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唬你呢。”

沈木星不高兴的眨了眨眼,似乎对于他的笑并不大满意,表情仿佛在说:又不是你弟受伤。

严熙光从她的表情里知道她不高兴了,嘴上的那个本来是哄她的笑便收了收。

他轻咳一声,抬手把收音机打开了。

这一回似乎换成了另一个女孩在哭,严熙光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刚才的那个女孩,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索性轻笑一声,对她说:“这女孩…挺逗的,爱上了她的教官。”

沈木星听那女孩哭哭啼啼心里一阵烦躁,抬手就去摸收音机按钮。

“哪个是关?”

“这个,这个是。”

“关了关了,我不想听。”

“好。”

34

车厢里又是一阵安静,闷闷的。

沈木星觉得自己态度太差了,人家这样帮忙,还把情绪波及到他的身上,实在有点任性,于是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看着他。

“你有弟弟或者妹妹么?”

严熙光侧脸比正脸好看,尤其开车的时候,她冷不防的看他一眼,有时候会有种恍惚的感觉。

“没有。”他说。

“那哥哥姐姐呢?”

他摇摇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木星又问:“那你有没有特别特别在乎的人?”

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更没有说没有。

似乎是陷入了一种思索。

沈木星叹息一声:“如果你有特别特别在乎的人,你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的,我弟弟就是我特别特别在乎的人,我不是胆子小,我是害怕失去他。”

“我明白,我就是看你哭了,所以…”他欲言又止,有些词穷。

沈木星忽然心尖一动,郁闷的表情里漾起一丝可爱,如同乌云剥开之前透出的一缕阳光。

“所以你给我听那破节目,是在哄我?”

他好像是被她这样暧昧的话语给弄得僵住了,她明显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我不会哄女孩子。”

他的语气陡然低沉了几分,是刻意掩饰出来的一种冷漠和疏远。

沈木星可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将他的回答抽丝拨茧着听,得到的实际答案就是:我在哄你。

心里忽然甜甜的,一丝异样的感觉划过心房。

就像是一只小鸟,轻轻的落在了浮木上。

35

父亲在学校教课没在家,母亲调休没上班,正和邻居在家里搓麻,沈木星一进门就把门重重地摔上了,二话没说往楼上走,与其说是上楼,不如说是在跺脚。

母亲停下手里的麻将抬头向二楼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请假了!”

沈木星从楼梯转角探头下来,故意没好气的回答。

“嘿!你这死丫头!怎么跟你妈说话呢!谁让你请假的!请假不耽误课吗…”

母亲的唠叨声还在继续,沈木星这边已经在沈冥的房间里收拾起东西来了。

五分钟后,沈木星提着日用品走下楼,母亲索性不玩了,站起来看着她:“你到哪儿去啊?”

“去医院陪我弟!”她头也不回的往出走。

沈木星长这么大从没这样叛逆过。

母亲瞪大双眼跟了上去,将她摔上的门一把拽开了!

“你给我站住!你耽误课你知道吗?”外面下着雨,母亲在门口的水泥檐下停了下来。

她看见沈木星走向了雨中的一辆车,车旁站着的是裁缝店的小裁缝,他正举着一把伞,见到沈母的时候立刻礼貌的欠了欠身,见到母女之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小裁缝的目光中有些尴尬。

母亲愣住,张了张嘴,看着女儿头也不回的坐进了副驾驶,没说出话来。

严熙光又朝她欠了欠身,转身也上了车。车子缓缓开动,驶离了沈家门口。

沈木星上了车,把沈冥的东西往后一放,拍了拍手,仿佛气到了母亲有多痛快一样。

她说:“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种特叛逆的女孩儿。”

“我已经误会了,你摔门的声音整条街都能听到。”他语气轻飘飘的说,似乎在调侃她。

“这次我必须治治她!太过分了!沈冥受伤住院,她居然在家里搓麻将!哼,今天晚上她要是不拿着鸡汤来医院,我就再也不去上课了!”

