的时候,在场三十米范围内的人,全都感觉到一阵清风拂过心头,然后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被洗涤了一般,陷入了一种有点空灵的状态。
当他们从这种状态清醒,好像过去三秒,也好像过去三十年,但是总归全身都清静自然,极为舒畅,灵台一片清明。
……
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令在场每个人都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从彼此的神色中看到,他们可能有一样的感受。
谢七情也呆住了,他发现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个咒,以前谢七情也用过。在这个末法时代,即便谢七情在符咒一道上极有天赋,但是施法之后,也只有一个人能够享受净身神咒的作用。
要不是这些人眼中的情绪太明显,他都要以为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是因为自己裤腰带松了!
好在谢七情也是非常精明的,很快反应过来,神棍兮兮地道:“符咒只是辅助,若你自己心静,也无需我再多言……”
谢七情心中庆幸,好在他用的是这个符咒啊,即便实用范围扩大了,也是内在的表现。今天能来的,最少也是像那几人一样,半信半不信,很好忽悠。
至于记者……《走X科学》都能办那么多年,他们还能不知道怎么做?
谢七情一直以为自己修为倘若有恢复的一天,他一定会陷入狂喜。但是在它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之时,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欣喜。
仔细感受,却是突破了一层心境。
这些刚刚被涤荡了心灵的人见到有真本事的人呢,自问不是心理作用,恨不得围着谢七情一顿问道。
谢七情的师兄弟们也在方才的范围内,此刻震惊过后,也都围了上来。
在人群之中,谢七情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头也不回地离开,好似是灵囿的段园长。谢七情不知为何想喊住他,但是转念又觉得叫人家做什么呢,他们也算一笑泯恩仇,相信日后再见亦是朋友。
甚至,我也许应该为他做什么事呢……谢七情竟是油然而生这样的念头,仿佛冥冥之中还有因果尚未了结。
也不知道,灵囿动物园开到这么大,还会需要些什么。
谢七情再看了段佳泽的背影一眼,就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来了。
……
“怎么走了?刚刚那个道长太厉害了吧!”孙颖念叨道,“你没有感觉吗?我真的觉得心灵特别干净了,好舒服啊!这也太玄妙了吧?”
“山风一吹,后面殿里还在放唱经,你能不舒服吗?”段佳泽含糊道,“我觉得还可以啦。”
神殿里面的确在放着音频,一个声音醇厚的男声在念经,如今道馆里,唱经也能全自动化了,配上临水观的景色,的确从环境上就非常能影响人。
“可能是吧……不过别说,咱们华夏的传统文化还真的有些门道,不是都骗人的,不然你说临水观能平白这么红火吗?”孙颖不是很有所谓地说道,那个神咒的作用也就是几分钟,并不会把人洗脑,所以她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只是多了一点敬畏。
段佳泽听了,感慨道:“那可不是么。”
华夏的传统文化,之前的太极,还有白素贞展示过的医术,对于现代人来说都很神奇了,不过也属于人类里的神奇,让人感慨先人的智慧。
段佳泽参加完开幕式就打算走了,他和周心棠打了招呼。下去的时候,山路上都满是信徒或者看热闹的市民,段佳泽一看就怕了,和孙颖一起从小路走。
所谓小路,其实就是游客好玩在林间踏出来的泥巴小道,也能走,就是需要注意一点,反正宝塔山也不算太陡。
两人一起走小路,段佳泽不时扶一下孙颖。
这时,孙颖忽然喊了一声:“那什么鸟?”
什么鸟?这山里除了山雀,还能有些什么鸟?
段佳泽抬头看去,没在密密的树冠间看到什么鸟,但是孙颖的话让他有点警惕。一听到鸟就想起陆压,不会是陆压那家伙又翘班飞过来了吧?
一想到这一点,段佳泽就有点胆怯,又有点想逮着陆压,说一下昨晚害他呆坐半夜的事……
但是这么一看,空空如也,并没看到什么活物。
“哪呢?”段佳泽纳闷地抬着头,不一会儿,还真看到树干后面穿出来一只鸟,落在枝头。
这只鸟……可太漂亮了!
它有着青翠的羽毛,比起翠鸟要淡一些,就像玉石的颜色,翎毛、翅羽和尾羽都长长的,又极为柔顺,耷拉着仿佛流淌下来一般。身形纤细,嘴巴尖尖细细,爪子上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上的鸟类太多了,即便是专家学者,也不能辨认出所有。所以孙颖看到这只鸟,一点怀疑也没有,只是兴奋地道:“这是什么鸟啊?佳佳,你认识吗?太漂亮了吧!”
“不知道。再重复一遍,动物园园长也不一定认识所有动物。”段佳泽强调道。
下一刻,这只鸟就飞下枝头,落在了段佳泽肩上。它看着也有两掌那么大,但是站在段佳泽肩上,却一点重量也没有一般,好像只是一片羽毛。
孙颖:“……这还不是认识?”
段佳泽:“……”
段佳泽无语了,他真不“认识”这只鸟啊。
这只青色的漂亮小鸟抬起自己的左爪,这么近的距离段佳泽才看清楚,它抓着一张纸条。
“这是给我的?”段佳泽好奇地接过纸条。
孙颖在旁边道:“不是吧,还会送信,是不是你们动物园养的,鸟太多你忘了?”
“……我也不知道。”段佳泽把纸条展开,却见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桃心,非常粗糙,还是漆黑色的,“???”
这什么意思,控诉他黑心周扒皮吗??
孙颖眨了眨眼,“这是有人暗恋你吧,还特意训了鸟来送信,就是手工不太好。”
段佳泽:“……”
段佳泽把纸条收起来,试探性地对鸟说道:“跟我一起回去?”
