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往昔,我的右眼只跳过四次,一次是大病,一次是中毒,一次是大婚前泄天机前来道别,还有一次是成亲当日十三前来闹事。

这么看来,今天也不会有好事。

我纠结,我挣扎,我就像那热锅上的大耗子,蹦跶乱跳。

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这回不走,恐怕再也走不了了。

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后,眼见时辰将至,我急忙嘱咐了四个丫头出了宫门后如何接头,又塞了一堆珠宝首饰给她们,以防走散了自己也可过活。

四个丫头眼角挂泪,纷纷与我道别,各奔东西。

我捏了捏凉透的手心,摸着腰间的玉佩默念着:“若是上天助我,日后定当改邪归正,回归山林,若是上天玩我,日后也会千百倍讨回来,玩你个天翻地覆。”

不成功便成仁,毒誓发完,我也抱着塞着披风和古董的大包袱从后门出去。

后门接头的公公见我一愣,当下问道:“公子,您这是……”

我笑笑:“铺盖卷,当自己的娘子一样睡惯了,舍不得了。”

说罢,我抄出斗大的金珍珠塞进他袖子里,“嘿嘿”乐了。

公公双眼一亮,立刻拉着我走,边走边道:“使得使得,奴才特别能理解公子您这种心情。您瞅,奴才娶不得妻,就是娶了自己也睡不上,所以平日也只对自己的铺盖卷万般珍惜。”

我陪笑着,心道你前面用不着了,可你还有后面啊,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我俩一路来到废物处理所,我又掏出三、五个珠子赏给沿路打点的宫人,在他们的安排下喜不自胜的钻进大桶里,搂着大包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假寐。

不会儿,车儿颠簸,轱辘碾地声阵阵有序,就着摇晃的车架,我也有点昏昏欲睡,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里,我遇见了泄天机。

他身着官服,一脸肃穆,用一种瞧陌生人的冷淡目光瞅着我,然后揪住我怀里的大包袱,冷笑道:“竟敢私运宫中财物?推出去午门斩首。”

我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给他磕头,扒着他的大腿求饶,却不慎扒下来一块儿腰牌,捡起来一看,字迹模糊,任凭如何使劲儿看也看不清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碾地的隆隆声停了,先是桶壁上传来了敲打声将我唤醒,接着桶盖也被人打开,照进来一道强光,令我一时适应不能。

一只厚实的手伸了进来,我也没多想,当下握住,瞬间被他掌心的温暖感动了,遂握的更紧,一手抱着包袱,一手借力站起身,却不防弯曲许久的膝盖一个打颤,又险些跌了回去。

“小心。”

扶着我的那人出声提醒,声如暖流,当即灌入心肺。

我震惊的抬眼看去,泄天机。

“你……”

震惊过后全是喜悦,我实在料不到接应的人会是他,也实在料不到事情如此顺利,原先还以为我进宫以后,他便不再管我了,如今才明了,全是我小人之心罢了。

我冲他咧嘴一乐,却不见他礼貌地回笑,遂摸摸鼻子,尴尬的闭上嘴。

我想,许是他还在气我私自逛窑子惹出这般是非吧,稍后定要解释清楚。

我撑着他的肩膀,被他抱下车,低头抿着嘴偷笑着揣度怎么开口调戏,正望见他脚上的那双官靴,立刻怔住。

官靴?

我收住了笑,心里开始发凉。

深吸口气,顺着官靴往上瞧,未见他常穿的大红袍,在一身紫色底的官袍上,正绣着一只秋香色的四爪蟒,狰狞盘旋,呼啸入云。

素带缠腰,广四寸,辟垂,这是官位士大夫以上才有的考究。

以往披散的乌发整齐束起,一丝不苟,发髻以绯色官帽套住,斗大的红石镶嵌其中,将他整张面孔衬托出来。

傻呆呆的望着面无表情的他,才发现我从不知道,他如墨的眼里可以冷凉如斯,也从不知道,他时常微笑的唇可以抿出这般不苟言笑的弧度,更加不知道,他的五官原是锋利削瘦型的……

