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年级组长慢悠悠搭电梯下楼, 到了一楼餐厅。其他几个人已经等在了桌边, 服务生把稀饭包子和豆浆之类的东西一一摆上桌, 组长就招呼大家吃。
陆知行没动筷子, 而是问他：“老师，宋真人呢？”
“她说一会儿就来, 我们先吃吧。女生嘛，是要比男生慢一点的。”
陆知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说什么，只是埋头吃包子，内心却有点隐隐不安。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隔壁的动静有点大的缘故。
他就住宋真隔壁的房间，这酒店的隔音挺一般，隔壁有人上厕所冲水都能听到。陆知行吃完宵夜回去后洗了个澡很快就睡了, 但半夜里总是隐约听到有人上厕所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宋真。
他胡乱塞了两个包子，又喝了一杯豆浆，起身挪了下椅子。
年级组长看向他：“怎么了，就吃这些？”
“够了，我回房一趟。”
“没事儿吧。”
“没事。”
陆知行冲老师点点头，快步走出了餐厅。
几个同学面面相觑，有个嘴快的小声道：“知行他不会是紧张吧。”
“不会吧，你不要吓我，他都紧张我怎么办啊？”
“你也接着紧张呗，这又不限量供应。”
“别啊，我本来就抖得厉害。”
紧张的情绪在饭桌上迅速蔓延开来，本来吃得挺高兴的同学一下子都没了胃口，剩下不少早餐没吃完，只能打包带走。
陆知行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产生这样的连锁反应，他这会儿脑子里只剩下宋真。
她这大早上不起床不吃早饭的，到底在干什么？
宋真那会儿应付走了年级组长后，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虽然还是很累，但人已经不想睡了。
她今天得参加比赛，还得录影，时间不等人啊。
强撑着坐了起来，宋真挪进了洗手间。她往镜子前一站，看到里面的人时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镜子的人是谁，那还是她吗？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成了一个脸色发青眼窝发黑，两个黑眼圈重得都快挂不住了的憔悴的女人。
满满的胶原蛋白都没了，整个人有种皱皱的感觉，就跟那长期缺水的花似的，特别憔悴。
没办法，拉肚子闹的，宋真觉得自己仿佛一夜老了七八岁。
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别说还要上电视，吓得宋真立马跑出去喝了一大杯开水。
然后她又回洗手间照镜子，绝望地发现一点用没有，她还是跟朵枯萎了的花似的，整张脸都写满了“倒霉”两个字。
真的是很倒霉啊。偏偏这个时候拉肚子，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一晚上又拉又吐的，差点被折腾死。
宋真胡乱洗漱了一番，换上了电视台为他们准备的衣服。
虽然按个人成绩出战，但每个学校还是统一了着装颜色。三中分到的是藏青色的学生服，看穿上后本来应该挺好看的。
可惜宋真脸色不好，深色愈加衬得她面色发灰。没办法，她只能把她妈的化妆品拿出来往脸上涂了一层。
幸亏带了化妆品，要不一会儿就这么张脸走出去，非吓着同伴不可。
涂完底妆后她又抹了点唇彩，特意挑了略抢眼的颜色，把整个人的气色衬托得鲜嫩了几分。
但这只能远观，一走近了看就会露馅。她这脸色已经差到连粉底都遮不住了。
宋真决定一会儿到了电视台，找化妆师帮她再补点妆。头一回上电视，要是灰头土脸的，她自己都觉得难受。
收拾整齐一看表，早餐时间已经过了。想起昨天打包回来的那些甜点，宋真倒也不着急。
关键是她肚子依旧隐隐作痛，实在没心情吃东西。
还是饿着吧。
正在那儿梳头发，又听见有人敲门。这次是陆知行的声音。
“宋真你开门，是我。”
“来了。”
宋真搁下梳子过去拉开门，看到陆知行站在那里有点紧张。
“你怎么了，要录影害怕啊？”
“不怕。”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陆知行不说话，仔细盯着宋真看。她看上去还不错，一身学生制服套裙，配上短发淡妆，乍一看还挺漂亮。
但他也看出来了，宋真的眼睛特别没有神采，灰扑扑的，一看就是没睡好。
“你身体怎么样？”
宋真不想他担心，撒谎道：“挺好的。老师让你来叫我啦，是不是要出发了？”
“还有点时间，不过你该吃点东西。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不用了，我不想吃东西。”
“为什么？”
“紧张。我一紧张就不爱吃东西，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东西咱们就走吧。”
宋真转身往里走，也不管门口的陆知行。对方并不跟她客气，直接就跟了进来。
他靠在厕所门旁边的墙上，看宋真整理东西。宋真其实也没什么要整理的，但话已说出口，总能装装样子。
她一面往随身的包里塞小东西，一面偷偷打量陆知行的脸色。
他看起来一切正常，不像吃坏东西的样子。宋真本来怀疑是昨晚的甜品吃伤了，可陆知行看着没事儿，所以不是因为那个？
那是因为晚饭？可晚饭陆知行也吃了啊，还比她吃得多，他依旧没事儿。
宋真觉得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可不信陆知行的肠胃这么坚实。要知道小的时候他可是病秧子一个，宋真却是壮实得很。记得有一次两人去阴沟里钓小龙虾，拿回家偷偷煮了吃。陆知行上吐下泄到脱水住院打点滴，宋真跑了两趟厕所就没事儿了。
怎么现在倒了个个儿了。
真是因为瘦了，肠胃也变弱了？
宋真轻轻摇了摇头，被陆知行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他上前一步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宋真把双肩包背在背上，过来拍了拍陆知行的肩膀，两人一并出了门。
“你要不要回屋拿点东西？”
“不用，就钱包和手机。”
男生东西就是少。
宋真就示意他把东西放自己包里。陆知行拉开包链把东西放了进去，拉上拉链后却没收手，而是抓着宋真的包带，把书包从她身上撸了下来。
