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婶“走”了,小庄一个人跟着七叔,好可怜。
七叔也好可怜,上次见着,都瘦的不成人样了。
唉。
也不知道七王婶去了哪里,我也怪想她的,记得我还欠她个生辰贺礼没给呢。
算了,生辰贺礼还是算了,打死我都不敢再送了!
总之,我家小宝好可爱好可爱啊,我每天看着都嫌不够!所以,就让你娘去疼小庄哥哥、不对,小庄叔叔吧,你就由你爹来疼吧!
——唉,就差了一岁,小宝就要叫小庄叔叔,而我呢,明明比小庄大了快二十岁,却还要叫他一声弟弟…好忧郁…
哦,差点忘记说了,小宝,我儿子的小名,我取的!大名叫祁崇钦,父皇取的,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可爱!还是小宝可爱!哈哈哈哈哈!
《太子随记》
呈庆十三年,正月初五。
今天我好像闯了祸,本来是想带着二弟三弟出去游玩的,结果三弟出了意外,二弟也跟着受了伤。
看着他们难受的样子,我好自责,要是是我受伤就好了。
母后当然又训了我一顿,然后又一次把矛头引到了二弟身上。唉,怎么可能是二弟呢,目的地是我定的,路线也是我选的,要说是二弟策划的,难道二弟是神仙不成?父皇都说了是意外了。
母后总是想太多。
不过这件事总归会过去的,等到二弟和三弟伤都养好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希望他们能早点康复。
嗯,明天我先去七叔那看看三弟,多给他带点好吃的好玩的。
要是能把小宝也带去好了,哎,我的小宝啊,你娘也生气了,都抱着你不让我见了。
早知道就不背着她偷偷跑出去了…
《太子随记》
呈庆十三年,二月初二。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跟我想的根本就不一样。
事情根本不是我做的,可是谁都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害玉麟呢,那是我的兄弟啊!可是那些证据,偏偏都指向了我。
我好难过,我一直以为,七叔虽然凶了点,可是对我还是很好的,所以我虽然怕他,却一直尊敬着他,信任着他,可是没想到,他一点都不相信我,甚至还一直想置我于死地。根本就不肯听我一句。
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到底是谁要害我呢?母后说是二弟,难道真的是二弟吗?
这些年,难道母后一直是对的,而我一直是错的吗?
难道,我真的是那样蠢不可及吗?
可是二弟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些年,我真的是把他当成至亲至近的人看待啊!
我真的好绝望。
《太子随记》
呈庆十三年,三月初五。
关了一个月禁闭,终于结束了,父皇又下了旨,把我送到了北大营。
我知道这是母后和舅舅跟父皇博弈的结果,我知道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最好不过,可是,我根本高兴不起来。
临行那天,我见到了二弟,可是两个人见着,再无从前那份亲近,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冷漠和疏离。
我看得出来,他是想置我于死地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告诉他,如果你想要,你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的。
我是大哥,我会照顾你们的,我很早以前就说过。
…
《太子随记》
呈庆十三年,五月十三。
我又回到了京城,可是这一次,二弟死了。
欲图谋反,结果失败,在牢中畏罪自杀。
我没能看到二弟的最后一面,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五月的京城本应很美,可是今年的五月,却只有一片血腥味。
幸好,唐悦和小宝还在。
好爱好爱他们。
《太子随记》
呈庆十三年,九月初一。
也许,这是最后一篇我以太子的身份写下的《太子随记》了。
