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的目光轻飘飘地往席存彰身上扫了一下,又看向另外两位显然是族老的老人,低低一笑,“许是各位不太清楚大庆律法,我却正好略读过几遍,便和各位说说,这篡改家谱谋害嫡系,是要砍头的罪。若是族外之人动的手,又并非有意为之,还可网开一面,可若是家中人有意作乱,罪加一等,不仅死罪免不了,还要贬为奴籍,从此不得翻身。各位,对族谱动手之前,想过这些了吗?”
席存彰哪里想过这么多,他不学无术,全凭着席这个姓氏才混了个小官做做,听席向晚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心虚害怕,“谁……说说我想篡改家谱了!你看家谱不是好好的还在那儿吗?”
席向晚上前几步,展开家谱的卷轴看了眼,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修改。
不过那也是她及时注意到,早来了一步,否则在席明德院子里再耽搁一会儿,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如果族谱真的被篡改,这之后的事情就是一团糊涂账,大房想要讨回自己的东西又不知道要花多少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席向晚动作轻柔地将家谱卷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席存彰,转脸问壮汉道,“阁下有官职在身吗?”
“有。”壮汉笑出一口白牙,“在下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这等祸乱宗族的事情,下官还是能处理一二的。”
席存彰吓得脸色发白,“你说谎!”
“多谢大人了。”席向晚却没理会席存彰,只对壮汉淡淡道,“请将这几人先捆起来吧,我还要请家中诸位都来看看这在祖父去世关头还念着自己一己私利偷鸡摸狗的人呢。”
“席向晚,你敢!”席存彰怒喝道,“在祖宗面前你就敢残害长辈,不怕遭报应吗!”
“有些人不怕,我就更不怕了。”席向晚垂眼看着席存彰,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天打雷劈,我席向晚也不会是第一个被劈着的。”
壮汉手脚利落地就地撕了布条将地上五人五花大绑后,席向晚将家谱和那封除名书收起,便慢悠悠又去了席明德的院子,那里头的哭声并没有变得更小一些,仿佛人都不会哭累似的。
席向晚执着家谱走入院中时,却见到席老夫人铁青脸坐在椅子上,而唐新月则整个人伏跪在她面前,好像在认错哭诉似的。
两人对峙的场景让席向晚不由得揪心起来,她快步走入院中,直接开口道,“怎么了?”
席老夫人见到席向晚,面上神情才稍稍松开,“晚丫头来了。”
“祖母,父亲。”席向晚将视线移向唐新月,“这是怎么回事?”
“晚姐儿,我……我只是想去陪着老爷。”唐新月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呜呜哭道,“老爷他一个人走得太寂寞,我想即便他下葬了,我也能在地底下陪着他走黄泉路……”
席明德才刚死,唐新月就哭着要给他陪葬,这场景令在场的人都脚底泛起一股寒意。
“大庆律法早就禁止了陪葬,被发现是要判罚的。”席向晚淡淡道,“你是想为一己之私陷席府于不利吗?”
“晚姐儿……”唐新月怔怔地看了席向晚一会儿,捂脸痛哭,“我只是……我只是……老爷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席向晚盯着痛哭不已的唐新月,沉吟了一会儿,才转头对席老夫人道,“祖母,我方才来的路上见有人往祠堂去,便跟着去看了一趟。”
“什么人这时候去祠堂?”席老夫人皱眉,接过了席向晚递来的卷轴,缓缓展开一看,面色顿时更加难看,“这是谁做的!”
四夫人的腿都要软了,她一听祠堂两个字,就猜到被席向晚抓包了的人是自家相公,吓得就快要哭出来了。
“是四叔。”果然,席向晚轻声道,“祖父尸骨未寒,四叔就偷偷去祠堂想将父亲的名字从族谱上挖去,若不是我到得及时,事情都已经办妥,就是一品大员家中篡改族谱,要传到圣上面前的大案了。”
席老夫人恼怒地将除名书扔在了地上,倏地站起身来,“老四人呢?!”
四夫人这下是真的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她也跟着唐新月一起呜呜哭了起来,好不悲惨,“母亲,您便饶了相公吧,他也是受人蛊惑蒙了心智,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绝不是存心的啊!”
“祖母息怒。”席向晚上前扶着席老夫人道,“人已经绑了留在祠堂呢,我寻思我辈分小,不能对长辈不敬,但祠堂里的列祖列宗总能替我拿个主意吧?”
席老夫人用拐杖一捶地面,“去祠堂!”
