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女子也不故作谦虚,理所当然地受了,气派相较其他人更大些。
洛嫣不免好奇地多瞧了几眼,随后就听有人酸道:“蒋行云出身将军府是了不得,可那几人也不差,哪至于对她讨好到这个地步。”
“你忘了,蒋家已经和显王府定好亲,再过一年这位就是世子妃了,再往后…是什么身份还说不清呢,不现在讨好,等日后人都难见就晚了。”
开始出声的人撇撇嘴不再接话,她纯粹就是嫉妒而已。显王世子是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最后被蒋府给拿下了,可不得遭人嫉恨。
洛嫣闻言,顿觉晴天霹雳。显王世子居然已经定亲了?怎么从没人告诉过她?!
美美幻想了一路的世子妃梦破灭,洛嫣瞬间觉得天都黑了,再一瞧那边的目光自然也没什么善意,只是碍于乔大夫人在场不敢闹而已。
蒋行云出身将门世家,感知比常人敏锐,回眸淡淡瞥了眼洛嫣这儿,又不在意地收回,转着腕间玉镯道:“那是哪府的?”
她一点儿也不奇怪素不相识的人对自己暗暗露出这种目光,以她的家世和最近定的亲事来说,这太正常了。
旁人跟着撩了眼皮,回头轻声,“乔府的表姑娘,听说刚被乔大夫人认回来,还算宠爱。”
乔府?蒋行云想着乔府种种,记起其与显王府好像向来走得近,曾经还有人道什么,若不是乔府没有适龄的女儿,和显王府定亲绝对轮不到旁人。
适龄的女儿,轮不到旁人?蒋行云冷笑了声,她可从来没在意过这话。
乔府算什么,不过是个抱着往日容光不放逐渐没落的世家罢了,没那份能耐,偏爱摆出个架子。她可不管洛嫣突然对自己横眉竖眼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原因,蒋行云是个锱铢必较记仇的人,如今洛嫣这敌视一眼,已经被她记在了小本本上。
接下来的两月,可别被她寻着机会,不然洛嫣别想有好日子过。
因为这突然得知的消息,洛嫣接下来干什么都没了心思,也顾不上选住处,等她回过神,稍微好点的地儿都被乔府的姑娘们给选了。
她瞪大了眼一脸不满的模样,乔大夫人却不会包容她,孙女和不听话的外孙女,她会偏着哪个自不用说。
洛嫣无法,余光一瞧就指向远处,“凭什么那人可以不住这块儿?”
宫人说了,各位大人府中的女眷都要住在这西边的宫殿。洛嫣瞧见的正是阿宓的背影,她的穿着同这些贵女相差无几,洛嫣才有此一问。
乔大夫人皱眉,“你自己尚且管不好,就开始盯着旁人,我什么时候教过你此种作态?”
面对她,洛嫣终究有些怵,害怕得罪这名义上的外祖母会让自己失去一切,瘪了瘪嘴就老实下去了。
只脑中仍不由自主地思索,那人瞧着也不是侍婢,为什么独独就可以破例呢?
“破例”的阿宓被领到了沈慎住处,看样子似乎是直接和沈慎住在一块儿。
没办法,沈府没有女眷前来,沈慎不可能让她一人待在那一个熟人都没有的陌生地方,便用特权把她和翠姨都安排了进来。
“以权谋私”的沈慎脸色半点不红,对阿宓道:“这间如何?不喜可以再换。”
作为天子近臣,沈慎能分配的住处自然不同凡响。前有流水,旁有高阁,后有山荫,从窗口眺望,一排竹林就在不远处,前后通风畅爽,夏日居住简直不能更舒适。
阿宓怎么可能再挑,就差没提着小腿儿立马各处溜达了。沈慎看出她满意,神色便也柔了些,对前来询问的宫人道:“不用换了,去吧。”
宫人常年守在凉山行宫,哪知道凶名在外的沈都督变化居然如此大,看他对一个小姑娘和颜悦色任人挑选的模样都愣在那儿了,听了话才俯首,“是,沈大人。”
随后脚一转忙不迭溜出去,他得去告诉几位友人,这位沈都督带来的姑娘千万不能慢待。
阿宓踮着脚仰望屋后高耸的凉山,山顶云雾缭绕,如在仙境一般,好半晌才回过神,“大人,翠姨住哪儿呀?”
