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用力推开车门,抢包人不防,被撞了正着,踉跄着跌上赵磊引擎盖。他身后的同伴也因急跑收力不及,两人绊成一团,手里的东西全磕在地上。另一侧的诱饵见势不妙,没敢多耽,三步两步没了影。
那车上的当事人,还傻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慢半拍地尖叫一声,下车来捡起自己的东西。背包先不顾,拿出电脑就当街开机检查,口中喃喃念道:“千万别坏啊!”
赵磊哭笑不得,“小姐,这是马路中间儿。”指指变绿的路灯,“咱先给车靠个边儿好吗?”
虽然后车都看前面有抢劫案发生,没催人,反倒下车看热闹,但再往后的就没看清情况了,喇叭声刺耳。
对方不好意思地去挪车,只抱了电脑回去,背包还留在地上。
瞧模样跟丁文熙真有一拼,也是个女工作狂,光惦记电脑里的东西。
赵磊无奈地把包给她扔进去,“这回想着落锁啊。”
经这一惊也冷静了,回到自己车里,漫无目的地开着,又转回了文熙的公司楼下。身后一辆车闪着灯别过来。
赵磊奇怪地投以一瞥,原来是刚才险些被抢包的那个女孩子。猜想她是追上来道谢,挥挥示意不用,靠路边停下。
那车也跟着停下,车主出来,果然感谢不断,又说要替他蹭花的车漆维修。
赵磊说反正有保险,心领了她的谢意。站在车外透气,顺便等文熙下班。
那女孩子看看他的姿势,“您在这楼里上班吗?”
赵磊摇摇头,“不,等女朋友。”
女孩说:“有你这么热心的男朋友,她一定很幸福。”
赵磊笑容有点落寞,“谢谢。”这时才看到她电脑包上的LOGO,“你是OMM的?”
女孩点头,“怎么,你女朋友也是我们公司的吗?她叫什么?”
赵磊机械地回答:“她叫丁文熙,策划部的。”
“是么,真巧~”女孩巧笑倩兮,“我也是策划部的呢,我叫周悦。”
4-3、明天
文熙的工作有时涉及客户新产品机密,养成了不在办公室以外地点讨论公事的习惯。在赵磊面前更不爱说这些,最多讲些同事间趣事,与周悦的明争暗斗倒是一嘴没提过。
周悦说完名字,看赵磊的反应就知道,他没听说过自己,遂笑着说:“您看这事儿,真巧了,今天多亏你了。干脆叫丁姐下来,我请你们吃个饭吧,反正也这种时候了,她肯定还没吃饭呢。”
赵磊推辞一番,耐不住周悦坚持。
二人进了写字楼底铺的一家餐厅,周悦调皮地眨眨眼,说:“我给丁姐打电话,先不跟她说你在,来个惊喜。”
赵磊心想这样也好,他正不知用什么口吻约文熙出来。
周悦拿起手机拨号。
赵磊听她与文熙语气亲热,猜测她们关系应算不错,不知为何文熙从没提起过她。
周悦挂了电话,“说马上就过来。最近又忙起来了,我看丁姐几乎天天晚上加班,就快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赵磊轻描淡写,“嗨~都这么多年了,什么谁陪谁的?我忙的时候也不见她报怨我啊。”
周悦一脸羡慕的笑,“真好,我男朋友就没你这么好脾气,总得我去哄着他。”
赵磊漫不经心翻着菜单,“我们先点吧,等她到了刚好上菜。”
周悦说:“好,反正你肯定也知道丁姐喜欢吃什么。”眸子转到眼角,刺探地看着他,“你们怎么还没结婚呢?”
赵磊心头发涩,颇不是滋味,嘴上却说:“忙过了这阵子再说。”
周悦点头,“那到时候我要去做伴娘的。”
赵磊失笑,“好啊,反正她身边的未婚女士也不多,我真怀疑再过几年,她都找不着人给她当伴娘了。”
贾玲儿一进餐厅就看到赵磊,正想打招呼,看到被大型盆栽掩住的女人,周悦…?贾玲儿像看见哥斯拉和葫芦娃同桌吃饭,直接不明状况了。在身边位置落座,椅子背对着那二人。掏出手机发短信给丁文熙:你家白牙呢?
文熙半天才回短信,哦,在家了吧?