仿佛被人推进了三九天,通体透寒,我怔怔的启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咣当”,包袱落地,金晃晃的身外物散了一地。

他微一垂眼,复又看我,凉凉的发话:“私运宫中财物?你可真是视财如命。”

耳鸣嗡嗡,眼前发花,浑身的血液皆流尽了,我瞅着地上一片狼藉,抽开了手,推开几步,脚下打晃的原地踱步。

环顾四周,却见暖色帷幕,紫檀屏风,诺大的殿里摆了三五件桌椅,上首雅座旁燃着熏香,满室缭绕。

此处,我并不陌生,先前我还在这里卷走了一包袱宝贝,现在又抱着它们回归。

第十一章 ...

尽管我的记性一向不太好,甚至有选择性失忆症,可有些事却记得真真的。

儿时,我最爱金光闪闪的东西,看见金子就精神,师父担心我这见钱眼开的性子终要酿成大祸,所以时常对我耳提面命。

师父说:“仕途多难,人心险恶,但凡人对你好三分,背后便有七分利,但凡人对你恶三分,背后便有七分益。”

师父的话我听懂了,意思就是一个人对你好,是因为这份好对他有利,一个人对你坏,也是因为这份坏对他有益。

可是师父却没说过,那些图利图益的人,可以温润儒雅,可以道貌岸然,顶着欺骗世人的嘴脸,口里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彼时初见,他说我是他命定的娘子。

二次见面,他投我所好,以亮晃晃的金佛相赠。

而后,他追我追到了贾家,对我道:“娘子,咱们私奔吧!”

我暗示他,我和那《麻子传情》里的小白一样,喜欢金子,喜欢男子事业有成,所以,我选择嫁进贾家。

他听了,遂笑着允诺会取来皇宫内珍藏的夜明珠当聘礼。

讽刺的是,那夜明珠我早已得手,却是易褚送的,甚至还惹来陈贵妃的谩骂不满。

还记得有一次,我问他《麻子传情》里的表哥空有一副臭皮囊,小白怎的会愿意与他私奔?

他说表哥很有才华,我当即反问:“偷鸡摸狗也算才华?”

他又说表哥口才不错,我反驳道:“甜言蜜语算什么口才?”

他恼怒的问我钱是否真的那么重要,遂骂了我一句“骗子”,便消失无踪。

我本以为,那就是道别,却不成想在十三大闹婚宴后,他再度出现。

此后,生意上,他助我,生活上,他帮我,甚至每次病痛,因怕我抓伤自己,都有他日夜照看。

我失踪多日,他一路找来,狠狠的指责我是个缺心少肺的女人,并用吻蛊惑了我。

而后我问他,会不会一直喜欢我。

他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会把我教好,绝不放手。

直到当我首次怀疑他的身份时,他第一次对我发火,他说我是个残忍的女人,其实在我心里,他和贾祸都是避难所。

我说,我会记仇。

他却笑道:“记住你说过的话,只是记仇,只要人在我身边,随便你记。”

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醍醐灌顶直入心肺,到了这个时候,我竟然心如明镜,瞬息便将往事连环贯穿,看破个中玄机。

可惜,看破的太晚了,糊涂之人聪明一时,徒增枉然。

一切都是错,大错特错……

我没有时刻谨记师父的教诲,原来好坏背后,皆是毒。

我更应该看清楚,那金佛,那私奔,都只是为了针对我这样向往自由又视财如命的女人的战略。就像是他那本《麻子传情》里的小白,偏偏喜欢擅长甜言蜜语的表哥,甚至突破了金子的诱惑,盲目的一头栽进去。

原来他竟把我摸得这般透。

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单纯,原来喜欢的背后很复杂,是利用、欺骗、伤害,和背叛。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贸贸然的跑出宫,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他开了口,神色平静,好似在对陌生人说话一般,眼里再也映不出我的倒影。

我怔怔的看住他,一时之间不知该生疏,还是该装傻。

他又道:“你以为宦灭和陈贵妃是真心帮你?他们早就布了局,等你出宫便下手。”

宦灭是忠臣,为了保全易褚的名誉,唯有将我灭口。

陈氏是贵妃,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和秘密,我必须死。

这些我都料到了,可我宁愿出去面临未知的危险,也不愿留在皇宫这个最危险的牢笼里待宰。

“是么?”