“与我们隔了两殿,不远,走几步便到。”
阿宓点点头,突然双眼亮晶晶道:“大人说,陛下是来这避暑的。”
“嗯。”
“那,大人是不是不用每日上朝了?”
沈慎一怔,差点失笑,原来小姑娘在期待的是这个。的确,在京城时他太忙了,能单独陪她的时辰很少。
“嗯。”是不用上朝,但也需要每日去见一面少帝,不过总比京城自由许多,沈慎在阿宓期待的目光下拍了拍她小脑袋,“得了空,带你去爬山。”
“好。”即使是爬山这个在姑娘家看来毫无趣味又劳累的安排,阿宓也应得很高兴,甚至转念就开始思索爬山该准备些什么了。
她真的很容易满足。沈慎望着她如是想道。
他如今能给予的太少,纵使阿宓从未要求,他也不会忘记她本该有的身份。
总有一日,他会让阿宓得到比原本能拥有的更好、更自由的东西。
夏夜来临得很晚,即使酉时已过天也未完全黑,但少帝那儿仍未给众人任何消息。
按理到达行宫第一夜,总会召开群宴邀众人参加,但少帝从来不走寻常路,众人也习惯了,都各自做起各自的事来。
等到戌时正,沈慎和阿宓已经提前沐浴完毕,换上了身舒适的绸衣。由于凉山的冷意,阿宓另外又披了件外衣。
她倚在窗边观竹,清风拂过乌发带来阵阵软香,淡淡的星光将她笼罩在内,银色光芒随着她扑闪的长睫轻步跳跃,就像随时将要飞往月宫的小仙子。
沈慎望了会儿,一同走到窗边,伴着二人的,不仅是月色清风,还有夏夜虫鸣。
阿宓轻呼出一口气,“大人也喜欢美景吗?”
“嗯。”
阿宓可爱地弯着眼眸,“府中什么都没有,阿宓还以为大人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人天生便会追逐美,无论是对人对物,连养狗也会更喜欢生得威猛好看些的,沈慎并不特殊,怎么会独独厌恶那些呢。
他只是,较常人更晚、更迟钝地发现了美带给人的愉悦感,而这些,都是阿宓教会他的。
沈慎学会了享乐。
他坐在了窗边的太师椅上,沉眉敛眸的模样像在出神,惯来的冷漠和煞气好似都被晚风拂去了。
阿宓就端了小凳坐在旁边又开始撑着脑袋看他,怎么看都看不腻,即使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旁人也能轻易感受到两人间流动的脉脉温情。
刚踏进这边的秦书就被窗口这情景给闪了眼,默默想道:他不会正好打搅了都督吧?
周大纳闷他怎么忽然停步,“不走了?难道都督不在吗?”
“不是,哎。”秦书想补救也来不及,周大这高高的嗓音立刻就传到了屋内。
打开门的是阿宓,探出了个小脑袋,轻声道:“大人问你们有什么事。”
“那边儿弄了个赛酒令。”周大嗓门儿不减,“兄弟们都要被军营里的那几个小子喝趴下了,特来请都督帮忙!”
阿宓不自觉眨眼,喝酒?
青衣卫的人酒量都不浅,哪那么容易被喝倒,拿这么个理由,不过是他们想要都督也来同乐罢了。沈慎的变化他们这些属下最看在眼底,自然希望也能和自家都督一起畅快畅快。
沈慎不悦的声音响起,“首夜就和人拼酒。”
周大嘿嘿一笑,“这不是正好不用守夜,兄弟们抓紧时间先享受一番嘛。”
语毕,沈慎已经站在了几人面前,掀了掀眸子,“而且还输了。”
“这不是还有都督您嘛。”周大说得一点儿不心虚,反正大意就是都督不去我们就输了,到时候丢脸的不止我们青衣卫,还有你这个青衣卫的头儿。
军营的人和沈慎直辖的青衣卫确实时常不对付,聚在一起不是比这个就是拼那个,谁输了能被对方嘲笑整整一个月。
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嘲笑的方法是相当不顾忌,就算是沈慎这种泰山压顶不改色的性格也有些受不了。
阿宓听了比沈慎本人还在意些,拉住沈慎小声道:“大人。”
好胜的模样可不像个乖巧的小姑娘,沈慎看她,“不想输?”