“干什么？”
“我来背，包挺沉的。”
“没事儿，我这点都背不动啊。”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是有点，紧张嘛。”
“除了紧张有没有别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凑近了宋真的脸，想要看个仔细。女生一化妆就比较不容易看出真实的状况，这方面陆知行道行还有点浅。毕竟他也没怎么跟天天化妆的女生接触过。
宋真怕被他看出端倪，赶紧往旁边躲：“没有，就是紧张。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脑子那么好使。像我们这种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一次录影的机会，紧张是正常的。你问问他们，看他们紧不紧张。”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正好碰到另外几个同学。那几位也是一脸菜色，神情萎靡不堪。
陆知行一看觉得他们跟宋真有点像，就没再多问什么。
大家沉默着上了校车，往电视台出发。
不同是于昨天说说笑笑的场景，今天车里特别安静，几乎没人说话。宋真没吃早饭，被陆知行盯着喝了一袋豆浆。年级组长让她吃包子，却被她婉拒了。
“真的吃不下，好紧张。”
这两个字一出，车里气氛愈加凝重，连老师们都跟着不安起来。
一路颠簸着到了电视台，其他学校的选手也陆陆续续来了。紧跟他们身后来的就是市一中的同学，宋真昨天晚上口中那个很厉害的女生走在最前头。
那姑娘长得又高又瘦，一头飘逸的长发，五官也很精致，就跟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特别清丽动人。
这样的女生连宋真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她轻轻拉了拉陆知行的衣服，小声道：“你看那个女生，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
陆知行根本不回头，淡淡说了句：“没什么好看了，你注意脚下，不要摔跤。”
“美女哎，你不看是损失。”
“那就损失好了。这世上美的事物很多，人这一生可看不过来。”
“你多大年纪啊，怎么跟个老头似的。”
宋真有点嫌弃，假装推了他一把。
陆知行不看她就多看两眼。漂亮姑娘正往他们这边走，并且步伐挺快。
眼看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女生突然开口，冲宋真这里叫了一声：“陆知行。”
宋真很意外。
他俩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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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一中的美女绕过宋真，直接走到了陆知行跟前。
她笑得很爽朗，大大方方冲对方伸手：“陆知行，哦不对，竞争对手，你还认得我吗？”
“你好程同学。”
“哦，幸好你记得我，要不我就尴尬了。”
宋真才发现她的性格并不像她的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温柔如水。
挺直的一个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陆知行瞧，半点儿没不好意思。
陆知行也很淡定，任她怎么看，自是岿然不动。
两个人像是在暗中较劲，害一旁的宋真有点尴尬。难道就要陪着他们两个在这里继续当化石下去？
后面走上来的男生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女生的名字：“程瑶，赶紧走了，再不走迟到了。”
程瑶嘻嘻一笑，冲陆知行摆了摆手，转身跟着同学一起走了。
宋真松一口气。陆知行一拍她手臂：“行了，走吧。”
突然满脑子都是八卦，宋真都无心比赛了。她看着程瑶走远的方向，小声问陆知行：“你俩是不是有点什么？”
“什么叫有点什么？”
“就是…那个什么嘛。”
“哦，明白了。”陆知行一挑眉，故作认真道，“一会儿主持人问你佐匹克隆是什么时，你就回答他，就是那个什么嘛，他应该就会明白了。”
宋真知道他在糗自己，耸肩道：“好吧，那我就直说好了。那个叫程瑶的女生是不是喜欢你啊。”
“是。”
“哇哦，你居然直接承认了。”
“你不就是这么认为的，我要不承认你肯定还得继续往下问。”
“好，那我再问下一个。”
“但我不喜欢她。”陆知行抢在宋真前头截了她的话头，“好了，这下你满意了。”
宋真有点小尴尬，轻声嘀咕了两声：“我满意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知行笑笑不说话，拉起她的手走进了电梯。
演播厅在三楼，电梯里挤满了参加比赛的选手。宋真他们被程瑶一耽误走得慢了点，跟大部队分开了。
宋真在电梯里就觉得肚子又有点不舒服，不由皱起了眉头。拉肚子这个事儿真的太尴尬了，要是待会儿录影的时候想上厕所，她要怎么办？
陆知行突然伸手，抹了把宋真的额头，手指上微湿，是宋真出的汗。
“你到底怎么了，一早上就觉得你状态不对。”
“紧张，就是紧张，没别的。”
说话间电梯门开了，大家涌了出去。三中的同学和老师都等在电梯口，一见两人就冲了过来。
陆知行不方便再说什么，但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宋真看。
到了演播厅大家按学校分组集合，工作人员过来跟他们说录影的流程。内容跟昨天开会差不多，就是更细致一点，几个关键点重复了又重复。
对电视台来说，谁得冠军都无所谓。但录影过程一定要顺利圆满，这样节目才会成功。
宋真的肚子又开始闹腾，工作人员说的话也有点听不进去，整个人站在那里强撑着，只觉得全身的肌肉越来越紧绷。
没有人察觉到她的不适，除了陆知行。
工作人员还在强调一会录影时看镜头的问题，陆知行突然出声打断：“不好意思，我要去趟洗手间。”
对方显然没料到有人会开口，愣了两秒点头道：“哦好吧，你出门左拐。”
宋真赶紧举手：“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