我试图轻松地谈笑,哪知一开口就像是破锣嗓子般的沙哑,遂轻轻喉咙,扯着嘴角说道:“明骚易躲,暗贱难防,只是不知道王爷您是前者,还是后者?”

我曾亲眼见过眼前人笑起来的样子,如脉脉春风和煦袭人,时而坏心眼的调戏一两句,听在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他的体贴无孔不入,令人心折,举手之间,招贤纳士,倾囊付出,只为满足红颜知己的贪财癖好。

这样一个男人,不管是花落谁家,也足以令全天下的女子向往。

可惜,终归不是我该觊觎的。

我“呵呵”笑了出声,笑得时候连指尖都是痛的,遂仰首直视,道:“王爷好手段,运筹帷幄,执行千里,把我一个小女子玩弄到了极致。劳您如此大费周章,为我摆下连环局,真是天下女子求之不得的!难怪当日在酒楼内,宦大人一出现,你便匆忙退场,怕的并非宦大人将你拆穿,而是他身边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会脱口而出吧。独孤与宦家指腹为婚,结秦晋之好,这本是佳话,独孤小王爷纵使再不羁也该懂得官官相护的道理,怎会突然离家?宦家得知准女婿不告而别,竟也毫无质问,若非事先早知内情,试问堂堂宰相世家又岂会任人宰割?”

“京城繁华至极,遍地生官。托了‘老庄’的福,令我见识到不少官场内幕,各部无一幸免,连陈贵妃也榜首有名,可偏偏独独缺了独孤王府和宦家入户,莫非真是清廉高明,无欲无求?莫非这朝堂的两大顶梁柱皆无党无派,与手下官员也从无往来?可纵使没有主动结交,却也难防旁人贿赂吧,怎的每日出入‘老庄’账目数十笔,就是没有一笔是指明给独孤和宦家的?摘的如此清,为的是哪般?掩人耳目?暗度陈仓?还是仅仅为了蒙骗‘老庄’的当家和管事的?”

“你已经猜到了。”他淡淡的陈述,深邃的眸子波澜不兴,未见半分惊慌,徒留一片的阴寒。

我冷冷的笑,攥紧着拳头背过身去,道:“若非接二连三的变故,我也不会对你起疑,可惜,你以往营造的形象太正面了,令我几次有意防范都不免笑自己小人之心,遂松了芥蒂。如今想来,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话音方落,我矮了身子从包袱里掏出黑金披风,抚摸上面的“喷”字,又道:“吏王,本姓喷,生平有三宝,‘弯刀红石铸,流金黑雾照,红颜知己共相随’。只可惜,弯刀不知去向,披风沉于湖底,美人亦香消玉殒。这吏王峥嵘一生,坐拥江山群雄,却偏偏落到这般田地……又偏偏,与我同姓。”

转了身子,我看向他:“事到如今,我还有些事不明白,王爷可否为我解答?”

他垂了眸子,道:“你说。”

“第一,吏王与我何干?”我别开脸,浑身颤抖,生怕听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若我们没有估计错,你就是他的第三代后人。”

果真如此。

这世上什么都能选,就是出生不能选。

我忽而觉得好笑,闭了闭眼,又问:“第二,三宝又与我师父何干?”