这小鸟鸣叫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没飞走。
孙颖羡慕地看着落在段佳泽枝头的鸟,“真是太漂亮了,还这么听话,佳佳,这要是有人训练来跟你告白的,你就答应了吧。”
“为什么,因为他的鸟漂亮啊?”段佳泽狂汗。
他们下了山,途中遇到一些游客,对段佳泽肩头那只极其漂亮的玉青色小鸟纷纷侧目,还有人上前搭讪,问段佳泽是什么品种的鸟,在哪买的。
幸好有孙颖在,她都能帮着回答:“朋友送的!我们也像知道哪儿买的呢?”
孙爱平那边开车来接孙颖了,他们一家人有活动,段佳泽就告别,上了自己的车。
……
车上,段佳泽小心地问道:“你会说话吗?”
肩上的鸟儿旋即化作了一名清秀可爱的青衣少女,笑容可掬地道:“园长你好,我是新来的动物,我叫水青,籍贯是蓬莱山。”
段佳泽把手机拿出来,果然,物流显示已经到达,这就是新来的派遣动物。
段佳泽和水青握了握手,“你好,我还有点不敢认呢。这……这个怎么回事,你刚来就派你出来,还是递小纸条……”
这纸条上画着颗心,不是陆压送的就有鬼了,谁还能有这个胆量?
水青一笑,露出来两颗小虎牙,“没关系,我不会迷路的,是我主动问有没有活儿干的。你不知道,现在仙界传信都用网络了,没我们什么事。唉,我觉得他们生活的也太浮躁了。”
段佳泽:“……”
他恍悟道:“你是青鸟啊?”
生活在蓬莱山,青色的,还专门送信,这不就是“青鸟殷勤为探看”那个青鸟么。
还是个失业的青鸟。
“对啊,”水青理所当然地说道,“对了,园长,你和陆压道君关系很好嘛?千万年来,我们青鸟一族还没见过陆压道君给谁送过信呢,虽然以他的修为也不需要我们送……”她转为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他没朋友!”
段佳泽:“……”
水青:“没想到道君在人间界还交到了朋友,园长,放心,倘若以后你死了,我还负责帮你们从仙界送信到地府!”
段佳泽狂汗道:“谢谢你了啊!”
看来水青也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否则肯定不会说这个话。
段佳泽开车一路回去,水青没见过人间景象,兴奋地在座位上跳来跳去。不过她太轻盈了,即便动作幅度很大,也没有造成丝毫振动。
段佳泽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下来?”
水青说道:“唉,现在需要送信的太少了,只有少数大神还保持这种古典的习惯。但是大神们脾气大啊,自己看了信不开心,就拿我们信使说事……哼。”
看到段佳泽好奇的目光,水青赶紧道:“不过我们在仙界还是非常受欢迎的,虽然现在都用网络了。”
网络才出现多少年,而青鸟送信的年头可久多了,人们对她们很有好感。
回到动物园后,领着水青进去的段佳泽,又招来很多目光,不比水青原型得到的少。都在奇怪呢,园长这是什么能力,出去参加一个开幕式,回来也能带个小美女。
有苏叼着棒棒糖和段佳泽打招呼,“园长,收到信了?”
“你也知道?”段佳泽把那纸条又掏出来了,“这个是陆压写的没错吧?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就这么点距离,他都要回来了,还送信,送信也就罢了,信上就画个黑色的桃心,就算他直男审美也觉得不太……那什么。
有苏看不到纸条上写了什么,好奇地道:“他用电脑上网找了半天,然后用爪子画的,到底是什么?”
段佳泽有点不好意思,把纸条收起来。心想难怪这么歪,原来是用爪子画的……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送信?传小纸条,是小学生吗?还是就为了给青鸟找点活儿干吗?”
有苏用有点夸张的语气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们人类,都是你们人类引申的意义啊,青鸟,是爱情的信使!复古的浪漫!”
一旁的水青正低头拆着有苏给自己的棒棒糖,对此一无所知。
段佳泽:“…………”
……
水青可享受被需要的感觉了,在仙界可失业好久了,虽然灵囿比不上蓬莱,但是水青也乐此不疲地穿梭在建筑之间。
却说后来在灵囿的日子里,水青非常开心,她做了很多工作。
比如说,晚饭前为段佳泽送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晚饭不要再煮胡萝卜了。
又比如说,在段佳泽起床前站在窗外敲窗子,送上一张纸条:今天二十度,可以穿毛衣了!
第119章 虚假的人兽情谊
灵囿散养区和极地馆开放后,生意别提多好,加上东海市旅游业蒸蒸日上,势头更是上佳。眼看资金回笼,段佳泽正在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此时,市林业局忽然通知灵囿,国家林业局将派出专家组过来。
当时段佳泽就吓了一跳,把电话打到孙爱平那里去。
孙爱平道:“我猜你一准要打电话过来。”
段佳泽忐忑地道:“那可不,您知道这专家组来是为什么吗?”
“不用你说,我已经去打听了。但是,你也知道,这是顶上头的事,恐怕没那么快打听到,他们也没说的特别清楚,只说来指导工作。”孙爱平答道。
“那就麻烦您了。”段佳泽放下电话后还是有些不安,心想不会是哪个专家觉得他养的陆压鸟不合规定,要过来没收吧?
虽然不知道这里头的规定和操作,但是段佳泽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否则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把国家林业局吸引过来了。
不过很快段佳泽就安慰自己,应该不太可能,灵囿现在也不是任人搓揉的。而且他们要是想弄这鸟,也没必要专门派个专家组,还说来指导工作。而且陆压的证件是系统办的,就算他物种未知,有关部门也不能直接抢走。
那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灵囿其他地方入了哪位领导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