严熙光握着方向盘,无奈的轻笑一声。

沈木星说:“我平时都是很听她的话的,她让我考名校我就考名校,她不让我穿裙子我就穿牛仔裤,她不让我去网吧我从来都没去过…啊不对,去过一次,去找你。”

严熙光突然像是看小孩一眼看了她一眼,她生气的时候真的和小孩子一模一样,自以为很厉害,却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但我也不能什么都听她的,对不对?虽然我是她生的。”沈木星碎碎念的抱怨着。

“那你还想怎么样?”他随意的应付着她的小脾气。

“有些事她就管不了我啊…”

“比如呢?”

“谈恋爱,”她转头看他:“比如我喜欢上了谁,想和谁在一起,她就管不了我。”

沈木星说完这句话就去细细看他的表情,不巧的是,刚好赶上了一个路口拐弯,他打着转向把头微微侧了过去,只留给她一记背影。

车子拐弯之后,他的脸再转过来的时候,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扑克脸。

沈木星嘟起嘴,靠回去,觉得无聊至极。

“我们俩现在也算是蛮熟的朋友了吧?”她主动找话题打发着这独处狭小车厢的时光。

“算是吧。”他很豁达的说。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未来?”

“对,比如说你的梦想什么的。”

“我没有梦想。”

“哪有人没有梦想的…比如说我的梦想很具体化,我要考上名牌大学,然后成为一个出色的职业女性,在职场中叱咤风云。你呢?你有没有具体想要实现的目标什么的?”

严熙光想了想,说:“以前没有,不过认识你以后…”

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秉着呼吸看着他:“啊?”

“认识你以后,我觉得我应该把车卖掉。”他苦笑着摇摇头:“裁缝的手艺丢了,当你司机你也不发我工资。”

沈木星翻了个白眼:“发发发!给你发还不行么!”

她说着,假装在手里有许多钞票的样子,用手指沾了沾舌尖,阔气的数起钱来:“一百、两百、三百、四百…喏!一千块!给你!”

严熙光的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哧:“这么阔气?我还得倒找你钱么?”

“是呀是呀!找钱找钱!”她摊开手掌伸到他下颌前去,弯起眼睛笑着。

“别闹。”他也笑着,认真的开车。

“快找钱嘛!”她玩心大起,不停地在他面前勾手。

他愉悦的轻笑着。

“开车呢别闹。”

严熙光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下意识的将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将她不安分的小手压了下去。

沈木星笑着把手往起抬,他的手掌便使劲往下压,闹着闹着,不知怎么,就握在了一起…

温热的体温传递在彼此的肌肤,掌纹的摩擦似乎带着炽热的电火。

严熙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转头,沈木星正双颊通红的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认真,赶紧将手从她的手上拿了回来。

第15章 秘密

36

胖老师终于回来了,宿舍的晚自习出奇的安静。

姚楚楚也不敢再玩手机了,低着头在课本上写情书。

沈木星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但胖老师一直在门口坐着,沈木星也没敢拿出来看,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自习下课,学生们有了收拾书包的声响,她才赶紧拿出手机翻看起来。

有两条是10086发来的充值提醒,不知道是谁给她充了50元话费。

第三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突兀而简短的一句话,让沈木星看了直皱眉。

“沈木星,我和夏成做了。”

我和夏成…做了…

起初,她还有些迷茫,没怎么看懂,后来下了自习在水房洗苹果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脑海中浮现出叶晓芙那张明媚的脸,那个夏成带回来堵牙的女孩。

沈木星回复过去,问道:“你是?”

对方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我是叶晓芙,夏成的女朋友。”

沈木星猜得没错,不仅有点想笑,又觉得很生气。

好可笑啊…

除了可笑,真是一点形容词都找不出来了。

被别人当作假想敌的感觉并不怎么好,沈木星有些不高兴,但好在只是一条短信而已,她也就没有再回复,把手机丢到了枕边。

熄灯之后,沈木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像是着了魔一样不断放映着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亲热的片段,黑暗之中她的脸色绯红,翻了个身用力的闭闭眼,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种画面,可是叶晓芙的那句话还是让她胡思乱想起来。

夏成是她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和女孩子做那种事的画面,沈木星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那么,他喜欢叶晓芙吗?还是在和她赌气?