席存林几步扶住了席老夫人,同她一道往祠堂走去,和席向晚擦身而过时,略微皱着眉严肃地看了她一眼。
席向晚冲父亲笑了笑,却没立刻跟上去,而是在众人都纷纷离开后,望着地上的唐新月道,“别哭了。”
唐新月瘦弱的肩膀微微一缩,蓄满泪水的杏眼向席向晚一望,自有一股看不出年龄的天真风韵,“晚姐儿,我这大半辈子都是在伺候老爷的,如今老爷走了,我一个人实在是……”
“一个人活着也很有意思的。”席向晚笑了笑,道,“若是你真想死,不必陪葬那么麻烦,寻个地方自尽就是了。”
唐新月只是哭,仿佛根本没听见席向晚的话似的。
“或者,分家之后,你可以和三叔一道搬出去住。”席向晚缓步走到唐新月面前,微微弯腰看着这位仿佛超脱了年龄的美人,“包氏恐怕很难回来了,正好……是不是?”
唐新月耸动的肩膀似乎稍稍地停顿了片刻,而后她才啜泣着应道,“多谢晚姐儿宽宏大量。”
席向晚眯眼打量着唐新月,又多问一句,“祖父他见到平日宠爱的你这么伤心,想必也会觉得欣慰吧?”
第93章
唐新月晶莹剔透如少女的眼眸里又露出了忧伤的神情, 她的睫毛颤了颤, “老爷日日身体康健, 怎么就会突然去了呢……”
“我倒也很好奇。”席向晚支起了上半身,神情淡定道,“大抵是时间到了, 阎罗王总会将人带走吧?”她意有所指, “无论那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唐新月只是伤心至极地擦着眼泪, 抽噎不止, 并没有接席向晚的话, 似乎已经被席明德死带走了绝大部分的理智和注意力。
席向晚也不再和她多说什么,更没有进屋去看席明德的尸体,转过头之后, 便慢慢地往院子外走去。
祠堂那头的事情, 还没有处理完呢。
席明德这意思,原本还算在暗中进行着的四房争夺,就不得不放到明面上来了。
就目前的形式来看, 爵位自然由大房继承,可谁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和席存彰一样暗地里偷偷动着手脚,还差点成功了呢?
壮汉在院门口等着, 见到席向晚的时候朝她微微点头,“姑娘,我这便去喊人来,稍后便将席存彰带走。”
“好。”席向晚颔了首,突然又问, “方才我父亲母亲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见着你了?”
壮汉抓抓后脑勺,点了点头,“是撞上了,员外郎似乎认出了我。”
看来父亲是更不会相信她和宁端只是普通交集了,不过也好,现在正好。
席向晚轻叹口气,“还没请教尊姓。”
“我也姓王,大名王虎。”壮汉笑道,“不过和姑娘现在住的王家没有关系,就是凑了个巧。”
“多谢王大人。”席向晚行了一礼,顿了顿又道,“请王大人也向宁大人转达我的谢意。席府正是多事之秋,我怕要花上些许时间,才能和他见面商讨……的事了。”
“是。”王虎郑重领命,“可姑娘这时候和大人见面,合适么?”
席向晚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什么不合适的?此前几次,不是也都见着了?”
王虎张了张嘴,有些讶异,“可嵩阳长公主不是已替大人上门说亲讲定了么?”
席向晚比他还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是昨日。”王虎想了想,哈哈干笑两声,“兴许是我这榆木脑袋记错了,大姑娘莫怪。”
席向晚却知道这种小事,宁端手下的人是不可能记不清的。
嵩阳长公主代宁端上门说亲,这显然找的不是席向晚的父亲母亲,而是直接找了席明德。
倒也有理,这么一门御赐的亲事下来,哪怕有樊家珠玉在前,席明德也难免动心。
他在朝为官,很清楚宁端的能耐。更何况,赐婚一下,席向晚原本就还没定亲的人,席明德哪有胆子回绝?
可这说亲的人都上门了,怎么就没人告知她一声呢……
席向晚抿了抿唇,才笑道,“不,是我不住在府中,自然有些消息不通畅。不过也只是说亲罢了,我和宁端光天化日见面说话,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管他人说什么,我们问心无愧便好。”
王虎连连点头,“是是是。”是不是真问心无愧,他说了也不算这不是。“大姑娘接下来……在府中还安全么?”