他顿了顿,声音凉如水,与我讲了一段故事:“那三宝,可召集吏王麾下十万子弟兵,时刻危殆朝局。三十几年前,吏王兵败,三宝被刚登基不久的盛王所得,吏王携其子喷刑和数名部下逃往山林,下落不明。盛王将三宝交给尚年幼的长公主保管,以防吏王后人卷土重来。十几年后,太子承王登基,长公主也嫁入了相府,并将其中一宝赠予次女宦生,却哪知长公主带宦生于京郊寺庙还愿时,正遇上喷刑带人偷袭,当即遗失二宝,并赔上一命。承王大怒,派人四处追查二宝,却始终差了一步,喷刑也再度音信全无。多年前,二宝再现,经数人之手,下落飘忽,直到两年前,皇上继位,偶然得到南方传来的消息,怀疑吏王后人藏匿于南海之滨,派人调查,皆有去无回。而后,因宦生遗失玉佩,皇上的人才能寻到庄家。经过多方核实,皇上肯定你便是喷刑之女,不知何因被百贱生收留多年,并将吏王最擅长的用毒技艺倾向传授。”

我想,他之所以这么痛快的把前尘往事一并告知,不是料准了我逃不出去,就是已肯定我确实不知三宝的秘密吧,呵呵,我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又偏偏是这三宝的主人,注定因此受牵连,真是活该。

思及此,我苦笑着:“所以……师父为了保全我才会将我托付庄家。却想不到,我生性顽劣不逊,顶着师父的名在外招摇撞骗,又这么巧偷了宦生身上三宝之一的玉佩,惹事上身。想来,那日初遇,王爷只是要探我虚实罢了,未料亲见玉佩遂赶回京城禀报皇上,后调查出我贪财好事的性子,便对症下药,以多年来刻意营造的江湖形象接近我。最无巧不成书的是,二宝落入贾家手里,贾祸为了探寻我师父的下落,不惜相赠,而你便顺水推舟,在我离开贾家后第一时间接应,名为照顾,实则监视。明里,你拿自家的金佛相赠,用你王府的势力助我开钱庄,暗里,你借钱庄的名义趁机收罗朝廷官员结党营私的证据,再一五一十的呈现给皇上。难怪皇上会知道陈贵妃入户钱庄的事,除非告密那人对钱庄账目了如指掌,又能直接与皇上取得联系。而在钱庄之内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我和管财,便只有你。”

难怪,当日在寺院初见易褚,他对于我善用五毒花一事会那般惊诧,进而试探,许是当初他还不知我就是正主,直到我写信给泄天机,才坐实了他的猜测。

而我在后山夜游找到的披风,也可能是十几年前父亲喷刑带人偷袭时遗失在寺庙后山的,可为什么会在木箱内,还沉于湖底?难道父亲是有意的?

这是个问题,可眼下却无暇细想。

思路一转,我又道:“我再问你,既然我已将二宝给了你,玉佩也被我丢失,为何你们还要处处为难我?就算我是吏王的后人,也对你们毫无威胁,如何用那三宝召回部众,我根本闻所未闻,否则如今也不会受制在此。莫非,皇上将我囚禁在这里一生一世,就只是为了预防个万一?”

我最担心的就是师父,我虽不知道亲人下落,师父一定知道,若是我被困于宫中的消息传了出去,师父必然来寻,届时岂不会被一网打尽?

我一个女儿身,又如何改朝换代?皇上为何如此忌惮?

关键是,泄天机说了这么多,却始终没有言明三宝如何使用……

这里面,一定别有文章。

但见他面上的颜色白了几分,低低声,几不可闻:“只要你安分的呆在宫里,尽可富贵荣华,一生无难,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么?”

我一震,通体透凉,脚下一转,遂背过身去,冷笑不已。

尽管真相是把双刃剑,尽管我被砍得遍体鳞伤,我也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半分,否则就真的输净了。

泄天机啊泄天机,你真是太了解我,又太不了解我了!

往昔,他口口声声“娘子”,如今却亲手将我推进皇宫,稳固朝局,成就忠名,他做的是大丈夫应做的事,牺牲的是应当牺牲的儿女情长,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更何况,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又何来牺牲一说?