八月中秋,父皇驾崩,满朝震惊。身为太子,我理当继位,可是当我从北大营回来,我却拒绝了大臣们的要求。
我不能继位,也不想继位。
二弟死在五月,罪有应得,父皇死在八月,也是有理可循,可是唐悦却告诉我,一切没那么简单。
所有事情的背后,都有七叔的影子。所有事情的走向,都由七叔操控。
唐悦说得很含蓄,我却全听明白了,然后不寒而栗。我从未想过七叔会做这些。
可是我不会怀疑她,因为她从来比我聪明,看得比我透。
唐悦说,现在我要继位,七叔不会阻拦,可是我一旦继位,只怕下场不会好过。因为七叔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三弟,他要让三弟称帝,所有的障碍就都会去扫除。
她说,你一定要慎重考虑。
其实到现在,我越来越庆幸当初选择了她,她看似粗心,其实最为细致,所有的事都想得分明,所有的关节也都看得清楚。这么久以来,她不知为我挡了多少灾。
为此我也有些内疚,曾经我只想让她快乐无忧的生活,现在却又在无形中让她背负了那么多。
所以,有那么好的一个人陪在身边,我又怎么忍心失去她,或者与她分开。
更何况,就算她没提醒我,这个皇位我也同样不想要了。
这一年,是我成长的最快的一年,我看明白了许多,也懂得了许多,我深刻的认识到,这个皇位,我是没法坐的。
父皇一直教导我,母后一直看重我,可是我知道,我的资质太有限了。大燕交到我手中,我真的没有把握把它管好。
所以早在二弟死后,我就浮出这样的念头,将来要把皇位让给三弟。
三弟看似不声不响,可是有勇有谋,聪慧无比,他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而现在,知道七叔在背后扶持他,那就再好不过。
大燕总有一天会让四方臣服的,而我,就做些我能做的事好了。
唐悦说,急流勇退。
过了一会儿,却又说:退一步,也许更加海阔天空呢。
其实不管怎么样,能有她在就最好了。
至于母后怎么想,我想她会想明白的。
…
哦,唐悦又怀孕了,不知道这回生的会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闲时杂记》
启光五年,十二月初七。
好久没有写些东西了,唉,这几年实在好忙啊!都快要忙死了!
唐悦又开始整天找不见了,就把三宝丢给我带,真是岂有此理,我现在可是书画大师了!
哦,三宝是我小儿子,六个月大。上面还有个二宝,是我家小闺女,四年前生的,超级可爱!
艾玛,一想起我那宝贝小闺女我的心就化了,那可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连七叔见着都忍不住抱上一抱!
想起这个我就高兴,听说七叔一直想要个女儿啊,可是七王婶生的偏偏都是小子,一连仨,全部都是!哈哈哈哈!
我就说嘛,女儿这么个宝贝,能是想生就能生的嘛!
就是有点不高兴,他们家老三现在才一岁多,见着我还是喊“堂哥”…
其实现在七叔对我挺好的,或许是感觉到对我内疚啥的,也会过来找我聊聊天,跟我说说话。其实我觉得,也根本没必要。
当年的事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要说真内疚,还指不定谁对谁呢。父皇到底是父皇,我也不能说些什么,可是当年三叔却是实实在在对我有过救命之恩。
还是小时候的事了,贪玩,大冬天栽湖里去了,是三叔冲过来把我捞了上来。当然了,当年落水之事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难说的很。
就说这点,看到三叔还活着,我也是很高兴的。
更何况,这些年三弟待我也不薄。齐王,什么意思,并肩之王。三弟虽然坐上了皇位,可丝毫未曾打压我、防范的,反而与我共享这荣华,更别说,还时不时的过来找我玩耍了。
有些事情嘛,看着小,可足够让人窝心啊!
——怎么觉得现在自己说话尽像一个糟老头子了?一定是混在那帮老头里的时间太多了!
嗯,这得说回上面那个关于“书画大师”的事上面去了。刚当上齐王那阵,确实有点没有着落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就开始每天练练字作作画打发时间,结果好了,一发不可收拾了,最后几年下来,竟然大有所成。
吓坏了身边一帮人。
不过我就说嘛,本王哪有那么蠢,只是你们没发现我的聪明所在而已!