贾玲儿冷哼,这女人果然又在加班。手机屏幕灯灭,变成镜面,放到眼前照着身后。
周悦把一颗虾球夹到赵磊碗中,“算了,我们还是先吃吧。丁姐实在太忙了,刚打电话提醒,她果然忘了我还在楼下等她吃饭呢。”
赵磊直觉道歉,“不好意思,她手上一有工作就顾不得别的。”
周悦挥挥手,“早知道啦。所以我们吃吧,然后单点一份带上去给她。”
贾玲儿听不见对话,单纯被映在镜中的那场面气到了。飞速敲了四个字:下楼捉奸。
短信发过去像肉包打狗,也不知丁文熙是没看到,还是看了当成没看到处理。贾玲儿心说:丁文熙你个假把式,让人偷情偷到家门口来了。
结账出门,亲自去叫人下来抓现型。
她无意挑拔是非,开车堵到这边,想起很久没吃这家店了,进来一晃,竟然碰见这种事,既然老天让她撞到,坐视不理不是她贾玲儿的风格。
文熙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对着楼下车流穿梭的三环路发呆。
其实贾玲儿一问及赵磊,她就隐有预感,自己最为排斥的这一件事,又再次发生了。还是周悦吗?她甚至在赵磊面前,都刻意回避提周悦的名字,为什么两个人还是认识了呢?
桌上手机轻颤,显示又有短信接收。文熙没看。她想起十多年前,带自己重返这趟旅程的那封电邮,这么久了,她的生活始终被什么牵线,已不愿再去理会。就像宿命,解释不通,逃脱不掉。
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给她发那封邮件的东西,此刻一定正躲在某处偷笑。文熙大怒,眼前文件夹信手一抄,掷出去,吼道:“滚!”
亏得贾大小姐身手敏捷,开门见不明物体来袭,迷踪步倒踩,险险避开,吼回去,“丁文熙你撞邪啦?”
文熙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突然出现的贾玲儿拖出去,看她所谓的□。
换成别人肯定挺不能接受的,但贾玲儿这个神人,文熙觉得她做什么事都不会让自己吃惊。好比说她会为了验证天气预报的准确度,从海淀开车到密云,看到如预测所报一边艳阳高照,一边电闪雷鸣之后,再感叹自然和人类科技的神奇…“玲儿,你好奇心太旺盛了。”
贾玲儿啐她一口,“旺盛个屎。你觉得我看错人了是吧?用不用我给你说说小白牙今天穿什么衣服?”
文熙苦笑,“免了,我都没注意他穿的什么衣服。”
贾玲叹道:“你就是不上心,才让一些别有居心的人上位了。”
文熙哼一声,“上位?凭她周悦?还欠点火候啊。”
“哎?”贾玲儿听这话不对味儿,“你怎么知道是周悦…”她并没说女方是谁啊,文熙竟然知道,莫非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不等追问,电梯门开。
电梯正对着的写字楼正门,门前,周悦欠身笑道:“反倒是让你买单了,真不好意思。”
赵磊摇头,“应该的,文熙说来又没来,结果要你给她带上去。”手一伸脱下外套,“还得劳烦你,把这衣服帮她拿上去。”
周悦余光一漾,一抹不易察觉的算计之色,隐在她勾起的嘴角,不谙世事的甜美笑容。抬起满满双手,右手电脑和公事包,左手拎着买给文熙的宵夜,“披在我身上吧。”
赵磊稍觉不妥,可看到周悦大方无忌的模样,也没再多想。
外套扬起,落在周悦身上。
赵磊说:“你下班走时也向同事借件衣服吧,今天风大,夜里回去怕更凉。”
周悦甜笑如毒,“你真的很体贴呀,赵磊。”眸光潋潋,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电梯里脸色精彩的二人。
原以为披着赵磊衣服上楼,在丁文熙面前出现,戏份已足,不想竟能给看到现在进行时。
文熙一瞬间只恨不得脚下电梯失控,永无止境下落,直接落到人世以外的空间。
贾玲儿推她,“你傻啦?”
赵磊听到熟悉的大嗓门儿,回头一看,果然是贾玲儿。想打招呼,却被她愤怒的表情吓阻。而她身边的文熙,一张俏脸惨白无血色。
周悦腾不出手,用肩膀撞撞呆滞的赵磊,大声问:“赵磊,你认识她们吗?”
赵磊错愕片刻,拧眉而视,“你说什么?”
“她问你:认识我吗?”文熙走到二人面前,抬手探向周悦。
周悦轻呼一声,躲进赵磊怀里。
赵磊第一反应是避免误会恶化,护住周悦,抓住文熙的手,“你听我解释。”
文熙没挣扎,另一只手摊向周悦,“衣服还给我,那是我买的。要讨好别人用自己的东西。”最后这句话是对赵磊说的,眼睛却不看他。
周悦想不到丁文熙是这种态度。
贾玲儿一把扯下她身上男人的衣服,交到文熙手上。
文熙甩开赵磊的手,拿着外套朝门外走,途经一只垃圾桶,团在手里的外套直接丢了进去。
周悦笑笑,外带的饭菜塞进赵磊手中,“你的宵夜。”她长睫毛扑闪,“好好享用哦。”
赵磊瞪着她,没功夫理会,拔腿去追文熙。
冷眼旁观的贾玲儿,这时才看出些门道。想到自己在无意中竟成了周悦的帮凶,懊恼得要死,破口大骂,“你这人贱得够可以了。”
周悦只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贾玲儿不解,“丁文熙怎么得罪你了?”