以情谋事,你生的好手段,人心不古,你们设的好圈套……

怪不得,恨不得,一切都因我心生贪念,贪财好利,唯利是图,才会把自己也贪了进去。

只是想不到,易褚堂堂一国之君,竟怕我一个有名无实的吏王后人,为了稳固江山,不惜行小人行径。

想不到,独孤一懈以泄天机之名隐藏真实身份,连同宦家上演双簧记,也只是为了将我瓮中捉鳖,以报皇恩。

更想不到的是,我这才过了十五个年头,就已成功觅得了终身牢笼。

周遭陈设富丽堂皇,金银珍宝随处可见,可金笼虽美,却装不进天下,天下虽大,却容不下一个我。

“千金散不尽,佳肴随时有”,这是我曾经最向往的日子,如今唾手可得……

可惜,我已不再稀罕。

第十二章 ...

话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当着独孤一懈的面,我迈开步子,一件一件将包袱里的细软捡起,又一件一件摆回原位。

我惊讶于自己的镇定,惊讶于自己的沉着,惊讶于自己的麻木不仁,经历了这番变故竟然半分脾气也没,要是换了往常,非要闹个天下大乱不可,可如今,我什么想法都没了,主要是因为有想法也没用,有还不如没有。

经过墙角矮柜,放下夜明珠,我突然觉得它很碍眼,就想着若是反手扔出去,摔个稀巴烂,最好再敲破那独孤小王爷的头,岂不一举两得?

但我什么都没做,又走到条案边,把翡翠菩萨请了回去,又突然觉得它翠绿的过分,又想着如果使尽浑身的力气将它砸烂,看着一地晶莹剔透的绿色碎片,我会不会感到痛快?

我仍是什么都没做,木着脸逐一将宝贝归位,不由得埋怨起自己的好记性,怎的该记得记不住,不该记得却一件不落?

一回身,又望向殿中央那伫立不动的紫袍君子,姿态卓然,眉目冷清,衬着一丝不苟的穿戴,官威已足七分,若再字正腔圆,王爷之份不愧矣。

我当初怎的就会看走眼呢,怎的会以为他生性浪荡不羁呢,横看竖看也该是冷峻高贵的王孙公子,我真是个睁眼瞎。

缓步走了过去,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目标,走到跟前三步远的距离,我矮了矮身行了个宫礼,道:“敢问王爷,在本朝律法里,骗人该判入几年大狱?”

他脸眉峰都没动,扯了扯嘴角,回道:“无罪。”

我恍然,我大悟,我活该。

“哦。”我轻声应了,顿觉这已不是秉承传统美德就可生存的年代,遂无比唏嘘。

生平无数次骗人整合起来,都不如这一次被骗收获来的大,被骗一次就可入住皇宫,若是再来一次岂不立地升仙?

人常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折磨他的女人。

我却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万个谎言堆砌。

独孤一懈,他就是最好的诠释,而我也因此悟出个道理——人贱,则无敌。

我冲他笑笑,笑得是否真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还能笑。

“敢问王爷还有何贵干?”

他缓缓开口:“没有。”

我冷哼一声,道:“那么,既然王爷已替皇上办妥了事,便请还我个清净地,奴家需要休息。”

他一怔,遂不语的转身,留个宽广陌生的背影给我。

我却不由分说的踩着碎步跑上前去,在他迈出几步后将他搂住,双手牢牢的从背后交合于身前,不露一丝空隙,整张脸贴牢了紫袍上的蟒。

“你说过,我是个残忍的女人。”我轻轻声道,未料如此的贴合才能感到他气息的不稳。

他僵直了身子,好似隐忍压抑着莫须有的情绪,无处可发。

“我也说过,我会记仇。”

我继续笑,苦笑着心里也一寸寸的变凉:“你还说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会把我教好,不会放手。可原来,连说这话的人都是假的,所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也不再奢望会有人教,更不会期待有人放手与否。你、我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他蓦然顿住,我已眼眶湿润。

我终于明白所谓心疼,只是一个过程,只是从肉做的心口上挖掉最柔软的部分罢了,疼一下,疼两下,疼了无数下,待到疼的习惯时,结了痂,再也不去碰,时日一久,总会好的。

深吸口气,闭着眼,我强笑着:“一懈哥哥,以后你若与宦生成了亲,请千万不要骗她,她比我傻,她会当真的。”

“晓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