阿宓有点儿心虚,毕竟不是她出力,乌溜溜的眸子四处转了圈,想了个好理由,一脸认真道:“输人不输阵,大人不去,他们会笑话的。”
秦书差点扑哧笑出来,这是什么理由啊,大人要是去了还输了,岂不更被笑话?
沈慎却仿佛若有其事地想了想,“对。”
然后拉上阿宓,低沉的嗓音道:“不仅要去,也不可输。我若倒了,阿宓就代我上。”
阿宓:…???
第38章 拼酒
月色浅淡, 星光大耀, 山间树丛花植都在慵懒地舒展枝叶,随风轻轻簌动。
阿宓抱着沈慎披风目光不安地踮脚望去, 骨碌碌的大口饮酒声仍未停下。正中两名青年衣襟尽湿, 一手稳稳掰住酒坛口,另一臂托住, 不消半刻,整整两坛美酒就见了底。
“好!”周遭人立刻喝彩,口中不住道,“再来一坛!”“喝趴这群孙子!”
蓝衣青年喝得痛快,嘴边脖间还有上身都染了酒水, 淋得他浑身热腾腾的,一扯衣襟就露出大半个胸膛, 豪气万千道:“再来一坛, 沈庭望, 你敢不敢!”
沈慎脸上也起了酡色,目光还算清醒,见状皱起眉, 三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人,硬生生把那衣裳又给拉回了原样, “好好穿衣!”
“…什么毛病?”蓝衣青年一脸懵, 都是大老爷们, 酒喝多了还不能脱点儿衣裳?想热死他?
余光和沈慎一同瞥向抱着披风紧张兮兮的小姑娘, 才恍然大悟, 一抹嘴没好气地嘀咕:喝酒也要带个小丫头出来,说好的沈都督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呢?
他到底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青年妹妹曾看上过沈慎,武将家的女儿热情大胆,曾亲自跟去校场练兵、也曾风雨无阻地送汤送水,都被一概拒绝。他心里自然也有恼意,不过倒不至于因此对沈慎生出什么怨言,毕竟这种事强求不来,但此时看到沈慎当真有了在意的姑娘,总不免想为妹妹出口气。
想出了个坏主意,蓝衣青年手指往后招了招做了个自己人才懂的手势,立刻就有人再呈上两大坛酒,但他这边的酒一打开,只有坛底那么点儿。
青衣卫这边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赖皮的招儿,等再五坛酒灌下去,沈慎已经明显有了醉意,对面那边却仍神色从容。
青衣卫奇怪地想:不该啊,都督是他们当中酒量最好的,没道理会比不上军营那群小瘪犊子。
阿宓顾不得其他,急急跑上前帮沈慎擦溢出的酒水,“大人不能喝就算啦。”
传来小丫头细细软软的声音,蓝衣青年觉得痒痒的,便伸手掏了掏耳朵,低下头不怀好意道:“你家大人不能喝了,你还能代他喝呀,怎么样?”
…啊?阿宓呆在那儿,来时虽说沈慎玩笑说着让她代喝,可都知道不可能,她那点猫儿酒量,人家都不用动真格就把她喝趴了。
沈慎是真醉了,一呼一吸都带着酒气,半眯眼睨着阿宓,似乎在确认这个带着甜软香气的小东西是谁。
确认后,他直接将人揽了过来,期间也没管那声小小的惊呼,将下颌支在阿宓肩上,双手以十分随意的姿态半抱着人,掀眸扫了眼青年,“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青年咬牙切齿地琢磨着这四字,怎么想都觉得有种藐视人的意味,明明是他的“手下败将”,居然还敢这么说话。
好歹这儿还有个不经吓的小丫头,青年压下恼意,“行,这么着吧,我也不占你家小姑娘便宜,她三杯,我一坛,如何?”
你家小姑娘,这五字着实取悦了沈慎,让他半眯的眼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愉悦。
“可以。”低沉的嗓音代阿宓应下了,饶有闲暇地换了个姿势,握住了阿宓的手开始漫不经心地把玩。
这模样着实太嚣张了,还胆敢当着军营一众单身汉子的面和这漂亮的小姑娘这么黏黏腻腻,众人当即都在心中既羡又妒地暗唾了句:畜生!放开那个姑娘。
跟着骂的还有不少青衣卫,显然也是被自家都督行为给震惊了,忍不住想着:都督真是…禽|兽啊!