“安全,你尽管去吧。”
席明德死了,他的爵位暂时没这么快承下去,如今府中最大的人是席老夫人,三房四房又挨个连着出事,没人能过得了席老夫人这一关。
目送王虎大步离开后,席向晚才去了祠堂,席府如今赶得回来的大大小小主子都已经在祠堂之中,等她跨进去时,里头已经传来了席存彰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席向晚抬眼一看,席老夫人那根实木拐杖正一下下结结实实地往席存彰的身上砸着呢,而被绑着的席存彰连躲都没处躲,哭得和杀猪似的,连脸上都被抽到了一记,高高肿起,看起来有两分可笑。
而四夫人只敢在旁边呜呜哭个不停,却因为畏惧拐杖的威势而根本不敢上前,只敢在旁哭喊着求席老夫人住手。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只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离得远远的没有掺杂到其中的意思,好像也生怕被那棍子给打到,一时间祠堂里乱糟糟的。
见到席向晚进来,席老夫人才轻喘着气将拐杖收了回来,重重往地上一捶,拄着站稳了,才对席存彰道,“虽说你篡改族谱未遂,可心有恶念,未免日后你还做这样的错事,今日我是势必要将你送官去的。”
席存彰大惊失色,蠕动着靠近席老夫人脚边大声求饶起来,“母亲,我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样的错,和三嫂可不同,她那才是罪大恶极,不知道手里拿捏着多少人命,还要大理寺卿亲自上门来捉人!”
席存学原本只是站在一旁看席存彰被打,一听他这就想要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来,顿时不满地皱眉道,“包氏毕竟是外头嫁进来的,不姓席,也并未危害到席府一脉,可四弟你这……手足相残,实在是令母亲心凉。”
他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席存彰气得不轻,肿得猪头一般的脸上满是嫉恨,“你今日对我落井下石,难道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都不会有人知道、被人戳穿吗?我现在就要说出来!你——”
席存彰的话还没说完,四夫人突然扑上前来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夫君,你着相了!三哥平日里待我们这么好,你如今已经对大哥做了那种事,难道还想再编排到三哥头上去吗!”
席存彰似乎并不服气,正在挣扎的时候,四夫人死死地按住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席存彰睁大眼睛,粗喘了几口气之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颓丧了下去,垂着脑袋不再说话。
席向晚眯着眼睛看完了这幕,将视线往席存学身上扫去。
席存学看起来十分平静,连那双眼睛里也没有过多的动容,可不知道怎么的,席向晚就是从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找到了一丝紧张和后怕。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席存彰身上的时候,席向晚缓步走上前去,装作不经意地将经过的一张长桌上摆着的砚台带得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离门最近的席存学几乎是吓得原地蹦了起来,转头正要怒骂,见到是席向晚,又只得将冲到嘴边的字眼给咽了回去,勉强笑道,“晚姐儿,小心些,我还以为是祖宗显灵了。”
“三叔说得是,许是祖父就在这儿看着,舍不得走呢。”席向晚淡淡道。
她这句话一说完,席存学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好像刚刚被人照着嘴里塞进去一只苍蝇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看来,席存彰确实是知道席存学掩藏着的某种秘密的。
席向晚的视线淡淡扫过抱在一起哭泣的席存彰和四夫人,并未追问,也没有说破。
能将没什么脑子的四房吓成这样,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指控咽了回去的,会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这祠堂里刚刚才乱成一团,门房就战战兢兢地来通传道,“老、老夫人,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来了,说是……说是带四爷走的。”
听见都察院三个字,席老夫人顿时就看了席向晚一眼,见她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便立刻联想到了方才站在院外好似一尊小山的那大汉——那八成,也是都察院……不,宁端手底下的人吧?
尽管席老夫人始终担心宁端冷情冷心,不会对谁上心,但他若是能对席向晚用心到将身边的派来保护她的安危,那也许这门亲事也不是先前所想的那么糟糕。
正好,席明德死得正是时候,否则哪怕是迟了一日,或者是刚才席向晚晚发现席存彰一刻,都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思及此,席老夫人脸色一沉,“带上老四,我亲自去门口交人!”
席存彰愣住了,他被两个护院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在空中疯狂地蹬着腿,“我不去,我没罪!凭什么抓我走!要抓,应该抓席存学!”
席老夫人不为所动,朝两个护院看了眼,斩钉截铁道,“送去门口!”
“是!”
席明德一走,席府暂时群龙无首,下人们也是看人脸色吃饭的,见其余人都不吭声,自觉自主地就按照席老夫人的命令,架着席存彰出了祠堂。
而席老夫人,则是一边拄着拐杖,一边扶着王氏的手,当仁不让地走在了最前面。
而席存林则是反常地站了一会儿,等席向晚走到他身边时,才迈动步子,低声问道,“都察院的人,来这么快?”
席向晚想了想,索性笑道,“父亲早就猜到为什么了,何必再问我呢?”