沈木星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吃味的,狭隘的想着:我和夏成那么要好,你才和她认识多久?凭什么特意向我来宣告所有权?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对于朋友的占有欲是极其自私的。夏成有了女朋友,她应该祝福他。

最后索性长长的叹了口气,沈木星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准备阖目而睡。

沈木星没想到,正是这一声叹息,却误打误撞参与了“寝室夜谈”。

洋洋说:“木星,你叹什么气?难道你也有‘想当年’?”

沈木星听见洋洋在叫她,傻傻的应了一声:“啥‘想当年’?”

钟琳说:“木星你别理这两个变态,他们正逼问我和苏杨的第一次呢!我们俩哪有什么第一次…”

洋洋说:“呸,你们俩上周日就没回寝室住,你说你回家了,可第二天怎么一大早来寝室洗的脸?”

丹丹说:“让我这个神探来破案:钟琳这家伙一定是周日跟家长谎称回寝室了,然后出去和苏杨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起早上课。”

钟琳显得有些窘迫,但依旧是好脾气的笑着说:“陪他去网吧包宿呀!我经常陪他去网吧的!”

洋洋大方的说:“算了算了,我先坦诚,我高中有一个男朋友,然后…自行想象。”

丹丹说:“钟琳,你就老实交代吧,你和苏杨从初中就认识了,六七年了,怎么可能就只去网吧呢?”

沈木星今天突然对这种话题感了兴趣,便也暗搓搓的插了一句:“琳琳,你说…做了,是不是就是上床的意思?”

她的一声疑问立刻像是炸弹一样,所有人的火力全部从钟琳身上瞄向了沈木星。

洋洋说:“哇塞,学霸木星,你不会也有经历吧?”

丹丹:“快说说,是不是跟那个帅哥?哇塞,腿长腰细肩膀宽,身材肯定不错吧?”

钟琳问:“你快讲讲快讲讲!”

要她讲什么呢?她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

不过这个晚上,寝室的四个女孩子聊到了半夜三点多,沈木星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三个妹子的情感经历这么丰富,有过被男生骗的惨痛史,也有过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浪漫史,沈木星也讲了一段自己上初中时的经历:那天清晨上学去,路过一个胡同,一个有暴露癖的大叔正在如厕,看到她背着书包走过来就把身体朝向了她,还对她笑,沈木星当时吓得飞奔而去,有好长一阵都在做噩梦。

女孩子们彼此分享着一些关于禁忌的话题,一开始都说没有的,最后都能在黑暗的夜色中吐露出一些从未曾对人诉说过的小秘密。

性,在那个时候是模糊的,好奇又不敢触碰的东西,是禁忌,是脸红,是诱惑,是回避,是每个人都被发到手里的一张白纸,画了一笔就再不能涂改。所以女孩子都会格外慎重,可当落下了笔,又会觉得,这张纸,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神圣。

37

回学校上了一周的课,沈木星因为惦记弟弟的上便又赶回家了。

住院花销大,母亲把沈冥接到家里照顾,买了和医院里同样的药,让夏成的爸爸每天来给他打点滴,夏成爸爸在做牙医之前也学过两年医,打针比医院里的护士打得都好,沈木星小时候生病都嚷着找夏爸爸打针,因为夏爸爸找血管找的准,打针不疼。

沈木星坐大客车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夏成也在,他听说沈冥受伤了,专程从杭州赶回来,担心得要死,沈冥恢复得也还不错,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众人围绕的被宠爱的感觉,坐在床上摇头晃脑的跟夏成吹牛,见到沈木星进门,立刻止住了声音,双肩一耷拉,眼睛半闭,做成虚弱的病号状。

沈木星叫了一声“夏叔叔”,夏成爸高兴的跟她聊了几句,就和沈木星的父亲下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沈冥、沈木星以及夏成。

夏成的头发留长了些,穿了一件白色的阿迪达斯的外套,看到沈木星的时候脸上有些不自然,眼睛和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倒是沈木星,很大方的走过了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