醉酒的沈慎控制欲和占有欲惊人,阿宓都觉得自己要成了大人手心的玩偶,一会儿被揉揉手,一会儿被捏捏小耳朵,时不时掐一把脸蛋。偏偏这人潜意识似乎还一直记得要尊重她的意愿,每次有动作前,还得低低问一句,“阿宓,可以吗?”
可以吗?这样如何?…这种问题让阿宓怎么回答,众目睽睽下,她羞恼得都要哭出来了,只能趁众人不注意时愤愤回头咬了口这人的脖子,硬得要命,咯得她牙口生疼。
青年看不下去了,这沈庭望真是太过分了,在这儿就和小姑娘卿卿我我起来,没瞧见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吗?
他及时解救了阿宓,重重放下十多杯酒,瓮声瓮气道:“酒来了,赶紧!”
阿宓伸出的手被挡住,沈慎先她一步把杯盏拿起,转了两下后举到阿宓唇边,沉沉道:“不急,慢慢喝。”
其他人:…真的辣眼睛。
阿宓虽是恼大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做那些动作,但她气性向来保持不长久。男子亲自将酒举到她面前,出口时的酒香熏了阿宓满面,酒还未入口,她便感觉要醉了。
眨了眨眼,阿宓还是努力了把,“大人,阿宓自己喝吧。”
沈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杯盏,语气竟带些不高兴,“不喜欢我喂?”
阿宓:…
其他人:…瞎了瞎了,聋了聋了。
怪不得都督从不在众人面前喝醉,原来他醉了是这么个德行:)。
无法,阿宓只得硬着头皮在沈慎慢吞吞的仰杯下把酒饮下,最后还小小咳了声,鼻头和眼眶都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莫说沈慎,连旁人都有些移不开眼。别说…这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可这模样,当真是惹人怜爱。
沈慎立刻放下杯子轻轻拍了拍她,“不喝了。”
说完抬头,“她已喝了一杯,你喝两坛。”
青年:“…???”
在沈慎阴沉沉兼之隐带威胁的目光下,青年还是慢慢把两坛酒给灌了下去,灌完后就装醉晕倒了。没办法,谁知道沈庭望喝醉了是这模样啊!早知道谁都不会来灌他了,简直是虐心又虐身!
总而言之,勉强算是得胜的军营一派人半点也不高兴,反而都有点委屈巴巴的。
相较而言,青衣卫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庆幸,今夜的都督实在是打破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都有些不知道明日要如何面对这位上司了。
让他们不知如何面对的上司被扶回了房,秦书摸摸鼻子,有点儿同情地看着阿宓,“洛姑娘,我和周大留下来帮忙吧。”
阿宓一个“好”字还没出口,门就被某人长腿一伸,“哐”得关上了,外面两人差点没被砸着脸。
沈慎踢了门被小姑娘瞪视还毫无自觉,反而皱眉道了声,“碍事。”
把这二字听得清清楚楚的秦书笑意僵了僵,到底还是担心都督醉酒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敲了敲门,“洛姑娘,要不我去唤个人来伺候都督,你去别处歇息吧。”
这话可就捅了醉酒之人的马蜂窝,阿宓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抱住了恨不得起身出去揍秦书一顿的某人,断断续续道:“…不…用啦,我可以照顾大人。”
秦书更担心了,思来想去在门前徘徊许久,最后道:“我安排人守在外边儿,洛姑娘有事大喊便是,别怕。”
“嗯。”说完这个字,阿宓已经没力气地趴在了沈慎胸前,细嫩的手指在那上面戳了戳,鼓着腮帮子道,“大人真傻。”
又有点儿自责,如果不是她那句话,也许大人就不会去和人拼酒了。
阿宓没见过醉酒的人,不知道人喝醉了竟是这种模样,说是性情大变也不为过。
沈慎被她戳得有些痒,便抓住了那作乱的小手,低沉道了句,“别闹。”