嵩阳长公主上门说亲的消息……她不知道,父亲母亲应该都不知道。可长公主来的是席府,那么席府上下的人应该知道得七七八八,看席青容偶尔对她投来的嫉恨眼神就能猜得到了。
既然是早就和宁端商量好的事情,不如就趁早让父亲母亲接受宁端,也免得到时候闹起不愉快来。
宁端在别人眼中,大抵和在她自己眼中是不一样的,席向晚明白这点。
哪怕只是假定亲,席向晚也不希望家人为自己过多忧心。
“刚才又见到……上次那人,我便想到了。”席存林长叹了口气,眼神又有些复杂,“可再六个月过去,你就及笄了。”
席明德死了,他作为嫡子要丁忧请辞,而席向晚作为他的未嫁嫡女,按照大庆律法也要服丧六个月,这六个月间,即便未嫁女,也是不允许定亲的。
第94章
席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在汴京城里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如今就算只是街头一个卖菜的, 也能说个一两嗓子席府今年有多倒霉的事儿了。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如今的席府就是最好的写照——先是两个孙女前后脚地出事惹人闲话,而后嫡子入狱,亲家涉嫌通敌叛国, 接着三夫人投进牢里, 再然后家主去世, 紧接着同一天, 四子也被都察院直接带走了。
这一切不由得令人唏嘘不已:事实上所有的豪门望族之中, 谁还没那么点儿龌龊或者不公平的事儿了,可这么接二连三地被揭露出来,可谓是倒了天大的血霉, 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对席府图谋不轨!
……
图谋不轨的人,是真有,还有着大把。
樊子期就是其中一人。
“席存彰被都察院带走了?”他听着属下的汇报, 清隽贵气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席府里最扶不起的阿斗而已,不用多理会。礼部那头怎么说?席存林承得了爵吗?”
“能。”半跪在他前方的人沉声应道, “正是昨日,席明德亲自书写改章说自己的爵位只会传给嫡子的文书,已经送到了礼部,只需加急处理几日,席存林就会是下一任的武晋侯了。”
“好。”樊子期颔首, 满意道,“接下来,席府就该分家了。他们分家时,还需多盯着些,该是大房的,就被让其他人拿走。”
“是。”
樊子期拈了枝花,低头嗅了一嗅,突然问道,“承洲呢?有几日没见到他了。”
“二公子说汴京城中美人儿多,借着商会的名义出去巡铺子逛勾栏瓦肆了。”
“是吗?”樊子期笑了笑,他轻轻将象牙色的含笑花按进了墨汁未干的砚池里,将花瓣和金色的花蕊都浸染成了黑色,“……兄弟一场,只要他有分寸,便随他去吧。”
属下应了是,又道,“六皇子今晨派人送帖子来,想约公子去嘉木茶庄饮茶。”
“六皇子?”樊子期转念一想,笑了,他松开花枝,起身到银盆边上仔仔细细地将手洗了干净,边擦拭边道,“可,我明日一早便可赴约,去回了六皇子吧。”
“是。”
“六皇子的伴读,是不是席府三房的少爷?”樊子期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地问道。
“正是,席泽成是现今席三爷席存学的长子。”
樊子期若有所思地将干布放到一旁,端详着自己修长干净的手指,半晌才道,“我记得席泽成此人性情浮躁,是怎么被选上成为六皇子伴读的?”
伴读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职位,而是象征着谁家又和哪个皇子走得更近了一些,都是要皇帝点过头才行的。
六皇子,再陪一个席泽成,还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这一主一仆,性格倒是极为相似,刚愎自用,自作聪明,十分匹配。
樊子期到汴京城的这些时间里,除了打理樊家在汴京城的情报网和生意和接触席向晚以外,还做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他接触了许多汴京城中的大家族,又见过了全部的六位皇子,在心中对这六人有了初步的印象和评判。
六皇子虽说是六个兄弟里面据说最得皇帝宠爱的,对此人寄予厚望的樊子期在见了六皇子本人之后,却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传言并不属实,那许多被冠在六皇子头上的政绩,怕也根本都不是六皇子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而是他皇贵妃的母亲和舅家想方设法移花接木的。
不过,不聪明的人,也有专属于不聪明的人的用法,樊子期从不嫌弃任何一颗未来也许能派得上用场的棋子。
“在六皇子陪读选拔时,十二人的世家子弟中,皇帝的问答,席泽成答得最好,行云流水,字字珠玑,得了皇帝的赏识,是钦点给六皇子的。”
“字字珠玑……”樊子期轻轻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仿佛四季百花都会跟着盛开,是极致的干净清澈,令人挪不开眼俯首称赞——可一直跪在地上的属下,却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樊子期的眼睛。
“皇帝可不是蠢货。”笑罢,樊子期轻轻叹道,“席泽成想来明日见得到,让人仔细着席府和席向晚,还有宁——罢了,这时候不要去碰都察院,只看着席府便好。”
“是,公子。”
待属下领命消失,樊子期才又踱到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