周悦冷笑,“得罪我?劳驾您替我问问她,我怎么得罪她了。从转到策划部开始,她就没有一天不针对我。防我像防贼一样,但凡她的客户,不许我过问一嘴。这次的蓝色海岸,我只不过替她追了一回排期,她马上找到陈大鹏说退出项目组。什么意思?我周悦不是受不起不别人脸色,人欺我三分,我让。人骑到我头上来,我能做的,就只有狠摔她一下。”
贾玲儿好笑,“你以为这样能摔倒丁文熙?你太小看她和她的爱情了。”
文熙并不如贾玲儿说的那么强悍,她现在整个人是游魂状态,漫行于街上,对跟在身边喋喋不休的赵磊视若无睹。
赵磊拉住她,“别走了,你要去哪儿?”
文熙茫然,“我觉得我得回去了。”
赵磊听不懂,也不想懂,只追问:“你能相信我吗?”
文熙答道:“能啊。”
虽然不知道周悦用了什么诡计,可文熙相信赵磊对此毫不知情。
周悦用的是公司的电脑包,赵磊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OMM的人,怎么可能不与她提起自己?那种即兴的劣制演出,遭遇冷静推敲,便漏洞百出。
受其蒙蔽一次,可以用大意塘塞,再上当就是愚蠢了。
文熙告诉赵磊:“我根本没怀疑你和周悦之间有什么。”想了想,又说,“以前怀疑过,现在不会了。”
赵磊急道:“我今天才认识她。”不厌其烦地把刚与周悦相识的过程又讲了一遍。
文熙听得仍然不仔细,倒是走累了,被赵磊牵着手返回去取车。
夜风嗖嗖灌透衣衫,文熙冷颤,赵磊拥着她,半埋怨半逗弄地说:“怕冷还把衣服扔了。”
文熙说:“沾了她的香水味,我不要了。”
不管怎么说,把自己衣服披在其他女人身上,这举动本事绝对是惹人非议的。赵磊理亏,搓着她□在外的手臂,赔笑道:“真强悍,我喜欢。”
文熙斜瞥他,“你刚是不是以为我会打周悦?”
赵磊诚实地点头。
文熙问:“如果我真打了她,你会不会和我分手?”
赵磊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别说打她了,你就是打我,我也不会说出分手的话啊,想什么呢?”
文熙迷惑,“我觉得你好像不一样了。”
她曾打过周悦一巴掌,逼到赵磊十分干脆地说出分手二字。
这些事,赵磊当然不知道。他慢下步伐,将文熙揽进怀中,轻喟一声,缓缓提及二人之间最为敏感的那个话题,“结婚的事,我会跟爸妈说,往后延一延。他们能理解的,放心吧,别想太多了。这是喜事,我们别再为这个起争执了,好不好?”
文熙点头,手臂环上他的腰身。
赵磊抱紧她,笑道:“这多好,小女人,非去升什么职做白骨精?赚得比我还多,让我喊一句‘我养你’的气势都没有。人生太悲剧了。”
文熙闷声而笑,“你真的不愿意让我升职?”
赵磊哀怨,“我有那么自卑吗?再者说了,您再呼风唤雨,到了家,不还是我媳妇儿吗?”
文熙了然,“所以你才那么想结婚。”
赵磊掐她,“真会冤枉人。”
文熙边躲边笑,被一把捉过去索吻。
“你玩过跷跷板吗?”抵着她的唇,赵磊低声说,“那不是一种角逐力量的游戏。两个人谈恋爱也是,谁更强一些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一起继续下的意愿。”
文熙眨着眼,睫毛不堪湿润重负,眼泪掉下来,她说:“好像重新认识你一回。”
一直以来,她都是按自己的记忆,与这个男人相处。现在才知道,很多事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自己强加给他的理解。
赵磊只是抱着她,呵呵发笑。
文熙鼻音浓重,“把我惹哭了还敢笑,也不说给擦擦眼泪。”
赵磊无辜,“你还想哭,我擦也没有用。眼泪哪是擦干的啊?要自己流干。”
这一年的婚礼,文熙还是没有写进日历。
不过,某天清晨起床,看到赵磊熨衬衫的模样,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个妻子做得失职了。