阿宓这么乖,才不准备闹,只是沈慎这被酒弄得一身狼藉,她总要帮他收拾清理才是。
被男子压在怀里的小姑娘努力挣扎着蹬腿,像试图翻壳的小乌龟,软软的声音带着急切,“大人,让我起来。”
沈慎不言,翻了个身,连带阿宓也被翻了个个,差点没被男子沉重的身躯压扁。勉强用手撑住了,便也顾不得什么的去拉扯某人眼皮,“大人,先让我起来再睡啦。”
她努力地喊了许久,在沈慎耳中就像是身边萦绕了一只嗡嗡不停的小苍蝇。实在受不了了,就顺着心意用手一堵,好了,声音没了。
男子的手掌宽厚,平日能给阿宓无比的安心感,这时却正好被堵了嘴。她气呼呼又用小牙去咬,咬了半天都没动静,小姑娘很是挫败,又累又难受,竟被自己的无用给气哭了。
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不错,再小的女人也不例外。阿宓认真哭起来,说是水漫金山夸张了,但浸湿沈慎整张袖子也不难。
待沈慎感到手心一阵湿润时,小姑娘已经哭了有一会儿了,她的哭声还是那种细细小小的,不仔细都听不到,也是因此,瞧着就更让人心疼。
被酒意占领的沈慎脑中一片混乱,饶是如此,在见着这张哭得满是泪水的小脸时还是空白了几息。然后,就像见了洪水猛兽似的腾得坐起身,连带着阿宓也坐了起来,边哭边仰眸望着他,打着哭嗝儿,“…大人?”
“…嗯?”
阿宓眼泪慢慢少了,坐在他臂间道:“大人要先洗漱。”
“…啊。”
“那,大人可以先放开阿宓吗?”
“…嗯。”
阿宓终于得到了自由,与此同时沈慎也变成了任她差遣的呆木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难得是他这么听话的时候,不免让人觉得新鲜。阿宓拿来里衣,让他自己解了衣裳,再浸湿了软巾去擦。
沈慎的身躯并不“好看”,他做了十几年的书生才转的武将,要想取得比他人更大的成就,就要付出相较常人千百倍的汗水。也是因此,他的四肢及躯体,多是刀剑的伤痕,新旧不一,大大小小叠加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阿宓一直知道大人辛苦,那也不及此刻见到这密布伤痕的身躯而震撼。她小脸认真,跪在榻上温柔仔细地擦拭,因为力道太轻了,还让沈慎不适应地颤了颤,但约莫是一直记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蛋,没得到话语下硬是没有再动弹。
擦到腰间时,阿宓有点儿为难,她隐约知道,再往下,就是自己不能触碰的禁区。
“大人可以自己擦洗吗?”她试探问道。
沈慎反应有些迟钝,视线跟着她往下移了移,才发现是某个关键部位,再后知后觉地想到小姑娘也一直盯着自己的腰腹以下…轰,脑子瞬间就要炸了。
饶是还没清醒,他也一把拉住被褥遮住了自己半身,沉声道:“不许看。”
阿宓满脸疑惑,“…我不看呀,大人自己擦?”
……
对着这双水汪汪的眸子半晌,沈慎还是脸色不好地接过湿巾,然后又凶巴巴地把人给赶去了偏厅。
阿宓还有点儿委屈,觉得大人过河拆桥,孩子气地想待会儿不帮大人穿衣裳了,让他冻着。可回头见了某人醉倒在榻边的模样时,心顿时又软了下来,上前仔细帮人把里衣给套了上去。
总而言之,照顾一个醉酒的人比平日要困难得多。阿宓这才发现以往大人多么配合自己,而且很多稍微有些难度的事,他都不会让自己做。
下次再也不能让大人喝太多酒了。阿宓下定了决心,自己简单洗漱了下,临睡前想去帮人盖好被子,却被感知到热度的某人一把捞上了榻,再度严严实实地裹在了怀里。
眨巴眨巴眼,阿宓想,反正都已经收拾好了,这样也不打紧。
她心底本就依赖沈慎,又不觉得一起睡有什么,便安心闭上了眼。
倒是累苦了熏醉中把人强行捞入怀的沈慎。他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子,没有某种需求是不可能的,平日他自己都克制得很好,加上从不让女子近身,也就无所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