但是还是想着做点别的事的,上次听七叔说,三叔准备过段时间去大漠,其实我也是很心动的。
好多也快而立之年了,也该做出番事业吧。这些年我的武艺可也不能白练。
更何况,也是时候带着唐悦出去转转了。启光初年时候怕我抑郁,一个劲儿安慰我说等哪天一起去浪迹天涯四海逍遥,结果把我哄好了,人都找不见了。
就是不知道那牙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唐悦,七王婶,宋敏玉,薛燕妮,有一个算一个,简直不把我们这帮爷们放在眼里!
算了,还是带着三宝去找七叔吧,七叔家的锅子真好吃啊!
顺便,再撺掇撺掇七叔管管七王婶吧,管住了七王婶,牌局组不成了,她们也就散了吧。
至于我们几个,唉,谁敢管啊!
第107章 番外
呈庆九年冬,宋敏玉第一个搬出雍王府,呈庆十年夏,除了陈雅君,其他九人也悉数搬了出去,然而,等到呈庆十二年的时候,所有人又重新觅得了归宿,唯有宋敏玉,却依然一个人住在钟粹街旁的那间宅子里。
宋家,宋母依然唉声叹气,“敏玉,顾家三郎到底有什么不好?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难道就真的准备一个人了?女孩子家,怎么可以一个人呢?”
她自幼就疼这女儿,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当初听说皇上将她许给了雍王爷,差点没给愁死,所以后来听到雍王爷愿意将她们放出府,宋大人尚且犹豫,她却是一万个愿意,雍王府那边既然答应给予保障,就把人接回来,等风声过了,再找个人嫁了便是!
可是谁想到,她打算的好好的,自家女儿却是不想嫁了!
不管是谁介绍,不管介绍的是谁,她都一律拒绝!就是这次这个顾家三郎,那可是一等一的人才,她都丝毫未做考虑。
宋母又气又急,“敏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敏玉坐在边上,却是无动于衷,“女孩子怎么就不能一个人了?我现在不就过得好好的。娘,我现在真的是不想嫁人,您就别再折腾了。”
宋母却道:“我怎么能不折腾呢?你转眼可就二十了,现在不嫁,以后可就难嫁了!”
宋敏玉回道:“那就不嫁好了,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逍遥自在,用不着一个人在身边。”
宋母又道:“你现在是好,老了怎么办?娘总是要先走一步的,到时候别人都有丈夫孩子相伴,就只有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说着,眼眶又湿了起来。
宋敏玉有些无奈,转过头,又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起手中的花来。
宋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擦了眼泪。顿了顿,又道:“你就是真不想嫁,搬回来也好啊,就一个人住在外面,怎么让人放心。”
本来像是换个话题的,可这话一说,宋母更心酸了。
呈庆九年的时候,她本想着把女儿接回家中的,可谁知道到了那里,却发现女儿早已命人把东西搬出了钟粹街,并从此安顿下来。之后回家也是待不久,每次住个三五天就走人,根本就把自己当成了客人。到了后来,许是把她说急了,就更是不回来,有事才回来一遭,没事根本就见不到人。就像这一次,也是家中又添丁了,通知了她她才又回来。
“敏玉,你到底为什么就不肯回来。”宋母说着,又是泣泪涟涟。
宋敏玉却是再不想回答。
她不搬回宋家住,当初她离开雍王府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从雍王府离开的姬妾,虽然有了足够的保障,可毕竟名声有损,她不想连累家中。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其二,也是她想寻得一份自在。回到宋家,她还是宋家女,以后有什么事,少不得还得受到宋家的约束,可是搬去了钟粹街,在她身上更大的印记却是“离开雍王府的人”,这样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无人可以干涉。
她早已预料到之后的风波,所以一早做下了打算,只是当时还有些任性的成分,现在却只是万幸。
如今住在外面尚且还要被家中逼迫着去嫁人,她简直不敢想当初住回家中现在又该是怎样的局面。
再者,她也是想自立些,一开始她就准备好了一辈子不嫁人,而一辈子那么长,她不可能永远在宋家的庇护下过着。
只是,为什么就不想再嫁人了呢?
…
回去的马车上,宋敏玉变得尤为安静。这几年,她真的过得挺好,她原来的嫁妆很丰厚,离府前宝盈也给了她足够多的东西,她所拥有的,就足够她过好几辈子了。更别说后来,在唐悦的鼓动下,她随手参了几只股,结果红利滚红利,不知道给她带来了多少利润。
她也从不曾孤单,离开雍王府的人有回到自己家的,却也有像她这样住在外面的,她们这些人就常聚在一起玩耍,喝酒听戏,野出逗趣,不亦乐乎。去年时候,她拿着多出来的钱买了个园子,更是带动了不少人来。
京中的圈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一个带一个,慢慢由人少变人多,原先只是她们几个人,可是现在,却几乎是囊括了小半个京城。其中有未出阁的姑娘,也有已出嫁的少妇,总之,不管身世显赫,还是背景一般,现在都愿意过来玩上一玩。她们几个本就是身份不凡,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个太子妃唐悦。
所以说到底,虽然一开始搬出雍王府时确实遭了点非议,可是现在,她们却都过出了各自的声色。
然而,她真的从未想过再嫁人。哪怕一同从雍王府出来的都一一嫁了,她也依然如此。
介绍过的人不知道多少,她却从未有过念头。一开始是以为是心高气傲,背着个“雍王弃妇”的名声,谁都看低了她,介绍的都是些门楣低的,她看不上;可后来有人介绍了足够优秀的,她才知道,这根本与心高气傲无关。
这一次说的那个顾家三郎,她也是见过的,一表人才,且是文武双全,家境也是不俗,可是只想着要与这么一个人将来过一辈子,她的心里就首先生出了抵触。
为什么呢?曾经答案就在心中,可是被自己刻意忽略了,现在扪心自问一下,答案依然那么明显。
她的心中,始终是有一个人的。
那个人姓唐名远,工部尚书唐大人家的二公子,她曾经喜欢过,后来不想喜欢了,到现在,却已经不敢喜欢了。
马车在青石砖路上慢悠悠走着,宋敏玉透过车帘望着外面的夜色,目光有了些沧桑。
从前她骄纵任性,恣意妄为,后来进了王府,虽然收敛了一点,却依然有些不管不顾,等到出了王府,突然发现一切都没什么好在意的了,这才养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性子。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一切也都不用再放在心上。
只是她虽然过得潇洒,过得热闹,内心深处却总是会有那么一些孤独。因为有些东西她可以唾手可得,有些东西,她却是再难企及。
她的心里一直有着唐家二公子,她也一直在背后关注着他,可是她一直没敢再开口,也一直没敢再接近,因为曾经错过,现在已是再也配不上。
——她可以无视那些闲言,可是在那个人面前,“雍王姬妾”这个身份是她永远无法挣脱开的桎梏。
死灰复燃,愈发浓烈。只是再浓烈,也只得全部压下。
然后,有些东西可以将就,有些东西,与其将就,就是宁愿不要…
这些年来,她倒是也见过他几回——自从宝盈“走”后,她跟唐悦便走得很近,常常聚会,常常见面,她是唐远的妹妹,无形中见到的机会便多了很多,更何况她又一直游玩在外,见到他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却都是远远的,要么隔着人,要么相差了时间,她看到了他,他却始终未曾看到她。
所以她便觉得,他们当真是有缘无份。
也听说了不少他的事,如今二十有二,却一直玩世不恭,据说说了好几次亲,却无一次有结果。论年纪,也是成家已晚,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一直不娶妻。
她很想问问,最后却还是作罢——一切都与她并无关系。
有些喜欢,只是喜欢,不为人知,不露痕迹。
如此而已。
…
呈庆十二年夏,太子妃寿辰,唐悦又小办了一个宴会。
宾客盈门,多是女眷,太子已避走书房,惟留唐悦一人招待。唐悦虽是笑着,心中却仍有遗憾,宝盈已经“走”了两年多了,至今毫无音讯,今日她若能在场,才是最大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